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應該沒什么事兒?!?/br> “咦,二哥你知道什么?”三皇子努力做出一副我很好奇的表情,可惜靈均根本沒有看他一眼,只好轉(zhuǎn)過頭問旁邊的衛(wèi)思齊,“齊哥哥,你一定也知道啦,告訴我吧?!?/br> 衛(wèi)思齊看了角落里的容月一眼,又看看靈均,笑道,“是沒什么事兒,昨天王將軍帶著女兒進宮面圣了,估計是看太傅帶容月伴讀,也有什么想法吧?!?/br> “哦,”三皇子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半晌,又接著問,“那容月jiejie為什么不高興?” “因為你二哥沒有拒絕。雖然王將軍的女兒比你二哥大一歲,”衛(wèi)思齊微微一頓,“不過很漂亮。” 三皇子終于恍然大悟,“比容月jiejie漂亮咯,所以容月jiejie生氣了?” 衛(wèi)思齊搖了搖頭,笑道,“容月哪里會妒忌別人美貌?!?/br> “那是什么???齊哥哥你不要吞吞吐吐啊,你這樣比二哥那個悶嘴葫蘆還可氣的好不好!” 衛(wèi)思齊笑而不語。 “因為她說我沒胸沒腰沒屁股,以后嫁不出去!”秦容月突然從竊竊私語的兩人旁邊冒出來,咬牙切齒的說。 “噗……”三皇子拍著桌子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哪里沒胸了,哪里沒有了!” 靈均回頭瞥了容月一眼,“再挺就要閃腰了,確實沒有,再挺也沒有用?!?/br> “你你……”容月叉著腰轉(zhuǎn)而對著衛(wèi)思齊,“明賢君,你說句公道話!” 衛(wèi)思齊表字明賢,靈均和他年紀相當,雖有君臣之別可感情又親厚,平時便叫他表字。容月挺自覺的跟著靈均叫明賢君,越靈均和衛(wèi)思齊都沒什么異議,可靈均倒是總要三皇子叫容月jiejie,為此靈賀經(jīng)常偷偷說二哥偏心。 衛(wèi)思齊托著下巴想了想,認真的說,“別擔心,未來可能會有的。” 三皇子捂著肚子趴在桌子上吭吭笑得說不出話,靈均努力板著的臉也繃不住露了一絲笑意。 “哼,你們?nèi)齻€,”容月泄氣了,小臉垮了下來,恨恨的說,“討厭死了,都不能安慰安慰我嗎?” 三皇子努力抬起頭,“齊哥哥不是在安慰你了么,未來會有的。哈哈!” 靈均:“明賢君說的是‘可能’?!?/br> 衛(wèi)思齊:“哎,我不是那個意思?!?/br> “你們?nèi)齻€氣死我算了……”容月垂頭喪氣的趴在靈均對面的桌子上。 “其實你們搞錯了那位王姑娘的重點?!膘`均見容月聽自己說完,從桌子上抬起頭,一臉疑惑,接著說,“重點不是沒胸沒腰沒屁股,而是嫁不出去?!?/br> “二哥太狠了,一擊必殺,容月jiejie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br> “嫁不出去算了,有我爹養(yǎng)著我!”聲音悶悶的傳出來,容月把頭扎進兩只胳膊中間,沒臉見人了??! 三皇子趕忙收了笑:“哎,容月jiejie別呀,不用這么消沉嘛。” 衛(wèi)思齊:“不會的,容月將來會有好歸宿的。” 靈均:“恩,嫁不出去有我娶你?!?/br> 路過來找太子的淳王世子剛走到大殿門口,就看秦容月埋著頭一路小跑沖出殿門,“哎,這不是容月么,別跑那么快小心摔了?!碧筋^往里看,只見店里氣氛略顯詭異,三皇子一臉受到什么沖擊的表情,衛(wèi)思齊臉上還有笑意不過有些僵硬,倒是太子神色坦然。 “哎,你們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靈均又看了看容月沖出去的背影,繼續(xù)低頭寫字。 ☆、何時為君婦(上) 承天十六年,太傅秦修遠丁憂,攜全家回原籍。 太子越靈均,三皇子越靈賀和鎮(zhèn)邊王世子衛(wèi)思齊,三人一起將太傅一家送到京城外十里長亭。三人拜別老師,秦修遠倒是一個個交代了些囑咐,尤其最后對太子靈均,更是難得嚴肅的講了一番大道理:“太子殿下功課自不必臣cao心。但有兩件事臣要提醒太子殿下。其一,有些事殿下認為于法難容,但卻于情可原,而有些事情更不是道理可以講通的。臣不求殿下轉(zhuǎn)而贊同仁政,但起碼要清楚,這世間除去理法,還是有情。其二,殿下天資過人,但畢竟年幼,而最難懂的卻是人心。群臣揣摩圣心,自會迎合皇帝,做出皇帝喜好的表象,可為君者,更要明察秋毫,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做樣子的,哪些又完全是假的。這只能殿下自己慢慢體會?!?/br> 越靈均點頭記下。 秦修遠和越靈均說話的功夫,那邊容月和靈賀,衛(wèi)思齊也在道別。 靈賀說道,“容月jiejie這次一去三年,可要記得我們?!?/br> 容月點頭,答道,“我不過是回原籍,過幾天清靜日子。倒是你們,如今年齡漸長也不用每天圈在宮里府里,京城繁華,在這花花世界走上幾年,恐怕是早不記得我秦容月是何許人也了?!?/br> “才不會呢!”靈賀叫到,轉(zhuǎn)頭問衛(wèi)思齊道,“齊哥哥是不是?” 衛(wèi)思齊靜立一側(cè),本只是聽著他們兩人說話,見靈賀問自己,便點了點頭。看著容月,說道,“容月放心。等太傅回京城,我們再聚?!?/br> “是呢,容月jiejie放心啦,我會看著二哥,不讓他去見什么王小姐李小姐的?!膘`賀擠眉弄眼的說。 “去去,你看得住你二哥嗎?讓明賢君看著還差不多?!比菰乱荒樝訔壍膶`賀說,說罷自己又趕忙分辨道,“哎呀,他愛見什么王小姐李小姐的隨便他,我才不管呢?!?/br> 衛(wèi)思齊看著容月急忙分辨的表情笑笑,還是對她說,“難得容月如此信任我,我?guī)湍憧粗颖闶橇??!?/br> “看著我什么?”越靈均和秦修遠說完話過來和容月道別,正好聽到衛(wèi)思齊說到看著自己。 容月擺著手,臉頰飄上一絲紅暈,慌忙說道,“沒有什么啦。看著你別斗雞走狗啦,仗勢欺人啦,搶男霸女啦……” 越靈均見靈賀正捂著嘴暗自偷笑被衛(wèi)思齊拉著躲到一邊和太傅說話,顯然衛(wèi)思齊是給自己和容月留下時間道別。轉(zhuǎn)頭看容月慌張的模樣,故意板起臉,說道,“我還不知道,原來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人品?!?/br> “沒有!”容月趕忙解釋道,“是淳哥哥說男人大了都會變壞的,見了女人走不動道兒……” 越靈均氣笑了,搖頭說道,“你怎么就對大皇兄說的胡言亂語記得那么清楚呢?” “唉,我沒有啊。只不過淳哥哥說的好像有點兒道理,那個小說戲文里也是這么說的?!?/br> 越靈均伸手拍她的頭,笑道,“好了,別胡思亂想?!?/br> “哎呀,別打我的頭,會打傻的!”容月抱著頭,嘟著嘴抱怨。 “好好跟著太傅回家,我會找人給你送信?!痹届`均說道,“不要胡思亂想,少看些奇怪的小說戲文。也別管什么流言蜚語,就問問你自己,信不信我,就好了?!?/br> 容月臉一紅,使勁點了點頭。 十來歲的少年少女,還沒有什么離愁別緒的體會,此時的分別更像是一次短暫的休息,他們都認為,以后他們相聚的日子還會很長很長。在越靈均和容月的心中,這短短三年的別離之后,他們更是還有一輩子的路要走。 離開了京師的繁華,回到原籍的秦家并沒有什么太大變化。秦容月跟隨著父母料理祖父的喪事,祖父也算得上壽終正寢無疾而終,所以秦家辦的是喜喪,一家人也沒有太過悲傷。等喪事都安排妥帖,秦修遠便過起了每日讀書寫字,賞花賞月,吟詩作對的悠閑日子。倒是秦容月失去了幾個要好的玩伴,開始幾個月是終日里覺得百無聊賴,后來漸漸的倒也習慣了,覺得心情少了浮躁,整個人也沉穩(wěn)下來了。 秦修遠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不知道是女兒年紀大了使然,還是這鄉(xiāng)間生活的關(guān)系,容月的性子更穩(wěn)重了些。再過些時日,容月也脫去了孩童的青澀,顯露出少女特有的清純美麗,雖然算不上傾城容貌,但眉宇間自有一種溫婉又灑脫的獨特氣質(zhì)。 自從秦家安頓好了之后,太子越靈均的書信便不時的傳了過來,偶爾還有三皇子靈賀和鎮(zhèn)邊王世子衛(wèi)思齊夾帶著寄來的小字條。原本以為會是三年杳無音訊,如今有靈均的書信不時傳來,容月心里也時時有了期待。平日無事期待著來信,琢磨著回信,重新翻看舊信,倒別有一番意趣。 越靈均信的內(nèi)容倒是平平無奇,有時說太液池的蓮花開了,父皇要去采蓮好無趣。有時說新進貢的什么糕餅很好吃,可惜留不住容月吃不到了。偶爾也有抱怨說新來的太傅太無趣。不過是些日?,嵤?,容月每次看時都忍不住微笑,能想象靈均給自己寫信時的模樣,肯定蹙著眉,覺得寫得無聊,可又不知寫些什么更重要的。 看靈賀的紙條倒是能看出靈均那邊的很多事情,上次說,今天二哥學了套新劍法,差點兒削了我頭發(fā),容月jiejie記下來回來幫我報仇! 這次的信封一打開,又掉出了一張靈賀的小紙條,大大的字力透紙背:二哥要納妾! 容月看見紙條一愣,隨即展開靈均的信細細讀了一遍,還是些絮絮的瑣事,說母后年紀大了最近更嘮叨了,淳王世子最近整天沾花惹草,有人告到淳王面前被關(guān)在府里了,小七又說想你了。從頭到尾沒有提及此事分毫。說起來靈均寫信很少會寫到自己的近況,也不會囑咐自己什么,可是靈賀都知道的事情,也連句解釋的話都沒有么? 容月望向窗外,草長鶯飛一片爛漫□□,卻心中暗嘆,無怪乎老人都說,最痛苦莫過于生離死別,這無法相見的日子真是難熬。雖然自己對靈均有信心,可這離愁卻真是熬人。 可惜容月這點兒春愁才抒發(fā)了兩天,貼身丫鬟映荷就神秘兮兮的舉著一個信封進來了,一臉揶揄的壞笑,說道,“小姐啊,您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兩年多不見,應該隔了好幾個甲子了吧。難為你們還這么……嘖嘖……” “丫頭說什么呢,莫名其妙的?!比菰虏唤鈫柕?。 “看看,上封信才來幾天,這又來了哦。送信的小哥兒水都沒喝一口就走了,我看是特意送來的?!庇澈烧f著晃著手里的信。 “有什么稀罕?”容月一撇嘴,伸手去接信,說道,“別鬧了,快拿來?!?/br> 映荷看容月著急倒也沒再鬧,把信遞過去便躲出房去了,哎,誰讓她家小姐臉皮兒薄呢,小小開個玩笑還好,要真惹急了夫人都哄不好呢。 容月也沒心再管映荷,要說兩封信如此頻繁也的確不是靈均的風格,難道靈賀說的事兒…… 容月沒敢多想,趕緊拆信來看。 開頭一句便是:“老三挑撥離間,尋釁滋事,已經(jīng)被我和明賢君訓斥懲罰了,勿怪。”容月噗的笑出聲來,倒是放下心了。可憐見的靈賀,又被他二哥欺負了,難得明賢君也和靈均站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想來便是誤會了。再往下讀,靈均這次倒是解釋了整件事情。 說起來也不過是個常見的英雄救美橋段,靈均在城中偶然救了個逃跑的少女。少女叫姜萍兒,原是前朝官宦人家的嫡女,改朝換代家族破落,漸漸的這少女竟淪落到被繼母賣身為奴的境地。靈均說可憐她也是詩書世家,又是和容月一般大的年紀,便出銀子贖了下來。她一個孤女,不知怎么安置,只好先帶回了東宮。說那女子原本是想要跟著自己,自己不愿,便送到母后那里當了母后的侍女。 容月看完,發(fā)現(xiàn)信下還有衛(wèi)思齊一封短書,寫的是同一件事,只多了幾句說:靈均救的那個少女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就這時恰巧被靈賀聽到了。后來靈均斷然拒絕,那少女便被送到皇后那里。 最后發(fā)現(xiàn)靈賀的一張字條:容月jiejie我錯了!后來聽母后宮里的姑姑說,那姑娘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就差抱著二哥大腿求收留了,還是讓二哥毫不猶豫的送走了。二哥威武! 容月笑了,能想象出當時是怎樣一番混亂情景啊,這姑娘碰上靈均這么鐵石心腸的人也真是可憐。其實他們何必如此著急的解釋呢,自己又不曾懷疑過,靈均,又豈是能隨便轉(zhuǎn)移心意的人。 ☆、何時為君婦(下) 承天十九年,南方干旱北方洪澇,老人們搖著頭說天有異象,恐怕時事又要有動蕩。這越國建國二十余年來的好日子,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xù)下去。然而文帝下令,全國上下凡是遭災的州縣全部免賦一年,并廣開糧倉濟民,一時間雖然民間疾苦,卻也能勉強度日,不至于流離失所。 初秋,幾架馬車緩緩走在官道上,前面幾架頗為寬大穩(wěn)當,車身蒙著輕紗,內(nèi)里鋪著軟墊。后面跟著騾車拉著貨物大箱,周圍幾個家丁樣的人護衛(wèi)著。太陽西墜,路上行人已經(jīng)不多,駕車的車夫加緊了催馬,應該將將能在黃昏之前趕到城中驛站。 中間一架馬車車簾微起,露出一張清雅的俏臉,雖然舟車勞頓,秦容月卻也沒露出多少倦容,隨著離京城越來越近,反而眉眼間越發(fā)透著隱約的喜色。 “小姐,放下簾子吧,入秋了風涼,小心吹著了。”貼身丫鬟映荷卻更顯得神采奕奕,放下車簾,湊近了給容月理了理吹亂的鬢發(fā),笑道,“還有五天就到京城了,小姐莫心急,三年都等得了,還差這五日么?” “我哪里心急了,你這丫頭瞎說什么?!?/br> “小姐你滿臉都寫著心急嘛。哎呀,說不準太子殿下會出京來接小姐呢?不過話說回來這可是三年呀,小姐別說我喪氣,等回去京城,若是太子說看上了哪家貌若天仙的姑娘,可也是正常喲。想想人家可是太子,多少人家的姑娘眼巴巴的惦記著呢。”映荷托著腮擺出一副愁容。 秦容月看著她故作西子捧心的模樣,笑著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說道,“惦記著又怎樣,他若真是那種人,我又何必巴巴的回京城見他?!?/br> “小姐你怎么都不擔心啊,太子是男人誒,男人都會變心啊!” “去去,你個小丫頭沒事兒少跟著我娘看什么苦守寒窯的戲文,你以后還嫁不嫁人了???” “當然嫁啊,我還指望小姐給我找個好人家呢!” “看你不知害臊喲?!?/br> “那是那是,跟著小姐的人怎么能太害臊?!?/br> “你這丫頭沒大沒小,回了京城說話可要注意了?!?/br> “奴婢知道啦,見了太子自然會有規(guī)矩了嘛?!?/br> 秦容月跟著映荷笑鬧,知道她給自己寬心。說沒有一丁點兒猶豫自然是假的,自從三年前隨著父親丁憂回原籍,太子雖然也不時的差人送來過書信,不過三年啊,真的是很長一段日子了。有時候容月也問自己,其實她和靈均連個真正的海誓山盟都沒有,自己怎么就這么篤定的確信靈均那個空懸著的太子妃位是留給自己的? 何況,分別時太子還是個未通人事的孩子,而如今,正像映荷說的,恐怕是多少京城少女的春閨夢里人吧。 近鄉(xiāng)情怯,秦容月覺得自己終于是有些個體會了,又一次挑起車簾,前方遙遙的已經(jīng)能看到城墻,可是……容月疑惑的歪了下頭,又仔細看了看,大驚失色的叫道,“父親!父親快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