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雙手緊握住膝,他別過落在岑睿臉上的視線,盯著車角一晃一搖的燈籠,輕聲道:“我只是想弄明白自己喜歡的人究竟是男……” “是男是女又如何?”岑睿打斷他的話,直視魏長煙錯愕的臉龐,唇側(cè)笑意涼薄:“朕與魏卿只能也只會是君臣之情?!贝寡蹞崞叫淇诘陌櫦y:“魏卿肩負魏氏上下百余口的性命未來,而朕則擔著整個恭國社稷,你我的處境皆是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fù)。想想魏氏的百年根基和你一族人,剛剛的話你可還能說得出口?” 魏長煙沉寂良久,悲涼一笑:“如果今晚換做傅諍對你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是也做同樣回答?!” “……” 傅諍…… 坐回御書房中,岑睿對著折子久久沒下筆,自嘲地笑了笑,以傅諍清冷淡漠的性子又怎會對她說出那樣情深意濃的話來呢? ┉┉ ∞ ∞┉┉┉┉ ∞ ∞┉┉┉ “將軍,您可看到魏都督了?”早朝后兵部侍郎叫住副都護祝伯符,一副吃了黃連的苦相:“我家尚書大人可找了大都督好幾回了,說要商議陛下去帝陵祭拜先帝一行的防戍。您要是看見了千萬要幫小人捉到他啊。” 自魏長煙告白失利,近有半月底下的武官們沒見到他們的頭了,連一向和魏長煙走動密切的祝伯符基本也沒見上他兩面,僅有一次他去大都督府找他,門檻垮了一半,被鼻青臉腫的魏如撞了出來。 “都護您現(xiàn)在千萬別進去!”魏如哭訴道:“我家公子他失戀了,正發(fā)瘋呢!” “……” 回憶完的祝伯符苦笑了下,道:“大都督這兩日身體不適,我去見一見你們尚書吧?!?/br> “也好也好?!?/br> 路過的秦英目睹此幕,輕輕皺了皺眉,將折子送到岑睿手上忍不住進諫:“陛下,魏長煙又有幾日沒上早朝。他擔任軍中要職,如此下去恐誤了大事?!?/br> “近來也沒什么要緊事,讓他休息幾日也無妨?!贬I裆p松,三言兩語將話題引到了別處:“我看了戶部的折子,江南一帶生了水患,田間作物損失頗重。水患一生,朕擔心會隨之引發(fā)時疫,民心不穩(wěn)。朕有意削減今年江南的賦稅,你這段時間多往戶部走兩趟,與云亭他們多商議商議。” 秦英點頭,又道:“陛下若是憂心,臣便親自走一趟江南?!?/br> 岑睿沉吟片刻,擺了下手:“你才從秦淮回來,不用了。我讓鐘疏走這一趟,順帶去看看那一帶的吏治。你眼睛沒他毒,這種事還是他在行。再說……你性子穩(wěn),有空和魏長煙談?wù)勑暮群染?,幫朕定定他的心。行軍打仗須疾風驟雨之勢,做人為官這般就顯沖動毛躁了,等著捉他小辮子的人不少?!?/br> 秦英不由搖搖頭:“陛下用心良苦,他若能體會到您這番苦心自是最好。” “朕也覺得自己是個為臣工考慮周到的好皇帝啊。”岑睿揮開扇子搖了搖。 “……” 秦英走了沒多久,徐知敏端著漆盤進來,放下湯藥:“陛下,魏都督這次是真?zhèn)叫牧?。?/br> 岑睿端著藥碗聞了聞,皺起眉:“長痛不如短痛,我是個皇帝,他要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娶老婆,讓魏家無后?魏老頭子不得用眼淚淹死我?”捏著鼻子一飲而盡藥汁,抹了把嘴:“世家子弟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他自己就是個浪蕩子,不過年輕氣盛罷了?!?/br> 徐知敏跪在岑睿身后,輕巧地捏著她的肩,慧黠一笑:“陛下真的僅是因為這些才拒絕了魏都督么?“ 岑睿神一恍,手腕撞在桌角,麻得她嘶地吸了口氣,嘴上嘟囔道:“不是這個,還是別的?” 徐知敏笑而不語,正要說些什么,來喜連滾帶爬滾進書房,一臉驚恐:“陛下!魏老爺子詐尸了!” “……” 兵荒馬亂之后,坐定下來的岑睿揉著手腕道:“魏老頭子你回來也不跟朕打個招呼?” 本應(yīng)葬生在上林苑中的魏老好端端地坐在岑睿對面,白須一翹:“老臣那不爭氣的孫子遲遲不肯娶妻,老臣在江陰待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著!那秦老頭子平日只會下棋,一點意思都沒有,老臣呆不住了!” 岑睿一臉便秘似的表情,撐著額干笑:“你這么大張旗鼓地回來,是要陷朕于不義之地啊?!?/br> “哪有!”魏老大掌一揮,嘿嘿笑道:“陛下莫擔心,老臣的孫兒一定會理解陛下您的用心良苦。那小子不激不行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魏家家業(yè)落到旁人手中吧?!?/br> 今日已有第二個人對她說出“用心良苦”這個詞,岑睿笑得臉都僵了,但愿……魏長煙那廝真的能如他爺爺所說那么善解人意吧。 魏老爺子死而復(fù)生的消息一傳出,當日即證明岑睿的預(yù)料是正確的。 “孫兒啊,你不要這樣看爺爺嘛。爺爺與陛下也是為了你和魏家好啊,你看你現(xiàn)在執(zhí)掌魏家不也挺好的嘛?”魏老對蒙騙自己孫兒這事毫無愧疚之心,樂呵呵道。 魏長煙眼睛紅得和匹孤狼似的,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你是說,岑睿從頭到尾都知道這件事,都在和你演戲?” “連遭重創(chuàng),可憐的公子啊?!蔽喝缥孀⊙郏桓胰タ次洪L煙的神情。 然而得知真相的魏長煙沒有立即沖去找岑睿算賬,一人一騎馳騁到獵苑,徹夜未歸。在他大醉之時,江南果如岑睿預(yù)見的一般,水患之后流行起了時疫,而作為重災(zāi)區(qū)的湖、杭兩州則同時爆發(fā)了流民動亂,竟在一夜間占領(lǐng)了湖州府衙。 其他好說,這動亂卻在岑睿的意料之外,打了她個措手不及。在她連夜召入兵幾位大臣商議之時,來喜突然稟報,稱魏長煙求見。 而他求見的目的,便是領(lǐng)兵平亂。 ┉┉ ∞ ∞┉┉┉┉ ∞ ∞┉┉┉ 魏長煙領(lǐng)兵南下,兵書尚書愁了,本來是由大都督陪同陛下去帝陵祭拜先帝?,F(xiàn)在人一走,時間緊張,他去哪找個武藝高強的冤大頭出來?。?/br> 陪著自家大人一同加班的侍郎拍了下腦袋道:“大人,您忘了,祝都護此番沒與魏都督離京,留在軍中呢?!?/br> 祝伯符當年與魏長煙一同出征北疆,自那后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皆是作為魏長煙副將,兩人私下交往也是頗多。經(jīng)小侍郎這么一提醒,尚書大人愉悅地吹了個口哨拍了板,就是他了! 往帝陵祭祀那日,旌旗十里,蔽奪日光,肅紛的皇家儀仗從朱雀門6續(xù)駛出,往京郊帝陵而去。 岑睿此次祭拜本是來看望她老子,給他燒點紙錢送點美酒。因為江南發(fā)了瘟疫,又臨時添了個活動項目,為民祈福。老子啊,你享受了一輩子的民脂民膏,死了也該在地下出分力吧。 岑睿的御輦打頭,兩邊皆有重兵守護,上都護祝伯符在隊尾壓陣,從皇城到帝陵一路平安無事。 到了帝陵,任務(wù)算是完成了一半。在岑睿頓在孝文帝碑前念念叨叨時,百官自覺地規(guī)避到遠處不去聽皇帝陛下陰暗的碎碎念,反正不用聽也曉得是在罵他們。 祝伯符打馬在帝陵邊巡視了一圈,正要御馬歸去,心間忽隱覺不妥,陛下那……也太安靜了點吧…… “都護大人!”一個羽林軍衛(wèi)策馬直奔而來,滿面驚容:“先帝地宮里突然躥出一群刺客,挾持了陛下和幾位重臣!” 【伍叁】夜襲 綁架挾持這種事,對經(jīng)歷過形形□刺殺、謀殺、暗殺的岑睿來說,連讓她多皺一下眉都不能。她比較納悶的是,帝陵常年有重兵把守,這些訓練有素的刺客到底是如何潛伏進去的?如果不是從外部,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