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你心有所屬?許珩嗎?” “是的?!?/br> “他一個從小被追殺的私生子,有什么好的?” 拿身份說人,你也怕只有身份能跟他比了,長安唇角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嘲弄,道:“他不會強(qiáng)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他更不會對我下藥?!睕]有說出口的還有他更不會傷害我的家人,不會拿我的孩子去救別人。 “你別氣,我給你解藥?!?/br> 慕容遠(yuǎn)覺得自己似乎又惹長安生氣了,正想去找解藥給她服用,房間門就被踹開,正是許珩趕來了。 見著許珩來,長安緊繃的神經(jīng)總算松懈下來,她就知道他一定會來救她。心神一松,藥效再一上來,她便昏睡了過去。 許珩聽得長安獨自一人來到燕王府,便慌忙撇下慕容臨趕過來,從進(jìn)府便發(fā)瘋似的一路殺到這兒,一看長安躺在床上,人.皮.面.具已經(jīng)被撕下來,面色蒼白如紙,眼角還有沒有流出來的眼淚,他想要好好守住的人兒啊,怎么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被慕容遠(yuǎn)傷害? 怒火中燒是個什么滋味,他算是嘗到了,當(dāng)下便什么也顧及不得,一拳頭揮到了慕容遠(yuǎn)的臉上,只想替長安揍揍這人渣。他向來能夠隱忍,怕是來之前他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的憤怒。 慕容遠(yuǎn)本就惱火許珩,自是不可能罷休,正要還回去,卻被許珩又是一拳。房間內(nèi)亂成一團(tuán),也沒人敢上去拉住許珩,慕容遠(yuǎn)雖做過兩年質(zhì)子,但身手怎么比得過從小便被人追殺到大的許珩,只能白白挨了兩拳卻又傷不到許珩。 許珩與長安二人的感情在場的人都能看出個一二三來,這事兒本就是慕容遠(yuǎn)的不是,還好慕容臨帶著玲瓏趕了過來,慕容臨身體底子是弱了些,可功夫卻不弱,制住了許珩。 慕容遠(yuǎn)就算是惱火許珩搶了長安又揍了他,也不會真的膽大到在齊都明著解決了他,慕容臨攔住許珩后他也冷靜下來,獨自離開去處理傷口。 許珩雖怒,也不至于怒到真的明目張膽在慕容遠(yuǎn)的地盤對他下手,見著慕容遠(yuǎn)離開,也抱著長安出了燕王府。 ☆、第二十七章 長安自被許珩從慕容遠(yuǎn)府里帶回去后便沒有醒過來。 許珩沒有帶長安回國公府,而是到了慕容臨府中養(yǎng)著。一來慕容臨府中人少,基本都是他從靈泉谷帶回來的人,比較信得過,長安的情況不穩(wěn)定,睡夢中可能就不小心蹦出幾句夢話,重生一事太過荒誕,他不想讓太多人曉得長安的秘密。二來他不能無時無刻護(hù)著長安,慕容遠(yuǎn)闖進(jìn)國公府找長安時國公爺不敢攔,但闖進(jìn)同是親王的慕容臨家找長安,慕容臨可是不怕他的。 好在以前許珩常帶著長安到處跑,這次差人回去通知國公爺夫婦說有事留在恒王府需要長安幫忙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多疑。 已經(jīng)給長安服下了解藥,可長安還是沒有醒過來,跟蘇白學(xué)醫(yī)術(shù)的慕容臨看著長安似帶著滿足笑意的唇,說她可能是不愿意醒。 他問:“為什么不愿意醒?” 慕容臨聳了聳肩:“因為現(xiàn)實生活中有太多讓她想逃避的事情?!?/br> “那怎么才能讓她醒過來?” “很簡單,美夢不再她自然也就會醒了?!?/br> 許珩沉默了,越發(fā)覺得后悔!當(dāng)時為什么會以為長安繼續(xù)流浪會比跟著他安全?又為什么以為慕容遠(yuǎn)會愛護(hù)長安? 長安的確是不想醒來,醒來就要時時擔(dān)心慕容遠(yuǎn)會不會強(qiáng)娶了她,會時時擔(dān)心春喜和阿爹阿娘會不會被她所累!時時擔(dān)心幽州良田侵占案會不會再度發(fā)生! 她活得太累了,活在夢里她不用擔(dān)心這些。 她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是她自己都幾乎忘記的地方——郁州!夢里的人也是她幾乎已經(jīng)快要忘記的人——言午。 那時候她好像是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自己會什么,只看著自己破爛不堪的衣服想:她大概天生就是個乞兒吧! 她生得瘦小,總是打不過那些個大乞丐,便只敢在半夜出去找吃的。白日里即便是看到吃的也不大敢去撿,因為有一次去撿的時候就猛得竄上來一群和她一樣的人,他們硬說是她搶了他們的東西,逼著她把吃的吐出來,有的甚至對她動手動腳。 幸得一人路過救了她,給了她一頓飽飯一件衣裳。并教了她幾招防人對她動手動腳的辦法,他說得隨意,她卻記得清楚,他說,你一個女孩子流落街頭,就得把自己身上能弄多臟就弄多臟,最好臟到讓乞丐都不敢靠近你,還得臉上能弄得多丑就弄多丑,最好丑到?jīng)]人想碰你。 她照著他的法子做了,果然不再有人對她毛手毛腳,然而,因為她太臟太丑,欺負(fù)她的人就多了。 她一直不能理解自己為什么會變得那么卑微,一個公主就算失了記憶,該有的本能與驕傲還是會有的,也不應(yīng)該啊!現(xiàn)在想來,起初醒來的時候自己是沒有那么卑微的,怕是因為那個時候被人欺負(fù)得狠了,也就變成了那樣。 雖然被欺負(fù)的狠了,但至少沒人再碰她,她這樣安慰自己。心底也一直很感激那個給她飯吃給她袍子穿的大哥哥。只是他似乎走的沖忙,她連他的名字都沒來得及問。只隱隱約約記得他是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而去。她便也朝著那個方向走。 兩年時間,她從楚國走到陳國。從楚都走到郁州!總算又碰到他。 他渾身是傷的躺在冰天雪地里,抓住她的腳踝,起初她并沒有認(rèn)出他,嚇得落荒而逃??伤吹搅怂稚系哪歉t繩,精致得不能再精致的紅繩,上面有個銀色的鈴鐺讓她印象很深刻,上面還了了兩個字樣,他說那是他與師父相認(rèn)的唯一憑證,是小時候他師父親手替他帶上去的,一旦帶上,除非他師父,沒人能取得下來。 她又走回去,有些怕他已經(jīng)被凍死,只敢怯生生的戳著他的胸口問他:“你還好嗎?” 他只費力睜開眼看了她一下。 還活著,她大喜,把他拖回傳說中鬧鬼的那間破廟,她晚上都是在那里過得,因為只有躲在那里才沒人敢來欺負(fù)她。 兩年前他救她時給了她一頓飯,一件袍子,兩年后她救他也只給了他一個饅頭一件袍子,因為那是她僅剩的東西。 他顯然已經(jīng)忘了他曾經(jīng)救過自己,也是,她一個小乞丐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要她了,又怎么能奢望有人記得她?他傷好了大概就又要離開了吧?她一路向西都只是為了能再遇見他,真遇見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他若是離開了,她一個人又該去哪里? 他身體恢復(fù)的能力似乎超乎常人,她僅僅是按照他在地上畫的圖以及描述找來藥材隨意煮了給他喝,不過半個月,他竟已經(jīng)能行動自如了。 她想,傷養(yǎng)好了,他也該離開了吧? 十天過去,他一絲離開的意思也沒有,竟就在那鬧鬼的破廟里住了下來。 這一住就是兩年,長安夢到的正是那兩年,那兩年里他教她怎么弄吃的,教她什么東西能吃,什么東西不能吃,教她怎么生火做飯,教她怎么打理自己。她的基本生活技能幾乎全部是他教的。 他有時間的時候也會出去打零工,掙了錢就會給她帶些小吃回來。 她想,他可能再不會走了。 然而,并不是,他離開了,甚至連招呼都沒跟她打,連再見都沒跟她說就離開了。 她在破廟中等了半年,沒有再等到他回來。 他走得那么突然,就像她不過是睡了個覺起來他就不見了,更讓她懷疑那兩年的時間是不是她做的一個美夢。 而她僅僅只記得他的名字叫言午,記得他有一條紅繩,紅繩上有個銀鈴,銀鈴上刻有他的名字。僅此而已。他其他的消息,她一無所知。 明明是很真實的夢境,她卻看不清楚他到底長何模樣,也許是太久沒見,她根本就已經(jīng)不記得他的模樣了。 長安一直以為自己最開心的時光是在燕王府的那幾年,可到前世臨死的時候,那幾年反倒是她最不愿意想起的時光。 不對!燕王府?慕容遠(yuǎn)?孩子? 似乎場景突變,她處在一間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里,小腹很疼很疼:“這是哪兒?” “長安,孩子還會再有!別怕!” ******* 熟睡幾天的長安突然很不安起來,豆大的汗滴自額頭流下,浸濕了她的發(fā)。 許珩已經(jīng)幾天沒睡,見著長安有了動靜,慌忙俯下身聽她在說什么。 “孩子!別拿我孩子!” “不是要以命換命嗎?那拿我的命換給她好了!” “慕容遠(yuǎn),你的心好狠吶!” “為什么要殺春喜?為什么要殺我阿爹阿娘?” “逃跑的人是我,你要殺殺我好了!” 許珩不知道該怎么做,只能抱著長安在她耳邊安慰她:“別怕,有我在,沒人會殺拿走你的孩子,也不會有人殺你在乎的人。” 慕容臨和玲瓏在隔壁也聽到了長安屋子里的動靜,慌忙趕來!玲瓏隨手關(guān)好門窗,好在現(xiàn)在是晚上,這兒只有他們幾人。 慕容臨一邊在長安身上施針,一邊出聲提醒:“別這樣說,她有可能會再陷入另一場美夢中,你讓她自己醒過來!一定不能再安撫她。” 玲瓏也沒有什么好奇驚訝的表情,只默默現(xiàn)在慕容臨身后替他擦汗。 長安總算睜開眼,看著屋里的三個人,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你醒了?有沒有什么想吃的?”許珩欣喜若狂,仿佛只要長安想吃什么他都能弄來。 慕容臨淡聲提醒他:“你別亂來,她只能吃流質(zhì)食物?!?/br> “那你想喝什么?”許珩看都沒看慕容臨一眼,又問還沒回過神的長安。 看來呆這兒是自討沒趣了,慕容臨摸了摸鼻子,拉著玲瓏離開。 直到房門關(guān)上,長安才愣愣轉(zhuǎn)過頭看著許珩。 “怎么了?”許珩一時有些慌神,慕容臨不會把長安給治傻了吧? “我沒事?!闭ソ心饺菖R再來看看,卻被長安一把拉?。骸爸皇怯行├哿耍 币粓鰤舴路鹱屗诌^了一生,現(xiàn)在是身心疲憊。 “那你休息,我去外間守著你?!痹S珩替長安捻好被子。 “陪我說說話。”長安突然開口。 許珩這才發(fā)現(xiàn)長安拉住他衣袖的手并沒有放開過。她這么依賴他,讓他很是滿足。他在床邊坐了下來,輕聲道:“你說,我聽著?!?/br> 心底的秘密實在太沉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許珩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可能還是她太脆弱,經(jīng)歷過慕容遠(yuǎn)認(rèn)出她的打擊,她已經(jīng)快要承受不住。 長安頓了許久,才開口問:“你相信重生一說嗎?” 許珩萬萬沒想到長安竟是要說這個,這是不是代表她打從心眼里接受他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我相信!” 長安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繼續(xù)道:“我就是重生回來的。” 長安跟許珩講了很多事,從楚宮講到郁州,從郁州講到齊都,甚至還講了許多他都沒有調(diào)查出來的事情。他才知道,她所受的苦竟比他所調(diào)查到的要多得多! 可她講故事的時候,臉上很平靜,明明剛剛夢中還在哭泣,他越發(fā)的心疼她。 聽完長安所說的,他輕柔著她的頭安撫她:“都過去了!這一世什么都不同了,你有了我,我不會讓你再受到那樣的傷害?!彼F(xiàn)在才恨自己嘴笨不會哄人,來來去去安慰長安的也就那么幾句話,但那些話卻也是他此生的唯一目標(biāo)。 “你不嫌棄我?”長安問許珩。 “傻瓜,我怎么會嫌棄你?”心疼都來不及,怎么會嫌棄? “我的心底只有恨、我曾經(jīng)有過慕容遠(yuǎn)的孩子、我曾經(jīng)為他要死要活過。” “那我便幫你除去你恨的那人,你只要開心活下去就行?!彼泻?、她愛過慕容遠(yuǎn)、她有過慕容遠(yuǎn)的孩子都是因為他當(dāng)初先拋棄她的,他怎么會嫌棄她? 許是跟許珩說開了,覺得未來的路不再是她一個人,不管以后跟慕容遠(yuǎn)會怎樣,她都不會再害怕,因為她知道會有一個人一直陪著她走下去,長安心底前所未有的感到輕松,由衷的感謝上天:“幸好,我這一世遇到了你!” “如果,那個拋棄你的小午如今再站在你面前,你會不會認(rèn)出他?或者跟他離開?”許珩問長安。 長安想了想,回到:“應(yīng)該認(rèn)不出來了吧?我遇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少年,如今應(yīng)該已經(jīng)長成了青年,而且時間太久,我已經(jīng)忘了他的模樣?!?/br> “那你喜歡過小午嗎?” “現(xiàn)在的我喜歡你?!遍L安以為許珩這樣問是擔(dān)心她對小午有意思,她覺得他著實想多了,若她對小午真存在那個意思,當(dāng)初便不會再對慕容遠(yuǎn)動心。 許珩眸色暗了幾分,低下頭更不敢看長安。 他還是不敢告訴她他就是讓她找了一路又拋棄他的小午。也不不敢告訴她他也是重生的。 原來他也是個膽小鬼,怕被自己鐘意之人討厭的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