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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相見歡在線閱讀 - 第102節(jié)

第102節(jié)

    兩只狐貍,彼此心照不宣,牧?xí)邕_自然不會去吩咐他不可走漏風(fēng)聲這等廢話,段嶺當然也不會到處去說。

    “記得信里說什么不?”牧?xí)邕_說,“元人通信,竟是用的漢文,倒也稀奇。”

    撒了一個謊,就勢必要撒更多的謊來圓它,段嶺竟是忘了這茬,只得說:“確實是漢文,我也奇怪不知為什么?!?/br>
    牧?xí)邕_沉吟片刻,說:“你且寫出來看看。”

    段嶺取了筆墨,當場模仿拔都的口吻,捏造了第一封信,說:“個別之處,記得不甚清楚?!?/br>
    牧?xí)邕_喚了聲長聘,說:“去書閣里將布兒赤金拔都上一次送的信取來看看?!倍螏X心中怦怦地跳,又寫了第二張,將兩張并作一張,說:“第二張也是拔都親筆,寫的是議盟,這一張記不清楚了?!?/br>
    寫完后長聘已把另一封信箋取來,放在牧?xí)邕_面前,牧?xí)邕_對著看了眼,說:“確實是元人王子的口吻?!?/br>
    段嶺又過了一關(guān),心里松了口氣。長聘隨意一瞥,笑道:“你這字跡倒是與他有二三分像?!?/br>
    昔年拔都學(xué)寫漢字,念書做文章,大半都是段嶺所教。段嶺這才發(fā)現(xiàn)這點,說:“真的嗎?”

    段嶺取來信箋,細細地看,看到拔都熟悉的字,語法仍出現(xiàn)了不少錯誤,只覺既好笑又熟悉,不禁生出思念之心,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布兒赤金拔都從小便在上京長大?!遍L聘說,“這倒不會有假,想必是學(xué)到漢文,奇赤又不會讀書識字,將祖宗的元文忘了,會說不會寫,凡事都以漢文傳書?!?/br>
    “我倒是覺得?!蹦?xí)邕_看了一會兒段嶺寫下的信,說,“極有可能是拔都不愿讓族中旁的人知曉,以免走漏風(fēng)聲,令事情脫離控制,于是用漢文寫信予阿木古與哈丹巴特爾?!?/br>
    段嶺心里十分感激牧?xí)邕_,竟然把自己的謊給圓了回來。

    “也罷?!蹦?xí)邕_說,“這就先留存查證。”接著把三份信件都交給了長聘,讓他收起,又朝段嶺說:“王山,放你一個省親假,十五日后,須得回府,為長聘先生打打下手,也好學(xué)著管點事?!?/br>
    段嶺知道這下終于算是有驚無險地過了,朝牧?xí)邕_施禮,退了出去。

    “我發(fā)現(xiàn)王山但凡發(fā)生何事?!遍L聘說,“俱是這副模樣,倒是穩(wěn)重?!?/br>
    牧?xí)邕_答道:“堪當大任,來日可慢慢培養(yǎng),沖著他與磬兒這情誼,倒是難得的,長聘,咱們的計劃,又得改一改了?!?/br>
    長聘沉默片刻,而后點了點頭。

    這一天里陽光燦爛,皇宮中,李衍秋坐在殿內(nèi),身邊只有一個鄭彥。

    “你開什么玩笑?!崩钛芮锫犕曛?,眼睛瞇了起來。

    鄭彥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李衍秋。

    “還有誰聽到這話了?”李衍秋問。

    鄭彥答道:“昌流君、烏洛侯穆、武獨、馮鐸、以及相府的王山?!?/br>
    李衍秋道:“絕不可能,山河劍法如何解釋?先帝會把劍法教給一個外人?”

    “要是連先帝也被騙了呢?”鄭彥道,“畢竟阿木古并未說清楚是什么狀況,若一開始就是烏洛侯穆先騙過了先帝……”

    李衍秋道:“若是連他也被騙,我倒是無妨了。橫豎他認了,于我于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鄭彥:“……”

    鄭彥實在沒想到,李衍秋居然會說出這么一通話來。

    “太子請見?!蓖忸^唱道。

    蔡閆來了,精神很好,看了眼鄭彥,點點頭。李衍秋注視蔡閆,蔡閆先請過安,跪坐在李衍秋身邊,不說話,只看著李衍秋笑。

    “怎么?”李衍秋說,“想朕了?”

    “元人說是我假的?!辈涕Z開口道。

    鄭彥臉色微一變,李衍秋卻道:“不必管他們說什么?!?/br>
    蔡閆又說:“當年他們也這么說?!?/br>
    李衍秋端詳蔡閆,突然笑了起來,蔡閆卻不說話,眼眶紅了,轉(zhuǎn)頭望向一旁。

    李衍秋伸出手,摟住蔡閆的脖頸,蔡閆便靠在李衍秋的肩上,嗚咽起來。

    “你還惦記著叔說過的那些話,是不是?”李衍秋說,“你這人,和你爹一般的記仇,還記得你回來那天,也是這般抱著我哭?!?/br>
    蔡閆不住嗚咽,全身都在發(fā)抖,李衍秋說:“過了三月初三,就滿兩年了,叔都不哭了,你怎么還跟個長不大的小孩似的?!?/br>
    鄭彥卻仍在觀察蔡閆,眉頭深鎖,一時不知是真是假。

    蔡閆在李衍秋肩前蹭,李衍秋便朝鄭彥示意,讓他退出去,抱著蔡閆,不住安慰他。

    段嶺在紛揚的桃花中回了家里,武獨卻不知去了何處,段嶺一到家,先去找那兩封信,打開匣子,沒了!

    段嶺驀然一驚,看見武獨在劍匣中留的字條:橋下等你。

    段嶺險些被嚇得魂不附體,知道武獨只是逗自己玩,四處看看,疑神疑鬼的。收拾停當,出了家門,見巷里武獨身影一閃,想來雖然是逗他玩,卻也不敢離開太遠。

    三山環(huán)江岸,九水繞春城,江州城中水道縱橫交錯,九座古橋置于青石板路上,小船來來往往,不少漁民撐著載滿河鮮的漁船,沿岸叫賣。桃花飛揚,正街距橋不遠,來到橋下時,段嶺到處張望,頭頂挨了一根桃枝,忙抬頭看。

    武獨俯在橋欄前,朝下頭的段嶺笑,段嶺跑上橋去,武獨卻閃身走了。

    “武獨!”段嶺道,“給我站??!”

    武獨一本正經(jīng)地在橋頭站著,段嶺走上前去,見陽光下,武獨的笑容英俊無比,一身黑色武袍在溫暖的春日里更是襯得身材英武,忍不住上前去,抱了下他。

    “怎么了?”武獨問。

    “你怎么了?”段嶺也問,“東西呢?”

    武獨拍拍劍鞘,答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br>
    段嶺扶額,說:“怎么都喜歡把重要東西藏在劍鞘刀鞘里?!?/br>
    不過也是,除了阿木古這倒霉鬼,只要是隨身攜帶的東西,刀劍的鞘是最好的藏物處,畢竟對于刺客來說,幾乎是劍不離身。

    “上哪兒去?”段嶺問,“有事嗎?”

    武獨似乎有點緊張,答道:“來,下來?!?/br>
    段嶺的心情登時好了起來,連日里諸事繁雜,一件接著一件,如今大有海闊天空之境,云霾被一掃而空。

    武獨到得溪畔碼頭,指指一艘小船,示意段嶺先上去。段嶺知道武獨會撐船,本領(lǐng)還很高超,便欣然上去。

    武獨解開系繩,躍上小船,長篙在岸邊一點,小船便沒入了水上集市的舟群中,不片刻,又如箭矢一般飛射出來,沿著曲折的水道一路前行,在狹隘的水道入口處排隊等候黑甲軍盤查,預(yù)備出城。

    段嶺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坐船出游,不由得充滿了興奮感。武獨過了盤檢,又用竹篙一點,小船出了水道,進入大江,面前豁然開朗,盡是滔滔江水,滾滾東去。

    江面上千帆競渡,武獨幾下升起帆,將帆索繞了幾圈,隨手一掛,上前與段嶺并肩坐在船頭。

    “好美?!倍螏X說,“我們要去哪里?”

    “去海角、天涯。”武獨說,“去嗎?”

    段嶺突然感覺很累很累,卻很開心,尤其是看著碧朗長天與廣闊江面的剎那,只覺天地之美,盡在于此。

    “去?!倍螏X答道。

    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靠在船頭。

    “回去你就要當皇帝了?!蔽洫氄f,“興許咱們會很久很久,才能再出來一次?!?/br>
    段嶺明白武獨的心思,拿到了證據(jù),距離他回朝的大計更進一步,在會試結(jié)果出來以前,留在江州并不是一個好主意。

    小船馳過江面,進入狹隘的水道中,再一路北上,兩岸俱是崇山峻嶺,美不勝收。武獨脫了外袍,赤腳卷起褲管,在船尾撐船,遇見行舟的漁商,便買了些食物。段嶺則找到一個炭爐,在船頭升起火,煮魚湯與燜米飯吃。

    他沒有問去哪里,漸漸地覺得,如果這一生都這么過,倒也無妨,人如浮萍一般,浪跡天涯。大千世界,人間百態(tài),俱化為縱橫錯落的飛鳥,在高聳的群巒下散開,一切都變得如此簡單。

    夜里下雨時,段嶺便與武獨睡在船艙里頭,聽著外面雨點落在江上,探頭去看,只見江面上白色水花萬點。

    風(fēng)起云涌,烏云散盡之時,兩人便躺在甲板上,身周是千里如鏡江面,眼前則是萬頃星河。

    如此兩日過去,第三天,段嶺打了個呵欠醒來時,武獨已撐船靠岸,抵達群山的偏僻處,面前是一道青石板路,通往山巒盡頭。

    “這是什么地方?”段嶺問。

    武獨抬頭仰望,沉默片刻,說:“我背你?!?/br>
    “一起走吧?!倍螏X問,“拜佛嗎?”

    “到了你就知道了?!蔽洫毸坪跤悬c緊張,朝段嶺說。

    兩人沿著青石階一路上去,青石階日久失修,石頭上滿是青苔,到得峭壁前又有棧道,蜿蜒盤旋,通往山野深處。當段嶺看到一處山門時,便終于知道了武獨為何帶他來此處了。

    面前有一頭巨大的石雕白虎,栩栩如生,面朝山下大江與層云繚繞的中原世界。

    第112章 芳菲

    就在石雕背后,天梯相連的盡頭有一廣闊的平臺,平臺后又有日久失修的、磚石壘砌起的樓閣。平臺上十分安靜,人跡罕至,爬山虎沿著平臺下的萬丈石壘直攀上來。山中不知歲月,仿佛悠久的時光都在這兒凝固了。

    “這是你練武的地方?”段嶺問。

    “對,這里就是白虎堂?!蔽洫毚鸬溃c段嶺拾級而上,來到殿前,高處懸掛著搖搖欲墜的匾額,上書三枚古篆文“白虎堂”。

    “晚上就住這里。”武獨說,“山里頭可能還有點冷,不過我想……”

    “沒關(guān)系?!倍螏X答道,并站在殿前,伸了個懶腰,面朝外頭的青山與縹緲云霧,大有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之意。自從離開江州伊始,這是他真正脫離了一切顧慮的幾天。在這里他不必擔(dān)心有任何人來殺他,也不必擔(dān)心說錯話引來殺身之禍,他們可以熟睡,把一切都放松下來。

    他回頭看了眼武獨,武獨正在掃殿內(nèi)的磚石路,椅子上有個鳥窩,他便將鳥窩拿起來,將椅子擦干凈,復(fù)又放回去。

    “哎?”段嶺看到有什么小動物的身影在柱后一閃,便快步過去,見是一只松鼠。聽到腳步聲,松鼠便停下腳步,回過頭,遲疑地盯著段嶺。

    “山里頭的動物不怕人?!蔽洫毥忉尩?。

    “還有人在這里嗎?”段嶺問。

    “沒有了?!蔽洫氄f,“當年就只有我、師父、師娘和師姐。”

    段嶺想起喪生于上京的尋春,嘆了口氣。武獨打掃完畢后,又說:“段嶺,來,讓虎神見你一面?!?/br>
    段嶺走到殿內(nèi)中央,抬頭看,見里頭供奉的是一只漢白玉刻出的白虎,雙目中似乎鑲過寶石,卻早已不見,想來是被賊給挖走了?;⒌癖澈髣t是殘破斑駁的《千里江山圖》壁畫,壁畫上亦鑲了七枚漢白玉棋。

    “白虎堂一十七代弟子?!蔽洫毘前谆⒌袼苷f,“毒系傳人,今白虎堂掌門武獨與中原皇室太子前來?!?/br>
    段嶺不由得心中一凜,站直了身體,武獨長身而立,身材挺拔,左手掐著武訣,搭在右手上,行了一個特殊的禮節(jié),朝覲白虎,說:“祈求白虎星君護佑……”

    “叫什么來著?”武獨又朝段嶺問。

    “什么?”段嶺問。

    武獨說:“名字?!?/br>
    段嶺:“……”

    武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