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她看到,那個女人的肚子是凸起來的。 顧煙她,竟然有身孕了。 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這是釋放李明悅心中無窮黑暗的最后一道壁壘,這是她兩世為人永遠無法容忍的痛苦和不甘。 蕭正峰,不配有孩子。 他憑什么能娶了一個嬌美如花的顧煙,憑什么在沒有她的歲月里安享幸福,憑什么和別的女人孕育子嗣。 這個時候的李明悅,無端陷入了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她一下子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那個幾乎發(fā)瘋的李明悅。 那個時候的她瘋狂地折磨著蕭正峰,她容忍了蕭正峰后院里那些嫵媚動人的女人,卻給所有到的女人都喂了斷絕子嗣的藥汁,她挑釁地對著蕭正峰冷笑,告訴他說: “憑什么你害了我,自己卻和別的女人生兒育女,你有資格嗎?” 那個時候的蕭正峰很久沒說話,最后點頭說,是,我沒資格。 此時的李明悅差點撲上去大喊,蕭正峰,你忘記你曾說過的話了嗎,你沒有資格! 可是她到底克制住了,她閉上自己幾乎發(fā)紅的眼睛,強硬地讓自己轉(zhuǎn)過身去,默默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蕭正峰摟著懷里的女人,擋住了她的視線,可是冷沉的眼睛卻射向那個漸漸離去的人。 ************************************** 蕭正峰當(dāng)即就把沈越叫來了。 他現(xiàn)在和沈越說話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客氣了。 “李明悅到底發(fā)什么瘋?”他直接了當(dāng)?shù)貑枴?/br> “不知道。”沈越其實也很無奈,想著這是你上輩子欠的債,如今卻來問我。 蕭正峰挑眉冷笑: “我不管她和你,和我夫人有什么仇什么怨,現(xiàn)在你讓她離我家夫人遠遠的。如今她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萬一出個岔子,這事兒誰負責(zé)?” 沈越默了半響: “我明白,我何嘗不知道?!?/br> 蕭正峰聽到這話,點頭: “好,那你好好管著她,要不然我可保不準(zhǔn)對你們哪個下一手?!?/br> 沈越聽得這話,怒極反笑,嘲諷地望著蕭正峰: “蕭將軍,你打算如何?找一個道士來收我們嗎?” 蕭正峰挑眉,眸中冷沉: “道士未必能收得了小妖,不過對付你們的法子卻是有的?!?/br> 沈越和李明悅,都是世間異類。 異類來到人世間,都是有所求的。 這兩個人的目的如今實在是昭然若揭。 既然知道他們的目的,蕭正峰自然明白,該如何去扼住他們的七寸咽喉。 沈越皺眉審視著蕭正峰,良久后,忽而一嘆。 此時此刻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上輩子和這個人相爭十年,敗的人其實就是自己。如果重來一次,自己和這個人相爭,也未必有什么勝算。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忽而恍惚到,兩輩子了,其實蕭正峰都栽在一個人手里。上一世雖然緣淺,可是他依舊為了自己的嬸嬸付出了十年的心血。這輩子呢,緣分糾葛如此之深,對于威脅到自己嬸嬸的存在,他自然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蕭正峰此時此刻未必不明白,嬸嬸同自己一樣,是那個人間異類,可是那又如何,他也只能接受,還是欣然接受了。 沈越忽然間便一聲嘆息,笑著搖頭道: “蕭正峰,你也不必逼我,那個李明悅,我自然是會好好盯著。你若信我,那我今日再給你說一遍,顧煙對我有大恩,凡是對顧煙不利的人和事,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鏟除。只是這李明悅,一時卻不能讓她死?!?/br> 蕭正峰盯著沈越的眼睛,逼問道: “為什么?” 沈越好看的黑眸中逐漸有了陰沉之色,他冷笑了下,輕聲道:“你知我為異類,卻未必知道我為何來到人世間,又為何投身于滾滾紅塵之中,我有我的執(zhí)念?!?/br> 他停頓了下,眉眼森然: “李明悅對我有用,我必須留著她,她將會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br> 蕭正峰擰眉片刻,終于緩緩點道: “我知道你和我家夫人有些秘密,不過沒關(guān)系,我信她,她既然信你,所以我也可以信你。” ******************************* 不管沈越用了什么辦法,左右李明悅是暫時消停下來,不再偶爾間過來將軍府這邊。當(dāng)然了將軍府戒備森嚴,身邊嬤嬤丫鬟成群,這原本也不是一個李明悅想作妖便能作的。 阿煙如今身子重了,肚子里的娃兒早已經(jīng)有了動靜,時不時便覺得里面仿佛有一個小東西在游動,那種讓人震顫的感覺實在是太驚奇了。當(dāng)她第一次感覺到的時候,幾乎激動得要落下淚來。 或許是懷了身子的緣故吧,她的性情遠比以前敏感,更容易傷風(fēng)悲月,一點點小事就能讓她感動不已,同樣一點點小事也能讓她無故傷感。這每每讓蕭正峰覺得好笑和無奈,不過無奈之余,越發(fā)心疼她,他多少翻了一些書,也詢問了郝嬤嬤,知道女人懷著身子的時候就是容易多愁善感,于是凡事兒都讓著她。她若是不開心,每每都放低了身段在那里哄著她。 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在哄一個小孩子。一時不免想著,等以后她肚子里的娃生出來,自己未必有這等好脾性去哄。他蕭正峰這輩子的耐心和好脾性都用在了這個女人身上了。 其實現(xiàn)在的蕭正峰公務(wù)非常繁忙。 錦江城的冬天是蕭殺和冷沉的,北風(fēng)每日里卷著豆大的沙粒在空中盤旋,冰冷刺骨地鑿在人們臉上,這是一年四季中守城將士最容易松懈的時候,也是北狄人吃食物資最為缺乏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必須小心謹慎,萬萬不能讓北狄的散兵或者其他強梁來到大昭邊境強取豪奪。 這一日,蕭正峰身披戰(zhàn)甲,腰懸寶劍,站在錦江城的城墻上。 城墻早已被風(fēng)沙磨礪侵蝕了不知道多少年,古老斑駁中透著滄桑,戰(zhàn)旗被狂風(fēng)席卷,發(fā)出簌簌的聲響,一旁將士們整齊劃一,面目肅穆地手握□□,巍然守立在城墻之上。 蕭正峰從烽火臺上,緩緩踏上戍樓,鐵板軍靴踩在古老的城墻上,發(fā)出沉重的聲響。站在戍樓上,狂風(fēng)卷起他的織錦披風(fēng),他剛硬如劍的身軀挺拔而立,堅毅的眉深深皺起,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 入目的是一望看不到邊際的草原,蕭條枯敗,深冬之時,酷冷的寒風(fēng)席卷而來,茫茫大地上那發(fā)白的枯草被瘋狂地肆虐著。極目看過去時,除了偶爾間派出去跑馬巡視的將士,并看不到其他人影。 此時那輪被風(fēng)沙熏黃侵蝕的落日漸漸西去,天與地之間的距離仿佛越發(fā)近了,一切都被壓縮在其中,只除了那仿佛永無停歇的狂風(fēng)肆虐。 而就在此時,不知道從哪里出來一陣悲切而渺茫的笛聲,斷斷續(xù)續(xù),如傾如訴,就在這天地間響起。 那是一種旅途中逯人慣常吹奏的笛聲,當(dāng)這笛聲響起的時候,說明夕陽要西下,倦鳥要歸巢,炊煙也會裊裊升起。 對于戌守邊疆?dāng)?shù)年的蕭正峰來說,這一幕實在是再尋常不過。 可是他站在那里,擰眉默默地望著這荒涼而冷僻的遠處,卻漸漸地感到一種讓人窒息的蕭殺。 錦江城里,如今有齊王,有沈越,有他蕭正峰。 德順帝到底是有著怎么樣的心胸,才會讓齊王來到他最為得力的幾個臂膀身邊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199章 黃昏剛過,大雪又紛紛而下,院子里偶爾間有來不及前往南方的大雁哀鳴之聲。外面風(fēng)卷雪花撲打著門前的毛氈簾子,發(fā)出沉重的悶響。阿煙的屋子里頭卻是分外暖和的,自從天氣冷了,她屋子里的銀炭一直燒著,不曾斷,如今她斜靠在炕頭旁的矮榻上,在齊紈的服侍下用著一盞蜜汁花生棗粥,這是因前幾日蘇居士前來過脈,說是阿煙有些血氣不足,這幾日便開始定下了幾個粥羹,每日變著花樣的來補。 有時候阿煙伸手丈量下腰腹,卻覺得那里面委實比以前胖了,多了一些嫩嫩的軟rou。這讓阿煙頗有些不是滋味,她從來都是纖細腰肢不堪一握的,不曾想如今懷孕,竟成了這般模樣。雖在意料之中,可是對于女人來說,終究是不免嘆息。 那一天蕭正峰看她摸著自己嫩rou好奇的小模樣,不免笑了,伸手過去替她摸了摸,略顯冰冷的粗糙大手滑過那嫩rou,驚起她的不適和戰(zhàn)栗,她忙把那手推出去了。 蕭正峰這幾日軍中忙碌,連著幾日和齊王在那里商議大事,好不容易得個輕松時候,這才回來看看這女人??吹剿@嬌滴滴的小樣子,把個凸起的小肚子養(yǎng)得滑潤飽滿,頓時心情大好,忙碌了幾日的沉悶心情頓時煙消云散。 “胖就胖些吧,rou多了摸起來好?!笔捳搴Π参?,其實濃眉輕動,倒是有些許幸災(zāi)樂禍的逗弄。 阿煙看著這男人,低哼一聲: “你往日不是夸我腰細摸起來手感好么,怎么如今又說rou多摸起來好?你嘴里到底有沒有一句真話?” 蕭正峰依舊笑: “到底是有rou好還是沒rou好,端看這rou長在誰身上,若是長在我家阿煙身上,那自然是白生生的好rou,摸起來舒服?!?/br> 阿煙睨了他一眼:“怎么嫁了你這么個油嘴滑舌的!可真真是當(dāng)初看走眼!” 蕭正峰笑也笑過了,這才正經(jīng)下臉來,摟過這女人安撫道: “如今是什么時候,你懷著五個月身子呢,別想太多,該吃吃該睡睡,咱把孩子好好的生下來,等以后你想怎么樣都行?!?/br> 阿煙其實哪里能不知道的,為了這個孩子,別說多點rou,就是再一刀把這張臉毀了她都心甘情愿的,當(dāng)下柔順地點頭: “我自然是明白這個的。” 蕭正峰抱起她來到炕頭上,又將她放在那里,摸了摸那肚子道:“今天它動了嗎?” 說起來這事兒也實在是奇妙,一個多月前,當(dāng)阿煙猛然間一個警醒,說是肚子里的娃在她肚子里游的時候,他還沒當(dāng)回事。 后來他豎起耳朵細聽,果然聽到里面有水聲,還有小娃兒竄動的聲音,這可把他也驚得夠嗆。其實這事兒他也知道,可是知道別人家的娃會動是一回事,親耳聽到自己的孩子在肚子里踢騰那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 他耳力又極好的,自從注意上了,便有些上癮,每每都要聽聽肚子里那娃兒的動靜。 阿煙聽著這個,搖頭道: “沒,想來這會子睡著了吧。” 蕭正峰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對著肚子聽了半響,果然里面并沒有動靜,便起身來坐在那里,愛憐地摸著那凸起的肚子,溫聲笑道: “這就跟種瓜一樣,我灑了種子,那種子在你肚子里生根發(fā)芽,慢慢結(jié)出一個青瓜蛋子,現(xiàn)在這青瓜蛋子正長著呢,等到這瓜熟了,也就該出來了?!?/br> 阿煙聽著這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好好的娃兒,怎么在你嘴里成了瓜呢!” 蕭正峰挑眉: “也不知道是男瓜還是女瓜呢。” 阿煙聽到這個,終于忍不住搶白他了:“瓜啊瓜的,等生出來,男瓜女瓜都不讓你抱!” 夫妻二人正逗笑著,便聽到門開了,兩層毛氈子掀開外面的再掀開里面的,過堂風(fēng)就那么悶在兩層毛氈子中了。 蜀綿走進來,小聲地問道:“夫人,將軍,什么時候擺晚膳?” 蕭正峰摸了摸阿煙的肚子,柔聲問道: “剛喝了那羹,先消消食,等會兒再吃?” 阿煙挑眉問他:“那你呢,可是餓了?” 她自己確實還不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