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他知道,她的父親顧齊修有個小妾,后來還娶了一個續(xù)弦。 阿煙笑了下: “其實我的父親從來沒有犯過什么錯誤,至少對于一個男人來說,父親做得夠好了。只是她知道,她沒有辦法再要這一生一世一雙人了?!?/br> 因為當年母親數(shù)年不曾有所出,于是在父親三十三歲的那一年,母親請他納妾,以便傳宗接代。 后來,父親到底是納了周姨娘。 母親臨終之時,其實是備受折磨的,她死的時候,頭發(fā)都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那個時候的阿煙才六七歲而已,她就每天幫著母親梳頭,把那些掉下來的頭發(fā)收集起來,放到小繡囊里。 有一天她捧著頭發(fā)哭了,她知道等到這些頭發(fā)掉光了,也許母親也不在了。 蕭正峰已經(jīng)懂了,他沉聲道: “阿煙姑娘,我蕭正峰發(fā)誓,這輩子只要你一個,絕無她人?!?/br> 阿煙唇邊泛起笑意,流轉著秋波的眸子眨了眨: “好?!?/br> 蕭正峰凝視著她唇邊那抹笑,低聲道: “我知道你不信?!?/br> 她依然在笑,她什么都沒說,可是蕭正峰覺得,她的眼睛深處是灰色的,就像秋天的那種灰色。 其實阿煙并不是不信,她自然是信蕭正峰的。 她相信蕭正峰此時一定是拳拳之心無半點虛假。 可是世事多變幻,人總是會隨著世事滄桑而慢慢地改變。 現(xiàn)在的蕭正峰,無法為未來的蕭正峰去承諾。 而蕭正峰,卻沒有過多的解釋,他將手輕輕在她水骨隆起之處撫過,鄭重而低啞地道: “不過沒關系,我們有一輩子來印證這個誓言?!?/br> 他的聲音那么低柔,仿佛和周圍的夜色融為一體,如流水一般,淌進阿煙的心里。 她閉上眸子,疲憊地笑了下,唇邊泛起一點滿足,不過卻是低聲道: “我有點累……” 蕭正峰溫聲道: “那你睡吧?!?/br> 說著這話時,他將她如同一個小孩子般攬在懷里。 *************************** 那一夜,蕭正峰抱著阿煙整整一夜。 不曾合眼。 第二日,天就那么漸漸亮了起來,太陽升起,溫煦陽光經(jīng)過積雪折射后,透過破舊的窗欞投射在她嬌嫩的臉龐上,將她臉上稚子般的細密絨毛渲染成了透明的金黃色。。 她就那么安靜地閉著眼眸,修長的睫毛猶如蝴蝶收起優(yōu)雅蝶翼停歇在花瓣上那般,安靜而優(yōu)美。 有那么一刻,蕭正峰很想俯首下去,去親親那細密修長的蝶翼,然而就在此時,那蝶翼微微顫動,緊接著,一雙朦朧如霧眸子睜開了,就那么略顯迷茫地望著自己。 她嫣紅的唇兒輕輕蠕動了下,終于低聲道:“你抱了我一夜?” 就這么以一個姿勢坐了一夜的蕭正峰,一動不動地道:“嗯。” 阿煙微詫,然后便笑了,她修長的臂膀伸出,纖細削蔥一般的手指輕輕撫著他扎人的下巴,軟聲道: “你看著比昨晚潦草了些。” 其實是胡子,比昨日個長了一些,愣是把原本就堅毅冷厲的臉龐涂抹上一些潦倒?jié)h子的味道。 蕭正峰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當下將她放下來,溫聲道:“你在這里等下,我出去看看,弄些吃食?!?/br> 阿煙卻道:“昨日我遇到了這種事,怕是家人正四處尋找,還是麻煩蕭將軍先派人去通知我家里吧。” 蕭正峰聽到這個,原本已經(jīng)扣住門扉的手停頓了下,其實他有些舍不得。 不過他到底是點了點頭:“好?!?/br> 簡陋破舊的門發(fā)出“吱”的一聲,門被推開,外面的陽光毫無顧忌地投射入室內(nèi),阿煙有那么一刻覺得刺眼。 ☆、第75章 她微瞇了下眸子,也跟著蕭正峰走出了茅屋。 此時蕭正峰的朋友第五言福早已經(jīng)起床了,正在一旁院子里修理著昨夜被風雪壓壞的籬笆,見到他們二人從屋子里出來,仿佛完全沒聽到一般。 阿煙環(huán)顧四周,卻見這里果然是大名山下的一處山坳,正是她上輩子曾經(jīng)走到過的地方。 白日里的陽光驅(qū)逐了昨日的黑暗,蕭正峰厚實溫暖的懷抱也讓她逐漸忘記昨夜的寒涼,此時的阿煙開始冷靜地思考著這件事。 殺了自己的那個人,到底是臨時起意還是別有用心?而這個人又和茅屋的主人第五言福有什么干系? 想著這個,阿煙忍不住去看了看第五言福的鞋子,只是一個山里人家最常穿的牛皮靴而已,并沒有什么特別,更不是昔日那個殺了自己的人所穿的朱靴。 就在她想著這些的時候,忽而聽到“呦呦”的聲音,仿佛鹿鳴,只是十分稚嫩,聽起來倒是幼鹿的聲音。 抬頭望過去,卻見籬笆外面的殘雪之中,一只通體白色的幼鹿昂著長了樹枝一般鹿角的頭顱,正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她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發(fā)出驚嘆之聲,當下邁步過去,笑望著那白鹿:“你是個小家伙呢!” 說著這話時,她伸出手來,忍不住隔著籬笆去摸小白鹿那一對支愣著的小耳朵,小白鹿倒也不怕她,歪著腦袋溫馴地任憑她去摸。小白鹿的耳朵毛茸茸的嬌軟,摸起來是別樣的觸感。 此時晨間的陽光從山坳里投射過來,稀薄的霧氣在山下小院中繚繞,為眼前的一起蒙上了仙境般的神韻。而那在朦朧的霧氣中,清雅嫵媚的女子綻開一個溫軟的笑,抬起手來,輕輕地撫摸著那只在她面前低下鹿角頗為乖順的小白鹿。 林間有過冬的雀兒,在那里上竄下蹦嘰嘰喳喳的。陽光透過樹林灑在她身上,把她一頭烏發(fā)抹上了淡金色的邊緣,她伸出的手指如玉,在這晨霧之中猶如透明的一般。小鹿?jié)駶櫟捻娱W著溫馴的光芒,在她手底下乖巧地磨蹭著。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fā),盜版必究。 蕭正峰從旁望著這一切,竟有些不想開口,唯恐驚擾了這一刻的靜謐。不過最后他還是邁步過去,半蹲下來,望著那小白鹿道: “它和你倒是有緣,昨日個若不是這白鹿,我也不會在山溝里往前一直走,更不會發(fā)現(xiàn)你?!?/br> 阿煙聽到這話,不免詫異,越發(fā)憐愛地撫摸著那鹿: “它果然是個有靈氣的小東西?!?/br> 蕭正峰唇邊微微綻開一個笑來,眸中也溫暖起來: “我原本還要捉了它來送給你,不曾想如今它倒是自己過來了。” 阿煙啞然失笑,望著那小鹿兒,軟聲哄道: “小鹿兒,你可愿意跟著我離開這里?” 小鹿兒眨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卻并不說話,只是用嘴巴在她玉白的手心里親昵地磨蹭著。 阿煙手心里發(fā)癢,忍不住發(fā)出清脆的笑聲: “你既不反對,那我便認為你應了呢!” 蕭正峰但凡見到阿煙,便會看到她在笑,只是那笑總是如同煙霧一般,極為清淡,如今倒是難得見她笑得這么好聽,一時不免越發(fā)凝著她不舍的放開。 這邊正說著話間,卻見蕭正峰原本含笑的眸子微變,轉首看向山林間。而一旁的第五言福也皺眉看向山坳間的小路。 片刻過后,便是阿煙也聽到動靜了,緊接著,便見幾個渾身狼狽的人穿著六扇門的官服出現(xiàn)在眼前。這幾個六扇門衙役正是幫著前來尋找阿煙的,如今見這里有個茅屋,茅屋前又有個女子,形容倒是和顧家姑娘極為相似,當下不由大喜。 阿煙見了他們,便也猜到這是前來搜尋自己的,怕父親擔憂,當下忙過去問起如今燕京城的情景。 一時那群衙役自然是喜出望外,派了人前去聯(lián)絡顧左相家的藍庭了。 ******************************* 卻說燕京城里,顧齊修雖然心急女兒,不過這早朝還是要上的,當下胡亂套上官服,匆忙去上早朝。早朝上恰好商議起那群武將派遣的事,威武大將軍呈上一個奏折,正是由軍部擬定的各將調(diào)遣安排。 永和帝看了,便分給身邊幾位大臣參閱,當下幾個人便討論起來。正說著間,那威武大將軍忽而道: “此番調(diào)遣,其他也就罷了,只是其中一位四品將軍的,大家可是要格外看看的,可別不小心把這位將軍派遣到什么苦寒之地,那樣咱們未免太不厚道!” 他這話一出,其他人都不免詫異,笑問道:“不知道威武大將軍說得是哪位?” 威武大將軍笑看著一旁心不在焉的顧齊修,朗聲道:“自然是四品征遠將軍蕭正峰的?!?/br> 眾人面面相覷,有幾個素來和威武大將軍相投的,頓時意會,不免哈哈笑了起來,連聲稱是。其他顧齊修一派的,見此情景,頓時覺得威武大將軍分明是落井下石,不免冷笑一聲。 顧齊修原本心中擔憂女兒阿煙安危,如今被威武大將軍意有所指,眉目間便有著不悅,當下沉聲道: “我顧齊修素來公私分明,這蕭正峰雖則為我顧齊修未來女婿,可是斷斷沒有徇私之理,如今這等玩笑,可是開不得!” 眾人見他不喜,一時也覺得威武大將軍這個玩笑開過了,紛紛收起笑來,連聲附和道: “左相大人說得是,說得是?!?/br> 永和帝在龍座上看著這番情景,一直不曾開口,如今卻忽而笑道: “朕也是看著阿煙長大的,如今既為她賜婚,又怎么忍心讓她隨夫前去苦寒之地?!?/br> 永和帝這么一說,當下顧齊修也不好說什么了,其他人也只好連聲稱是。 君臣一群人又在早朝上討論了其他幾件大事后,便宣布退了朝。 顧齊修因心中有事,也沒有等其他大臣,便急匆匆地走出大殿,往正和門前行去,誰知道威武大將軍等人很快從后面追上來了。 這大將軍身后跟著一群武將,在那里眾星擁簇地過來,笑呵呵地和顧齊修打了招呼后,卻是故作詫異地道: “左相大人,這才下了朝,怎么也不和咱們一起出恭,卻獨自走得如此匆忙,莫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顧齊修心中冷哼一聲,想著這孫開英分明知道一切,卻故作不知,分明是有意落井下石,不免想著此人果然是上不得臺面的貨色! 當下他陰著臉,挑眉笑道:“怎么,大將軍有事?” 威武大將軍哈哈笑著道: “也沒什么事兒,不過是想說句,如今才下過雪,外面天冷,一個姑娘家的,孤身寡人,可千萬別遇到什么歹人。若是左相大人實在尋不得人,有需要的地方,盡快開口就是?!?/br> 顧齊修冷眼掃過去,涼涼地道: “這個倒是不必了,大將軍若是有這閑情逸致,不妨沒事多翻翻燕京子弟名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