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她要跪,就該繼續(xù)去跪在老夫人的門前。”白術(shù)氣鼓鼓的說道:“她這樣,也不知道是隔應(yīng)的誰?!?/br> 白薇將一個包好的湯婆子遞給秦雨鸞,對白術(shù)說道:“老夫人只是看在白小姐自幼算是長在她身邊的份上幫她一把,大規(guī)矩上看的比誰都重。真的要去求老夫人,還不如等夫人松口,夫人松口了,老夫人也不會攔著。” “松口,”秦雨鸞自語道:“自然是要松口的?!?/br> 白術(shù)白薇一驚,只聽秦雨鸞繼續(xù)道:“她白雨鵑置禮法于不顧,我卻不能讓二哥被潑上一身臟水?!?/br> 白薇猶豫道:“畢竟又兄妹血緣,白雨鵑她未必敢顯露出來,而二少爺風(fēng)光霽月,肯定也沒有這個心思的?!?/br> “我能看出來,你們也能看出來,別人未必是瞎子,她自以為自己掩飾的多好,可是連一個眼神都蓋不住?!鼻赜犒[眼神堅定下來:“我不止要她死了這條心,還要讓她再也不敢想?!?/br> 之前秦雨鸞知道了白雨鵑的心思,一邊不讓她見到二哥,一邊為二哥挑選心儀的女子??墒悄翘煸诓》坷?,她已經(jīng)知道了二哥心底有人,連燒糊涂了都記得的,那是見再多名媛都沒用的。 秦雨鸞并沒有去見傅元姝,而是去了秦老夫人那里,就像白薇說的一樣,老夫人雖然年紀(jì)大了,心軟了,可是在大規(guī)矩上依舊比誰看的都重。她并不是不開明,白雨鵑未被逐出家門之前,她想讀書,讓她讀了,她不要纏足,也讓她解了??墒且钦娴耐丶夷樕夏ê冢退闶乔赜犒[這個嫡女,沒有道理的話她也是忍不了的。 即使里面有不看重庶出的原因,可這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的縱容。 “大小姐來了?!鼻乩戏蛉松磉叺睦蠇邒呖吹剿阈χ蟻恚骸斑@樣冷的天,大小姐仔細(xì)凍著。” 老婦人的房間里燒著銀絲碳,這種碳沒有煙,放一把陳皮或者干花進(jìn)去,便會又清雅的香氣傳出來,秦雨鸞把大氅遞給了白薇,視線也沒一絲移到她身上,只是問道:“祖母在嗎?” 嬤嬤被秦雨鸞的氣勢一怔:“老夫人在屋內(nèi)呢?”見秦雨鸞大步走進(jìn)去了心中才想著,大小姐不愧是當(dāng)了元帥夫人的,整個人的氣度都大不一樣了。 秦雨鸞一進(jìn)去就看到老夫人坐在搖椅上,兩年前養(yǎng)的那只貓還在,只不過更胖了,看去像是一個大毛球一樣,此刻正懶洋洋的躺在桌腳下,看到人進(jìn)來,也只是瞇了眼懶洋洋的喵嗚了一聲。 “祖母?!鼻赜犒[上前半跪在老夫人身邊。 “雨鸞來了?!鼻乩戏蛉烁煽莸氖州p輕拍了拍她肩膀,沉默良久才嘆聲說道:“好好好,你現(xiàn)在算是苦盡甘來了,要是再生出封家嫡長子,一輩子的尊榮享用不盡,……只有雨鵑那個孩子,現(xiàn)在還讓人放心不下?!?/br> 秦雨鸞鼻子一酸,想了一路要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第二日,秦雨鸞讓人去將白雨鵑請到了竹園,白雨鵑對竹園親近不起來,在她看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從竹園開始的。于是連到了秦雨鸞的面前,臉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我讓人送你出國可好。” 坐著一下一下把玩著茶盞的白雨鵑猛然一驚,抬頭看她:“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說這個?” 秦雨鸞并沒有回答她,反而細(xì)細(xì)的打量她,半響才開口說道:“當(dāng)年你被趕出家門,孤苦無依,聽說二哥助你良多,不僅將你接到國外,甚至還為你爭取到了大學(xué)旁聽的名額?!?/br> “是,要不是沒有二哥,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在哪?”白雨鵑嘴唇被牙齒咬的發(fā)白,一字一句的說道:“這秦家,真正為我著想的,也就只有二哥了?!?/br> 聽了這話,秦雨鸞的臉色淡漠的都要結(jié)冰了,冷聲道:“既然如此,二哥幫你這么多,你總不能連累他。” 白雨鵑怔了一下,隨即氣的發(fā)抖,想要質(zhì)問她自己如何連累了二哥,可是一對上秦雨鸞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雙眼,就覺得有一盆冷水在這個刺骨寒冬里從頭上澆下,連血液都凍住了。 她腦海里只回蕩著一句話‘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br> “其實我一直很佩服你!”秦雨鸞看著幾乎要顫抖的白雨鵑。 “佩服我?”白雨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你確定不是在諷刺我?!?/br> “有時候我在想,跟我比起來,你的確更勇敢一點,至少我不敢直言的將一些話說出來?!边@下不止是白雨鵑了,連白術(shù)白薇都奇怪的看了過來。 “雨鵑,最讓我對你覺得可惜的是,你敢說的,卻不敢做,你敢做的,卻不走正道,而你敢想的,卻偏偏天理難容,如果這是你一個人的事,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可你偏偏要將無辜的人拖下水?!?/br> “所以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在諷刺你?!?/br> 秦雨鸞慢慢的走近已經(jīng)癱坐在地上的白雨鵑,眼神銳利的看著她:“我知道你覺得秦家對不住你,可是我秦家并沒有真正欠你的?!?/br> “我……我……”白雨鵑掩面低泣,接著頗有些惡狠狠的看著秦雨鸞:“這就是秦家欠我的,難道只是因為我是庶女,你是嫡女,就讓我天生低你一等嗎?做庶女,又不是我愿意的。” “你要記得,你現(xiàn)在不姓秦了,”秦雨鸞厲聲道:“你要是真的和秦家劃得一干二凈,不借秦家的勢,不用秦家的錢,我還對你說一聲佩服,可惜,你這樣的人,想要拉你一把,都不知道該往哪里使勁。” 白雨鵑被秦雨鸞說的難堪無比,可是卻伸出手來將臉上的眼淚擦得干干凈凈,強制維持著自己的體面,她扶著椅子站起來,因為這兩天的久跪,膝蓋那里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我和二哥?” 她話沒說完就被打斷:“可別說和,二哥對你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可一點都不知道?!?/br> “你以為,想要看清楚你,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嗎?我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愛慕二哥,還是將他當(dāng)作父親的角色,華國,你不準(zhǔn)再留?!?/br> 秦雨鸞看著臉色慘白一片的白雨鵑:“現(xiàn)在我送你出國,是最后一次看著血脈的份上,以后你是死是活,是榮是辱,再跟我秦家沒有半點關(guān)系。” 秦雨鸞靠近白雨鵑,在她身邊耳語道:“要是你的心思被二哥知道了,我就讓你后悔生在這個世上。” 白雨鵑僵在原地,連秦雨鸞幾人什么時候離開都不知道,半響才顫顫巍巍的往外走去,口中還在喃喃自語道:“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要是她忍得住,我也不說什么了,可她偏偏忍不住。”長廊上,秦雨鸞看著開始飄落的雪花:“真是可悲可嘆?!?/br> 等到白雨鵑離開秦家的消息傳到正院的時候,傅元姝冷笑一聲:“果然和以前一樣上不得臺面,連裝模作樣都裝不了幾天?!?/br> 而秦老夫人卻是向身邊跟了她一輩子的嬤嬤問道:“前天雨鸞在竹園跟雨鵑說了些什么,打聽的出來嗎?” 嬤嬤卻是溫和的笑道:“大小姐現(xiàn)在真的是長大了,不跟以前,院子里的事情是一點風(fēng)聲都沒傳出來,以后您只要等著抱曾外孫就好了。” 秦老夫人哪里看不出這個跟在自己身邊半輩子的丫頭是向著誰的,無奈的搖搖頭:“你啊!”接著又在她的攙扶下往屋里走去:“好在雨鸞不是個心狠的孩子,不至于做出手足相殘的事情來?!?/br> ☆、103|第 103 章 送白雨鵑離開的其中一人是她曾經(jīng)在秦家時候的大丫頭吉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千方百計的打聽出來白雨鵑將要離開華國,在秦雨鸞往正院里去的路上跪著將她攔了下來,說是送小姐最后一程。 不知道為什么,大小姐沒有問為什么就同意了。 其實哪里用得著問什么,秦雨鸞只要一對上那雙仇恨的眼睛,就明白什么都不用問。里面有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她已經(jīng)想不到事后會不會受到懲罰了。 碼頭上,凜冽的寒風(fēng)從四面八方吹來,吉祥對著白雨鵑說道:“白小姐,該離開了。” 白雨鵑卻是搖搖頭,依舊癡癡地看著來時的路:“我在等二哥,他知道我今天要離開華國,肯定會來送我的?!?/br> “白小姐,輪船就要開了,二少爺他不會來的?!奔樯砩现淮┲患肱f的棉襖,站在碼頭這樣空曠的地方,最是不保暖,可是她像是感受不到一樣,看這白雨鵑此刻痛苦的樣子,反而露出了一個微笑。 輪船的汽笛聲響起,白雨鵑一顆心不斷的下沉,她最想見的那個人,終究沒有來。 她轉(zhuǎn)身看這吉祥,拎著手提箱的手不斷收緊,半響復(fù)雜道:“吉祥,沒想到最后來送我的,只有你。” 吉祥的聲音有些刻板,又帶著無比的快意:“不,白小姐,我不是來送你的,我是來看你可憐的樣子的。” 晴天霹靂莫過于此,白雨鵑看著她震驚的問道:“吉祥?你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因為你當(dāng)初離家出走,我和如意為此受到了責(zé)罰,我們被貶為三等丫頭,”吉祥的眼底有淚光閃現(xiàn),她哽咽道:“這些也沒什么?可是如意卻還是對你忠心耿耿,求了夫人去照顧白姨娘,在替白姨娘給你舅家送東西的時候被你表哥給糟蹋了?!?/br> 白雨鵑的一張臉被駭?shù)膽K白,吉祥看著她恨聲道:“你的舅家是什么樣的人你不會不知道吧?你往日可是看他一眼都覺得傷眼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白雨鵑看著吉祥嚇人的樣子,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幾步:“如果我知道話?” 吉祥打斷她的話:“你知道又能怎么樣呢?不過是像白姨娘一樣,把如意送給你那吸血螞蟥一樣的表哥做妾,不到一年就被糟蹋死了。你們母女都是這樣自私無情的人,成日里想的都是陰謀小道,又哪里會為別人考慮半分。” 吉祥的怨恨像是化身為寒風(fēng)中的利刀,四面八方的朝她扎來:“你以為二少爺為什么不來送你,因為他從來沒有看重過你,沒了給大小姐當(dāng)靶子的作用,你是一點用都沒了?!?/br> 白雨鵑氣的要嘔血,此前吉祥說再多的話都沒有這一句來的打擊人,靶子,什么靶子。 她恍惚記起剛從國外回來的時候,那時候正是秦雨鸞已經(jīng)開始著手辦理機械廠了,而且毫不低調(diào),報紙上對她的流言蜚語從未少過。 她那時候心中有著雄性壯志,想要做時代的先鋒,男女平等的先驅(qū)者,報紙上有了一則秦雨鸞的消息,必定會有她白雨鵑的文章刊登在更顯眼的地方。 相比秦雨鸞一個婦道人家在外面做生意來說,她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抨擊封建舊社會大男子主義的弊端更引人注目。 而文人酸儒對她的口誅筆伐,她從一開始的氣憤變得洋洋得意,這些沒用的臭男人,也只會從這上面找回場子,要不是被她說中了心事,又怎么會這么急不可耐的跳出來呢? 她的活動越來越多,做的事情越來越出格,甚至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女子一起,成立里反生育聯(lián)盟。 二哥在里面做了什么呢?他什么都沒做,只是送她書籍,將她的文章刊登在報紙上而已。 白雨鵑像是雕像一樣站在那里,然后彎腰,緊緊的捂住胸口,她心痛的快要窒息了,拼命的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是吉祥為了幫如意報仇故意氣她的,吉祥不過是一個丫頭,又怎么能猜得到二哥的心思呢。 可是二哥這樣聰明、這樣有城府的一個人,又怎么會猜不到,她會走到現(xiàn)在這么一步。 吉祥看著白雨鵑的樣子,終于覺得心中一口多年的郁氣幾次消散,這樣的一個人,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知道痛不欲生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樣的了。 白雨鵑完全像是行尸走rou一樣了,她站起來,吉祥的大笑她都聽不見,外界的一切她也看不見,木訥的轉(zhuǎn)身,拎著她在華國整理出的所有行李,失魂落魄的往輪船的方向走去。不過一個藤條行李箱的東西,是出國后她前二十多年曾經(jīng)存在于華國的證明。 吉祥有些驚訝,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對方居然還能夠這樣穩(wěn)住。 不過這些事,這個人,往后再也跟她沒有一點關(guān)系了,沒再看白雨鵑,轉(zhuǎn)身離開了。 吉祥回到秦家之后,沒有去見秦雨鸞,反而去了柳園。 秦浩熙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吉祥,手上還拿著一份報紙,他將報紙翻了個頁,溫聲說道:“都說清楚了?!?/br> 吉祥的頭重重磕下去:“是,都說清楚了?!?/br> “起來回話吧,我這里不興磕頭這一套。” 吉祥愣了一下,回想起早上她去跪求大小姐的時候大小姐也說了一句差不多的話?!拔易畈荒蜔﹦e人跪來跪去了,有什么事起來說吧?!?/br> 直到聽到二少爺不耐煩的哼了一聲,吉祥才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的站起來,恭恭敬敬的把在碼頭上說過的話一字不落的全說了,此刻她的記憶力無比出色,連白雨鵑最后的表情是什么樣子的都說了。 秦浩熙又一剎那的怔然,隨即將報紙扔到桌上:“她要是沒有那種見不得人的心思,我不介意瞞著她一輩子,可是既然有,自然要好好清醒清醒。這樣,也就當(dāng)重活一次了?!?/br> 吉祥說完之后就低著頭,聽了二少爺這摸不著頭腦的話也不敢問是什么見不得人的心思。 可是二少爺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說道:“你應(yīng)該知道大小姐那里要是問起來該怎么回答,你從來沒有見過我?!?/br> 吉祥一個激靈,連連道:“二少爺放心,吉祥明白?!?/br> 等到客廳里空無一人的時候,秦浩熙才從口袋里再度拿出利亞的照片,從她的發(fā)絲,一直將指尖移到她的臉上。半響后才站起來,回到了房間,拿出一個帶鎖的檀木盒子,將照片放到盒子的最底下。接著將盒子鎖起來放到衣柜的深處。 “參謀長。” 秦浩熙回過神來,把扶著柜子的手垂下來,眉頭皺的緊緊的,看著來人說道:“進(jìn)來怎么都不敲門?!?/br> 可憐的副官受到了無妄之災(zāi),無辜道:“我敲門了,明明是你太入神了?!苯又€走近探頭探腦問:“哎,你剛剛在想些什么?” 深刻了解這貨是什么屬性的秦浩熙連一個眼神都不留個他,直接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說道這里副官立刻正色說道:“三次青霉素的實驗已經(jīng)完成了,對大部分病人都是有效的,可是有一個病人感染并不嚴(yán)重,不知道為什么注射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去世了?!?/br> “丹尼爾醫(yī)生人呢?”秦浩熙馬上問道。 副官說道:“丹尼爾醫(yī)生很堅持,要先去見夫人?!?/br> 秦浩熙馬上拿起軍帽帶上:“走,去看看?!?/br> 竹園。 秦雨鸞正在看戴安娜.丹尼爾的研究記錄,此刻兩人也談起了這個問題。 “不到五分鐘就出現(xiàn)了呼吸困難,并且很快陷入昏迷,注射后二十八分鐘后停止了呼吸?!?/br> “過敏?!”秦雨鸞篤定說道。 戴安娜.丹尼爾點點頭說道:“是的,即使只有這么一例,也可以肯定,肯定有一部分人對青霉素存在過敏反應(yīng),是無法使用的?!?/br> 秦雨鸞用手敲自己的頭,她怎么將過敏反應(yīng)給忘了,她該慶幸二哥對青霉素不過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