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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寵之下在線閱讀 - 第100節(jié)

第100節(jié)

    頓了頓,他還保證道:“我定早些回來?!?/br>
    梅茹不說話,只是默然點(diǎn)頭聽著。

    離別越來越近,人的心也越來越難受,傅錚格外想聽她說一句話,如前世那樣,哪怕叮囑一句也好。默了默,他問:“阿茹,你沒什么要對我說的?”

    梅茹這才抬眸,視線拂過他的右臂,道:“殿下身上有傷,務(wù)必多加小心?!?/br>
    去年他走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句話,卻比去年好太多了,至少沒有要他逼迫才開口對他叮囑一句。傅錚嘆了一聲,起身道:“我走了。”

    梅茹亦跟著起身,似乎要送他。

    傅錚見狀心底又軟了,他道:“外頭曬得慌,你別出去了。”

    梅茹看著他,傅錚亦望著她,他真想抱抱她呀,抱抱這個軟軟的小東西。

    倏地,傅錚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梅茹稍稍一躲,然后僵在那兒。他什么都沒做,溫?zé)岬闹讣鈨H僅碰了碰她柔軟的發(fā)絲。這種柔軟牽絆著他的心,像是撕扯,傅錚沒說話,眼底慢慢的,沁起一些潮濕之意。

    他道:“阿茹,照顧好自己,安心等我回來。”

    傅錚沒讓梅茹跟著出去,他翻身上馬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府里。人一旦有了羈絆啊,一輩子無論走到哪里都不會踏實(shí)。他有了魂牽夢縈的地方,他知道府里有人在等他回來,無論真情還是敷衍。傅錚想,這樣就夠了,她還在府里,他就高興了。

    梅茹坐在南窗下,意嬋進(jìn)來道:“姑娘,王爺走了。”

    梅茹點(diǎn)點(diǎn)頭,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傅錚問她要不要一道去,梅茹這輩子都不想、亦不會再去了。去了,傅錚自然會對她好,可這種好只會令梅茹愈發(fā)過不了自己那一關(guān),這種好只會讓她不停的回想起自己曾無數(shù)次追過去,然后對著他的背影難受的模樣。

    她看著現(xiàn)在的自己,再看著前世凄苦的自己,總覺得像是個夢。

    ☆、第 120 章

    八月的天氣依舊很熱,梅茹歇完晌睜開眼,身上黏黏的出了不少的汗。

    靜琴在旁邊搖扇,見她醒了,忙擱下扇子扶她起來。聽到里面的動靜,意嬋少頃便端了一小盅冰鎮(zhèn)過的桂花涼粉進(jìn)來。梅茹吃了一口,整個人才覺得舒坦。

    今年天兒太熱,傅錚離京之后,她獨(dú)自一個人就跑回了會覺山后面的別院。

    梅茹倚在四方枕倦倦養(yǎng)神,靜琴自外頭取來一封信,道:“姑娘,王爺有信了。”說話間,外面竹海沙沙作響,梅茹稍稍一愣。按傅錚叮囑,梅茹每個月都要往遼東去一封信,說說府里的境況……她去了三封,這人除最開始報平安的口信外,終于回了封信。梅茹接過來拆開一看——

    這信是傅錚親筆寫的,落款乃他的印章。并不算長,字跡還潦草,想來他是真的忙。

    傅錚在信里仍報了平安,又叮囑梅茹注意身子,別四處亂跑,還提到她父親調(diào)動一事。梅寅原先一直在禮部,這些日子突然被調(diào)至工部,被外派去黃河修堤。這種差事歷來皆是苦不堪言,還容易得罪地方的人。喬氏擔(dān)心不已,才跟梅茹提過,沒想到傅錚就主動寫信回來提及此事。他寬慰了梅茹好幾句,又例數(shù)了去外頭的好處,總而言之,一切有他兜。

    想到傅錚對梅府如此盡心盡力,就連在外出生入死也惦記著府里的事,梅茹是感激的。窗前竹影輕搖,她怔怔聽了會兒風(fēng)聲,問靜琴道:“今日初幾了?”

    “初十了。”靜琴回道,又提醒道,“姑娘,中秋還得進(jìn)宮呢?!?/br>
    這兩個多月李皇后召過梅茹幾次,梅茹只應(yīng)付去過一次,然后就拿延昌帝的事做擋箭牌,來別院這兒躲清靜,但中秋的家宴是萬萬躲不過去的。略一思忖,梅茹道:“那今日就去蓮香寺。”——傅錚離京之后,梅茹每逢十五都會替他去寺里上兩支香。

    這天梅茹仍是夜里去,晦暗狹小的偏殿里,兩盞燈幽幽暗暗,跳了跳。

    梅茹上完香,又獨(dú)自去假山亭子里坐了坐。

    傅錚不在,她一個人的日子輕松不少,每日看書作畫,又或者抽空去平陽先生府里坐坐。梅茹挺感謝傅錚的,多虧他主動去遼東,給她喘上一口氣的機(jī)會。否則天天對著那個人,梅茹自己心里壓抑的慌,沉甸甸地,恐怕會憋出毛病來。如今他不在身邊,隔著遠(yuǎn)了,傅錚對她的那些好反而才能時時記在心里。

    夜里風(fēng)涼,吹著她的頭發(fā)亂了,梅茹自己攏了攏,輕輕吁出一口氣。

    中秋前一行人回王府。

    那鄒嬤嬤還是聒噪。梅茹遲遲沒有動她,是覺得傅錚說得有道理。人心難測啊,這位喜仗勢欺人,極容易被看透,容易被拿捏,何況還有把柄在自己手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了。而且傅錚現(xiàn)在不在府里,也沒什么話能讓她傳回宮去的。

    這幾天京城暑熱,帝后去半漪園避暑,眾人一并伴駕。

    梅茹最不喜那個地方,那昏暗燈籠底下慢慢浮現(xiàn)出的男人的影子簡直就是噩夢!偏偏這次是中秋,她躲不掉,只能硬著頭皮過去。

    梅茹剛安置下來,太子妃就來看她。說起來,這么多王妃之中,梅茹也就與眼前這位走動的稍微多一些。她性子偏冷,唯有對方熱絡(luò),才能說上幾句話。

    宋玉對梅茹抱怨道:“你又好久不來了,鷓鴣茶吃完了么?我如今新得了幾樣好東西,待會兒拿給你?!?/br>
    “還沒呢,”梅茹搖頭,又客套道,“等吃完了再向皇嫂討要?!?/br>
    挽著她的手,宋玉邀她去園子里逛逛,順便問道:“今年秋狩你得去吧?”

    “我可不去?!泵啡阈Φ?。傅錚不在,她去了就太麻煩,還不如處處避嫌。

    宋玉疑惑道:“可我聽說父皇要?dú)J點(diǎn)你去呢?”陡然聽到這個消息,梅茹有些詫異。不待她問,宋玉說道:“過兩日好像有一位番邦公主要來,她也會跟著去秋狩,似乎整個朝廷就你一個人方便陪呢?!?/br>
    “公主?”梅茹蹙了蹙眉,心里略略盤算,就想到了正主——阿眸。那丫頭鬼精鬼精的,連傅錚都說她心眼多,怎么突然來京城了?梅茹心里不解。

    果不其然,翌日延昌帝便在明德殿召見了梅茹,說了阿眸要來的事。

    阿眸是跟西羌使團(tuán)一道入京的。西羌使團(tuán)這次過來,主要是想重新商議每年納貢的條件?,F(xiàn)在的納貢條件,還是梅茹出使西羌那年趁火打劫談下來的。如今西羌嫌進(jìn)貢的銀兩太重,所以派使臣過來。阿眸是個小丫頭,鴻臚寺那幫老頭陪同確實(shí)不合適,梅茹和她又是舊時,她推脫不了,只能領(lǐng)下這道差事。

    從延昌帝那兒出來,梅茹回自己住的地方。她不喜在半漪園中走動,只想早些回去,偏偏怕什么來什么,過了橋到諧趣園時,梅茹迎面就遇到太子!她避不開,心里緊了一緊,仍領(lǐng)著丫鬟們面色淡然地上前見禮。

    “殿下?!泵啡闵值?。

    太子哈哈笑:“都是一家人,還這么客氣做甚?”難得傅錚不在,面前的人俏生生地立在跟前,太子正好光明正大地盯著梅茹打量。他總覺得梅茹的身段柔軟偏骨子里硬,也不知是個什么銷魂滋味……浮想聯(lián)翩之際,他借機(jī)寒暄道:“有空來宮里坐坐,阿玉怪想你的?!?/br>
    這話雖然是在說太子妃,但太子的視線直直飄過來,盯得人渾身發(fā)麻。梅茹沒有抬頭,只“嗯”了一聲。她低頭告退,可那太子又故意堵住她的路,沒話找話問道:“七弟可有信回來?”

    聽他提起傅錚,梅茹稍稍有些失神。其實(shí)傅錚便是她的庇護(hù),沒了傅錚,她早就沒了清白……心尖沉了一沉,梅茹暗嘆一聲,抬起臉,冷冷一笑,順著胡謅道:“王爺前兩天剛來過信,問起府里的事,還說仲秋不能在父皇母后跟前盡孝,頗為遺憾?!?/br>
    這話故意拐著彎提起傅錚領(lǐng)兵在外,太子又不傻,他聽得明白。笑了笑,太子側(cè)身讓梅茹離開,熟料前面有人就急匆匆過來喚了聲:“皇兄!”

    這聲兒未免太著急了些!太子悄悄顰眉,就見傅釗遠(yuǎn)遠(yuǎn)走過來,上前給太子作了個揖,又向梅茹恭敬見禮道:“嫂嫂?!?/br>
    “十一弟?!泵啡泓c(diǎn)了點(diǎn)頭,順勢退了下去。

    看了看傅釗,又拂了拂漸行漸遠(yuǎn)的梅茹,太子又想起正月十五那天夜里,這二人還并肩走在一處呢,如今卻是嫂嫂與十一弟的溝壑……挑了挑眉,他仍是意味深長地笑。

    太子與太子妃住在諧趣園東邊。因?yàn)橐轳{,不能放肆,東宮那群鶯鶯燕燕自然沒來。對著面容尋常的宋玉,太子只覺無趣。半夜,想到白日的那抹窈窕身影,他才來了點(diǎn)興致,將枕邊人一翻,從后頭得了些銷魂滋味??尚型昴鞘?,看著宋玉的臉,太子依舊興致缺缺。他躺在那兒,腦子里不停盤算著梅茹跟傅釗的事。他想離間傅錚兄弟二人,又想拿捏住梅茹的把柄,讓她委身于自己,但遲遲尋不到時機(jī),只覺得稍稍有些難辦……太子愁眉不展,宋玉忽然在旁邊建議道:“下個月秋狩,殿下不如將周良媛帶在身側(cè)?”

    這話甚合太子心意,他正需要一個馬前卒呢,只可惜隨扈帶個姬妾名聲不好。

    見太子面露為難,宋玉婉言道:“周良媛是賀太傅的外孫女,人又知書達(dá)理,還善騎射,殿下帶在跟前也是應(yīng)該的?!?/br>
    太子越聽越有道理,偏頭親了宋玉一口,心底的事頓時有了計較,他得一步一步來,秋狩就是個好時機(jī)!

    ……

    八月下旬,西羌使團(tuán)到京。

    阿眸性子怪得很,非要梅茹屈尊去驛館見她。梅茹不計較太多,于是去了。

    不過幾年未見,阿眸個子長高了許多,模樣也越生越好看,一雙眼睛烏溜溜的,很大,透著股狡黠潑辣的勁兒。梅茹原本還好奇這人見到自己第一句話會說什么呢,沒想到阿眸直接就問:“燕王呢?”

    梅茹愣了愣,回道:“殿下去遼東了。”

    “那燕王成親了么?娶妻了么?”阿眸還是問得毫不掩飾。

    梅茹略思忖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

    “娶了誰?”阿眸跳腳,下巴抬得高高的,不服氣道,“本公主要會一會她!”

    頓了一下,梅茹道:“我?!?/br>
    阿眸怔了怔,這下徹底傻眼,她直愣愣盯著梅茹,腳跳的越發(fā)高,氣道:“怎么是你?!就你這……”她打量了梅茹一眼,不服氣的扭開臉,不愿意搭理梅茹,越發(fā)擺譜。

    梅茹只覺得好笑:“公主殿下若是不愿意見我,我這就走了?!?/br>
    阿眸哼了一聲,不客氣道:“你雖嫁給燕王,成了王妃,還不是要屈尊陪本公主?哪兒有什么王妃的樣子?也不怕給燕王丟臉?”

    梅茹笑道:“我之所以在此,乃是皇上顧及公主的身份,是皇上對公主殿下的照拂,怎會丟臉?”

    被她一噎,阿眸不說話,勉強(qiáng)消停了。

    ……

    九月初,西羌使團(tuán)留在京城,阿眸跟著眾人去圍場秋狩。她是騎馬的好手,早就躍躍欲試。何況,她這次去還有其他的打算。

    秋狩離京那日,梅茹竟然在人群中見到了周素卿。那人隨行在后面,一身鵝黃的衫子,還是溫溫婉婉的打扮。二人隔得遠(yuǎn),視線遙遙一對,周素卿欠了欠身。這日直到行宮歇下,眾人下了馬車,她才過來給梅茹見禮:“燕王妃?!蹦抗廪D(zhuǎn)了轉(zhuǎn),又對孟蘊(yùn)蘭道:“孟姑娘。”

    這一路梅茹怪悶的,恰好孟蘊(yùn)蘭和梅蒨都要去,所以梅茹便吩咐人將她倆接到身邊,省的在后頭遭罪??上飞`沒來,她要守在孟安身邊伺候,就孟蘊(yùn)蘭興高采烈來了。反正傅錚不在,她們小姊妹倆在一處最自在了。可惜了萍姐兒,病怏怏的不能一起去。

    這會兒見到周素卿,孟蘊(yùn)蘭實(shí)在覺得別扭,她沒說什么,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等周素卿離開,孟蘊(yùn)蘭才拿手肘捅了捅梅茹。其中意思二人心領(lǐng)神會。梅茹領(lǐng)著孟蘊(yùn)蘭去自己的地方歇下,孟蘊(yùn)蘭四處拂了拂,就聽旁邊隱隱約約傳來嘰嘰咕咕的說話聲,她悄悄打量過去,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傅釗被那個番邦公主攔下來。兩人對在一處,大眼瞪小眼,不甘示弱。孟蘊(yùn)蘭戳了戳梅茹,小聲道:“聽說這位公主是來選婿的?看中那傻子殿下了?”

    梅茹順著望過去,搖頭道:“別胡言亂語,那位公主年紀(jì)尚淺還未及笄,不過是個子長得高罷了。”

    孟蘊(yùn)蘭又看了眼阿眸,有些艷羨。

    阿眸個子是真的高呀,都跟十五歲的孟蘊(yùn)蘭差不多了。孟蘊(yùn)蘭就是生的嬌小,個子矮矮的,看上去還是個娃娃。再看那位公主腰板挺直的時候,胸脯脹鼓鼓的,像小山包,孟蘊(yùn)蘭再看看自己……她撇撇嘴,忙收回視線。

    那邊廂阿眸下了馬車,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傅釗。見到傅釗,她就想到那年被搶了地、還被搶了瓜的憋屈。那些憋屈一下子冒出來,她就過去找他了。

    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小丫頭攔下來,還找他吵架,傅釗只覺得丟臉。他要走,偏偏阿眸攔在他跟前,傅釗冷臉喝道:“你走開!”

    阿眸不動,只是瞪他……還是雞同鴨講!

    傅釗臉越來越紅,他氣急恨不得要出手推搡此人,幸好梅茹上前解圍:“十一弟,公主殿下。”

    這人聲音糯糯軟軟,卻像是定海神針一樣。傅釗心口一松,忙作揖道:“嫂嫂?!?/br>
    他不敢看她,只死死低著頭。

    梅茹軟言道:“十一弟你先下去吧,這兒交給我?!备滇擖c(diǎn)點(diǎn)頭,拔腿就跑,躲都來不及。聽到旁邊撲哧一聲笑,他惱羞成怒扭頭看過去,恰好對上孟蘊(yùn)蘭看笑話的眼。視線一對,孟蘊(yùn)蘭扁扁嘴移開視線,傅釗唬了一眼,還是拔腿跑。

    那種慌亂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個好笑的事,還有人調(diào)侃道:“十一弟也該娶媳婦了。”

    李皇后點(diǎn)頭道:“本宮正替十一慢慢挑著呢。”

    周素卿因?yàn)橘R太傅的關(guān)系,此時得臉在李皇后跟前伺候,她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聽說十一殿下心里好像有人了呢。”

    “哦?”李皇后好奇了,“誰???”

    周素卿搖頭。她才不會傻乎乎說清楚呢,她只需要種下一根刺,其他的皇后自然會知道。傅釗當(dāng)時對梅茹鬼迷心竅的那股勁兒,可不止她一個人看見。

    旁邊的宋玉看了看周素卿,平靜的移開眼。

    ……

    如今在行宮,在皇后眼皮子底下,翌日清晨,梅茹就要起早去李皇后那兒請安。

    次間內(nèi),太子妃和兩三位王妃皆在,連寶慧公主也在。見到寶慧,梅茹便格外不舒坦。她給皇后請了安,坐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聽著。待所有人請完安一并退下時,李皇后突然道:“你們先出去吧,留本宮與燕王妃說幾句話?!?/br>
    此舉明顯是要針對梅茹……梅茹愣了愣,悄悄開始盤算到底是何事。

    待其他人都退出去,李皇后方道:“燕王妃,本宮總該提醒你一些話?!?/br>
    “請母后明示。”梅茹直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