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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在上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歡場日夜顛倒,夜色降臨時正是旖旎的開始,一盞盞漂亮的燈籠流瀉著朦朧曖昧的燈光,悠揚悅耳的琴聲箏音中,間著高低不平的yin聲浪調。

    “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焙喲闳葸艘豢冢?,還是許庭芳好,不管主動還是被動,起碼他不會到這樣的地方鬼混。

    才這么想著,忽見長街拐角處人影一閃,寶藍束身箭袖袍,背影高挑挺拔,不覺呆住。

    回過神來定睛凝望。

    哪有什么人?

    “許是我眼花了,許庭芳怎么可能到這種地方來呢?”簡雁容拍頭,暗暗鄙視自己。

    簡雁容沒眼花,她看到的人正是許庭芳。

    到簡家書肆定要晚晚傳記的人就是許庭芳派去的,他斷定金陵公子與簡家書肆有莫大關聯(lián),定購晚晚的傳記不過是要把人從暗處引到明處,如意坊外他安排小廝書硯帶了人盯著,就等著金陵公子自投羅網了。

    與簡雁容分手后,他沒有回府,而是先過來找隱藏在如意坊外的書硯問情況。

    聽說尚沒有動靜時,許庭芳也不著急,囑咐書硯不得放松便走了。

    許庭芳進相府后正欲去自己居住的凌宵樓,管家許通迎了上來稟道:“公子,你回來了,相爺在慶禧堂等你?!?/br>
    許相名許臨風,年輕時也是翩然俊雅兒郎,官場二十幾年浸yin下來,青年時的英俊瀟灑不再,眉間川字紋深重,面帶笑容時亦不怒自威,許庭芳和他父子關系極生疏,當下行過禮后,便靜靜站著一言不發(fā)。

    許臨風尋他有事,卻不急著發(fā)問,端起檀木方幾上釉色瑩澈的元青瓷杯閑閑喝了幾口茶,方徐徐問道:“你今日又去程府了?”

    許庭芳點頭,并不說話。

    “你雖非官身,然……”

    又是那一套說話,雖無官職,可一舉一動代表著相府,代表著父親的立場,與人來往需慎之又慎,許庭芳都倒背如流了,垂首聽著,思緒卻飄出很遠。

    這個家沉沉的像一張網,縛得人呼吸不暢,回家來還不如和嚴容逐水泛舟,看青煙薄霧淡攏的梧桐山,品剛從江里捕到的鱸魚享受美味,或是懸腕揮毫潑墨作畫,說說笑笑快活自在。

    許臨風語重心長說了許多,話鋒一轉,問道:“程秀之和你說了什么沒有?”

    “秀之病著,我去時他剛歇下,沒說上話。”許庭芳沒說實話。

    他贊同程秀之的田稅新令。

    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田稅新令乃利國利民的好事,他不明白,父親官聲清廉,在這件事上怎么就不肯支持程秀之。

    許臨風哦了一聲沒再追問,許庭芳剛想告退,他又道:“你今年二十一歲,不小了,既然那簡家小姐能讓你不嘔吐,想必也會有別的女人,皇上天恩,今日跟我說五月初十那日的秀女大選讓你也進宮去,哪個秀女能使你不吐便給你賜婚。”

    賜婚!為了鞏固勢力或是什么原因給自己硬塞一個不知品性如何的女人嗎?許庭芳凜然變色,輕抿了抿唇,低聲但堅定地道:“爹,我不同意,我的妻我自己選擇?!?/br>
    “除了簡家小姐,別的女人你都不想娶是不是?你想娶還得人家肯嫁,堂堂相府公子被拒婚了,你……”許臨風氣得周身發(fā)抖,手里花青瓷杯狠狠砸到紫檀案幾上,怒道:“好馬不吃回頭草,即便她以后愿意嫁給你,也決不能娶她。”

    “那兒子便終身不娶?!痹S庭芳攥起拳頭,掌心被指甲硌得生疼。

    并不是非簡家小姐不娶,只是,不愿婚姻大事一生相伴的人是利益關系的結合。

    那次求親父親根本未征詢過他的意見。

    黑暗里匆匆一攬之緣,當時察覺到有女子離那么近,撞在懷里自己不會吐時怔呆住了,一時忘了要松開手臂,甚至還下意識緊摟,事后也只是有些失神,未料書硯大驚小叫,回府后嚷嚷給父親得知。

    “逆子,逆子……”許臨風氣得大罵。

    許庭芳淡施了一禮,昂然告退。

    許臨風拿起杯子想砸,又頹然放下。

    兒子那脾氣犟驢一般,他說了不娶自是不娶的,皇帝金口玉言已出,不進宮在采選的女子中選一個便是逆旨,皇帝已明示暗示要自己支持程秀之的田稅新令,若被抓住這個把柄……

    許臨風一晚無眠,早朝進了宮門后,左右看了看,無人注意,遂悄悄招來一個在未央殿外服侍的一個內監(jiān),低低交待了幾句。

    那內監(jiān)弓著腰退出未央殿后,一刻不停朝壽康宮而去。

    宮中有兩位太后,先皇的皇后端敬太后郭氏住在永安宮,壽康宮住的是懿慈太后曹氏。

    曹太后并非皇帝生母,先帝駕崩之時,也只是四妃之一的賢妃。

    皇帝生母只是一個宮女,偶而得臨幸,懷胎后卻沒得到晉位,兒子三歲時就死了,先帝對不喜歡的女人絕情的緊,連給三歲的小皇子指個養(yǎng)母都沒有。

    后宮妃嬪有子的為自己的兒子爭寵,無子的看風站隊,奴才們更是跟紅頂白,不得寵的皇子空有尊榮,生活比得臉奴才還不如,皇帝母親娘家無人,無生母扶養(yǎng)又無得力外祖,日子卻過得甚是艱難。

    皇帝的困境在曹太后進宮后方得到改善。

    曹太后無子,求了先帝恩典把皇帝要到身邊撫養(yǎng),疼著護著如待親子,皇帝得登帝位,俱賴曹太后在先皇面前為其美言,曹太后還幫皇帝拉攏許臨風支持他,皇帝感其恩情,登基后尊其為太后,恭敬有加。

    曹太后年已四十,卻仍是清麗如畫,端美難描難畫。

    并不張揚的蜜色桃繡錦肯衫,蓮青百花拖地裙,玄色妝花金彩緞子褙子,米分白的臉龐如二八佳人細嫩,烏黑的鬢發(fā)凝了濃墨似,如遠山藏黛,柔密順滑。

    “胡來,任性?!甭犃藘缺O(jiān)的稟報,曹太后眉頭緊皺。

    “娘娘,公子堅決不娶亦不能逼迫太過?!辟N身侍候的姑姑紫蘇勸道:“讓相爺勸勸,只當走個過場,秀女里面也許沒有能讓公子不嘔吐的人,那便不用拂逆圣意了?!?/br>
    “若是有呢?”曹太后皺眉,那時,可就騎虎難下了。

    事關許庭芳,話也不能說太多,紫蘇識趣地不再言語,在椅子上鋪上一整張的老虎皮扶曹太后坐下,又拿了香餅去添香。

    鎦金香爐雕飾著精致的百鳥朝鳳圖案,底座是蝠云祥瑞,厚重華美。

    咝咝的輕微的聲響,輕煙裊裊,百濯香幽雅的氣味在大殿中縈繞,曹太后舉目四顧,低低嘆了口氣。

    這潑天富貴,又如何抵消心底憾事。

    壽康宮總管太臨甘瑞進來稟報靖國公夫人求見時,曹太后心煩意亂著,擺了擺手懶得接見。

    “娘娘,小的方才聽得陶夫人言辭,似乎此來與許相的公子有關,陶夫人還專門給太后送了重禮?!备嗜鹦÷暤馈?/br>
    跟庭芳有關?曹太后沉吟片刻,道:“宣?!?/br>
    陶夫人送來的禮著實重。

    上好的烏檀木鑲赤金屏風,屏風面是千金難求的冰蠶織絲錦,半透明的蠶絲錦上精繡著山水,天高野曠,碧水煙波襯著碧樹紅花,清新明媚,觀之如臨其境。

    “好高深的筆力,好精致的繡工?!别埵且姸嗔讼『蔽飪?,曹太后也忍不住贊嘆。

    “老身得了這個,就急忙送進宮來了,這是犬子不棄尋得的。”陶夫人笑道。

    “有心了?!辈芴笪⑿?,不接陶夫人的話頭,只等她自已說下去。

    陶夫人東拉西扯了幾句,句句往陶不棄身上扯,曹太后只不接茬,陶夫人無奈,只得直入主題。

    原來昨日陶不棄花錢買桌位之舉,不知什么人看出陶不棄上當了,大肆宣揚,眼下,陶不棄已成了傻瓜的代名詞。

    靖國公夫婦大怒,簡雁容名不經傳找不到人,許庭芳卻是知道的,夫妻倆不敢公開和相府叫板,又忍不下這口怨氣,于是,陶夫人進宮來請?zhí)笞鲋?,意在懲治一下許庭芳挽回面子。

    第九回

    許庭芳踉蹌數步,背后靠到巷道樓房的墻壁方止住。

    以他的武功本不應如此,況男女力量懸殊,皆因方才那刻,遲疑里沒半絲防備。

    看不清,也能感到許庭芳有些震驚地望著自己。

    哼!以為有好皮囊好家世便人人為你著迷任你為所欲為嗎?

    簡雁容胸中窒悶一掃而光,恨恨道:“教你不正經。”口中還含著梅子,含含混混,沉暗嘶啞,讓人聽著與其說發(fā)怒,莫如撒嬌使性更恰切。

    拋下呆若木雞的許庭芳,簡雁容揚長而去。

    走出暗巷了,路兩邊房子的窗戶紙隱隱透出燈火,方才幽暗里憑空而出的幾許曖昧羞惱亦隨之消散,現(xiàn)實問題又回到眼前。

    晚晚看來見不得,那書稿可怎么辦好呢?不知老爹和人家訂下什么樣的毀約賠償,實在不行只能咬牙出血賠償了。

    想到要賠銀子,簡雁容玻璃心開始滴血。

    罷了,不是還有一日時間么?不要見晚晚,只想法從旁了解寫出來便是。

    銀子和小命相比,銀子又重要出許多。

    簡家列祖列宗代代相傳的守財家訓深入骨髓教育得太成功了。

    程秀之那妖孽美得驚心動魄,也許能從他身上打主意。簡雁容腦筋一轉,不回家了,徑自回侍郎府。

    有感于上回沒穿小廝服飾差點沒逃過程秀之的色爪狼目,何況眼下身上的女人衣裳著實不體面,簡雁容先回房間洗臉換了衣服。

    快到程秀之居住的上房了,府第一側忽有清冽的笛聲婉揚而來,如二月桐江冰破,岸邊迎春花開,綠陰匝地林鶯嬌啼,春意盎然,簡雁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循聲尋去。

    曲徑回廊深處往日靜悄悄的晴雪園點起燈籠,院中石桌上擺著時鮮果品,淺口青花仙鶴大紋盤釉質輕薄清透,盤中果品白的瑩潔,紅的鮮艷,如脂似乳,精美異??煽谥畼O。

    吹笛的是一個女子,那笛是一管碧玉笛,玉質飽滿,翠色瑩潤欲滴,握笛的那雙手纖長優(yōu)雅,白膩如雪,在玉笛的翠綠映襯下,一片澄澄光華。

    美人?。『喲闳葙潎@,很艱難才調開目光尋程秀之。

    程秀之坐在石桌旁,含笑看著美人,眼神專注,不曾察覺簡雁容到來。

    美人一曲終了,簡雁容忍不住拍掌叫好,程秀之方轉過頭來,面上笑容斂去,陰云堆疊起,瞬間又消散,滿面春風,柔柔潤潤道:“舍得回來了?。坎恢赖?,還只當你是這府里的主子呢?!?/br>
    簡雁容不敢辯駁,諂媚地嘻笑了一聲,上前拿起茶壺,殷勤地倒了一杯茶,道:“爺,請喝茶?!?/br>
    說話間,偷眼看美人臉蛋,這一看,心中又是贊嘆連聲。

    好一朵高嶺雪蓮花,皎皎如玉不沾半分凡塵俗色。

    “擦擦你的口水?!背绦阒櫰鹈迹鲆粔K帕子朝簡雁容扔了過來。

    簡雁容迷迷糊糊真?zhèn)€接了去抹嘴,拭完了才想發(fā)覺,自己根本沒流口水,氣得紅了臉,又不敢發(fā)作,鼓起腮幫子跟自己生氣。

    “哥,你這小廝太有趣了。”美人捂嘴輕笑。

    哥?美人不是紅顏知已,而是程秀之的meimei?以前怎么沒聽說過。

    兄妹倆長得不像,簡雁容在心中總結。

    “這小子鬼點子多著,不安份的很,你離他遠點?!背绦阒?,聲音溫柔如水,臉上笑瞇瞇的,簡雁容愣是被嚇得小心肝撲咚撲咚跳。

    “今日都去哪里了?”程秀之端起茶淺抿了一口,慢條斯理問。

    “去如意坊了。”簡雁容一拍桌子,氣鼓鼓恨恨不平,“如意坊挑了爺的褻衣出去招睞客人,小的忍無可忍想去跟他們理論,老鴇卻蠻不講理,那里面的頭牌姑娘晚晚尤其猖狂,喊了人攆我?!焙喲闳萃炱鹦渥?,手腕五個爪印,紅里帶著淤青。

    那是許庭芳追上來時抓的,簡雁容隨口誣陷給晚晚。

    “果然傷的不輕?!背绦阒鸷喲闳莸氖州p撫。

    被占便宜了,簡雁容著惱,往回抽手,卻哪抽得動,程秀之溫煦一笑,一只手突地用力,狠狠攥住。

    “?。 焙喲闳萏鄣脩K叫。

    “那褻衣寫爺名字了?如意坊的人說過那褻衣是爺的了??。俊背绦阒曇舾鼫厝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