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梅茹嘆了一聲,心想,若是娶了周素卿,傅錚的日子應(yīng)該能好過一點……不知想到什么,梅茹稍稍怔了怔。 喬氏仍戳她腦袋道:“你懂什么?” “我哪兒又不懂了?”梅茹不解的眨了眨眼。 喬氏沒跟梅茹一個小丫頭多說,可初九那日,梅茹還是聽到了一些風(fēng)聲。 那會兒大jiejie和謝府的兩個姑娘先到了,梅茹不喜歡謝府的三姐,只簡單點了點頭,就將人留給二jiejie去招呼?!@種事上,梅蒨總是比梅茹游刃有余,也做得好,不會出錯。梅茹索性落個輕松,她在旁邊跟大jiejie說話。 梅蕓嫁去西平伯府正好一年,眉眼間還是安安靜靜的,話不多,不爭不搶的模樣。 姊妹倆很久沒見,正說著話,忽的,旁邊大喇喇飄過來燕王兩個字。梅茹愣了愣,不自在的悄悄支起耳朵。 她聽了一會兒,才知道旁邊幾個人在聊周素卿和傅錚的婚事。 原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傅錚回來是要娶周素卿的,可現(xiàn)在傅錚被延昌帝重罰,還不知何時能再得皇帝青眼,如此一來,這場眼皮子底下的婚事就變得有些微妙了。 不管是自保,還是落井下石,沒有人愿意將自己府里的命運和一個明確被皇帝厭惡的皇子綁在一起。 包括賀府。 “所以,周jiejie和燕王的這婚事根本不知道有沒有影子呢?!?/br> 這話輕輕飄過來的時候,梅茹楞了一下。 她原本以為傅錚娶了周素卿,日子能好過一點,現(xiàn)在看來,他的日子根本就不好過啊,連他的老師都猶豫沒有幫他,也不知道往后還會不會更差。 ☆、第 82 章 說曹cao曹cao到,旁邊這些人正在議論傅錚和周素卿的婚事呢,周素卿便到了。寶石青織銀絲團花褙子,鵝黃的長裙,整個人立在那兒,便是聘婷仙子。 “茹meimei。”她遞上賀禮。 周素卿的賀禮是一幅丹青,她恭維道:“知道茹meimei喜字畫,像是胭脂水粉金銀首飾這些俗物我都不敢拿來獻(xiàn)丑?!?/br> 梅茹不需要她抬舉,笑道:“周jiejie客氣,其實那些俗物我才最喜歡?!?/br> 周素卿早已經(jīng)習(xí)慣梅茹的嗆口,她就算心里不痛快極了,面上也不會表露出來半分,否則她維持的溫婉名聲豈不被梅茹給毀了?周素卿亦淺笑道:“既然茹meimei這么說,那我下回定記著了?!?/br> “周jiejie進來說話吧。”梅蒨上前,適時打斷了這兩個人的明槍暗箭。 梅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二jiejie,梅蒨沖她眨眨眼,姊妹倆難得對視一笑。 今日孟蘊蘭到的最晚。梅茹好奇:“往日你來的最早,今天是怎么回事?” “還不是我那個哥哥!”孟蘊蘭抱怨。 “安表哥?”梅茹愈發(fā)好奇。 孟蘊蘭解釋道:“上回二jiejie提了你那頂小屏風(fēng)的事,我哥便去七寶齋打聽。一打聽才知道,一共就兩頂這樣的。一頂被十一殿下買去了,另一頂被個富商買了,我哥知道后便去與人商議。這不好說歹說,今天才買回來么?還連累我來晚了?!彼f著,讓貼身丫鬟將那放小屏風(fēng)遞給靜琴,又親手把自己的賀禮送給梅茹。 這屏風(fēng)是海外船運來的雙面繡,小而精致,栩栩如生,一擱到案上,便吸引人了眾人注意。 周素卿款步過去,初初一打量,便發(fā)現(xiàn)這和傅錚書房多寶格里的那方屏風(fēng)是一樣的。那屏風(fēng)雖然是十一殿下送給傅錚的生辰賀禮,但現(xiàn)在與梅茹的一模一樣,她心里便不自在。 梅茹就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原因么,除了梅茹處處與她作對,還因為傅錚。說起來,周素卿與傅錚認(rèn)識多年,她知道傅錚待誰都隔了一層,冷冰冰的,但偏偏傅錚對梅茹有些不一樣,她能感覺出來。 又看了眼梅茹,周素卿故作淡然道:“孟公子對茹meimei真是好?!?/br> 梅茹冷笑,這人又挖坑給她呢,說得好像她和安表哥有什么似的!不客氣的拂回去,梅茹坦然點頭:“周jiejie這話說得極對,安表哥是很好啊?!鳖D了頓,又假意想到一件事,她笑道:“我記得周jiejie芳辰時,燕王殿下還送了賀禮呢,殿下待周jiejie真是沒話說。” 為何要提傅錚呢,主要是梅茹覺得他日子真有點艱難。 傅錚被延昌帝責(zé)罰,正是極需借賀府勢力的時候,偏偏賀府對他不聞不問,將這樁婚事擱置下來,如此一來,朝中無人,傅錚要東山再起便難上加難。 傅錚救她一命,又為了她和太子作對,被逼的不能全身而退,梅茹現(xiàn)在就故意替傅錚提上一句話,正好激一激周素卿。 聽了梅茹的話,周素卿臉微微有些紅。 傅錚從西羌回來,他二人本該議婚事的,可賀太傅很早前就提醒過周素卿,讓她暫且不要和傅錚走太近,靜觀局勢,免得賀府牽扯其中。所以,傅錚回京之后,她還沒見過他呢。 原先傅錚得圣寵時,人人皆恭維她?,F(xiàn)在傅錚失了圣寵,她卻丟下他一人…… 這個選擇從局勢上確實沒錯,但梅茹這話一說,更像是提醒眾人,她和傅錚大難臨頭各自飛了,又襯得她是個跟紅頂白的小人。 周素卿是最在意臉面的,這會兒勉強一笑,沒接梅茹的話。 梅茹也不在意。 這事說起來有點無恥,但傅錚就是個不擇手段的無恥之人,就算梅茹今天不替他說話,梅茹也相信,傅錚還是會想法子抓住這段婚事的。他真的是太需要賀家的這份勢力,除非傅錚打心底不想謀大業(yè)。 若其他人被傅錚利用,梅茹還會憐憫,但周素卿,梅茹是丁點同情都沒有。 她還記得前世這人是如何斷了她腹中孩兒的性命,梅茹現(xiàn)在想起來,心中仍是滿滿濁氣。她冷冷一笑,愈發(fā)懶得搭理周素卿。 吃完席面,各府的姑娘依次告辭回去。賀府的娟姐兒、妍姐兒乘前面那輛車,周素卿單獨乘一輛車。想到梅茹的那番話,又想到傅錚,周素卿臉還是微微發(fā)燙。全京城都知道她要嫁這個人的,如今傅錚落魄了,她卻不聞不問,傳出去,她還真沒法維持個好名聲…… 如此思量著,她借口買字畫便去了四喜堂。 四喜堂的老板是認(rèn)識周素卿的,連忙迎她上二樓。周素卿瞧了幾幅字畫,這才對那店家挑明來意:“我今日來,是想問問殿下傷勢如何。還有——”她稍稍一頓,道:“今日梅三姑娘芳辰,孟府的二公子千方百計尋了一方秀雅的小屏風(fēng)來,似乎與殿下書房里的那方相似,我看著著實喜歡,想向殿下討幾日過去瞧瞧,你幫我問問?” 對于周素卿的事,老板不敢耽擱,連忙派了個伶俐的去燕王府。 燕王府本就冷,如今傅錚再一挨罰,更是門可羅雀,冷冷清清。 那小廝到的時候,傅錚正在園子里作畫。他右肩的傷勢一直沒有養(yǎng)好,如今仍是左手執(zhí)筆。六月初九,暑氣漸盛,他今日卻仍著了件略厚的家常長衫,玉簪束發(fā),整個人少了許多凌厲之氣,添了些書生的溫潤。 拂了來人一眼,傅錚閑閑問道:“何事?” 小廝回道:“殿下,今日周姑娘來了?!?/br> 傅錚筆下沒停,只問:“她說什么了?” 小廝將周素卿的話原原本本轉(zhuǎn)述給傅錚,說起那屏風(fēng)時,也是一字不差道:“今日梅三姑娘芳辰,孟府的二公子千方百計尋了一方秀雅的小屏風(fēng)……” 傅錚手中的筆倏地一停,他冷冷抬眸,半晌,哼了一聲,面無表情的冷然一笑。 他復(fù)又低頭對著案上未完的畫。這是他左手畫的,手生的很,筆法也澀,簡直是自取其辱啊……她都嫌他落魄,要跟他撇清關(guān)系呢,傅錚心口驀地又疼了,他將畫揉碎了丟進前面的荷塘里,轉(zhuǎn)頭吩咐石冬:“將那屏風(fēng)送去。” “殿下,送去哪兒?”石冬不大確定,于是小心翼翼多問了一句。 傅錚視線又冷又直的戳過來。 這人不用說話,石冬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他連忙低頭退下。 傅錚冷著臉,對著一池劍荷,面目森然。 …… 這日歇晌起來,梅茹竟發(fā)現(xiàn)有人抬進來兩筐青杏和好幾個甜瓜,她不由好奇:“這哪兒來的?”意嬋回道:“先前門房的人過來,說是外邊有人給姑娘送了禮,就是這些瓜果?!?/br> “誰送的?”梅茹又問。 意嬋回道:“送得人沒報名號,只說是賀三姑娘生辰的?!?/br> 青杏圓不溜丟,甜瓜碧綠打眼,這大夏天讓人看著就覺得心底涼快。 梅茹嘗了一顆杏,這青杏又脆又甜,怪解渴的。她正要嘗第二個呢,孟蘊蘭也醒了——她今日留在梅府歇的晌。見到那堆得滿滿的杏子和甜瓜,孟蘊蘭也是狠狠一怔愣:“循循,這誰給你送的賀禮,夠特別的?” 梅茹搖頭。 孟蘊蘭忽然笑了:“這分量,倒像是那個傻子殿下送的?!泵咸N蘭口中的傻子殿下是十一。她又?jǐn)偸值溃骸澳俏坏钕掳右凰捅闶撬膶?,這杏子可不就是要送兩筐?” 想到西羌時的幾筐早杏,梅茹點頭道:“還真是他。”應(yīng)該是傅釗忙里偷閑讓人送回來的。這么一想,梅茹便不好意思麻煩他了。梅茹道:“蘊蘭,你也吃唄。”那兩筐杏她都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馬月。 孟蘊蘭笑盈盈道:“循循,這是他送你的,我吃什么?”又笑著數(shù)道:“你已經(jīng)吃了人家的包子、rou脯、奶糕……如今還有這堆杏子,可真要成人家的人了!” 她拿她取樂,梅茹也逗她:“蘊蘭,我跟十一殿下可是坦蕩蕩的,倒是你,整日一口一個‘人家的人’,莫非你想成他家的人?” 孟蘊蘭氣得跺腳:“如今越發(fā)說不過你了。” “咱們幾個人加起來,確實是說不過三meimei了。”梅蒨掀簾進來道。 孟蘊蘭見來了幫手,連忙挽著梅蒨胳膊,沖梅茹得意眨眼。 梅蒨也見到那些杏子和甜瓜,她亦是好奇:“這哪兒來的?大伯母命人買的么?” “才不是呢?!泵咸N蘭嘴快,“十一殿下送的?!?/br> 梅蒨一聽也是笑盈盈的望著梅茹,她道:“還是十一殿下了解三meimei的喜好,一送一個準(zhǔn),如今人在外頭行軍打仗呢,都沒忘記咱們?nèi)齧eimei?!庇执蛉さ溃骸霸蹅兏镏慌乱鰝€王妃了?!?/br> ☆、第 83 章 六月初九這日,除了莫名其妙的兩筐杏和幾個甜瓜,梅茹還得了李皇后的賞賜,一支赤金點翠如意團花簪,一對翠玉手釧,一對金累絲嵌紅寶石燈籠耳墜,還有好幾匹宮里一等一的綢緞。 賞賜雖不算很重,但也是宮里下來的,梅茹翌日隨老祖宗進宮謝恩。 坤寧宮內(nèi),李皇后淡淡笑道:“三姑娘為朝廷出了力,為皇帝分了憂,本宮不論賞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br> 寶慧公主也在,仰著下巴蔑蔑然將梅茹打量一番,她終于記起了這個人——正是去年秋狩出盡風(fēng)頭那位,太子哥哥還動過小心思呢。寶慧公主抿唇偷偷一笑。 底下,杜老太太自然要萬分恭敬的謝過李皇后,梅茹一并跟著跪拜。李皇后命她們起來,又拉著梅茹耐心的說了不少的話,這才讓她們離開。 回去的馬車?yán)?,杜老太太摸著梅茹的腦袋,忽然嘆了一聲,道:“循循是個有福的?!?/br> 一聽這話,梅茹心下頓時涼下好半截。 原先太子被禁足,對于李皇后的示好,梅府避之不及,當(dāng)然不愿意接這個高枝。萬萬沒想到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太子如今又好端端的出來了。不僅出來了,還重新得了皇帝重用。雖然太子在男女之事上面荒唐,可他畢竟是太子啊。尤其眼下梅府大房著實不行,二房尚可,若是能攀上太子,定國公府便是另一種情形了。 梅茹心思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悄悄覷了眼老祖宗。 只見老祖宗嘴上雖然這么說,但臉上也沒什么笑意,面色還隱約凝重,應(yīng)該也是在糾結(jié)著呢。 梅茹垂眸,心里頭有些亂,還跟外面的天氣似的有些躁。 入了六月天氣漸熱,日頭一天毒過一天,明晃晃的,曬得人頭暈眼花。整個京城好像都被這種酷暑天氣給魘住了,死氣沉沉,又懶洋洋的,根本沒什么勁。 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日去平陽先生府里。梅茹雖畏暑,卻不敢有絲毫懈怠。一來,只有待在先生身邊,她才安心一些;二來么,這次出使回來,梅茹自覺是只井底蛙。她自己也明白,這次若不是傅錚,她定不會如此順?biāo)臁?/br> 偶爾思及自己那位救命恩人,梅茹默然嘆氣。 傅錚如今還在燕王府里閉門思過,也不知道要思到什么時候。因為生母的緣故,他本就不討延昌帝喜歡,在朝中傅錚更是沒有任何依仗,而他的老師賀太傅那邊亦一直沒有動靜,擺明是想明哲保身……如此一來,傅錚被太子一方的勢力死死壓制著,形勢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