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可惜的是大梁軍力不足,無法趁勝追擊,否則趁著大宋國內(nèi)的亂象一舉滅了對方也不是不可能。 在戰(zhàn)事已暫時止息的晉江南岸留下將領(lǐng)駐守后,晏如松回京了。 此時已經(jīng)是距離上京之圍被解除的一個半月之后,上京城里下了雪,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雪花如同棉絮般飄飄蕩蕩地落下。 魏云清穿越前是南方人,有生之年見到雪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見那白花花的雪片簌簌落下,心中滿是激動。再加上得知晏如松很快就會回京,她這幾天面上都喜洋洋的,此時一見雪就忍不住跑了出去,一個人津津有味地堆起了雪人。 綠翠和藍(lán)田在旁邊焦急地勸:“娘娘,天冷,您快進(jìn)屋吧!您瞧瞧,您手都凍紅了!你若喜歡堆這雪人玩,讓小蟹他們堆給您吧!” 魏云清往手里呵了口氣,讓自己凍僵的手稍微回暖一些,卻一點兒都舍不得進(jìn)屋,她還煞有介事地說道:“下雪不冷,化雪才冷。況且你們不覺得自己堆雪人才有趣嗎?別人堆的也沒什么看頭?!?/br> “可娘娘你這樣會受寒的,眼看著都要過年了,您若受了涼,這年可就不好過了?!本G翠想到什么說什么,焦急道,“這受了涼胃口就差了,到時便是山珍海味擺在您面前,您也吃不了啊?!?/br> 對于綠翠的吃貨屬性,魏云清呵呵一笑,撈了個小雪球丟過去:“你怕冷你回去,我可不回去!總要等我堆完這雪球再說的!” “娘娘,您怎么跟小孩子似的!”綠翠跺了跺腳生氣地說。 藍(lán)田也道:“娘娘,您還是先進(jìn)屋緩緩吧,等會兒熱了才出來可好?” 幾人這邊正勸說著,黃八斤急匆匆地跑了進(jìn)來,面上帶著喜色,一見魏云清他便笑瞇瞇地說:“娘娘,師傅讓我來同您說,晏將軍今日便能到上京,如今離上京不過幾里路了,皇上正要帶人去迎咱們大梁的功臣呢!” 黃八斤話音未落,就見魏云清啪嘰丟下手中的雪球,邊往屋內(nèi)跑便飛快叫道:“藍(lán)田,綠翠,快幫我找干凈的衣裳過來!” 藍(lán)田和綠翠對視一眼,無奈地?fù)u搖頭,高聲應(yīng)道:“是,娘娘!” 藍(lán)田跟上了魏云清,而綠翠則從懷里摸出個小錦袋遞給了黃八斤:“黃公公,這是咱們娘娘給您的心意。這幾個月來,您來回地跑,也是辛苦了,眼瞅著就要過年了,您就拿著這些添些吃食。” 黃八斤忙推脫:“幫我?guī)煾岛湍锬飩髟?,這可是我的幸事,多少人盼都盼不來呢,何來辛苦一說?綠翠jiejie您這太客氣了?!?/br> “這可是咱們娘娘的賞賜,你敢不要?”綠翠故作嗔怒狀。 黃八斤也不是真的不想要這賞賜,錢誰不愛呢?他就是客氣客氣,見綠翠“發(fā)火”了,他便立刻諂笑道:“小的哪敢??!娘娘的賞賜,小的哪兒敢不要??!那必須是千恩萬謝收下的!” “算你識趣?!本G翠抿唇笑了笑,“我還要去幫娘娘穿衣呢,黃公公您先等會兒,咱們一起過去吧?!?/br> “好呀,這兒我也熟,jiejie您盡管去吧,我找得到喝茶的地兒?!秉S八斤笑嘻嘻地說。 綠翠嗔笑了一聲,轉(zhuǎn)身款款而去。 黃八斤見綠翠走沒影兒了,才四下張望了一番,小心翼翼取出那錦袋一看,見是一張銀票,瞧了眼銀票上的數(shù)字,面上便綻開了燦爛的笑,將錦袋貼身藏好。 跟著娘娘混果真是沒錯的,瞧這賞銀給得多足??! 魏云清在宮人的幫助下以最快速度換了衣裳,她本想好好挑件最好看的,又怕去得遲了楊奕就走了,她一個名義上的后宮女人自己可出不了皇宮,還得跟在楊奕身后才行。 她急匆匆趕到乾清宮時,楊奕正要坐上步輦,她從自己的步輦上跳下來,疾步來到那步輦前,一把拉住了楊奕,兩眼似乎泛著光:“我也要一起去!” ☆、第八十三章 這一個半月的時間,魏云清見到楊奕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一是魏云清自己躲在延禧宮里看看書,練練字,很少去乾清門摻和進(jìn)前朝的那些事里,二則是楊奕經(jīng)此大難,總算開始有了點改變,平日里看書聽課,也經(jīng)常去內(nèi)閣聽閣臣們議事,學(xué)到多少東西不敢說,但他這態(tài)度總教人欣喜。 魏云清便盤算著等晏如松回來,她就該想著怎么離開這該死的皇宮了。既然楊奕已經(jīng)主動開始往好皇帝的方向上努力,她再待在皇宮里就沒什么意義了。只是要怎么出宮……卻是個非常麻煩的事。 當(dāng)初楊奕說要讓魏云清留下的理由是他喜歡她,但魏云清并不覺得他對她的依戀是喜歡,而現(xiàn)在她依然如此認(rèn)為。楊奕在性命堪憂之時遇到了她,她一路保護(hù)他,他變得依賴她,覺得他喜歡她,這分明就是吊橋效應(yīng)。人是很容易被生理欺騙的生物,楊奕跟她在一起時總是驚心動魄,心跳加快,而這與戀愛時的感覺非常像,他便因此以為他對她的依賴就是喜歡,而事實上,這不過就是一種錯覺罷了。她記得當(dāng)初第一次得知“吊橋效應(yīng)”時,還跟室友們打趣,看上哪個男人了,就跟他一起看恐怖片,觀影時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容易讓人誤以為身邊人是自己的真愛。 可雖然她知道這道理,跟深陷其中的楊奕說時卻說不通。楊奕這無能的熊孩子皇帝有時候真是出奇的固執(zhí),只要他認(rèn)定了他自己是喜歡她,單單他的皇帝身份就能將她控制在皇宮之內(nèi),哪兒也去不了。現(xiàn)在她還想不到辦法,只得再等等看了。 楊奕要去迎接晏如松的事,本不打算告訴魏云清,可魏云清的消息如此靈通,他也有所預(yù)料。 他明明有許多理由可以拒絕她隨行,可對上她的視線,那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好?!睏钷闰嚨攸c頭。 魏云清也沒料到楊奕這回竟然這么好說話,著實愣了愣,隨即面露喜色:“那我們快去吧!” 照魏云清的理解,楊奕這次如此好說話,可見他果真成長了,這對她來說可是一個喜訊——這意味著她將來說不定能跟他講道理讓他放她走。 在楊奕的安排下,魏云清跟著他一起出了乾清門,在那兒換乘了車輦,她與他共坐。 龐大的儀仗隊伍浩浩蕩蕩向皇宮正門行去,出了正門便是御道,御道兩旁盡是全副武裝的侍衛(wèi)軍,將看熱鬧的上京百姓們攔在外頭。 魏云清并不在乎外頭的喧鬧,滿心都是晏如松的模樣。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瘦了,有沒有受傷,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飛到他身邊。 而楊奕同樣安靜,緊抿的唇顯得他心事重重。 這皇帝專用的車輦四面通透,就像個亭子似的,不過四面都掛了簾子,這使得車內(nèi)的二人身形若隱若現(xiàn),更顯神秘,看得周圍的圍觀百姓激動不已。身為上京的百姓,他們能看到皇帝的機(jī)會自然比那些鄉(xiāng)下多多了,可每回見到皇帝,他們依然激動。皚皚白雪擋不住他們的熱情,即便路面上都是厚厚的積雪,很多人都特意跑來圍觀。好在御道是經(jīng)常清理的,此刻路面上并無半分積雪。 車輦最終在城門口停下,盛裝打扮的晏如松領(lǐng)頭,一騎當(dāng)先進(jìn)了城。 楊奕站到車輦前頭,而晏如松則下馬行禮,兩邊各自說了些體面話,一個回車輦內(nèi),一個上了馬。 晏如松打馬行至車輦前方,又一路向皇宮行去。周圍的百姓在看到晏如松后便發(fā)出了歡呼聲,激動崇拜的聲音響徹上京城上空。 魏云清在并不嚴(yán)實的簾子內(nèi)可以清楚地看到晏如松的模樣,她覺得他似乎又瘦了,不覺有些心疼。而周圍百姓的擁戴也讓她十分自豪,透過車簾望著那些面露真誠笑容的百姓,魏云清覺得被夸的仿佛是自己,嘴角上翹怎么都停不下來。 楊奕默默地看魏云清半晌,又懨懨地收回了視線。什么時候,他才能得到上京百姓這樣的山呼,什么時候,他的云清jiejie才會這般看他?為他自豪? 那未來似乎顯得遙遙無期,楊奕有些挫敗地咬了咬下唇,目光落在前頭那個挺拔的身影上。 為什么?為什么他已經(jīng)如此努力了,還是覺得自己離晏如松那么遙遠(yuǎn)? 回皇宮的距離再長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晏如松被特許繼續(xù)騎馬入皇宮,直到乾清門處下馬。那兒等著的是朝中一干文武大臣,人來得很齊,烏泱泱地站了一大片,晏如松一來,恭喜聲便此起彼伏。 乾清門里平日內(nèi)閣們議事的地方不夠大,那么多大臣不可能都擠進(jìn)去,因此這便是拼官品大小和官職重要程度的時候了,大臣們自覺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隨著楊奕,魏云清和晏如松進(jìn)了門,另一部分則只能待在外頭。 在屋子里又是一番夸耀,然后便是豐厚的賞賜,這一切都是慣例了。 今天能看到晏如松,又在他的陪伴下走了一路,這對很久沒有見到晏如松,想念他想得快失眠了的魏云清來說,已足夠了。 一切結(jié)束后,魏云清戀戀不舍地離去。另一方面,她也開始琢磨楊奕的態(tài)度。她覺得他的態(tài)度似乎軟了下來,說不定她再加把柴火,就能勸得他放她離開。 只是在魏云清動手之前,她忽然得到個消息——有幾位御史參了晏如松一本,說他私調(diào)軍隊,是蔑視皇權(quán)國法,要求皇帝嚴(yán)懲他。 而曹軍后續(xù)送來的消息,也讓魏云清了解了個大概。 當(dāng)初晏如松中了大宋軍的jian計,差點被害死,好在他吉人自有天相,順利逃脫,卻因疑心朝廷中還有內(nèi)jian而沒有立刻回報自己的生還。之后為了調(diào)兵,他去找了靖州都司和衢陽都司的兩位都指揮使。 在大梁,將領(lǐng)只有統(tǒng)兵權(quán)而沒有調(diào)兵權(quán),調(diào)兵的權(quán)利都在兵部,可那時候上京被圍,再加上不知底細(xì)的內(nèi)jian不知藏在何處,晏如松只得事急從權(quán),親自去向兩位都指揮使說明情況,一位都指揮使是晏如松好友吳尚文的姻親,對晏如松多有好感,另一位想來就以晏如松為偶像,因此雖說違反大梁例律,但此種情況下,也只能先斬后奏了。 晏如松回上京那天,參他的幾位御史還跟其他人一樣笑瞇瞇地恭喜他,誰知轉(zhuǎn)眼間,參本便如同雪花般飄向楊奕的書桌。 這個消息讓魏云清非常不理解。 從大梁的例律上來講,晏如松這樣肯定是不對的,可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不是他調(diào)集了軍隊過來,上京恐怕早就淪為大宋人的城市了。之前楊奕嘉獎晏如松的時候,人人都言笑晏晏,將晏如松夸上了天去,好像并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只是過去了幾天而已,那些御史就開始“翻舊賬”了? 魏云清從沒有這么討厭這些所謂的言官過。只會說說說,可他們對這個國家做出什么實際的貢獻(xiàn)沒有?晏如松為這個國家付出了那么多,他們怎么就能看不到呢?是不是都眼瞎了??!還有孫首輔,他為了這個國家簡直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最終卻是那么個慘死的下場,連個兇手都抓不到! 魏云清再一次肯定,她非常討厭這個時代,非常討厭這個國家! 魏云清沒有立刻跑去干擾楊奕和內(nèi)閣們的商議,卻始終將此事放在心上。她想看看,這一次楊奕會如何做。 此刻的楊奕沒有去找內(nèi)閣商量,而是獨(dú)自一人想了許久,最終卻忽然叫內(nèi)侍去把晏如松的父親晏之棟叫了過去。晏如松在兵部,晏之棟卻在刑部,品級也比他兒子低,不過是個正六品的主事,平日里看看卷宗,查查陰暗案件,審核有蹊蹺的案子,日子很是忙碌。 楊奕屏退了眾人,只留晏之棟留下談話,而晏之棟在乾清宮內(nèi)待的時間不久,出來后便匆匆出了宮。沒有人知道楊奕和晏之棟悄悄說了些什么,不過大家都猜測大抵與晏如松有關(guān)。 第二日,楊奕發(fā)詔書赦免了晏如松私調(diào)軍隊的罪,認(rèn)為他的功勞完全可以蓋過他犯下的罪過。 這一詔書一出,有人拍手稱快,也有人大為不滿,贊同此詔書和繼續(xù)上表參晏如松的都有。贊同的,楊奕就挑出來整齊放到一旁,繼續(xù)參的,他就隨手往旁邊一丟。 有時候法律是法律,規(guī)矩是規(guī)矩,可到底大不過皇帝的一句話。這便是封建王朝皇帝的特權(quán)。 在朝堂上鬧哄哄的時候,魏云清卻從黃八斤那兒得到了一個令她當(dāng)場怔住的消息。 “晏將軍昨日已同戶部尚書家的千金訂了親,來年春天便會成親!” ☆、第八十四章 “你說什么?”魏云清不敢置信,呆呆地問道。 她至今所做的一切,可以說都是為了出宮去跟晏如松在一起,如果他如今準(zhǔn)備娶別人了,那她這么汲汲營營的意義何在?反正她現(xiàn)在在皇宮里吃好喝好,雖然掛著皇貴妃的名頭但事實上并未履行任何職責(zé),這樣的日子比在宮外舒適多了,她明明可以待在皇宮里不出去的。她為了晏如松如此拼命想要逃出宮去,然而他卻要跟別人在一起了! “娘娘……您……師傅說,有些事兒強(qiáng)求不得,還是隨緣吧?!秉S八斤小心翼翼地安慰道。他已經(jīng)做好了皇貴妃娘娘會發(fā)脾氣的準(zhǔn)備,就算她發(fā)脾氣遷怒他,也不必多嚴(yán)重,他受著就是。只是可憐了娘娘…… 魏云清垂下視線,轉(zhuǎn)過身去道:“你先回吧?!?/br> “娘娘……”黃八斤見她的反應(yīng)不同尋常,有些擔(dān)憂。 魏云清卻只是擺了擺手,并未再開口。 黃八斤只得躬身告辭退了出去。 留下的藍(lán)田和綠翠互相對視了一眼,面上紛紛現(xiàn)出擔(dān)憂。她們畢竟是魏云清的身邊人,她的感情瞞不過她們,她們無法忘記當(dāng)初得知晏將軍戰(zhàn)死時魏云清的失魂落魄,也還記得看到他生還時她的欣喜若狂。她的一切,她們都看在眼里,也因此更為心疼。 “你們也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著?!蔽涸魄宓吐暤?。 她的聲音聽上去并無異樣,可藍(lán)田和綠翠卻直覺她的臉上一定是要哭出來的表情。二人搖搖頭,咬牙退了出去。 魏云清呆呆地站在那兒,許久沒有動靜,仿佛站成了一座雕塑。 晏如松居然要成親了?為什么?為什么他不肯等她了?明明那時候他們說好了的啊,她又沒有逼他,是他說愿意等她的,所以即便身在深宮,即便楊奕不肯放她走,她也沒有任何放棄的想法。 因為,宮外有人在等她。所以,她不會輕易放棄。 然而現(xiàn)在,這個說好要等她的人,已經(jīng)先一步轉(zhuǎn)身離開,只有她還不知所措可憐兮兮地留在原地。 魏云清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高聲道:“來人!” 本就守在外頭的藍(lán)田立刻推門而入,見魏云清似乎情緒還好,忙道:“娘娘?!?/br> 魏云清道:“替我更衣,我要去見曹公公?!?/br> 藍(lán)田雖不解魏云清此刻去見曹公公做什么,卻也只得出去找宮人進(jìn)來,一起替魏云清更衣。 魏云清在乾清門見到了曹軍,最近曹軍基本上就待在這兒了,要找他也不難。而楊奕今日和幾位閣臣去視察慰問將士們了,并不在宮內(nèi)。 見魏云清忽然來到,曹軍心中直犯嘀咕,有些后悔讓黃八斤將那消息傳給了魏云清。 “娘娘,你這是有什么事兒???”曹軍故意裝傻笑道。 魏云清卻不跟他打馬虎眼,面無表情地說道:“曹公公,您知道我來找您是什么事。麻煩您將晏將軍請進(jìn)來一敘。” 曹軍面色一變,魏云清不來就罷,一來就給他弄了這么個棘手的事。讓外臣私會后妃,這罪過,他可擔(dān)待不起啊! “娘娘,這……這不可規(guī)矩?。 辈苘娒Φ?。 魏云清卻不管不顧地說:“我不管規(guī)矩不規(guī)矩,曹公公這回若不能幫我辦成這事,今后咱們也沒必要維持多好的關(guān)系了?!?/br> 曹軍心里咯噔一聲,滿是無奈,這娘娘即便是再出色難得的人物,終究還是個女人,逃不過情之一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