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差了還沒回來，爸爸你別著急，我馬上過來，你等著我?！?/br>
    余爾掛了電話，給白經(jīng)池撥過去，果然是沒人接聽，她給他發(fā)了條短信，然后匆忙換了衣服往醫(yī)院趕。

    白謙已經(jīng)給周虹辦理了住院，具體的檢查報告還沒有出來，周虹的狀態(tài)看起來似乎還不錯，看到余爾的時候還笑瞇瞇地說她最近胖了。余爾跟白爸爸一樣緊張得不行，白經(jīng)池很孝順，自從上次白mama生過大病之后就一直很緊張她的身體狀況，知道她又住院了肯定會擔心。

    “媽，你感覺怎么樣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進來之前白爸爸交代她先不要說腦瘤的事，沒確診之前他不想讓她知道了難過。

    “嗐，沒事兒！”周虹把她拉過去坐下，“我就是這幾天老眼花，估計是年紀到了老花眼了，就你爸小題大做，非要來檢查檢查?！?/br>
    “爸不是擔心你嘛，檢查完了才能放心……”

    余爾話還沒說完，握著她手的周虹突然變了臉色，把她的左手拉起來，瞅了瞅她光禿禿的無名指，一臉驚疑：“你戒指呢？”

    余爾心里咯噔一跳，“戒指……被劃了一下，我拿去修了?！?/br>
    周虹這才松了一口氣，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們……”停頓了一下，嘆口氣，“小池隨他爸，嘴不甜，不會說好話哄人，他要是嘴笨惹你不高興了，你可別往心里去，要怪就怪他爸，都是他基因的錯！”

    說著還瞪了白謙一眼，惹得余爾好笑不已。

    一旁削蘋果的白謙無辜中槍，看看編排他的那倆人，不敢說什么，小聲嘟囔了一句，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余爾：“來，這個甜?！?/br>
    余爾笑嘻嘻說“謝謝爸爸”，接過來小口啃著。

    周虹笑瞇瞇看著她吃蘋果，在她胳膊腿上輕輕捏了捏，“看著是胖了點，身上還是沒rou……你多吃點，太瘦了不好，千萬別學人家減肥啊，小池就喜歡胖乎乎的女孩，他小的時候鄰居有個小姑娘名字叫小小，其實是個小胖墩，小池可喜歡她了?！?/br>
    白謙把削好切成塊的蘋果放在小碗里遞給她，無奈道：“在孩子面前瞎說什么呢！”

    原來白先生喜歡胖姑娘啊……余爾抱著蘋果，暗自想著，怪不得小時候那個暑假他對她那么好，那個時候她可比現(xiàn)在胖多了。

    周虹的性格其實有點大大咧咧的，什么話都說，也不避諱，這邊把家里兩個男人都吐槽了一遍，又扎著蘋果跟余爾說：“你這個月例假來了沒？”白謙尷尬地咳了一聲，她也不在意，繼續(xù)問，“有消息了嗎？”

    “沒有……”余爾都被她搞得有點不好意思了，“還沒到日子呢?！?/br>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周虹也并沒有多失望，她雖然心急抱孫子，但孩子的事畢竟還是要他們自己做主，況且這個月的例假還沒來，那還是有希望的嘛。

    “嗯嗯，你這瘦的跟紙片兒似的，多吃點，先把身體養(yǎng)好，小池年紀也不小了，你們小兩口好好打算打算，要是擔心沒時間帶孩子，還有我跟你爸呢，我們有時間！”

    余爾乖乖地點頭：“知道了。”

    她是很想要孩子的，不過之前白先生一直沒有要孩子的打算，每次親熱都會提前做好準備，搞得跟例行公事一樣，上次小雨傘沒了之后，他們才開始不做措施，也一直沒有再買過。他的意思，應該是可以要孩子了吧？

    檢查結(jié)果很快出來，腫瘤是良性的神經(jīng)鞘瘤，不大，位置也較淺，手術(shù)可以完全切除。因為發(fā)現(xiàn)得及時，她的癥狀也比較輕，對身體沒有造成太大影響，頭痛和視覺障礙都是顱內(nèi)壓升高導致的，切除之后就會恢復。

    簡單來說就是，只要切掉就沒事兒，手術(shù)成功率也很高。

    余爾松了一口氣，中午買了飯給他們送過去，剛把小桌子支起來，白經(jīng)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余爾簡單跟他說明了一下情況，就把電話給了白mama，讓他們聊。

    原本今天看完工地處理一下收尾工作，第二天就可以趕回來的，趕巧這天早上工地出了事，白經(jīng)池忙得團團轉(zhuǎn)，直到中午才有一點空閑，看到余爾的短信馬上就把電話打了過來。聽說白mama的身體沒有大礙才稍稍放了心，只是這邊事情有點棘手，他暫時走不開，歸期又要后延了。

    雖然是個小手術(shù)，保險起見，余爾還是聯(lián)系了爺爺那個老戰(zhàn)友——部隊醫(yī)院腦外科的馬主任，拜托他抽時間過來。馬主任其實工作很忙，但二話沒說就推了兩個原本就定下的講座和交流會，答應下周過來。

    余爾在醫(yī)院陪了他們一天，下午打算去買飯的時候，居然接到了寇茵的電話，稀奇得很。

    一接通，她還沒得及說話，那邊寇茵語速飛快地說：“我在南山療養(yǎng)院，你馬上過來一趟?！?/br>
    裝了那么多年的溫柔賢惠，她還是第一次用這樣冷硬的口吻跟余爾說話，余爾不喜歡她的語氣，同樣冷硬地回了句：“我現(xiàn)在有事，沒時間?！?/br>
    寇茵頓了一下，說：“你爸的病危通知下來了，不管你有沒有時間，現(xiàn)在、立刻、過來！”

    說完徑自掛了電話。

    病危通知……余爾高攏著眉頭，收了電話，一時有些茫然，甚至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

    “有事你先去忙吧?！卑字t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檢查報告下來之后，他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你媽這兒有我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忙完了早點回家休息，記得吃飯?！?/br>
    “恩?！庇酄柊咽謾C塞進口袋里，拿起擱在沙發(fā)上的圍巾和帽子，“那我明天再過來陪你們，早飯我做好了帶過來，外面的飯菜不衛(wèi)生?！?/br>
    白謙送她出門：“早飯我出去隨便買點就行了，天兒冷，你別跑來跑去的了，小心凍著。”

    “哎呀，爸你別跟我客氣了！”余爾笑著把圍巾圍上，“你再跟我見外我生氣咯?！?/br>
    白謙也笑了：“你這孩子……行了，趕緊去吧?！?/br>
    余爾笑著跟他揮揮手，戴上帽子跑開。坐上車往療養(yǎng)院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又慢慢消失了。

    說出來都覺得好笑，她長這么大，唯一感受到的父母一樣的關(guān)愛，全是來自于公公婆婆，親生父母沒有給她該有的愛，繼母就不可能了。

    除了血緣關(guān)系之外，什么都沒有給過她的那個爸爸，現(xiàn)在也快要沒了，余爾心里并沒有難過的感覺，她更在意的是，寇茵今天的態(tài)度。

    爺爺不在了，現(xiàn)在爸爸也快要死了，所以她終于可以不用偽裝了嗎？

    ☆、chapter 20

    在療養(yǎng)院見到寇茵和她身后的律師團時，余爾并沒有多么意外，其實從她在電話里的態(tài)度就可以窺見一些端倪了。

    “余小姐?！睘槭椎那貤顩_她打了個招呼。

    “秦律師?！庇酄栒J得他，她爸爸的律師，在他出事之前曾經(jīng)頻繁出入余家，應該算是他面前的大紅人吧。雖然知道她不得爸爸喜歡，但對她的態(tài)度一直很好，不知道算是善良還是聰明。

    “應寇女士的要求，今天在各位的見證下宣讀余延釗先生的遺囑，余小姐，需要的話，你可以叫你的律師過來?！?/br>
    余爾兩手往口袋里一插，坐到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不用，你讀吧。”

    秦楊點點頭，向身旁另外三位律師示意后，打開手中的文件夾，一本正經(jīng)宣讀起來。三十出頭的年紀，也許是工作性質(zhì)的緣故，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絲不茍，甚至有點刻板，聲音還算好聽，不過這種時候沒人有心情欣賞。

    “……本人名下目前共擁有……本人去世之后，名下所有資產(chǎn)由妻子寇茵繼承……本遺囑前述列明的秦楊律師作為執(zhí)行人，代為執(zhí)行本遺囑……本人在此明確，訂立本遺囑期間本人神智清醒且就訂立該遺囑未受到任何脅迫、欺詐，上述遺囑為本人自愿作出，是本人內(nèi)心真實意思的表示……”

    果然如此……這是余爾聽完之后腦子里蹦出來的第一句話。幸好對他從沒有過奢望，現(xiàn)在也不至于太難過。

    秦楊念完，合上文件，寇茵客氣地遞了杯水過去。

    余爾就在這個時候站起來，留下一句“我沒意見”，直接打算離開。

    “等一下！”寇茵叫住她，朝律師團看了兩眼，走到她跟前，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你爸的股份都在你手里吧，你……”

    “沒有?！庇酄栔苯哟驍啵揽芤鹣胝f什么，但她不會讓她如愿。余延釗名下所有的房產(chǎn)和存款都可以給寇茵，她不稀罕，但是公司是余家的，是爺爺?shù)模豢赡茏尶芤鹑局浮?/br>
    “公司他沒有股份?！庇酄柶届o地說。

    寇茵的表情有剎那的驚訝，很快又變成深深的懷疑，“怎么可能！他打理公司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沒有股份？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但剛才你也聽到了，你爸爸的遺囑寫得很清楚，他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當然也包括那些股份，全部歸我們，沒有你的份?！?/br>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你請了這么多律師，清算一下他的財產(chǎn)還不是易如反掌么。再不濟，你直接進去問他好了，”余爾眼底閃過一絲譏誚，“如果他能回答你的話。”

    寇茵急了，聲音也尖銳起來：“我知道你想獨占公司，但你爺爺留給你那么多股份也夠了，想獨吞你爸爸的那份，也要看你有沒有那么大的胃口！”

    余爾不耐煩與她糾纏，往她身后的秦律師看過去，語氣不耐道：“秦律師，我爸名下有多少資產(chǎn)你應該比我清楚吧，麻煩你跟她解釋清楚，別讓她像只瘋狗一樣亂吠，丟我余家的臉?！?/br>
    說完直接摔門而出，將所有的斥責和怒罵隔絕在里面。

    臨走前她還是到余延釗的主治醫(yī)師那兒走了一趟，他的情況確實很不好，估計撐不過幾天了，醫(yī)生委婉地提醒她可以準備后事了。

    余爾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爺爺已經(jīng)不在，爸爸也要沒了，除了連現(xiàn)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小叔之外，這世上她再沒有親人了，但她心里居然沒有一丁點的難過，有的只是對余延釗的嘲諷：看吧，你要死了，你心心念念的妻子卻先忙著爭遺產(chǎn)，你還滿意嗎？

    當初余延釗和她mama離婚沒多久，就打算再娶，爺爺極力反對，壓了好幾年，到余爾六歲上小學的時候，他才松口，同意讓寇茵進門。大概那時候爺爺就料到了余延釗會搞這么一出，所以寇茵進門的交換條件就是余延釗要把持有的那些股份交還給他。

    余延釗想著畢竟是他親爹，股份最后不還是要回到他手里，暫時拿出來也沒什么影響，反正公司都是他的。他大概沒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就會中風，也沒想到自己親爹真的那么狠心，一點股份都沒給他留。

    余爾知道爺爺這么做都是為了給她鋪好后路，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愛她了。爺爺是個很慈祥的老頭兒，也很喜歡小孩子，但跟另外兩個孫子卻從來都不親，甚至都沒有怎么抱過他們，就只是因為怕她看到了難過。

    她沒有爸爸mama疼愛，但爺爺給了她一切。

    心情多多少少還是受了點影響，余爾沒心情吃飯，回家先喂了白球球，自己啃了兩盒餅干墊肚子，然后查了查食譜，打算煲個湯明天給白mama喝。

    她在廚房準備材料的時候，白經(jīng)池又打了個電話過來，聽起來環(huán)境挺嘈雜的，好像還在忙。他應該是先給爸媽打過電話了，跟余爾交代了幾句，就匆匆掛了電話。

    余爾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上幾句話，聽著電話里的嘟嘟聲，不滿地撅了撅嘴，拿起刀，把案板砍得震天響。

    又回不來……那干脆不要回來了！╭(╯^╰)╮

    除了早上起來會頭痛一陣、偶爾視力不太好之外，周虹的身體并沒有大礙，精神狀態(tài)也挺好的，在醫(yī)院住了幾天，該做的檢查都做了一遍，各項指標都還算正常。馬主任那邊應該是跟醫(yī)院聯(lián)系過了，已經(jīng)安排了手術(shù)時間，現(xiàn)在萬事就緒，只等下周做手術(shù)了。

    白謙也沒跟周虹說具體的情況，只說做個小手術(shù)就能治好，現(xiàn)在兩個人心情都挺輕松的。余爾每天做好飯送過去，再陪著他們說說話，時間竟也過得挺快的。

    周虹聽余爾說養(yǎng)了一只小胖兔子，好奇的很，非讓帶過來給她瞧瞧。醫(yī)院是不允許帶寵物進來的，余爾被她央的沒辦法，穿了一件內(nèi)襯、衣領(lǐng)和口袋都是兔毛的大衣，把白球球藏在大大的口袋里，白色的一片，不仔細看竟也分辨不出來。

    她就這么偷偷把白球球帶了進去，周虹看到小兔子喜歡得緊，還一直夸余爾名字起的好，兔如其名，十分貼切。她逗著白球球玩了一天，晚上余爾要帶回家的時候她還戀戀不舍的，交代她明天一定也要帶過來。

    搞得余爾好笑又無奈，都有點怕她病好了就要把白球球搶走了。

    南嘉不知道從哪里聽說周虹病了，這天下午跟她母親劉晴一塊來醫(yī)院探望。周虹跟劉晴認識很多年了，南嘉可以說是她看著長大的，好多年沒見過面了，這一見著就有點激動。

    “小嘉呀，快過來快過來！”周虹激動地坐起來，沖她招手。

    南嘉提著果籃，跟在劉晴后面進來，笑著喊了一聲：“周阿姨，白叔叔?！?/br>
    白謙也挺高興的，招呼她們坐下，拿了水果出去洗，“你們先聊著，我去洗點水果。”南嘉要幫忙，被他連連擺手拒絕，“不用不用，你好不容易才回來，陪你阿姨好好說說話?！?/br>
    南嘉走到床邊坐下，立刻被周虹拉住了手：“哎喲，好長時間沒見了，什么時候回來的呀？”

    南嘉細心地幫周虹掖掖被角，笑著回答：“我剛回來沒多久，找了份工作，這段時間有點忙，還沒來得及看看您呢?！?/br>
    “我們小嘉真是有出息??！”周虹笑瞇瞇地感嘆一句，“在外面讀書讀的怎么樣啊，東西吃得慣嗎？那邊都是些漢堡薯條什么的，沒咱們中餐好吃吧？”

    “是沒咱們的好吃，尤其是您和我媽做的菜，我在那邊都快想死了！”

    周虹樂了：“你這孩子就是嘴甜，我做的菜哪能和你媽的相提并論，你媽那手藝可是祖?zhèn)鞯?，你這幾年不在不知道，你們家的飯館現(xiàn)在可出名了，到咱們那旅游的人，好多都是慕你媽的名來的！我手藝要有你媽一半好就能行了，要不經(jīng)池以前怎么老跑你家吃飯去。”

    南嘉也笑，渾不在意似的，開起玩笑：“我就說他喜歡的其實是我媽吧，他還不承認！”

    被劉晴拿橘子皮丟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斥道：“你這孩子，說話怎么沒皮沒臉的……”

    這話卻提起了周虹的傷心事，臉上一下子沒了笑容，拉著南嘉的手，連聲嘆起氣，情緒也低落下來：“哎，都是怪我這病，你們倆孩子好好的，要不是因為我，就能一塊出去讀書，一塊工作，”她抹了抹眼淚，語氣滿是自責，“現(xiàn)在也該有孩子了……”

    “阿姨這怎么能怪您呢，我們倆是沒緣分，跟您的病沒關(guān)系?！蹦霞蔚?，明明是安慰她，語氣里卻有說不出的悵然。

    “你不知道……”想起當年的事，周虹情緒激動起來，眼淚落得更兇，“都是因為我的病??！要不是為了借錢給我治病，經(jīng)池哪會放棄出國，哪會兒跟你分手？”

    南嘉轉(zhuǎn)頭看向劉晴，她也是一臉茫然?！敖桢X？跟我們分手有關(guān)系嗎？”

    “都是因為我的病??！為了給我做手術(shù)，借了余家一大筆錢，還不上，經(jīng)池為了報答余家，才答應娶她的啊，要不然也不會跟你分手，還放棄出國讀書的機會……”周虹捂著臉痛哭起來，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坎兒，因為她的一場病，耽誤了兒子的前程和人生，這么多年她心里也放不下。

    南嘉徹底愣住了，她當然知道周虹口中的那個“她”指的是余爾，只是沒想到，原來經(jīng)池和余爾之間還有這一茬……

    半晌，南嘉才勉強把事情理順了，難以置信地問道：“阿姨，你的意思是，經(jīng)池娶余爾，不是自愿的？”

    ☆、chapter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