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第37章 林母那邊卻是叫賈赦,賈政,賈璉各自都回去了,王氏也不知道是真昏迷,還是假昏迷,林母也懶得分辨,直接命人將她用軟轎抬回了自個院子,又叫了賬房去清點王氏的私房,跟她的嫁妝單子相對照,至于王氏的那些產業(yè),林母也不管她那些莊子鋪子詳情如何,反正就是按照尋常地來算,算出個這么多年大致的收益出來,至于其他的,那都得收回公中。 至于王氏這么多年收的一些年禮節(jié)禮什么的,那就不好意思了,誰知道這些是不是因為你損公肥私,人家才送給你的??! 王氏的私房就在她那臥房附近,雖說隔音不錯,但是王氏總覺得自個聽到有人搬東西,撥算盤的聲音,玉釧彩霞低眉順眼地在王氏床前伺候,王氏在那邊咬牙切齒,面目扭曲,低聲咒罵,玉釧彩霞只當做是沒聽到。她們兩人自己還有不少煩心事呢,玉釧彩霞都是家生子出身,她們能在王氏這邊做大丫鬟,她們家在府里自然也是有根底的,不管是自家還是親戚家,都出過管事賬房之類的人物。 玉釧彩霞之前就是跟著王氏去林母那邊的,自然知道林母的處置,憂心自家還來不及呢,這會兒說是伺候王氏,實際上內心卻是惶惑不已,生怕家中出了岔子。她們很想要找人詢問,但是,她們除了跟在王氏身邊,哪里也不能去,就算是想要到碧紗櫥那邊拿東西,都有一堆人盯著。 王氏身邊伺候的人原本挺多,但是貼身伺候的,主要還是幾個大丫鬟,王氏之前將金釧給了賈寶玉,但是金釧的月錢其實還是從王氏這邊出,名義上還是占的王氏身邊大丫鬟的名額,畢竟,賈寶玉那邊大丫鬟的名額早就已經滿了,裁下去的襲人其實一直是占著的老太太那邊的名額,王氏又舍不得委屈兒子,因此,到最后,原本應該有四個大丫鬟伺候的她如今就三個,也就是替補了金釧的玉釧,還有彩霞和彩云。 彩云今兒個卻是有事告假了,結果到現在,能夠跟在王氏身邊伺候的,也就是玉釧彩霞了。至于那些二等三等的丫頭仆婦,尋常情況下,壓根別想近王氏的身,無非也就是在外頭打掃伺候罷了。這會兒,那些丫頭仆婦更是被暫時關在了一邊的角房里頭,誰也別想出去給人傳遞消息。 榮慶堂中,林母恍若無事一般,在那里跟聽說了一點消息,卻是摸不著頭腦的賈寶玉說話。 賈寶玉也就是隱約聽說了一些消息,說是自家母親在林母那邊受了訓斥,似乎還暈倒了,賈寶玉對自家母親還是很關心的,一聽說之后,也顧不得念書了,打聽到賈政已經不在了,就丟下書本,一溜煙跑過來了。 “老祖宗,太太真的沒事嗎?”賈寶玉抓著林母的胳膊,膩在邊上撒嬌著問道。 林母強忍著將人甩出去的想法,含笑道:“你母親哪有什么事,就是年紀大了,底下的人瞞著她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你母親如何看得慣這些,氣頭上來,這才有些不好了,回頭修養(yǎng)幾日,抄抄經,念念佛,平復一下心境,也就好了!” 說到這里,林母說道:“你老子那邊這些日子心情也不會好,你這些天可得當心著些,別叫你老子抓住了什么把柄,又被教訓一遍!” 賈寶玉一聽說賈政,便是一個哆嗦,賈寶玉雖說看著天天用功,實際上早就被人拐著上了彎路,如今就像是后世沉迷于武俠小說言情小說的中小學生一般,一刻不看,就抓心撓肺,那些些話本小說的,都是些落魄文人,為了多賺點錢,要么寫得頗為香艷,要么辭藻頗為華麗,比起四書五經,自然是好看不少。下頭的人見賈寶玉喜歡,哪有不拼命討好的道理,恨不得將京城附近的書肆都搜刮一遍,將類似的書都找回來給賈寶玉看,好從賈寶玉那邊得點賞錢。 賈寶玉跟他母親王氏卻是不同,壓根就是個沒多少金錢觀念的人,無論是史氏還是王氏,對賈寶玉都很是大方,他的月錢跟賈璉相當,但是平常得的各種金銀錁子還有各類玩物不知多少,這些東西到了他手上,少有存得住的,要么就是拿來哄了他屋里的丫頭,要么就是賞了下頭的小廝下人,因此,下人自然巴不得為他辦事,反正這些人也懶得去想,這些書跟正經的書有什么區(qū)別,甚至,已經有下人打算回頭給賈寶玉買避火圖了。 因此,賈政這些日子以來不怎么多管,賈寶玉很快放寬了膽子,正經的經典也不讀了,該寫的大字也不寫了,反而是成天捧著那些話本小說,幾乎放不下來,他也算有些才思,還常瞧著話本,胡謅幾句詩詞出來,自覺頗為得意。 這會兒聽林母這么一說,賈寶玉也顧不得自家親媽會如何了,他搖晃著林母的胳膊,又是一陣撒嬌:“老祖宗,老爺那邊,你可要護著寶玉??!” 林母笑著拍拍賈寶玉的手:“好啦,祖母什么時候不護著你了?不過,寶玉你好歹也得擺個樣子才行!” 賈寶玉趕緊答應了下來,然后又抻著脖子,等著黛玉三春她們下學,林母看出了他的心思,她才不想讓賈寶玉跟林黛玉多碰面呢,因此只是說道:“你那些姐妹們回來還得要一會兒呢,而且,你在家里,日后跟姐妹們見面的機會多著呢,倒是你鳳jiejie,來年就要隨你璉二哥去南方赴任了!” 林母這邊話還沒說完,賈寶玉就瞪大了眼睛,他半點也沒聽說過這事,這會兒聽林母這么一說,就是急了起來:“怎么會這樣,璉二哥哥自個去上任不行嗎,怎么還得帶上鳳jiejie,鳳jiejie留在家里不好嗎?” 林母笑道:“你鳳jiejie是你璉二哥的妻子,有句話叫做夫唱婦隨,你璉二哥哥外任要好幾年呢,你鳳jiejie哪能不跟著去,說不定啊,等他們回來的時候,你又多了幾個侄兒侄女了呢!” 賈寶玉對什么侄兒侄女可沒什么興趣,賈蘭也就比他小幾歲,也不見他對賈蘭有什么叔侄之情,他稀罕的漂亮的姐妹,其他人他可不在乎,因此,這會兒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從炕上跳了下來:“老祖宗,我去勸勸鳳jiejie,回頭再來給老祖宗請安!” 林母等著賈寶玉一溜煙跑了,才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一邊鴛鴦連忙上前,不輕不重地給林母捶腿。鴛鴦心情很復雜,在她心中,老太太一直是個慈眉善目的老祖母一樣的人物,結果之前看起來輕描淡寫,但是手段卻是果斷凌厲,直接就叫人將那些下人給拿下審問,鴛鴦的父母遠在金陵,他兄嫂卻不是什么多厲害能干的人,在榮府的家生子中,也就是邊緣人物,干的也就是些無關緊要的差事,這次的風波,自然是牽扯不到鴛鴦家中,但是,鴛鴦作為家生子,難免生出一些兔死狐悲之心。 只是,鴛鴦也知道,自個也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能有如今,看的也不過是老太太的信重,若是老太太有一天遠了自己,那么,自個跟府中那些下人也沒什么區(qū)別,也就是任人魚rou的命!因此,鴛鴦盡管心中頗有些疑惑憂慮,但是卻一直沒有開口,只是依舊如同往常一樣,盡心伺候。 林母何等人物,自然看出來鴛鴦心中有些心事,不過,她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靠著一只大迎枕斜躺了下來,然后便瞇起了眼睛,看著卻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琢磨什么。 鴛鴦更是不敢吭聲了,依舊跪坐在一邊,不輕不重地給林母捶腿。 而那一邊,賈寶玉幾乎是小跑著到了賈璉王熙鳳的院子里頭,賈璉這會兒人也不在,還在賈赦那邊,想著這回家里下人變動,管家權一半落到邢氏手中,能給大方帶來什么好處,正跟賈赦商議著是不是將原本伺候過他們的一些人給提上來呢! 而王熙鳳這邊,卻是得了賈璉叫人傳的幾句話,這會兒卻是已經放下心來,林母將事情定性成了下人背著主子行事,對王氏也沒有明面上削了她的臉面,不過,王熙鳳對王氏還是有些了解的,不說別的,丟了管家權,還要將她這么多年積攢的私房都歸入公中,這就已經夠王氏受的了! 王熙鳳這邊也沒想到,王氏這么多年竟然做了這么多事情,要知道,日后林母過世,大房二房定然要分家,族產都得留給大房,公中的那些產業(yè)還有銀錢,二房按照規(guī)矩,也就只能分個三成,結果呢,自家姑媽管家這么多年,差不多快將公中給掏空了,這可是快將大房的墻角挖穿了,幾乎是直接拆墻了??!在王熙鳳看來,這些日后都該是她和賈璉兩口子的,心里如何不痛恨呢! 再一想,王氏還引著自己做了那些事情,還想著借著大房的名義,將罪名全推給大房,王熙鳳頓時就恨得咬牙切齒,正想著如何回報一二呢,就聽到外頭幾個丫頭有些慌亂的聲音:“寶二爺,您慢點!” 王熙鳳想著賈寶玉竟是橫沖直撞進來了,心里又是一陣氣惱,眼睛一轉,很快有了主意,然后便揚聲道:“是寶玉啊,帶他進來吧!” ☆、第38章 王熙鳳是賈寶玉的表姐,雖說嫁過來之后變成了嫂子和小叔子,但是前些年賈寶玉也的確比較小,生得也很是玉雪可愛,王熙鳳跟賈寶玉自然也沒什么男女大防的說法,平常賈寶玉這般,王熙鳳只會覺得是賈寶玉跟自個親近,不見外什么的,如今對王氏起了心結,對上賈寶玉,王熙鳳便生出了其他想法了。 不過,王熙鳳終究不是那等拘泥的人,史氏一直無子,王熙鳳性子又頗為爽利,不似規(guī)格女兒,因此,王熙鳳幾乎是被史氏當做小子一般養(yǎng)大的,性子里頭頗有些殺伐決斷之意,這會兒心念一轉,眼中閃過一絲戾氣,然后臉上卻是露出了艷若桃李一般的笑容,揚聲道:“是寶玉來了啊,快,帶寶二爺進來吧!” 賈寶玉一點也沒發(fā)覺有什么不對,他原本跟王熙鳳的確是很是熟悉的,有的時候出門,他不樂意騎馬,都是干脆跟王熙鳳同車的,不過,他到王熙鳳這邊院子里頭卻是少有,但是卻也毫無見外的意思,不等丫頭打起簾子,自個就掀了門簾,鉆了進來。 王熙鳳穿著一身家常的衣裳,烏壓壓的頭發(fā)上插著著一根銜珠金鳳釵,額上戴著昭君套,這會兒斜坐在炕上,整個人透著一種慵懶的味道。 賈寶玉看得一呆,口中就道:“鳳jiejie愈發(fā)美貌了!” 若是尋常,王熙鳳只會覺得賈寶玉嘴甜會說話,如今卻是覺得賈寶玉實在是輕薄無形,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還是言笑晏晏:“寶玉怎么今兒個到嫂子這邊來了,快坐下,你們還愣著作甚,沒瞧見寶二爺來了嗎,還不上茶?”轉頭就是豎起眉頭,對著屋里的丫頭呵斥起來。 賈寶玉就在炕桌的另一邊坐了下來,直接就對著王熙鳳問道:“鳳jiejie,你要跟著璉二哥哥離京去外頭赴任嗎?” 這會兒,平兒已經親自捧了茶過來,在炕桌上放了下來,又退到了王熙鳳身邊,低眉順眼地站著。 王熙鳳笑吟吟地將桌上的茶盞往賈寶玉面前推了推,口中道:“這是我娘家前些日子送來的暹羅茶,我向來喝不出什么好壞來,寶玉你卻是雅人,不如嘗嘗看!” 賈寶玉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說道:“入口輕浮,卻是好茶!”然后又目光灼灼地看著王熙鳳。 王熙鳳笑道:“你若是喜歡,回頭都給你送去!之前你也說了,年后,嫂子就跟你二哥南下了,說不定好幾年都沒空回來呢!” “鳳jiejie,我舍不得你,留在家里不好嗎,外頭有什么好的?”賈寶玉哀求道。 人一旦心中有了偏見,那么,看誰都覺得不安好心,因此,王熙鳳卻是說道:“這怎么可以,嫂子是你璉二哥哥的媳婦,他出門,我哪能不跟著呢,要不,誰去伺候你璉二哥哥呢?” 賈寶玉頓時脫口而出:“平jiejie她們不都可以嗎?” 王熙鳳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怒色,她打發(fā)了賈璉原本身邊那些丫頭還有自個另外三個陪嫁丫鬟,只留下了姿色并不算上佳的平兒,原本也是想著將平兒留給賈璉的,但是,到今天,她也沒真讓賈璉得手,對外也沒露出這個意思,怎么瞧賈寶玉的說法,似乎大家都已經覺得平兒是賈璉的人了呢? 平兒瞧著王熙鳳神情一變,心中便是一陣慌亂,她深知王熙鳳的性子,只怕賈寶玉這么一說,王熙鳳心里就要惦記上自個了,只是一時半會兒,卻是沒什么分辨之詞,只得深深地低下了頭,恨不得將自個縮到角落里的陰影中。 王熙鳳再一想,賈寶玉年紀在這里,有的事情還算不上明白,他這回跑過來,莫非是自家那位好姑媽在賈寶玉那里說了什么,就是想要絆著自己,不讓自己隨著賈璉南下?聽說功勛之家的爵位,都得嫡子繼承,若是沒有嫡子的話,說不得爵位就要沒了,難不成,自家那位姑媽想著要賈璉日后沒了嫡子,回頭以這個理由奪了家里的爵位? 王熙鳳心中陰謀論了,語氣自然也不太好,頓時擰起了眉頭,說道:“寶玉你說的什么孩子話,平兒再好,也是丫頭,能做得了什么,你璉二哥哥出去當官,可不是出去游玩,弄個丫頭伺候起居就行,平常內宅交際,若是沒個身份相當的人,難免要被別人笑話不成體統(tǒng)!” 賈寶玉頓時又發(fā)起瘋來:“又是當官,璉二哥哥在家待得好好的,也要做那祿蠹一流嗎,連累得鳳jiejie這樣的女兒家,也得去cao持什么功名利祿!”虧得他還有點底線,沒有又拿出他那套什么珍珠,魚眼珠子的理論來。 賈寶玉以前說這番話,王熙鳳只覺得好玩好笑,但是說到自個頭上,王熙鳳頓時覺得笑不出來了,她心中怒氣上涌,又想到林母對賈寶玉一向疼愛,雖說惱火無比,但是還是強忍著心中的怒氣,說道:“什么祿蠹功名的,你嫂子我就是個俗人,可不知道這個,只知道夫唱婦隨罷了!而且,嫂子我雖說出去了,又不是以后不回來了!行啦,寶玉你如今年紀小,不懂事,不知道那些,日后寶玉你讀書上進,中個狀元,出去做官,也得你媳婦陪著呢!” 賈寶玉直接就說道:“什么讀書上進,狀元做官的,我才不要!”一個賭氣,又是拔腿就跑,弄得好不容易追過來的那些丫鬟們又是一陣人仰馬翻,急急忙忙提著裙子又跟著追了過去。 等著賈寶玉跑得不見影了,王熙鳳臉上才露出了近乎猙獰的神情,她順手將賈寶玉喝過的茶盞往地上一丟,頓時一聲脆響,那只茶盞碎成了瓷片,王熙鳳這才稍微消了點氣,冷聲吩咐道:“把地上收拾干凈了!” 平兒一直是近身伺候的,因此也知道王熙鳳跟王氏有了齟齬,何況之前的事情鬧得挺大,他們這邊的院子又靠著榮禧堂,之前榮禧堂那邊鬧騰出來的事情,平兒自然是看到了的,這會兒也不敢多勸,因此,也不吩咐下面的下丫頭,就親自拿了帕子,將地上的碎瓷片撿起來,裹到帕子里,等著一會兒丟出去。 王熙鳳瞧著平兒這副模樣,愈發(fā)地氣不順起來,冷笑道:“擺出這么一副勤快樣子做什么,府里頭大概就我不知道,你平兒早就是璉二爺的得意人了吧!” 平兒怕的就是這個,心里一個咯噔,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就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哀聲道:“奶奶,平兒哪里有過這樣的心思,若是叫平兒真與二爺有個首尾,就叫平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一邊說著,又瞧見手邊的碎瓷片,直接就抓起了一片,對著自個的脖子比劃了過去。 王熙鳳嚇了一跳,連忙說道:“行了,快放下,哪里就到這個地步了!” 饒是如此,平兒脖子上也多了一道清晰的血痕,王熙鳳這些年來一直倚重平兒,想想確實還有些離不得她,見平兒擺出了一副以死明志的模樣,雖說心里還有些不信,但是還是親自起身,拉起了平兒,口中說道:“我之前就是被寶玉那小子給氣著了,不是真的疑了你!哎呦,怎么這么不小心,我那邊還有一瓶子玉膚膏,回頭拿去擦了,好好的皮子,可別留下什么疤來!” 平兒也是松了口氣,這會兒只覺得渾身發(fā)軟,明明是寒冬臘月,背后卻是冒出了一層汗來,這會兒只覺得濕冷濕冷的,好不難受,嘴上卻是說道:“奶奶明鑒,平兒真的沒有那個心思,若是奶奶不信,平兒這就剪了頭發(fā),做姑子去!” 王熙鳳噗嗤一笑:“又是哪兒學來的渾話呢,還做姑子呢,你奶奶我是這樣的人不成,回頭啊,奶奶給你一份聘禮,叫你風風光光地出去做個正頭娘子,可好?” 這年頭,什么寧做窮人妻,莫做大家妾的說法在很多人心中可不是主流,做窮人的正妻,那有什么好的,要伺候公婆,打理家務,農忙的時候要下地干活,農閑的時候要紡紗織布,一年到頭就沒個閑的時候,說不得還得吃糠咽菜,沒一天順心日子可過。 可是,給那些大戶人家做妾,固然不能穿紅,還得伺候主母什么的,但是伺候公婆是伺候,伺候主母還是伺候,這也沒太大區(qū)別,卻能錦衣玉食,不比做個所謂的正頭娘子那般,因為生活所迫,說不得就要朝不保夕。尤其平兒還是原本就是當做通房丫頭教導的陪嫁丫鬟,又想到之前出嫁的那幾個姐妹的下場,心中只覺得不寒而栗,不過面上還得擺出一副嬌羞的神色,低嗔道:“奶奶又打趣平兒,平兒的事情,都由奶奶做主便是!” 王熙鳳笑著點了點頭,心里面卻是琢磨著,也該找個人提上來了,平兒這丫頭看著老實,誰知道心里頭是個什么想頭,以后還是得防著她一點,但是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叫人開了匣子,取了玉膚膏來,親自給平兒脖子上抹上了,又叫平兒這些日子可以好好歇息,不必急著過來伺候云云,弄得平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是感恩戴德了一番,這才作罷。 王熙鳳這邊打發(fā)走了平兒,琢磨著如何回報王氏與賈寶玉一番,那邊,王氏的私庫也差不多整理出來了。 ☆、第39章 王氏的私庫簡直是叫人大開眼界,不說金銀之類的,里頭許多東西,原本根本就是公中的,連外頭的匣子都沒換。 林母聽說了之后,眼睛抬也沒抬,她對此早有準備,當初她還被困在那塊玉牌里頭的時候,賈家抄家,她就聽那些抄家的兵丁說,公庫里頭除了一些粗笨的東西,幾乎沒啥值錢的東西了,倒是家里幾個人的私庫,那叫一個滿滿當當。也就是王熙鳳那個自以為精明的傻瓜,被糊弄得將自個的嫁妝當得快空掉了,留了一箱子的當票! “既然原本是公中的,那就還歸到公中吧!”林母取了清單過來瞧了一眼,見上頭赫然寫著現銀六十三萬七千兩,還有黃金兩萬六千兩,琢磨了一下之后,依舊這般說道。 林母知道,賈家還欠了國庫不少錢,這錢多半還是賈源和賈代善在的時候欠下的,無非就是他們任上時候落下的一些虧空,賈源賈代善父子兩個都是領兵的人,若說賈代善還通曉什么兵法策略什么的,賈源原本也不過就是個土地主出身,大字識不得幾個,能懂什么兵法韜略,那不是開玩笑嘛!想要手底下的兵馬有戰(zhàn)力,就得舍得掏錢,何況,你要讓這些士卒沒有后顧之憂,就得舍得撫恤。 而朝廷給的錢卻是有些定例的,根本多不了,因此,當時一些將領就干脆借著一些手段,比如說暫時支領挪用其他一些地方的款項,然后打個條子便是了,只是朝廷上頭不發(fā)錢,這些挪用的款項也自然是補不上的,虧空自然就落下了。 上頭也知道這些是用到了什么地方,因此,雖說有著欠條,但是真要說起來,其實是各家替朝廷養(yǎng)兵欠下來的,自然也沒有催逼的意思。各家也明白這錢是怎么欠下來的,因此,也不會有什么還的想法。 這樣的欠銀是一種,另外,各家錢財也總有不湊手的時候,圣人前些年的時候,出于對于臣下的體恤,允許臣子若是有什么經濟上的麻煩,可以在戶部那邊支領一些銀錢暫時挪用,自覺的,手頭寬松了也就還上了,不自覺的,也就不管了。這個頭一開,一些不缺錢的也覺得,不借白不借,另外一些人瞧著別人借了,自己不借,也覺得有些不合群,畢竟官場上講究的是和光同塵,你倒是清高了,那么豈不是說咱們都是混賬?因此,很多人家或多或少都借了一些,然后就觀望著人家,有沒有還,若是其他人都不還,你還了,豈不是跟其他人作對,如此一來,國庫不空虛才怪! 等到后來那位圣人繼位,國庫里頭雖說不至于空得能跑老鼠,但是也實在是有些看不過去。每年各地的稅銀都是差不多的,那會兒還老是遇上各種天災人禍,到處都是窟窿要填,江南那邊又因為甄家的緣故,鹽稅總有些問題,林如海過去之后,雖說好了一些,但是也為此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一直也是舉步維艱,最后還死在了任上,等到林如海一死,接任的那位還不如林如海呢! 后來那位圣人林母也就是隱約聽說了他的一些行事,就知道這位卻是個刻薄寡恩,甚至可以說是個頗為小心眼的角色,林如海并非他的心腹,因此,他心安理得地看著林如海在任上熬死了,最后也沒給林家任何恩典。國庫里頭沒錢,他也不管這些虧空是什么緣由,反正既然是你們家欠下的,那么,你不還也得還,你這邊不自覺,這就是你的罪過。 最叫林母有些啼笑皆非的是,這位圣人竟是搞出了個妃嬪省親的事情,為的就是叫各家掏錢,他卻是借助內務府還有幾個投靠了他的皇商,賺得盆滿缽盈。當然了,這些妃嬪的娘家因為這些耗空了內囊,為了斂財,不知道做下了多少惡事,影響了多少百姓,對于那位圣人來說,倒是現成的罪狀,但是那些受害的百姓又該如何呢?回頭瞧著各家被問罪抄家,還得感念圣人英明神武呢! 這等劍走偏鋒的事情,林母雖說不過是內宅婦人,對于政事知道得也不多,但是很多事情其實都是差不多的,林母經的事情也多,心里也明白,這位圣人的格局也就是那樣了。 林母之所以想著催著林如海趕緊將鹽政上頭的事情交割了,回京任職,也是因為如此。林如海是當今的心腹,可是跟之后那位可沒有半點交情,回京之后,哪怕日后新皇登基,只是做個閑職呢,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 林母之前心中也想著,需不需要趁著這次機會,家里有錢,就將國庫的那些虧空給還了,可是很快,林母就打消了這個主意,一方面,她也沒那個心思為賈家著想,賈家若是有心,賈赦賈政自己就該將這事提出來,另一方面,還是那個緣故,別人都沒還,就你還了,你這是何居心呢?何況,如今在位的當今對于賈家這些人家的虧空卻是心知肚明的,自然也沒有逼著要還的意思,甚至早就想著將這事給勾銷了。 甄家當初因為四次接駕,欠下了國庫數百萬兩的銀子,當今為了讓甄家將虧空補上,便叫他們領了鹽政上的差事,其實也有叫他們順便將開國這會兒的那些虧空也一塊兒還上的意思。誰知道,甄家居然是那樣的貨色,自家過得紙醉金迷,虧空的事情,只說是為了圣人虧空的,壓根就沒還的意思。即便是圣人后來將他們鹽政上的差事撤掉了,他們還是不甘心,借著之前留下的人脈,總要往鹽政上頭伸手。 林母對甄家可沒有什么好感,她一直懷疑,林如海的死跟甄家有著脫不開的干系,只是一直沒有直接的證據而已。 其他人可不知道林母這么短短的時間想了這么多事情,聽林母說了,將這些錢歸到公中,其中的大頭照舊用來壓庫,剩下來的卻是放到公賬上頭,供整個榮府平常使用。 除了現銀之外,其他那些什么擺設珍玩什么的,林母也沒太大的興趣,看過之后,將其中一些擺件挑了出來,吩咐將哪幾樣給了賈璉他們夫妻兩個,哪幾樣給賈寶玉,哪幾樣給李紈賈蘭母子,哪幾樣給三春,當然,也沒少了黛玉的。 林母雖說原本沒有真正撫養(yǎng)過這個孫女,但是對林黛玉的審美還有喜好還是知道的,因此選的并不是價值最高的,卻是最符合林黛玉心意的。 下面人卻是見賈寶玉的名字排在前頭,給的還是極為珍貴的,頓時都以為林母還是對賈寶玉非??粗氐?,二太太折騰出來的這些事情,并沒有影響到林母對二房的態(tài)度,頓時也熄了立馬就要捧大房的心思。 林母要的就是這個,若是這會兒就將二房打落塵埃,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就得如同使喚驢子一般,在前頭給他們吊著個胡蘿卜,卻叫他們看得到,吃不著,到頭來落得一場空,才能叫他們真的痛徹心扉。 “行了,回頭再跟公中的單子比對一下,看看還少了什么?”林母看著漫不經心地說道,“說起來,那個周瑞的女婿那邊如何了?” 下頭那個管事趕緊說道:“老太太放心,已經叫人將人給抓住了,連他那個鋪子都封了!” “嗯,他畢竟是良民,咱們家卻是不好處置的,回頭拿了口供,直接將人送到順天府去,只說他勾結咱們家的下人,偷盜府里的財物便是!至于多余的話,卻是叫他閉嘴!”林母吩咐道。 那管事連忙答應了下來,又聽林母說道:“至于那些背主的下人,咱們家廟小,容不下這些大佛,送到官府又難免家丑外揚,直接灌了藥賣了吧!對外就說,我老婆子昨兒個夢見了過世的老國公,想著給老國公祈福,將家里伺候久了的下人給放出去了!”這么多人處置起來說其實并不容易,不過也就是對外給個合適的說法罷了,只要沒人胡亂多嘴,那就沒什么問題。 那管事心中一凜,原本以為林母會對賴大等人網開一面,畢竟,賴家一直是林母的心腹,哪知道林母看著對他們似乎也沒另眼相看的意思,甚至沒有特別提起,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其他人都好辦,只是那賴尚榮,卻是生下來的時候就放出去了,如今?” 林母淡淡地說道:“既然他是良民,咱們家自然是管不了的,不過,他家里可不是,他難不成還能管得了咱們家處置家奴不成?” 那管事頓時恨不得扇自個一個耳刮子,那賴尚榮從小也是呼奴使婢,嬌生慣養(yǎng)大的,家里的錢財,按照老太太的意思,自然都是賈家的,都得收回來,他那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沒了家里供養(yǎng),雖說也是年近二十的人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又能做得了什么,沒了賈家的庇護,他那細皮嫩rou的,出去之后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不過想想也是,林母對賴家一貫信任優(yōu)容,聽說之前還答應了賴嬤嬤,回頭給賴尚榮捐官呢,結果他們一家子背著主子做了那些事情,能容得下的那是菩薩佛爺,佛祖還有怒目金剛之相呢! 得了林母的吩咐,那管事又想到原本聽父輩說的老太太原本管家時候的雷霆手段,心中就是一個激靈,老太太雖說年紀大了,但是還是個明白人呢,若是自個這次出了什么差錯,雖說不至于跟那些人一般被發(fā)賣了,只怕也要被冷落了,因此,一下子更加謹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