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他的嗓音是清澈的公子音,大家都說他唱古風歌的時候,像個古代大戶人家風度翩翩的公子哥,或是滿腹經(jīng)綸游歷山水的大才子。 可顧霜枝覺得,他的聲音更像是聊齋里面的小書生,總能撞見鬼那種。 她倏爾笑了:“你想要的話就拿走好了?!?/br> “你特地準備的,我當然要。” “……” “干嘛不在里面等,不嫌冷???”阮清言輕搭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商場的方向帶,“等了多久?” 她不假思索:“五年?!?/br> “……我打給你的時候,好像才六點多吧?” “不知道時間?!彼F了心要跟他胡扯,“找我干嘛?” “我說了圣誕前回來的?!比钋逖钥粗?,語氣一軟,“今天晚上才結(jié)束的工作,又連夜飛了十幾個小時回來,這才趕上陪你過平安夜?!?/br> “關(guān)鍵是,我沒讓你陪我過啊。”顧霜枝無奈,對他這人的自說自話也是服了。 阮清言倒是運籌帷幄,揚著嘴角笑了起來:“可你還是出來了?!?/br> 顧霜枝解釋說:“那是因為念念在歌會,我不想吵著她?!?/br> “歌會?”他蹙眉感慨道,“可怕的東西?!?/br> “對對對,只有‘鴿會’才對你的胃口,鴿子的鴿?!彼拖骂^,把臉往圍巾里埋了埋,眼角泛著不加掩飾的笑。 “……” ** 巷子里人聲鼎沸,這幾年,老弄堂里開了不少文藝的小店和酒吧。夜色如醉,他小心翼翼護著她穿過喧嘩的人群。 半個月沒見,剛才看到她一個人站在下沉廣場的創(chuàng)意圣誕樹下,滿臉迷茫的樣子,比很多鏡頭里神采飛揚的模特要好看許多。 可那樣空洞洞的眸子,卻總讓他心神恍惚。 彼時他在想,他能給她些什么。 她又需要什么? “你想不想……聽我唱歌?”他遲疑著開口,心里像裝了一桶在甲板上左搖右晃的咸海水,“聽過嗎?” “怎么可能沒聽過,就算不想聽都得被逼著聽……”話是無奈的,她的眸色卻漸漸微暖,“在這兒?” “跟我來?!?/br> 酒吧在顧霜枝的印象里應該是燈紅酒綠的地方,可這個酒吧卻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嘈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正在臺上試麥的人是他,那個在古風圈舉足輕重的灰弭,或者是愛生活愛自由的國際知名攝影師。 不管這一刻站在臺上的人是誰,都足以讓她在混沌中找到安定。 顧霜枝微微側(cè)過臉,朝向聲音的來源。 “喂?能聽到嗎?”一如他每次在yy唱歌前固定的開場白。 周圍已然有了一些細碎的小sao動,統(tǒng)統(tǒng)落入她敏感的耳中。 “我去,剛來就瞧見個這么帥的,今天運氣也太好了吧?” “聲音也好聽,是我的菜?!?/br> “別說了別說了,他要開始唱了……” “……” 他坐在舞臺中央的吧椅上,修長的手指輕搭住話筒,沒什么多余的寒暄:“唱一首老歌,《christmasi》?!?/br> 沒有華麗的伴奏,只有一個酒吧現(xiàn)場的吉他手,和淡淡的簡單和弦。 顧霜枝知道他唱古風拿手,卻不料唱起英文歌卻這樣驚艷。 酒吧里未曾謀面的客人,都在他開口以后默契地保持寂靜。 才剛出聲第一句,就讓顧霜枝徹底怔住了,扶著杯子的手指微微一動,僵住了。 everytimewesaygoodbye每次我們說再見的時候 there'ssomethingbreakingdeepinside內(nèi)心深處總有一些傷感 itrytohidemyfeelingstokeepmyselftrolled我試著隱藏我的感情,來控制我自己 butsomehowi'tdenywhat'sdeepinsidemysoul但不知為何我沒法否認那些深埋在我靈魂深處的東西 i'vebeenalwaysontherun我一直都在奔跑 somanydifferentplaceshavingfun在那么多不同的地方玩樂 butlikeariveralwaysknowsjustwheretoflow就像河流總是知道自己該流向何方 nowthatdecemberesifeellikeinghome現(xiàn)在冬天到了我感覺回家了一樣 it'schristmasi這是我心里的圣誕節(jié) wheni'mwithyou當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nomatterwhereweareorwhatwedo無論我們在哪里或做了什么 tomorrowmaybegrey明天可能是灰色的 wemaybetornapart我們可能要分離 butifyoustaytonight但是如果你今晚留在這里 it'schristmasi就是我心里的圣誕節(jié) …… ** “wow~~”一曲唱罷,低沉溫婉的歌聲余音繚繞,臺下響起此起彼伏的掌聲和歡呼聲。 他下了椅子,附身在話筒前說:“圣誕快樂,顧霜枝?!?/br> “encore!encore!encore!……”沒搭理場下的呼聲,阮清言只說完一句祝福,莞爾點頭,就徑自走下了臺。 感覺到桌對面有人坐下的時候,顧霜枝又清晰地聽到隔壁桌幾個女人的議論。 “什么啊……原來有女朋友的啊?!?/br> “女朋友還是個瞎子……” “我看這男人一定也有什么缺陷,要不然怎么會找個瞎子?” “喲,就不許人家是真愛???” “……” 再然后是一陣看熱鬧的八卦竊笑,冷不丁地戳到她的心里。 “唱得怎么樣?”對面的人等著她的夸贊。 而她只是微微挑眉,沒說好壞:“我以為你只會唱公子音。” “公子音?”阮清言想了想,對這個說法還是不太滿意,“我明明是太子音?!?/br> “得了吧你?!鳖櫵]什么開玩笑的興致,手撐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他歪著腦袋,琢磨著她低垂的眼眸里暗藏了什么小情緒。 “沒事啊?!?/br> 她不說,他也沒轍。 只是透徹的目光不知道從哪里瞧出了她別扭的神色,只一句就拆穿了她:“想走了是不是?” ** 出門口的時候,顧霜枝感到睫毛上傳來冰涼的觸碰。 快速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東西順勢掉落。 “下雪了?!比钋逖詭退褔碇匦聡?,手臂輕輕繞過頸間的時候,她聞到了淡淡的柔和香氣。 顧霜枝沒來由地想起于念貼窗花的事,于念的愿望似乎還真實現(xiàn)了。那時小美還說,她要把灰弭也貼在玻璃上,那天上就能掉下很多很多個灰弭。細細想來,他剛下飛機,還真算得上是從天而降的。 “你笑什么?”阮清言低眸探究。 她迅速斂起笑容,故作淡定:“沒笑?!?/br> 他緩緩舒了口氣,“我覺得我總是搞不懂,你心里到底裝了什么東西?!?/br> 雙手□□羽絨服口袋里,顧霜枝果斷答道:“什么都沒裝,和我眼前一樣,黑漆漆的?!?/br> “我不信?!?/br> “不信?”她眉頭微蹙,向來空靈的眸子里劃過一絲狡黠,眼珠微微一轉(zhuǎn),說,“那你閉著眼睛跟我走一段路試試。” 他點頭說好,環(huán)視了一周,讓她等在原地。小跑著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根枯樹枝。 “好了,我也有拐杖了。”阮清言像模像樣地戳了戳地面試長度,倒是剛剛好。 巷子外人煙稀疏,隔開了馬路對過的,兩人約好沿著江邊一路走到遠處書報亭。 一切就緒以后,阮清言閉上眼,右手輕搭上她的左肩。 她穿了很多,可還是清瘦得很明顯。搭著她的肩膀,有種隨時會跟著她一塊被風吹走的錯覺。 于是,兩個“盲人”慢慢走了起來。真盲人熟門熟路走在前面,假盲人搭著她的肩膀,步履維艱。 那時候雪還在下,撲面而來的冷風里還夾雜了三兩粒小雪點。剛走了幾步,阮清言就有些慌了。 從前和她走在一塊時,總照顧她眼睛看不見,而故意放慢腳步。 而此時此刻,他竟覺得她腳步如風,甚至有種開口請她走慢一些的沖動。 無邊際的黑暗與混沌里,他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幽暗中生出幾絲莫名的惶恐。 手里的樹枝也沒來得及用,學著顧霜枝平時的樣子在地上掃了兩下,沒找到什么關(guān)竅,也便放棄了毫無依托的無望探索。 ** 路口有幾個結(jié)伴回家的女學生,竊竊私語的聲音同樣傳入他的耳中。 “你們看那對小情侶,好養(yǎng)眼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