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從皇宮出來,程秀之當即吩咐程新算好陳擎當值之時去探探統(tǒng)領府。 朱竮最信任的人是陳擎,他要藏簡家人,不會藏在皇宮中,定是托付給陳擎。 不出半日,程新就回來了。 “不出爺所料,果然在統(tǒng)領府?!?/br> “人在統(tǒng)領府里不宜暗殺,想法子讓簡蕊珠自己出統(tǒng)領府,最好是讓她跑興獻王府去自薦枕席,被興獻王收為妾侍,然后再……”程秀之作了個切脖子的姿勢,潔白修長的手指,翻覆揮動間,便取人性命于無形。 一石三鳥,簡蕊珠離開統(tǒng)領府,朱竮定會怪陳擎辦事不力,陳擎失了君心,他就有可能上升為朱竮的第一心腹。 簡蕊珠在興獻王府死了,許臨風脫不了關系,相府和興獻王府的關系雪上加霜,斗個你死我活,于他來說,妙不可言。 程新答應了,卻不退下,程秀之微詫,略一愣,悟了過來,自己說過為他取簡雁容一臂報仇一事,此番下江南,恰是機會,心口顫了顫,手指微抖。 前些日子他曾派程東前往濟陽,簡雁容和許庭芳同居一個院子,晚間睡覺兩處房子離得太近,白日形影不離,府衙還有差役,程東沒把握在不驚動許庭芳的情況下斷簡雁容一臂全身而退,只得返京。 程秀之定了定神,道:“你讓程東暗里跟著我,我會在濟陽住一兩晚,我想法,或是讓許庭芳離開簡雁容,或是讓簡雁容落單,讓程東見機行事?!?/br> 程秀之帶著程清芷出京南下,到了韓方澤所在驛館停了下來。 秋末冬初,枝頭黃葉盤旋,還在上次與許庭芳等人飲宴的驛館院中石桌邊,桌上清簡地幾樣小菜,韓方澤和程秀之對飲密談。 “清芷不隨我下江南了,留在此處,你妥為照顧。”程秀之低低道,略一停,又道:“到了濟陽,我會去看望紫煙,你且寬心,待謀劃成功,父女便可團聚?!?/br> “多謝!紫煙便托付于大人了?!表n方澤道,話里有話。 程秀之聽出味來,微有遲滯,卻沒否定,淡淡一笑,算是允了下來。 當年上京考試,經過此處館驛時認識了韓方澤,多得韓方澤提點,方能仕途通暢,這幾年,韓方澤幫他搜集了不少朝中官員信息,鼎力相助,若不是圖他人才想把女兒嫁給他,他對這個盟友還不放心呢。 男人三妻四妾自古有之,韓紫煙國色天香姿容不俗,納為妾室亦未為不可。 至于簡雁容……想到簡雁容,程秀之腦袋發(fā)飄,難以自抑地想馬上趕到濟陽府。 程秀之要到來的消息事先沒有傳來,差役進來通傳時,簡雁容正和許庭芳就人才選拔問題爭得面紅耳赤。 前些日子許庭芳發(fā)出人才招攬官方公告,不少人前來應聘,其中不乏有識之士,有的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紙,有的卻一字不識,只會比劃獻策,許庭芳偏向于精通文墨的,簡雁容則認為只要有所長便可留下來,兩人各抒已見,誰也未能說服誰。 聽差役程秀之到來,簡雁容一愣,心口撲咚撲咚幾十只水桶上下晃動。 自己在侍郎府為奴一事尚未告知過許庭芳,他可千萬不要說出來。 “秀之見解獨特,來得正好,此事就以他意見為準便可?!痹S庭芳大喜,拉了簡雁容出迎。 多時未見,程秀之艷色更濃,紅袍金簪,風sao無比,顧盼間傾國傾城,一路上,衙門眾人驚艷傾慕的火熱目光聚集,幾欲將他燒焦。 妖孽又在亂勾引人了,簡雁容撇嘴,自己也看花了眼,待回神,嚇了一跳,程秀之的一雙手竟按在她的手上。 袖口金絲刺繡了柳葉紋,別致極了,手指修長,指骨勻潤,帶著白玉一般的質感,微涼的指腹搭在她背上,曖昧莫名,簡雁容急急抽袖手,莊重地彎腰行禮,口稱參見侍郎大人。 “又見外了?!背绦阒σ饕鞯溃姾喲闳菽橗嬘旨t又白,心情大好,暫且放過她,看向許庭芳,道:“方才遠遠便聽到你們在爭執(zhí),所為何事?” “為著人才選拔之事,嚴兄弟與我各有看法?!背绦阒男幼饕婚W而過,許庭芳沉浸在好友相見的喜悅中,沒發(fā)現(xiàn),跟程秀之熟不拘禮,招手讓程秀之坐下,把難題說了。 程秀之看了看簡雁容和許庭芳各自列出來的優(yōu)劣勢,略一沉吟,笑道:“這是你們出身不同造成的不同見解,嚴容出身市井,更能憐弱憫貧,你出身高門,更重視文墨底韻,依我之見,莫如組建兩套班子,此次工程浩大,劃片而為,兩套班子同時施工,互相攀比,互為督促,能更快地盡善盡美完成工程?!?/br> 簡雁容先前便想到此法了,只不過沒提出來。 這么一來,兩隊較勁,除非她領的那隊干的活兒跟許庭芳領的隊差了很多,不然,哪怕不分伯仲,許庭芳的能力也會受到質疑,河督權威被挑釁。 “不錯,就依秀之所言,嚴兄弟,你沒官職,那些目不識丁者,正好不懂官場門檻高低,帶起來不會遇到阻力……”許庭芳深以為然。 當著程秀之的面不便說出憂慮,簡雁容眉頭皺起,臉色有些難看。 程秀之只當簡雁容聽得目不識丁官場門檻高低等語不快,暗暗喜悅。 這廂才說了會兒話,趙頌明得信帶著馮允趕過來了。 除了頭一晚的接風宴,后來許庭芳一頭扎進工作中,一板一眼一本正經,再不給趙頌明宴請和套近乎的機會。趙頌明沒拍上許庭芳馬屁,心焦急躁,聽說程秀之來了,這可是比許庭芳在御前更炙手可熱的人物,急忙過來示好。 “多謝美意,飲宴無奏樂豈不無趣,不知濟陽府里有逍遙所在沒?”程秀之笑吟吟道,意有所指。 傳言程侍郎是個妙人,風流倜儻,果然不錯。 可是,許庭芳遇女而吐,要上小倌館還是青樓?趙頌明看程秀之又看許庭芳,暗暗發(fā)愁。 “濟陽最有名的是美人云集的醉瓏閣和美男最多的倚風館,兩位大人上哪一個?下官先行一步過去安排?!瘪T允機靈地上前探口風。 “朝廷明令官員不準呷妓的,到酒樓吃飯喝酒為秀之接風便可。”許庭芳搶在程秀之開口之前,淡淡道。 天高皇帝遠的哪管得著,何況便是京城中,也有不少官員宿娼的,趙頌明想反駁,察言觀色,見程秀之只微微一笑,到唇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金陵雙璧風采無雙,濟陽府秦樓楚館的最美的美人小倌也未必有他倆的一半豐儀,不去也好,另想其他法子拍馬奉承。 “到濟陽城最大的酒樓聚一齋可好?” “你是主人,便依你所言,請?!背绦阒膊粓猿?,展顏一笑,拖起許庭芳,眼角斜睨簡雁容。 程秀之天生成一雙多情的鳳眼,眼神四處亂飄時觸者已無人能避,此時目光凝聚,瞳孔里云霧輕籠柔情漫溢,黑沉沉教人看不清辨不了,退步抽身不能,簡雁容些許的遲疑后,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一行人甫出府衙當即吸引了過往行人目光。 四人中趙頌明年紀略大些,也不過三十,余之皆年輕英俊,尤其程秀之如開屏孔雀,秀美的臉上笑意氤氳,見者莫不著迷,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停下注目,府衙門前道路竟有擁堵之勢。 程東隱在人群中,程秀之看到,計上心頭,招過歡哥,道:“把包袱拿來?!?/br> 一模一樣的兩件大紅羽緞面白狐貍里披風,程秀之自己系了一件,拿了另一件展開,親手披到簡雁容身上,湊近了,親給她系帶子。 “多謝大人,天氣不冷用不著……大人,在下自己系?!焙喲闳輫樀煤笸?,額頭飆汗。 “跟我你還客氣什么?!背绦阒偷托?,燦若春風,溫熱的吐息直往簡雁容額頭吹。 “妖孽!”簡雁容暗罵,又羞又惱,臉頰火辣辣一片,偏還不敢用力推他,怕他說出自己是他家小廝的話。 天邊橘紅色霞光照下,柔和地勾勒出面前的容顏,雙頰暈紅兩團有淺櫻著露,健康俏麗,程秀之把手搭到簡雁容肩膀上,微微一笑,道:“這是皇上賜與你我的,吃過飯回來,寫個謝恩折子我回京時替你遞上去?!?/br> 語畢,看向許庭芳,微挑眉,笑道:“庭芳,你是丹青圣手,勞你把我和嚴容系著披風的樣子畫下,我回去呈給皇上?!?/br> 許庭芳木呆呆嗯了一聲,心中翻騰開了。 劍出如風,冷面無情,面對九五尊亦無畏無懼,這會兒,看著最好的朋友對愛戀的人形容曖昧,卻不知如何是好了。 趙頌明和馮允驚呆了。 許庭芳的這個男寵究竟什么身份,竟能在千里之外還勞皇帝牽掛著賜披風,且給予的是和三品侍郎同樣的恩典。 一模一樣的鮮亮的大紅披風,行走間,一般無二的俊秀風流,許庭芳愣愣看著,腳步越來越沉,漸漸地落到后邊,差了十幾步。 前面就是長街拐彎,程秀之微側頭,見許庭芳如他所料心事重重落后,心頭快活無限,悄悄朝人群中的程東打了個動手手勢。 簡雁容心事重重,渾然未覺許庭芳落在后面。 一行人轉過長街,青石板上還有搖曳的影子,凌厲的刀風突至。 鏘一聲脆響,簡雁容右肩膀全麻,整個人被朝地面撲去,因為砍來的大刀施與的慣性,倒地后,還朝前沖出一箭之地。 程東未料一刀斬下把人砍得跌倒,卻沒卸掉簡雁容胳膊。 金石錚鳴,簡雁容穿了刀槍不入的寶物! 此次不得手,打草驚蛇,往后許庭芳有了防備,再動不了簡雁容,程東回手變招,不斬胳膊了,大刀朝簡雁容白膩細嫩的脖頸砍去。 征戮殺氣耀目,奪命刀光驚魂,白嫩的一截脖子在刀光下更白,這一刀下去,鮮血噴濺,簡雁容再沒活路,程秀之一旁看著,魂魄出竅,腦子里一陣空白,身不由已地,飛身撲了過去護住簡雁容,以身擋刀。 鮮艷的大紅羽緞披風,程東不用看清臉也知是程秀之,急切間,急忙撤劍,虎口劇震,筋脈皆麻。 主子怎么回事?剛才明明暗示自己動手的。 再動手就要低頭掀開程秀之,動機忒明顯了。 就這么走了,往后恐再來尋到機會動手,程東遲疑。 風云變幻眨眼工夫,周圍人群的驚呼聲尚未喊出,許庭芳奔了過來。 白袍如練,颯步似流星,身姿矯健,如長虹游龍騰空而至,程東來不及抬步閃避,影至,手里大刀被許庭芳奪去。 刀起,程東人頭落地,行云流水,須臾間塵埃定。 鮮活的一顆人頭在地上滾了一圈停下,正正對上程秀之,圓瞪的一雙眼死不瞑目,程秀之僵硬地看著,理不清后悔還是慶幸,整個人不停顫抖,說不出話來。 第四十六回 許庭芳一腳踢開程東沒了頭顱還立著的身體,拉起程秀之,周身上下看了一下,極快放開,半跪地上檢查被壓在底下的簡雁容。 仆倒地面時左手下意識撐地,掌心在地面蹭擦,皮rou通紅,血水淋漓,簡雁容疼得眉眼扭曲,渾身劇顫,額上冷汗簌簌,淚水汗水淌了滿頭滿臉。 疼成這樣了!許庭芳五內如焚,把簡雁容橫抱了起來,坐到地上,撕下衣袍一角,小心地幫她抹擦清除掌心沙礫泥土。 “不要緊,只是我特別怕疼而已?!焙喲闳輳姳锍鲆粋€微笑,見許庭芳眼圈都紅了,心頭一煦暖,疼痛不知不覺淡了,“你先查一下那殺手可有同黨?” “沒有。”剛才他已掃了掇在他們附近的人群一眼,那些人莫不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臉色慘白,神情沒有可疑之處,也不見攜帶兵器的人。 “程大人你沒事吧?許大人,這事怎么辦?”自己的地盤眼皮底下公然出了行刺朝廷命官大事,趙頌明赤眉白眼,幾欲暈倒。 “刺客的目標是嚴容,秀之護到嚴容身上后,刺客就急忙撤刀,并且由此手腕受傷,這刺客,許是秀之的愛慕者指使,重點查一下刺客身份。” 程秀之方才舍命相救,刺客收刀略遲得一遲他便當場喪命,許庭芳再想不到他竟是主使之人。 且兩人相交多年,程秀之風流瀟灑,許庭芳不知他背地里的陰險jian詐,對他只有欣賞,從不提防。 此時便是簡雁容也沒懷疑程秀之,在聽許庭芳說出主使者有可能是程秀之的愛慕者時,她想起豫章公主朱宛宛。 任性跋扈目中無人,朱宛宛若是知道自己是容哥,在程秀之府中和他曖昧不清,完全有可能派人尾隨程秀之來濟陽城殺自己。 簡雁容想到了,程秀之腦筋活泛,眨眼工夫也想到拉朱宛宛頂包,趙頌明吩咐差役仔細搜刺客衣服,畫圖追查時,程秀之擺了擺手,有氣無力道:“不要查了,找個地方把刺客埋了?!?/br> “絕不能就此罷休?!痹S庭芳反對,還想再說,簡雁容扯他衣角,小聲道:“程侍郎說的有理,許兄,就此作罷吧?!?/br> 一行人就近找了家酒樓胡亂用過晚膳,悶悶不樂回了河督府,趙頌明欲跟進去被程秀之打發(fā)走了。 “許兄,那刺客……”簡雁容才想分說。 “先抹藥膏,刺客便是要追究也不急在一時。”何況她和程秀之都說不追究,許庭芳打斷了她,把她往房間里拉。 清涼的藥膏抹到傷處,指腹溫軟濕潤的摩挲,熱辣辣的疼感消失,奇異的麻癢,撓心的舒服。 上好的黑玉膏,一小瓶不知多少銀子,自己跟他在一起,以后不擔心受傷捱疼了,簡雁容得意地唔了一聲。 甜甜膩膩的鼻息,似愉悅似嘆息,甜膩婉轉,許庭芳一呆,涂抹完藥膏的手沒離開,開始往上摸,滑過手腕、手肘……撩起簡雁容袖子。 白生生的臂膀嫩潤如酥,被汗水半潤濕了,意味莫名,一縷縷旖麗織出情欲的細網(wǎng),許庭芳推袖子的手忽而頓住,看呆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