回程并未大張旗鼓，而且眾人才到瀘州，衛(wèi)知府沒得到消息在情理之中。

    以莫顏的身份，并不需要下帖子登門，不過兩家交好，論的是感情而非身份，萬俟玉翎才有此一說。

    “恩?！?/br>
    再擔(dān)心衛(wèi)子纖的境遇，今日也不適合上門，太晚了，雨勢又大，說不定對方已睡下了。

    夫妻二人出來有一會兒，又想家里的兩個(gè)小包子，寶貝和寶寶倔強(qiáng)的很，看不到爹娘，不肯睡覺。

    正準(zhǔn)備離開，樓下傳來陣陣馬蹄子的聲響，緊接著，是一片喧鬧聲。

    莫顏察覺聲音有異，順著窗戶向下望去，醉仙樓樓下，竟然被整齊的士兵包圍。

    帶頭的，正是陳癩子身邊的狗腿子，嘰嘰歪歪，正和為首的人說著什么。

    莫顏面色一變，心底隱隱有升騰的怒火，陳癩子鬧事，她沒放在心上。

    酒樓開張，八方來客，人品脾氣各異，找麻煩的，砸場子的，這都無法避免。

    可是，眼下醉仙樓竟然被士兵包圍，問題就嚴(yán)重了。

    瀘州守備以權(quán)謀私，因屁大點(diǎn)小事，動用城防軍，按軍法處置，是掉腦袋的大罪！

    “客官，客官快走！”

    伙計(jì)匆匆地跑上樓來，滿臉是冷汗，焦急地道，“掌柜的去知府后衙搬救兵，還沒回來，您二位趕緊在后門走吧！”

    別的客人和陳癩子無冤無仇，對方用士兵包圍，無非就是為了威懾，不會把客人如何，但是這二位不同，他們可是差點(diǎn)把陳癩子弄死。

    雨夜，士兵們身上掛著明晃晃的大砍刀，刀劍閃爍著銀色的光。

    伙計(jì)在菜市口看過劊子手行刑，對大砍刀心有余悸，差點(diǎn)急哭了。

    可是再著急，他也不能丟下客人不管，這是醉仙樓的招牌，千萬不能讓人砸了！

    想到幕后東家為南平王妃，伙計(jì)淡定了幾分，“兩位客官，從這里下樓到后院，有伙計(jì)接應(yīng)?？禳c(diǎn)走，不然一會封路，就來不及了！”

    伙計(jì)說著，上前催促，順便給二人指引方向。

    萬俟玉翎站在原地未動，風(fēng)出動著他的衣衫，昏暗的火燭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伙計(jì)一愣，就算身份高貴又如何？好漢不吃眼前虧，那些城防軍訓(xùn)練有素，必然是聽瀘州守備的指揮。

    這點(diǎn)，莫顏想到了，一個(gè)小妾，還沒有當(dāng)家理事的權(quán)利。

    那么瀘州守備為什么明目張膽地出兵？他想獨(dú)吞了醉仙樓？

    莫顏是幕后東家，只有醉仙樓的伙計(jì)掌柜等人知曉，能來這里做工，首先要家世清白，并且嘴嚴(yán)，全部是信得過的人，她從不懷疑慕白挑人的眼光。

    二人未動，伙計(jì)很不理解，他心里七上八下，怕那些士兵沖進(jìn)來。

    大門關(guān)閉，卻不夠砸的，他還得趕緊把最珍貴的醉酒放在庫房裝好。

    只要有醉酒，醉仙樓的招牌就不會倒下，孰輕孰重，他分的清楚。

    “你先去忙你的吧，做的很好?！?/br>
    莫顏給伙計(jì)一塊銀角子作為獎勵，然后她默不作聲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勾唇淺笑，“夫君，怎么辦？我們回不去了呢！”

    伙計(jì)被二人悠然自得的表情弄得有些懵，他顧不得多說，轉(zhuǎn)回頭跑下樓轉(zhuǎn)移珍貴的醉酒。

    萬俟玉翎沉默，用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他們在等，等士兵沖進(jìn)來的一刻。

    雨勢越來越急，窗前形成一片水幕，幾米之外的一切都變模糊。

    路上沒有行人，不遠(yuǎn)處百姓人家的昏黃的燈，在雨的襯托下，更顯得孤寂，多了一種悲涼的味道。

    士兵們訓(xùn)練有素，并不多話，前面的陳癩子的狗腿子還在訴說當(dāng)時(shí)的場景，義憤填膺。

    有人當(dāng)街行兇，不應(yīng)該抓起來丟到大牢嗎？

    可是守備家卻忘記了，這是衛(wèi)知府的差事。

    醉仙樓的掌柜一瘸一拐地行在雨中，身后是跟著一隊(duì)捕快。

    掌柜先到衛(wèi)知府后衙求助，聽說二人都在守備家里，暗道來的不是時(shí)候。

    到了下衙的時(shí)辰，衙門中只有二位捕快值夜。掌柜沒辦法，找值夜的捕快說明情況。

    捕快很仗義，挨家挨戶通知人，這才耽擱了時(shí)辰。

    到醉仙樓門口，看到幾百名士兵，眾人全部傻眼，這是鬧的哪出？

    “怎么回事？城防軍不巡邏，來醉仙樓干什么？”

    若說真有人鬧事，也是捕快的職責(zé)，城防軍不該越俎代庖。

    兩撥人平日磕磕絆絆，如仇敵一般，尤其是他們都為知府千金在守備李家的遭遇心疼。

    “抓江洋大盜，不行？”

    為首的將士諷刺一笑，“你們是屬耗子的？哪有事哪到?！?/br>
    一句話，惹怒了捕快們，眾人紛紛抽刀，一副要火拼的架勢。

    莫顏看的更迷糊了，她拉著萬俟玉翎的手，小聲道，“在我的印象中，纖纖的夫君是個(gè)溫潤如玉的公子，我一直以為瀘州守備是一員儒將。”

    當(dāng)年恍惚記得聽娘親說過，李家人口簡單，守備夫人是個(gè)好性子，衛(wèi)子纖嫁過去肯定會享福。

    事情，和莫顏所知有很大出入。

    樓下，城防軍和捕快互不相讓，彼此在說對方的不是。

    “不過是衛(wèi)家養(yǎng)的狗，怎么，主人不在，派你們出來尋威風(fēng)？”

    士兵們嘻嘻哈哈地大笑不止，今兒，他們就要砸了醉仙樓。

    三姨娘懷了雙胎，馬上要生產(chǎn)，這個(gè)時(shí)候動三姨娘的親弟弟，不是讓三姨娘憂愁？

    萬一肚子里的兩位小公子不好，誰人賠得起？

    陳癩子為非作歹，覬覦醉仙樓，聽聞醉仙樓的后臺沒什么背景，他就起了搶奪過來的心思。

    之前曾經(jīng)多次找過掌柜，想要用低價(jià)買下，都被掌柜委婉地拒絕。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陳癩子想到一個(gè)找麻煩的辦法！

    他不傻，他姐馬上生產(chǎn)，借著這個(gè)時(shí)機(jī)，李家人就沒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

    “那也比賤貨爬床生出小賤貨強(qiáng)，李家把賤人生的當(dāng)寶貝，還不一定是誰的種呢，哈哈！”

    捕快們紅了眼睛，他們也顧不得羞臊，破口大罵，就不信這天下沒有王法了！

    衛(wèi)家小姐心地善良，竟然遭受如此對待，守備府派出城防軍，不是撕破臉是什么？

    “你二大爺?shù)?，你說誰的野種？”

    城防軍屬于李守備的兵，心自然向著守備府，聽捕快們出言侮辱，馬上要動手。

    “你二大爺，說誰你不清楚，還對號入座？”

    捕快似乎沒說過癮，破口大罵，“誰不知道李守備那老匹夫?yàn)樯对谝庖胺N，那是因?yàn)槔罟拥角鄻菍g，沾染花柳病，以后不能人道，李家要絕后了，哈哈哈！”

    “活該，壞事做多了，總能遇見鬼！”

    捕快們聲音太大，莫顏聽得清晰無比，她手里的茶盞一歪，倒在桌子上，茶水也灑了。

    萬俟玉翎掏出一塊純白色的帕子，摸了摸水溫，還好，伙計(jì)走的匆忙，未來得及更換熱水，不燙。

    難怪李家重視小妾肚子里的孩兒，竟然有這樣的因由，得了花柳病，的確難以根治。

    花柳病不干凈，極其容易傳染，莫顏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她更擔(dān)心衛(wèi)子纖。

    男人染病，或許被嘲笑一句風(fēng)流，而女子，不管如何感染，總是骯臟的，天理難容。

    城防軍被揭短，有短暫的沉默，片刻后，為首的將士難得沒耍嘴皮子。

    “狗娘養(yǎng)的，咱們有賬不怕算，爺爺們要抓江洋大盜，你們讓開！”

    將士用力勒緊韁繩，馬不舒服地嘶鳴，不安地踏著前蹄。

    “什么江洋大盜，騙鬼呢？我們大人為何沒接到通緝令？”

    捕快們聽掌柜說明情況，心里對用筷子讓陳癩子嚎叫的人豎起大拇指。

    若人被城防軍弄到手，屈打成招，幾日就要見閻王。

    他們來，想提前把人帶走，這樣偷偷放人，那人還能保住性命。

    來的捕快都是臨時(shí)拼湊，只有十幾人，而對方的城防軍，有幾百人之多。

    兩方打起來，捕快們沒有一點(diǎn)優(yōu)勢，他們在拖延時(shí)間，等衛(wèi)知府得到消息。

    “李守備真是不怕事大，我們小姐的閨中密友是南平王妃，你們也敢……”

    為首的捕快說一半，被城防軍煩躁地打斷，提起南平王妃，他們都有點(diǎn)懼怕。

    聽聞南平王寵妻無度，南平王妃真要是多管閑事，他們也會跟著遭殃。

    “你們小姐，拜托，現(xiàn)在是咱們李府的少夫人?！?/br>
    城防軍的口氣不如剛才那般狂妄，“南平王妃又不是三姑六婆，還能管人內(nèi)宅的閑事？”

    “況且，若得知少夫人得了那種病，巴不得撤清關(guān)系吧，有損王妃的清名。”

    對方的交談，傳入莫顏的耳朵，讓她徹底大怒。

    莫非，衛(wèi)子纖被那個(gè)畜生傳染？

    她胸前起伏不定，手心發(fā)白，隨手一個(gè)茶盞，對著大放厥詞的城防軍砸下去。

    砰！

    高空墜物，可惜砸的不是餡餅，剛還張狂的城防猝不及防，腦袋被砸出來一個(gè)血窟窿，直挺挺地摔到馬下。

    “何人放肆！”

    這下，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二樓雅間的方向。

    “你姑奶奶我！”

    砸一個(gè)杯子，莫顏不解氣，連桌上的盤子，碗筷全部往下招呼，瞄準(zhǔn)城防軍。

    樓下大亂，捕快們閃身到一邊，眼神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