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所以,我想趁著他還清醒的時候親眼看到我結婚?!?/br> 看自己唯一的孫子成家立業(yè),是旁爺爺幾十年前的就有愿望。 他回頭看著一言不發(fā)的顧衿,第一次覺得有點束手無策。“我知道這樣對你來說可能很不公平,但是顧衿,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結婚對象了,當然,這不是強迫你?!?/br> 他狹長漆黑的眼睛注視著她,壓迫感很強,似乎急于要她一個答案。 顧衿應該是對他有感覺的,這是旁政一開始就能確定的。但是這也是顧衿在兩個人開始的這段戀情里一直顧忌的,旁政知道自己其中投入的情感有多少,可是自始至終,主導權都在他那里,就連婚姻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來做了肯定。 顧衿知道,那不是他不夠重視自己,而是太過自信。 顧衿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是旁政心里那個最理想的能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包括在那個夜晚他對她提出試試,可能自己于他來說,只不過是在家里的重壓之下,在親情的脅迫之際,他身邊正好站著的那個人。 顧衿知道這不公平,不管是對自己還是他,可是感情里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所以對于旁政提出的這個請求,顧衿選擇了最后的孤注一擲。 兩個人要結婚這件事,旁家自然是欣喜若狂的,旁爺爺在聽說婚訊以后病情一度好轉,甚至主動配合醫(yī)生治療在兩次大手術下成功取出遺留在腦中的彈片。 當所有人都熱情地準備兩個人婚禮的時候,婚禮前夕,顧衿曾經和旁政有過這樣一次對話。 在茂柏一樓的咖啡廳里,中午午休的時候,旁政來找她,顧衿捧著一杯熱咖啡窩在窗邊發(fā)呆,脖子上還掛著沒來得及取下來的工作卡。 “什么事兒這么急?”旁政對著她坐下,十分倉促。 最近剛把爺爺送到海南的療養(yǎng)院去做康復,家里公司里需要旁政處理的事情很多。 顧衿坐起來,“我有話想跟你說。” 旁政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勢來,能看得出他應該是從公司或者什么會議上趕過來的,身上還穿著筆挺的正裝。 “旁政,我不是你真正愿意接受的結婚對象,對嗎?” 顧衿難得有這么認真嚴肅的時候,旁政一怔,“為什么這么說?” “你跟我結婚只是迫于爺爺?shù)牟∏?,迫于叔叔阿姨給你的壓力,你之前有一個印象很深刻的愛人,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你們沒能在一起,直到現(xiàn)在你也無法釋懷?!?/br> “顧衿?!彼雎暯兴拿郑袂閲烂C起來。“我不喜歡別人揣測我?!?/br> “可你也不喜歡我。”顧衿近乎偏執(zhí)的看著他,“旁政,現(xiàn)在爺爺?shù)牟∫不謴土?,如果你不想結婚的話,我可以去和你家里說,我不想我們……” 旁政忽然把手按在顧衿的手上,終止她接下來的話。他傾過身來,看著她一字一句。 “不要質疑我和你結婚的目的?!?/br> 他眼睛狹長而深邃,顧衿能看到他輕輕蹙眉時隱藏著的內雙眼皮。 “顧衿,我的過去和你無關,我保證也不會影響和你之間的未來。至于爺爺?shù)牟∏椋赡苤皇且粋€催化我們婚姻進程的原因,不管他怎么樣,我們之間的這個結果,不會變。” 我和你之間會有未來嗎?顧衿出神的想著,一雙眸子里充滿了對旁政的茫然。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太過嚴肅,旁政放開她,輕松的對她笑了笑?!拔揖彤斈闶腔榍翱謶职Y?!?/br> “當然,如果你實在不愿意也來得及,大不了你那件婚紗讓給別人穿?!?/br> 那婚紗是旁夫人帶著顧衿特地去上海找了老手藝師傅做的,價值連城。 他故意說話激她,顧衿惱怒,像是賭氣似的。“你敢?” “這我有什么不敢的?” 顧衿挫敗,她想了想?!澳墙Y婚以后分開睡!” 旁政失笑,“你怎么這么矯情?” “我做好了和你結婚的準備,但是還沒做好和你一起生活的準備,鬼才知道你有沒有什么怪癖好。” 說完,顧衿抬起頭一臉戒備。“旁政,你不要,占我便宜?!?/br> “你們女人對自己總是有一種神秘的自信?!迸哉@了口氣,“隨便你吧。” 他抬手看了眼表,起身?!拔蚁挛邕€有事兒,晚上接你回家吃飯。” 路過顧衿,旁政還很認真地打量了她一眼,顧衿上班穿著工作裝的樣子他第一次見,很干練,他輕佻的摸了摸她的臉,夸她?!斑€挺像那么回事兒。” 顧衿兇巴巴的回頭瞪他,旁政順手拿走了她捧著的熱咖啡?!爱斨形缗隳愕膱蟪炅?,早上就沒吃?!?/br> 顧衿心又軟了,“那我去給你買三明治?!?/br> “不用?!迸哉醋∷募绨?,絲毫不顧忌的就著她喝過的地方仰頭干了一口,推門走了。 那是她和他的婚前談判,以顧衿失敗告了終。 望著旁政離去的背影,顧衿有一瞬間自欺欺人的想,也許旁政是真的打算和她認真過一輩子的。她不該,那么惡意的揣測他。 叮的一聲。 茶水間提示水杯已滿的熱水器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讓顧衿回了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總是無端端會想起和旁政結婚之前這些往事來,說是往事,卻也沒有太久遠,曾經發(fā)生過的一幕一幕還清晰的印在腦海里,旁政旁政,這段時間被這人占據的空間太多了,以至于連打水的時候都會發(fā)呆。 顧衿暗罵自己沒出息,熱乎乎的水順著喉嚨滑進胃里,讓她舒服的嘆了口氣。 這個月是上面來人做考核的重要日子,考核的這幾天整個茂柏都人心動蕩,今天正好輪到客戶部,傅安常一大早就被考核小組叫到了三十三樓,客戶部的人都無心工作,和傅安常交好的同事都希望他能一舉成功調任上海當區(qū)域經理,可是心里又擔憂,一旦傅安常走了自己和新總監(jiān)之間的關系。 顧衿也是,她一直都是希望傅安常這次可以調動成功的,薪金翻倍,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多些傍身之物,總是沒錯的。 看著顧衿望著樓下發(fā)呆,傅安常單手敲了敲門,“想什么呢?” 顧衿一下眼睛亮了,趕緊湊過去打探情報?!霸趺礃??” “什么怎么樣?” “別裝了行嗎!大家都跟你這兒提心吊膽呢!”顧衿戳了戳傅安常脖子上的總監(jiān)卡,“什么結果啊!” 傅安常走到咖啡機旁邊,慢悠悠的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很是閑適。 顧衿以為他成功了,臉上雀躍,“晚上請客啊你?!?/br> “我拒絕了?!?/br> “……什么意思?”顧衿愣了,笑一下僵住了?!熬埽芙^了?” 傅安常吹開杯子里的奶油泡沫,似乎極不在意。“是啊?!?/br> “傅安常你有毛病吧?年薪二十萬啊!這么好的機會你拒絕了?你中彩票了?發(fā)財了?還是一夜暴富?干什么你別跟錢過不去啊,上海那邊有單獨的經理公寓,你把你爸爸接到那邊去治療不是更好?” 顧衿連環(huán)炮彈似的數(shù)落傅安常,滿臉莫名其妙。 “我跟他們推舉新總監(jiān)讓你來做,可是已經內定了讓老錢的侄子來當,那人不用我多說你們自己心里都有數(shù)吧,讓我的人給他打工,我不甘心,干脆就拒絕了。” 老錢的侄子整個公司都有耳聞,一個活脫脫不學無術的小富二代,在公司謀個閑職,每天除了跟年輕漂亮的女同事搭訕扯閑以外就不會別的了,公司一大半的人都受過他的sao擾。 顧衿萎頓,“說的也沒錯,那人確實不太老實?!?/br> “可是你這也太大公無私了,走都走了還管我們干什么。你這樣,就不怕老錢找你的麻煩?” “他不敢?!备蛋渤@湫Γ翱蛻舨空莆罩貙⒔话氲纳馊嗣},把我得罪了,他這個執(zhí)行人也干不長。” “那你爸爸呢?病情還好嗎?” 傅安常神情嚴峻的搖了搖頭,“不太好,做了兩期化療了癌細胞還是沒控制住,我打算下個月給他接到這邊來?!?/br> 這種事安慰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快要午休了,大家都無心工作,尹白露給顧衿發(fā)信息說一起午飯,顧衿晃了晃手機?!鞍茁都s吃午飯,一起嗎?” “不了?!备蛋渤7畔卤樱澳隳?,你最近還好嗎?” 顧衿點點頭,“挺好的啊?!?/br> 傅安常沉默著看了顧衿一會兒,沖她擺擺手?!翱烊コ燥埌桑挛玳_會別遲到了?!?/br> 顧衿被他問的摸不著頭腦,下樓找尹白露吃飯去了。等顧衿走遠了,傅安常才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捏了捏眉心,眼底一片深重。 他不走,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他舍不得。 第12章 顧衿把傅安常放棄區(qū)域經理的事情說給尹白露聽,尹白露利索的把蝦剝皮沾了芥末,顧衿奇怪她怎么都沒什么反應。 尹白露被芥末辣的直淌眼淚,“我有什么反應啊,也不是為了我放棄的。” “這話讓你說的,好像是為我放棄的一樣?!鳖欛仆炖锶藗€壽司,沒心沒肺的?!拔沂钦f他現(xiàn)在情況這么艱難還能為了我們犧牲自己,也是難得?!?/br> “顧衿,你是真傻啊,還是跟我裝傻?!币茁恫亮瞬磷?,“你跟傅安常兩年大學同學,兩年同事,他是什么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看到顧衿迷茫的眼神,尹白露恨鐵不成鋼。“你當傅安常真是為了你們?屁!那就是為了你!” “老錢那侄兒是什么人,就是頭種豬,見誰都能發(fā)情!說到底誰來當這個總監(jiān)跟傅安常有什么關系?只要他能拿錢走人就得了,他之所以不走是放不下你,他怕你給老錢那侄子賣命,怕你吃虧?!?/br> 顧衿噎住了,周圍都是一個公司的同事,她急忙去堵尹白露的嘴。“別亂說啊你!” “誰瞎說了?!币茁墩f話從來都沒忌諱,她往前湊了湊,朝顧衿勾了勾手指頭?!八麑δ阈膽压硖ピ缇筒皇且惶靸商炝?,要不是中途你讓旁政截了胡,搞不好你們倆都成一家子了。” “我就不信,傅安常這兩年對你你就一丁點都沒感覺到?!?/br> 察覺到顧衿沉默,尹白露笑的很是狡黠。“所以嘛,別給他戴那么高的帽子了,人都是自私的,傅大總監(jiān)雖然在工作上很拼,但是這種一面打著冠冕堂皇的借口謀私欲一面還讓你們這幫沒腦子的對他感恩戴德,也確實夠偽君子的。” “我發(fā)現(xiàn)你跟旁政可能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顧衿幽幽的?!斑@話他以前也說過?!?/br> 那時候部門聚會,鬧的很晚,恰逢晚上暴雨,有車的幾個同事怎么也不能把人全都稍回家,外面又不好打車,本來說好傅安常帶上顧衿,沒想到旁政那晚卻沒什么事兒,順路來把她接回去。吃飯的酒店雨傘全借光了,怕顧衿淋著雨,傅安常把自己外套給她罩在頭上,一路護送她上車才算完事兒。 顧衿上了車,旁政什么也沒說,就對傅安常三個字評價,偽君子。 顧衿當時還因為這個跟他急過,好端端的你干嘛這么說? 旁政冷笑,看不順眼,我說著痛快痛快嘴行嗎? 現(xiàn)在想想,可能旁政和尹白露一樣,都是外貌協(xié)會的,第一眼看不舒服的人,不管人家做什么,都覺得膈應。 尹白露翻了個白眼。“那是我跟他英雄所見略同。” “我告兒你顧衿,以后你干什么給自己留個心眼兒,別一腦門子熱血的去給傅安常賣命,是他當初把你招進來的不假,但是這些年你對他也夠意思了,就是報恩也得有個頭吧?適當保持點距離,好歹也是結婚的人了,走的那么近你讓別人怎么想?何況他可沒少利用你?!?/br> 顧衿覺得心塞,只悶頭吃飯?!爸懒??!?/br> “他上大學的時候家里條件就不好,好歹也是幾年的學長,本來也沒什么,你們怎么想的那么……” “停!”尹白露做了個手勢,“有心疼別人那功夫你先心疼心疼自己吧,你為了拿韓濱那個案子都見血掛彩了吧?結果呢?我中午回客戶部交合同的時候人家又談了個新合作,早把你出去賣命的事兒給忘了?!?/br> “不過話說回來,傅安常也算是為這遭報應了,你知道嗎,上頭因為你受傷跟老錢發(fā)了好大的脾氣。” 這個顧衿倒是從來不知道,她納悶。“怕我傷著腦子算工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