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柳依依從來沒有與皇帝如此近的接觸過,如今與皇帝說上幾句,覺得他比想象中要和藹多了。 皇帝說完這話,又轉(zhuǎn)身走了起來,這次倒是放慢了步伐,似在照顧柳依依。 到了余太妃的宮門口,還沒等人通報,寧嚒嚒便從宮中走了出來,“圣上,您怎么來了?余太妃正念叨著您呢?!?/br> 余太妃為人清冷,把此生的熱情都放在了皇帝身上,自皇帝登基以后,她除了皇帝的身體以外,別的一概不管了。 只不過她如此,皇帝卻看不得她冷清,有心讓柳依依來陪陪她,一個丫頭片子,多多抬舉,在朝中,也卷起不了什么風浪的。 皇帝笑著對寧嚒嚒道:“今兒朝中無事,孤便提早下了朝,正好榮安縣主來宮中給吳貴妃請安,孤便帶著她來與太妃請安了?!?/br> “哦?那敢情是好的?!睂巼⌒Σ[瞇的說道,又看了看范晟睿,有些不解的說道:“這位是?” 皇帝看了一眼范晟睿,哈哈的大笑起來,“太妃不是看重榮安縣主么?我這是提前將榮安縣主的夫君帶來給她看看。寧嚒嚒,你瞧瞧,是不是郎才女貌?” 將未婚夫妻帶來給余太妃請安,這等子事,也只有偶爾腦子里缺根玄的皇帝才做得到。不過榮安縣主的未婚妻是她的表哥,與太妃也有一兩分血緣的,寧嚒嚒笑著說道:“聽說這一對是圣上賜婚的?圣上真是好眼光。” 皇帝聽了,自得地往前看了看,抬腳便往太妃宮中走去,“太妃在宮中干什么呢?” “太妃能干什么?不就是抄抄佛經(jīng)為大宣祈福而已?!睂巼》€(wěn)穩(wěn)的走在皇帝身旁,彎著腰說道。 皇帝帶著柳依依與范晟睿進了太妃的廂房,太妃穿著白色的紗衣,正在書桌上抄佛經(jīng),她聽見聲音,將佛經(jīng)放到了一遍,疑惑道:“圣上怎么來了?”說完之后又看了看皇帝身后的柳依依與范晟睿,“榮安縣主怎么也?” 皇帝見多了太妃四方不動的樣子,如今見她驚訝,心中高興,“我來讓太妃看看我做的媒合適不合適呢?!?/br> 太妃一雙滄桑睿智的眼睛將范晟睿從頭打量到腳,微微點了點頭笑道:“小范大人是個好的,我表姐真是好福氣?!?/br> 范晟睿聽了太妃的話,連忙與她行了一禮,“太妃謬贊了。” “都是自家人,還這么多禮干什么?”皇帝見太妃面上露出冷清之色,連忙將話頭拉了過去,他這個半母,最擅長的便是將熱鬧的場合弄得冷冰冰了。 太妃對皇帝顯露的孝順點了點頭,又看向了柳依依,“今兒來了,便與我談談佛經(jīng)如何?”言語之中,并沒有想留皇帝與范晟睿的意思。 柳依依有些為難的看了皇帝一眼道:“與太妃談論佛經(jīng),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皇帝一聽,便知道柳依依顧忌她在場,怕冷落了他呢,好不容易出現(xiàn)一個太妃喜歡的小輩,怎么可能讓太妃掃興?皇帝咳了咳,對范晟睿認真說道:“孤還有些事要問你,你跟我來御書房?!?/br> 范晟睿不著痕跡的看了柳依依的裙擺一眼,點了點頭說道:“那我便不再搔擾太妃了?!?/br> 余太妃點了點頭,“國家大事重要,你們先去忙吧?!?/br> 皇帝與范晟睿走出了余太妃的廂房,余太妃將柳依依從頭打量到腳,“吳貴妃有沒有為難你?” “并沒有。”柳依依笑著搖了搖頭,因為是初夏,被茶水打濕的裙擺已經(jīng)干透,腿上仍火辣辣的疼,但并不覺得,余太妃會喜歡隨意告狀的女子。 柳依依這么說了,余太妃便并沒有繼續(xù)問下去,吳貴妃那個性子,她不是不知道,只不過像這類的女子,都最后,往往都是最慘的。 “你坐過來吧?!庇嗵噶酥干磉叺囊巫樱c柳依依細細的討論起佛經(jīng)來。 柳依依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余太妃,她眉目祥和,皮膚白皙,自有一股清冷之氣,只是這樣的女子,也要在后宮孤獨終老了。 寧嚒嚒目光欣慰的看著余太妃與柳依依一言一語,十分欣慰。主子清冷了這么多年,終于能有一個人陪她說一說話了。 不知不覺,兩人討論佛經(jīng)已經(jīng)過了一個時辰,柳依依見余太妃面色疲憊,便笑著對余太妃說道:“今兒時間不早了,要不我下次再來陪太妃說經(jīng)?” 在宮中,被余太妃的清冷之氣嚇到的不少,大多不敢直接對余太妃說不,而柳依依對余太妃不卑不亢,又能主動關心太妃,讓寧嚒嚒在一旁十分寬慰。 太妃點了點頭,“與你說得太盡興,倒忘了時間了。”她將手中的佛經(jīng)遞給柳依依道:“我這兒也沒有什么好東西,就再贈你一本佛經(jīng)吧。” 柳依依恭敬的接了,對余太妃說了謝謝。 “以后若是在宮中為難了,便叫人來找我,我在宮中雖然不能翻云覆雨,但是護你一個小人兒是護得住的?!闭攲巼蕚渌土酪莱鲇嗵膸康臅r候,余太妃淡淡的說道。 除了現(xiàn)在的皇帝,榮安縣主是余太妃第二個說要護著的人兒,寧嚒嚒有些驚訝的看向了余太妃,余太妃臉上并沒有別的神色。 倒是柳依依,又鎮(zhèn)重其事的對余太妃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太妃照看?!?/br> 柳依依與太妃說佛經(jīng)說的開心,而皇帝帶著范晟睿出來,卻有些不得勁兒,自己的女人為難了自己喜歡的臣子最上心的未婚妻,這等子事,皇帝覺得有些丟臉,好在范晟睿并沒有說什么,倒讓皇帝找回了一絲顏面。 皇帝帶著范晟睿去了御書房,心不在焉的與他說了一些事,才將他放走了。 范晟睿走后,皇帝想起前塵種種,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對身邊的大太監(jiān)道:“孤是不是太寵著吳貴妃了?” 大太監(jiān)因說錯了話,被吳貴妃私下狠狠的懲治了一頓,可是他可不是一塊軟骨頭,他彎著腰,微微笑道:“我的圣上呀,奴才沒有是沒有根的,但也知道,這女人犯了錯呀,你得先冷著她,等她知道錯了,再寵一寵呢?” 皇帝想了想,如果此時去了吳貴妃的宮中,只怕又要被她扯著哭著抱怨一頓,便摸了摸頭道:“還是去淑妃宮中吧?!?/br> ☆、第166章 柳依依從宮中出來,被婆子扶著上了馬車,卻見范晟睿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車里。 “表哥?”柳依依驚呼出聲,又想起上次入宮,范晟睿也是這樣等她的,便穩(wěn)了心神笑道:“謝謝表哥來幫我?!?/br> 范晟睿從身上拿出一個青色的小小精致玉瓶,對柳依依說道,“讓我看看你的腳?!?/br> 柳依依與余太妃談論了一個時辰的經(jīng)書,已經(jīng)忘卻了腳上的疼痛,被范晟睿說起,突然覺得腳中還有些火辣辣的疼,可是她與表哥畢竟是未婚夫妻,怎么可能讓他看自己的腳呢,柳依依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表哥,我沒事的?!?/br> 范晟睿指了指身邊的位子,對柳依依說道:“馬車中只有你我,不妨礙的?!?/br> 若不是范晟睿請來了皇帝,只怕她在宮中真的要被吳貴妃為難了。而且表哥對她一向好,柳依依坐在離范晟睿不遠的地方,有些小心的將繡鞋脫了下來。 范晟睿坐在一邊,有些認真的看著柳依依的一舉一動。 柳依依雖然低著頭,沒有對視范晟睿,卻能感覺到他直視的目光,不由得紅了臉。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范晟睿眼中的模樣是紅著臉,眉目含情的。 范晟睿見她的模樣,眼間閃過一絲笑意,他一直害怕小表妹是因為一直與他一起,他對她關照,才生了依賴之情,而如今看來,并不如此。 柳依依脫了束襪,被腳上的水泡吃了一驚,她也沒想到會燙成這個樣子。 范晟睿一眼便見到柳依依那如玉的小足上面被燙得一連串的水泡,不由得皺了眉,他捧在手心上如珍寶般的姑娘,連手上有一個針眼兒他都覺得心疼,如今只是進了一趟宮,就被燙成這個樣子。 啥那間,馬車中的氣氛變得有些凝固起來,柳依依見范晟睿眼中烏云密布,不由得用指尖戳了戳范晟睿的手掌道:“這個燙傷,很快就能養(yǎng)好的。表哥不用擔心?!?/br> 很顯然,她的話并沒有對范晟睿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范晟睿只抓住了她的腳,從那小玉瓶中倒出了藥油,輕輕的涂在柳依依的傷處。 柳依依的腳腕十分細,范晟睿一只手便能將她的腳腕抓個囫圇,他不敢用力,怕這個纖弱的表妹被自己傷了。 在少年時,小宋將軍曾經(jīng)從外面弄過不少市井的書籍與范晟睿一起偷看,書中描寫女子的肌膚如暖玉一般,凝滑得讓人愛不釋手,,范晟睿嗤之以鼻,世上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尤物?直到碰到了柳依依的肌膚,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溫香暖懷。 在柳依依白的發(fā)光的皮膚上,范晟睿的那雙手顯得有些黑,他看了柳依依一眼,問道:“疼么?” 柳依依上世受過各種苦楚,怎么可能對會一點點燙傷介懷?只不過見了范晟睿如此珍視的模樣,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是一塊萬千寵愛的珍寶,或是從未受過委屈的小姑娘,直直的留下兩串淚珠來。 范晟睿見柳依依去,眉間閃過一陣戾氣。 柳依依怕他沖動,連忙用手摸了摸范晟睿的眉間道:“我母親說,大男人不要皺眉,越皺眉越難看的。” “這是什么歪理?”范晟睿知道只怕自己的戾氣嚇到了柳依依,便笑著說道。 柳依依不知不覺得離范晟睿近了些,“我受了些委屈不打緊,只要我能與我在乎的人在一起便可以了?!?/br> 她身材嬌小,似整個人在范晟睿的懷中。 “哦?那我是你在乎的人么?”范晟睿問道。 半晌,柳依依都沒有回答,只是那張紅彤彤的臉蛋說明了她心中所想。 “自然是的?!弊詈?,她輕輕的說道。 小姐進了宮之后,被表少爺抱回了府中。宇府中的仆從們看了,但決定將這些都爛在肚子里。 府中主母和善大方,并沒有妻妾相爭的事情,他們都想著在這里長長久久的做下去呢。 小林氏見女兒被范晟睿抱了回來,有些大驚失色的問道:“這是怎么了?” 她也不管大防,將范晟睿帶進了柳依依的廂房,柳依依躺在床上,急忙對小林氏說道:“母親,你不要著急。”說完,就將束襪取開來給小林氏看,“只不過是燙著了而已。” “只不過燙著了而已?”小林氏看見自己女兒腳上那一連串驚心的水泡,怒道,“我倒不知道宮中有如此粗手粗腳的仆從?!?/br> 柳依依低了低頭,她不想在母親面前說在宮中經(jīng)歷了什么,吳貴妃地位那么高,母親知道了又有何用呢?只不過是徒增煩惱而已。 范晟??闯隽肆酪赖奶颖?,便對小林氏說道:“姨母,依姐兒在宮中累了一天,又燙著了,先讓她好好休息吧?!?/br> 小林氏見女兒面上似有疲憊,連忙點了點頭說好,將床上的紗幔取下了,說讓女兒好好的休息。 柳依依點了點頭,看著小林氏與范晟睿轉(zhuǎn)身離去,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小林氏從范晟睿那兒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得恨恨的說道:“好一個仗著圣上寵愛便橫行霸道的吳貴妃?!?/br> 說完后,她又看了一眼范晟睿,“雖然你今兒幫了依姐兒,但也不能直接將依姐兒直接抱到她閨房呀?!?/br> 范晟睿似早就明白會被小林氏說道此事,便對小林氏行禮道:“姨母,是我孟浪了。” 自己的這位外甥對女兒的心算是天地可鑒,女兒進了宮,他都不怕得罪吳貴妃,眼巴巴的請皇帝去看看,小林氏如今也不能訓太狠了,傷了他的心。好在府內(nèi)已經(jīng)被她收拾得如鐵桶一般,一點傳言都出不去的。 “好吧,好吧,你今兒也累了,先回去吧?!毙×质蠈Ψ蛾深Uf道。 范晟睿點了點頭,又想到什么似的,將懷中的小玉瓶拿了出來,“這藥倒是治傷口最好的,姨母可給依姐兒用著。” 小林氏將玉瓶接了,心中對這位未來的女婿,是十分的滿意。 柳依依傷了的事,瞞不住親近的人,很快,大林氏、林公、宇成濟都知道了,這些人都是真心疼愛柳依依的,見到好端端的一個玉人兒進了一趟宮,腳上都可能留下傷疤,心中都十分不郁,拐著彎兒的整治吳貴妃呢。 宇成濟負責京城的京防,之前已經(jīng)整治了吳家一頓,如今都算是站在吳家門口等著他們家的后輩們犯錯了。若吳家的后輩們是個好的,倒不怕被盯著,可惜這些都是偷雞摸狗之輩,自然便被宇成濟收拾了個好。 宇成濟為什么要收拾吳家,吳家人是清清楚楚的,他們不敢怪吳貴妃,倒是將賬算到了吳紫如身上。吳家其他房的女眷們見了吳紫如,都愛理不理,說著風涼話。 吳紫如的親生哥哥,也被宇成濟抓去了監(jiān)牢,關了十天,雖然身子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卻是受了驚嚇的,如今見了這個愛生事的meimei,也沒有什么好臉色了。 吳紫如心中不快,她被指婚給了一個不受寵的庶子,本就是希望大家哄著的時候,可是她母親雖然看重她,但是心中最重要的是她哥哥,現(xiàn)在指不定的在心中怎么編排她呢。好在她父親因為吳貴妃反而看重女兒比兒子多,并沒有對她擺什么神色。 只不過吳紫如受父親寵的好日子也過不了多久。 林公在朝中,提出了希望皇帝能指定安寧侯繼承人。 氣氛頓時一下冷了下來,安寧侯是吳貴妃的父親,因為吳貴妃得寵而被封的侯,可吳貴妃一直希望自己的親生哥哥來繼承這個侯位,于是這繼承人的指定便拖了下來。 自己的美人兒自己寵,皇帝也喜歡是吳貴妃的親生哥哥繼承不是? 林公為什么提起此事,皇帝倒一清二楚,他摸了摸胡子道:“安寧侯之前還與孤受過,并不急著立繼承人?!痹捴惺窍氪蛱珮O圓過去的意思。 可是林公是誰?不想讓皇帝圓過去的話,那必然會堅持,“如今大宣朝以嫡子為尊,那安寧侯的繼承人應是安寧侯的嫡長子才是?!?/br> 若是吳貴妃在場,肯定要氣暈過去,她們這一房與嫡長房勢不兩立,自己好不容易伺候皇帝得來的侯位若是被嫡長房得了,那吳家還有他們這一方立腳的地兒? 皇帝聽了林公的話,有些為難,如今自己的太子便是嫡長子,若是否了林公的這個提議,會不會引起朝中眾人的猜疑?以為自己要廢太子立別人了?如今太子之事在朝中可是敏感得很啊。 “這…”看著龍椅下一臉正色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林公,皇帝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林公說得對,那便這樣做了吧。”大不了以后尋了安寧侯嫡長房的錯處,將他們撤了便是。 說了這話,皇帝又不由得有些怪吳貴妃,榮安縣主好好的一個牽扯到這么多朝中重臣的人,她去得罪干什么?只怕這些重臣在心中還要偷偷的罵自己一句昏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