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燒雞，葉琉清今天肯定出去吃燒雞了，晚飯時我聞到味兒了?！比~琉漣拍完才覺察到自己手下拍狠了，又揉揉拍疼的地方，“每次他去吃燒雞都會偷偷給我?guī)б粔K的，不是我吹，特別美味，想想都流口水?！?/br>
    蘇子衾看著她在月光照耀下朦朧的饞樣忍俊不禁。

    “明日我?guī)Ыo你嘗嘗，不過可不能白嘗的，你要教我輕功的。”葉琉漣收回被燒雞帶走的思緒，正題她可不能忘了，會了輕功她偷偷出府可就愛吃什么吃什么了。

    “我不嘗?！碧K子衾的聲音又變回疏離的冷漠了。

    “真的很好吃的，比給你的雞蛋美味了不知多少倍。”葉琉漣說完了這一句才轉(zhuǎn)過彎來，“你是不愿教我嗎？”

    “我若說是呢，便不愿再接近我了？”蘇子衾見她沒立刻回答清清冷冷的語調(diào)一揚(yáng)，“騙子！”

    葉琉漣還停在他居然拒絕教他輕功的確認(rèn)上，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就只感覺衣袂帶過一陣風(fēng)順著最后兩個字落下，蘇子衾人就不見了。

    “怎么又生氣了，這個臭脾氣的?！彼洁煲痪?，然而天色已太晚只好先回了屋睡下了。

    隔著墻的另外一邊，燭火搖曳，蘇子衾站在屋內(nèi)看不出表情，地面布包內(nèi)的蛋殼零碎地放著，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里，感受著那早已和床榻一樣冰涼的溫度，久久沒有動作。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一個人影悄悄地溜進(jìn)了葉琉清的屋內(nèi)。

    “哥哥，燒雞呢?！比~琉漣輕輕地?fù)u晃他。

    “嗯？”好一會葉琉清才半瞇開眼睛，借著朦朧的光亮看到來人后丟下一句“廚房米缸”轉(zhuǎn)身又睡了。

    葉琉漣得到信息后貓著腰又溜進(jìn)廚房拿了燒雞還順了一碗米出來，然后回到自己院里的小廚房，把東西都藏藏好這才安生回到屋內(nèi)繼續(xù)睡覺。

    “小姐，起床了?！本G裳的聲音隨著敲門聲響起。

    “幾時了？”葉琉漣揉揉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坐起來。

    “回小姐，辰時了?！?/br>
    葉琉漣打量了一下她，約莫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眉目清秀，有些緊張地絞著衣擺拘束地站在門口。

    “不用，我自己來，你去備好熱水即可?！?nbsp;葉琉漣對猶豫著準(zhǔn)備上前幫自己穿衣的綠裳擺手道。

    “是?！本G裳欲退下。

    “新來的嗎，以前沒見過你呢。”葉琉漣看著她的眉眼總覺有些眼熟。

    “奴婢的母親是小姐的奶娘，她去遠(yuǎn)山請外公了便讓我過來暫替，已征得夫人同意?！本G裳垂下頭。

    葉琉漣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隨后打發(fā)了綠裳去收拾行李搬到院內(nèi)的新住處。

    洗漱完畢后葉琉漣風(fēng)卷殘?jiān)频爻酝炅嗽缟拧?/br>
    “吃這么快做什么，又沒人同你搶?！比~夫人端坐看著她，眼神溫柔而慈祥，“一會你去后院挑個婢女和廚娘，以后就同清兒一般，早膳、午膳都在自己的院中食用即可，只晚膳過來就行了。

    “不是有綠裳了嗎，怎么還挑婢女？”

    “奶娘離開的日子久便讓她過來幫忙，但并不是府里的婢女，我看人年紀(jì)和你一樣人也乖巧便留下了，正好給你作伴，等奶娘回來了她還要回家的。”

    “哦，那母親幫我挑吧，我隨意啦?！闭f話間葉琉漣便風(fēng)一樣地跑走了。

    葉府東院。

    小廚房中葉琉漣正在搗鼓皮蛋燒雞粥，她坐在一個小馬扎上聞著鍋里騰騰的香氣，心想自己果真是明智，一早就看中東院這地兒，以前沒事就跑來收拾，搗鼓這搗鼓那的，還腌了一小壇皮蛋，如今正好用上。雖然腌制的時候用料不齊全，成品樣子有點(diǎn)怪，但起碼凝固成功有點(diǎn)皮蛋的樣子了。

    忽然傳來逐漸清晰的腳步聲，葉琉漣隨聲看向門口，只見綠裳呆呆地站著，視線對上她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小姐恕罪，奴婢只是聞到味道來看一下，不知小姐，小姐……”

    “我怎么了，葉府沒有規(guī)定不讓我做飯吧。”葉琉漣看著綠裳緊張的樣子甚是好笑，“你快起來吧?！彪m然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下跪這個禮數(shù)她還是不習(xí)慣。

    “過來過來?！比~琉漣看她哆哆嗦嗦地起來站的離她遠(yuǎn)遠(yuǎn)地，眼睛卻不自主地飄向煮粥的鍋里，遂舀了一碗遞給她，誰知這一動作又讓綠裳跪下了。

    “小姐，小姐……”綠裳不知是緊張還是怕，結(jié)巴半天也沒說出后面的話。

    葉琉漣嘆口氣起身到到綠裳面前扶起她：“別動不動就下跪的，我哪有那么可怕，你并不是府里的婢女就別自稱奴婢了，我也不知這粥味道如何，第一次做，你幫我嘗嘗?！?/br>
    綠裳這才起身接過碗對著吹了吹，小口的抿了一下，然后眼睛驀地就亮了一下：“好好吃哦?！?/br>
    “好吃就別告訴別人，以后我還做給你吃，里面的燒雞rou可是兄長偷偷帶給我的，讓爹爹知道了以后就吃不到了?！比~琉漣邊說邊把剩下的粥裝到提前備好的陶罐里。

    綠裳使勁點(diǎn)了下頭呼嚕呼嚕喝著。

    “你在這慢慢吃。”言罷葉琉漣用厚厚的布包著罐子捧著出了門。

    蘇府西院。

    葉琉漣貓著腰扒著窗戶邊正往蘇子衾屋里瞧，見兩個婢女低著頭站的離蘇子衾遠(yuǎn)遠(yuǎn)地，像木樁一樣一動不動，蘇子衾正坐在桌前看著桌上幾乎未動的早膳發(fā)呆。

    葉琉漣正想著要不要扔個石子進(jìn)去時，蘇子衾便心有靈犀似的看向窗外。她見他看過來忙做手勢指指自己又指指屋里，指指婢女又指指屋外，示意他讓婢女出去，然后就跑到屋旁的樹后面藏起來了。

    蘇子衾一夜未睡好，總不自覺地想起昨夜之事，看著早膳也沒什么食欲，不知該不該去同葉琉漣道歉?？墒撬幌虢倘~琉漣輕功，第一次有人愿意接近他說要同他玩兒，可若她學(xué)會輕功可以出葉府了，還會來找自己玩嗎？他正這么想著，隱約中飄來一絲香氣，他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了他思緒中的人——葉府的那個小姑娘！

    蘇子衾回過頭淡淡道：“我吃完了。”兩個婢女立刻收拾餐具離開了，速度快的葉琉漣看到一定會咂舌。

    不過葉琉漣此時正捧著罐子站在樹后頭，聽到關(guān)門聲眼見了婢女離開，這才抱著罐子進(jìn)了屋，蘇子衾正坐在桌前垂眸喝著水并未看向她。

    她將罐子輕輕放在桌上：“累死我了，看著也不大比我想象的沉多了?！?/br>
    “這是何物？”從隱約飄出的香氣中蘇子衾判斷不出是何吃食。

    “拜師禮?！比~琉漣打開系著的布，將扣在罐子上的碗和勺子取下用茶水涮了涮，將粥倒出一碗擺在蘇子衾面前。

    “不教，你走吧?！北緛愍q豫的心在看到她時反而靜了下來，蘇子衾依舊垂眸不看她，反正他早已習(xí)慣一個人。

    “那就算了，你嘗嘗，我做的皮蛋燒雞粥，特此一家，過時不侯哦。”葉琉漣收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笑笑地坐下，雙手撐著下巴看著他。

    蘇子衾抬頭，沒有想到這件事就這么輕描淡寫地過去了。葉琉漣沒有錯過他不經(jīng)意挑了一下眉的動作。

    “這是何物？”蘇子衾指了指粥里的皮蛋。

    “皮蛋。”

    “未曾聽說過。”蘇子衾舀了一勺嘗了一下，蛋很韌，雞rou香軟，混著略帶咸味的米粥。

    “我昨兒說今日帶燒雞來給你吃，今日便帶來，說要同你玩耍便來找你了，我對你說出口的話必不食言?！比~琉漣放下支著下巴的手。

    蘇子衾看著眼前一臉認(rèn)真的稚嫩臉龐，忽然間就覺得心里癢癢的，癢的一陣酸意沖上鼻子，眼中厚厚的霧氣堆積就那樣毫無預(yù)兆地墜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收獲兩只野生小天使~

    開心開心（抱著我的小兔子轉(zhuǎn)圈中~~）

    ☆、皎皎空中初現(xiàn)月 （5）

    葉琉漣愣住了，蘇子衾也愣住了。她未想到看起來那般冷淡的蘇子衾居然就這么哭了。蘇子衾亦未想到，自己自記事起便再未哭過，今時居然就這樣在她面前哭了，而他們僅僅認(rèn)識了一天，統(tǒng)共才見過三次面。

    葉琉漣回過神伸手去擦他的眼淚，心想：他也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呀。

    蘇子衾任她輕輕擦干淚痕，低頭默默地喝完了粥，感覺今日的粥不是喝到胃里而是喝到心里，撐得他整個心都滿滿的。忽然就猛烈地咳了起來，葉琉漣急忙起身站到他身邊輕拍他的背，拍了幾下也不見好轉(zhuǎn)正想去叫人，蘇子衾一把拉住她：“一會便好了。”

    蘇子衾咳了好一陣才停下來，捂著心口急促地呼吸著，腳下有些虛浮站不穩(wěn)，葉琉漣忙擁扶住他，一只手在他后背自上而下地輕順。

    蘇子衾被擁住，她身上帶著的粥香縈繞在鼻尖，不自覺地回?fù)砹怂^輕抵上她的肩膀，從未有過的心安。葉琉漣感覺到他呼吸順暢了便停下動作，只覺此刻的蘇子衾無不透露著脆弱和無助，擁著他的手臂緊了緊。

    屋外的秋風(fēng)吹落了一片又一片葉子，片片落葉順著窗戶飄落，見著兩個相擁的小人兒，輕輕，輕輕地，生怕擾了這一室的靜謐。

    許久之后，蘇子衾松開手，不自然地別過頭道：“我認(rèn)可你了?！?/br>
    葉琉漣看著他哭笑不得。

    “我愿教你輕功?！边^了一會見葉琉漣沒反應(yīng)，蘇子衾又道。

    “欸？你不是不愿教我嗎?！比~琉漣沒想到之前他拒絕的那么干脆忽然又愿意教了。

    “不然難道你要天天爬池塘過來嗎?！碧K子衾頓了一下又道，“哪家府中住人的宅院里會留著雜草叢生的池塘？”

    “你。”葉琉漣毫不猶豫地回應(yīng)。

    “府中人見了我都低頭繞道走，誰還會管我院中如何?！碧K子衾平淡地說著，彷佛被躲著的人不是他一樣。

    “怪不得，之前那兩個婢女走時腳下跟生了風(fēng)似的，一眨眼就走遠(yuǎn)了?！比~琉漣不知是否戳到了他的痛處，趕忙調(diào)節(jié)氣氛，說到“一眨眼”時還夸張地眨下眼睛，看的蘇子衾忍俊不禁。

    “你既住進(jìn)來了，過不了多久，這池塘必會被清理干凈的，葉御史不會放任不管的?！碧K子衾看著她瞬間糾結(jié)的眉頭補(bǔ)充道，“葉御史和我父親是出了名的不和，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莫是不知？”

    “我連兩府相鄰都不知道，又怎知他們不和，被你說的我得趕緊學(xué)會輕功了，若如你所說，以后我再想過來豈不是就真的只能翻墻了！”葉琉漣扁扁嘴拋卻擔(dān)憂滿懷期待地看著他，“現(xiàn)在就教我嗎？”

    “現(xiàn)在不行，”蘇子衾看看天色：“一會教習(xí)我的先生要來了，你還是回避的好?！?/br>
    “欸，教習(xí)先生？”

    “嗯，我這樣也去不了私塾，父親遂讓人在家中教習(xí)我。”一邊說著蘇子衾一邊向窗邊的榆木小桌走去。

    “那你要學(xué)什么呀?！?/br>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武學(xué)技藝?！?/br>
    “……”葉琉漣頓時無語，這豈不是什么都要學(xué)嗎：“那你何時才有空教我呀?！?/br>
    “晚上吧?！碧K子衾從桌上取過一支通體墨黑的紫竹簫遞給她，“晚上周圍沒人了吹一聲，我過去找你?！?/br>
    “好?！比~琉漣雙手接過，入手沉甸甸的，比她想象的重。

    “怎么吹？”葉琉漣吹了一聲沒吹響，又遞給蘇子衾，“你吹我看看?！?/br>
    蘇子衾示范了一下，簫聲醇厚而輕柔，葉琉漣里立刻就喜歡上這個聲音了，照葫蘆畫瓢地學(xué)起來，可惜還是沒吹出聲。

    “下頜稍后收，舌平伏于口底，收腮，口角攝住勁，以氣在雙唇中央吹出一個集中而小的縫隙，以集中一細(xì)束的口風(fēng)向前下方吹?！碧K子衾細(xì)細(xì)講解。

    練習(xí)幾次后葉琉漣終于吹出聲了，欣喜道：“出聲了！”

    蘇子衾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送她回了葉府東院，剛一落地葉琉漣立刻對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四下看了看，沒人，這才安心地看向他，剛要開口，想了一下還是謹(jǐn)慎一點(diǎn)，拉他站在旁邊的樹后面，對著他耳朵小聲到：“子衾小師傅再見。”

    蘇子衾聽到稱呼皺著眉：“你我相差不過兩歲，如此稱呼我可受不起。喚我子衾即可，我亦喚你琉漣，可好？”

    葉琉漣聽到搖搖頭：“不好，我不喜歡琉漣這個名字?！彪m然這個年代的人并不認(rèn)識榴蓮，但她還是被別人一叫琉漣就立刻條件反射想到那個讓她愛恨交織的水果。

    “那我如何喚你?！?/br>
    葉琉漣想起前世自己經(jīng)歷的種種，還有含辛茹苦把自己帶大的外婆，不自覺地就紅了眼眶。

    蘇子衾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眼角就濕潤了，淺聲詢問道：“怎么了？”

    “沒事?！比~琉漣搖搖頭，甩掉淚意：“叫我阿姮吧。”前世外婆總是阿姮阿姮地叫她，她已經(jīng)很久沒再聽到過了。

    “阿姮?！碧K子衾拍拍她的頭柔聲喚出，同樣的名字，與外婆完全不同的感覺。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晚上無人了我再叫你。”葉琉漣瞄見遠(yuǎn)處似是綠裳身影，再一回頭蘇子衾已經(jīng)不見了。

    “小姐，原來你在這?！本G裳眼一尖看到樹后露出的衣擺小步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