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何正生大駭,正要喊住何雅,蘇靖荷卻是上前:“不礙事的,雅兒還小,隨著她叫吧?!?/br> 見屋子里沒有動靜,何正生這才寬心,回頭展顏說著:“聽說你下棋贏了慧燈大師?” 何正生長得一副嚴(yán)肅臉,即便說話和藹,也讓人有些疏離,偏偏蘇靖荷卻不怕他,或許是舅甥天性。 蘇靖荷笑笑:“是大師讓著我的。” 慧燈大師卻是有些吹胡子瞪眼,沒好氣道:“你這個外甥女一肚子主意,她們姐妹倆真是一個賽一個滑頭!” 何正生卻是搖頭:“你若說曼兒鬼精靈倒是實(shí)情,我這個大外甥女卻是溫雅恬靜,知書識禮,你別輸不起,反而賴人?!?/br> 何正生與慧燈大師是多年朋友,倒是說話隨意,慧燈大師不服氣道:“讓你外甥女再和我下一盤棋,看看輸贏如何!” 蘇靖荷心知上回多是僥幸,抬眼時,不小心看到慧燈大師跟前的棋盤,黑子顯然把白子逼入絕境,若再有十步,勝負(fù)可分,而,大師手中所持是白子...... 她竟不知舅舅棋藝如此精湛,竟可勝了大師? 即便是勝局,她也不能接手,勝之不武,遂笑說著:“大師上次諒我抱恙在身,故意讓著我,而今我可不敢再試,定要輸?shù)秒y看了。” “我從不讓棋!”慧燈大師瞇著眼一字一頓說著。 一時有些尷尬,何正生打了圓場:“舅舅許久沒見你,要知道你如今長得這么好,你母親泉下也是欣慰?!?/br> 若說所有人都偏疼meimei,那唯一一個偏心jiejie的,便是蘇母何氏。 “你舅母幾回想接你過府,因?yàn)槲沂旅?,都耽擱了,過些日子待閑下來,讓你舅母去接你?!?/br> 蘇靖荷點(diǎn)頭應(yīng)了,大家坐下一起敘話。 “對了,表姐可是有個婢女叫沉香?”何銘突地問著。 蘇靖荷不明所以,只點(diǎn)頭:“怎么了?” “剛剛雅兒見她手上的木釵好看,尤其喜歡上頭雕刻的梅花,就耍賴要了過去,那丫頭說東西是您的,不過,是要丟了的?” 蘇靖荷笑笑:“對,不重要的小玩意,本是交代丫頭丟了,既然雅兒喜歡,便給她耍?!?/br> 哐當(dāng)!她話音剛落,屋子里卻傳來聲響,眾人回頭,正詫異屋子里有人?才想起雅兒剛哭著進(jìn)屋了,擔(dān)心她受傷。 何正生最疼小女兒,卻只是叫了貼身小廝進(jìn)屋照看,正巧蘇陽這時進(jìn)來。 如今衣冠楚楚的公子哥,怎么都難以和竹林里的那一幕聯(lián)系起來,蘇靖荷下意識地低了頭。 “聽說靖國公前來,晚輩特來拜訪?!碧K陽行了個大禮。 “不必客氣,我也是來看看大師,也瞧瞧我可憐的外甥女,才回京不久,就被送上山來清修,不知道的,還當(dāng)我外甥犯了什么錯?!?/br> 這么一說,蘇陽只訕笑:“哪里,四meimei在家最得祖母和父親的疼愛,莫說長輩,就是我這個大哥,對meimei也是心疼都還不及。” 蘇陽圓潤得很,最會說話,靖國公只是冷哼一聲,沒有理他。 “一聽四meimei身體抱恙,老祖宗就派了我來接meimei回府,出門前,姨娘也再三叮囑要照看好meimei,倒是趕上靖國公前來,正好一起下山去?!?/br> 靖國公對蘇陽不太喜歡,多少因?yàn)槭雷又?,雖不想與他同行,不過看著蘇靖荷面子,倒也一起下山。 山寺外,馬車整裝待發(fā)時,陳如意卻是匆匆跑來。 她拉著蘇靖荷走到一邊,小聲對著蘇靖荷耳畔說著:“你可記得明兒什么日子?” 蘇靖荷先是茫然,看了眼遠(yuǎn)處靜靜等著的陳晏,才恍悟:“今兒是十五,明日便是十六?!?/br> 陳家主母每月十五都會到大覺寺來上香,風(fēng)雨無阻,卻都是因?yàn)檫@個陳家一脈單傳的獨(dú)子。陳晏出生便帶著胎毒,陳家請過無數(shù)大夫,甚至陳貴妃把宮里最好的太醫(yī)都派去給陳少爺診治,卻是無果,最后陳母只得吃齋念佛,求得兒子平安。 蘇靖荷是被和尚批命活不過十四,陳晏卻是被太醫(yī)斷言,命不過三十。 “是十六,九月十六!” 九月十六,她記得,是謝玉的生辰。 “前幾日我在郡王府可看見蘇菀那小妖精一直纏著謝玉,聽長輩說,你三嬸已經(jīng)和郡王妃在談他們兩人的親事了!” 蘇靖荷愣了愣,沒說話,一旁的陳如意卻是著急了:“你別不上心!上哪兒去找謝玉這么好的良人,小曼福薄不能和謝玉一起,我也是希望jiejie你可以嫁給謝玉的,那蘇菀什么東西,可沒安好心眼!” 蘇靖荷展顏點(diǎn)頭,應(yīng)承下來:“我知道,她的遺憾,我都會替她彌補(bǔ)回來?!?/br> ☆、第25章 打架 兩府馬車同行,隊(duì)伍拉得略長,經(jīng)過銀杏樹下,卻被攔住去路。 停了會兒,沉香覺得不對勁,先是掀了簾子探看,也只能大概瞧出是有官爺在路上設(shè)了關(guān)卡,正在排查什么。 然而十日前上山,這兒還是沒有關(guān)卡的。 本以為靖國公府和安國公府的馬車,沒有人敢查,卻不想排查的官爺竟一點(diǎn)顏面不給,看架勢,每個馬車和仆役,都得檢查一遍。 行至蘇靖荷馬車前,蘇陽先一步攔住:“里頭是我家的四姑娘,尚未出閣,怕是不好……” “讓開,太子爺吩咐了,一個都不能錯漏,真出了事情,這個責(zé)任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鹈??!闭f完,將人一把推開,很是囂張。 掀開簾子,沉香將蘇靖荷的身子遮了大半,蒙著面紗,卻也能看出是個女嬌娥,才是作罷。 待人走開,沉香拉好簾子,很是憤然說著:“如此無禮,靖國公怎會許他們檢查,多是女眷,后頭可還有表小姐呢?!?/br> 蘇靖荷也不大明白,舅父在朝中是出了名的硬脾氣,即便太子在他那也討不得好,偏偏這脾氣深得陛下欣賞。倒是太子爺這些時日動作頻繁,上次入山遇見太子親衛(wèi)鐵騎,如今又遭太子親信排查,京城天子腳下也如此大張旗鼓,總感覺要出大事情的。 突地想起后山遇見的去而復(fù)返的男人,莫不是因?yàn)檫@道關(guān)卡下不了山?下意識回頭望向大覺寺的方向,不知此人如今在何處? 沒多久,馬車再次啟程,一路再無風(fēng)波。先是送了楊氏和蘇靖荷回安國公府,蘇靖荷被攙扶著下了馬車,在府門前與靖國公拜別。 才入府,便被老祖宗叫去。 不過十日不見,老祖宗倒很是親昵拉著蘇靖荷噓寒問暖,又因?yàn)樘K靖荷生病的事情,數(shù)落了沉香幾句。 這般關(guān)切倒是讓蘇靖荷受寵若驚,直到老祖宗詢問與靖國公同行的事情,她才明白,祖母的親近不過看在舅舅份上。 老祖宗的問話蘇靖荷一一答了,因?yàn)榇蟛偤?,一路多少有些疲累,便也沒多留,先回了榮華院休息。 蘇靖荷回屋不久,周嬤嬤便是帶了個小丫頭過來。 “姑娘要嬤嬤留心的事情,嬤嬤這些日子一直讓人查探,青黛落水的那個晚上,府里各個院子都沒什么異常,倒是秦姨娘院子里碎了幾片屋瓦,去找了工匠進(jìn)府修葺?!?/br> 這么一說,蘇靖荷也想起來了,那日中秋夜,她剛剛回府,也是碰見了蘇乾帶了人進(jìn)來。 “有問過修葺的工匠嗎?” “老奴有讓小廝去找工匠問話,可咱家工匠太多,也不確定那日來了哪些,一時還沒個結(jié)果。不過去問過領(lǐng)事的,說是只帶人去了秦姨娘的蘭香園,沒往荷塘走?!?/br> 蘇靖荷抿著唇點(diǎn)頭,不一會兒又看著嬤嬤身邊的丫頭,問著:“這丫頭是干嘛?” “哦,她是咱們院子里的粗使丫頭,因?yàn)閖iejie在秦姨娘房里做大丫頭,對蘭香園的事情知道得清楚。正巧那日晚上她也有過去蘭香園?!?/br> 見三姑娘看著自己,小丫頭很是機(jī)靈,趕緊回道:“那日jiejie找我,正好碰上了,我覺得奇怪,不刮風(fēng)不下雨的,怎么屋瓦會碎,就問了jiejie一句,才知道在那的前幾天,蘭香園遭了次賊,聽說偷了姨娘好幾樣首飾呢,可奇怪的是,姨娘既不報(bào)官,又不徹查,只讓人給孫姨娘說了一句?!?/br> 被偷首飾的事情,蘇靖荷有聽過,當(dāng)時還以為是秦姨娘故意刁難孫姨娘,借著蘇菀的事情再鬧,卻原來是真的? 秦姨娘脾性烈,不是個受得委屈的,這樣的事情怎可能忍氣吞聲! “都丟了什么東西,你可知道?” 蘇靖荷才問完,小丫頭挺了胸脯,有些得意,極力地在蘇靖荷面前表現(xiàn):“我有聽jiejie提及,說是丟了一對翡翠鐲子,三支金步搖,和兩對耳墜子?!?/br> 蘇靖荷本也是過耳一聽,直到最后,突然警覺,問著:“什么耳墜?” 小丫頭細(xì)想著說道:“好像是一對玉石的,還有一對寶石的?!?/br> “說仔細(xì)點(diǎn),那對寶石耳墜什么模樣?” 也多虧是個機(jī)靈的,才問得齊全,小丫頭答著:“jiejie是伺候秦姨娘梳妝的,那寶石耳墜姨娘帶得少,但她有見過,是紅寶石的,還鑲著金荷花邊,據(jù)說挺好看的?!?/br> 蘇靖荷微微瞇著眼,交代周嬤嬤給了丫頭一些打賞,才是揮手讓人退下。 一個人在屋里,蘇靖荷緩步走到梳妝臺前,取過鎖在柜子里的那對寶石耳墜,坐著微微發(fā)呆,那日的畫面卻不?;匦谀X內(nèi),愈加清晰: 男子佝僂著背猥瑣地爬過院墻的狗洞,打擾了正躺靠在椅上閉目休息的她,因?yàn)槟赣H和meimei的過世,她一直精神不好。睜眼與男子視線相交,正要叫人,那男人卻仿若受到驚嚇,縮在墻角直囔著有鬼,渾身哆嗦地低喃著冤有頭債有主。 蘇靖荷心中詫異,打消了叫人的念頭,反是不怕死地上前幾步,試探性地詢問,卻從那人口中知道了一個支撐她努力活下去,并一定回到京城的念頭。 那人是個落魄的山匪,半年前寨子里接到一個大單,攔截一輛途經(jīng)胡蘭山的馬車,并得讓馬車?yán)锏娜瞬荒芑钪x開胡蘭山,之后便有了那一場驚馬落崖的事情。沒多久,那人起色心動了老大女人,知道在寨子里活不下去,他順手偷了幾樣值錢的東西逃到菏澤,一路上許多都賣了,只留下這一對紅寶石耳墜,用著一路哄哄女人的。 趙姨娘不久前戴過這對耳環(huán),秦姨娘的這對耳環(huán)也是上月才被偷,剩下,只能是……孫姨娘! 蘇靖荷出神許久,直到沉香敲門,才是驚醒。 抹了眼角淚水,將耳墜收好,蘇靖荷才是問著:“怎么了?” “五姑娘來了?!?/br> 蘇靖荷微微詫異,她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去西府三房處要人,蘇菀倒是先過來了。 蘇菀進(jìn)屋時,她特地往后看了看,身后跟了兩個貼身丫頭,卻沒見著綠蘿,不禁問出:“meimei過來,可是給我送人來了?” “送人?送什么人?”蘇菀挑眉,有些訝異問著,眼里卻是挑釁。 這丫頭真是被寵壞了,揣著明白裝糊涂,蘇靖荷懶得與她計(jì)較,自己挑明了:“meimei答應(yīng)過,若我替meimei去大覺寺清修,meimei便把綠蘿這丫頭給我。” “哦。”蘇菀應(yīng)了一聲,而后笑笑:“沒辦法了,綠蘿嫁人了,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br> 蘇靖荷騰地起身,有些不可置信問著:“什么嫁人!” “母親見綠蘿乖巧,便賞賜了她一門好親事,不知jiejie可知道后院打掃凈房的羅瘸子?和綠蘿,實(shí)在登對!” 蘇菀眉眼彎彎說著,聽說蘇靖荷回府,她在屋子里左等右等,都等不來人,只得自己迫不及待地過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如今看著蘇靖荷壓抑著胸口的起伏,有些焦躁憤慨的模樣,她霎是過癮。 “別胡鬧了,綠蘿在哪里!”說完指使著沉香:“趕緊去接了綠蘿回來,這事我自己和老祖宗說清楚!” 蘇靖荷匆匆?guī)撞剑鸵鲩T,蘇菀卻是愈加得意:“晚了,倆人洞房都入了,jiejie這是要綠蘿被休?” “別怨我,說好去半個月,你卻故意裝病回來,不就是想趕著明天表哥......” 蘇菀話還沒說完,卻是被一個巴掌打蒙了,那一聲震天響,連一旁的沉香都是愣住。 蘇菀有些不可置信捂著臉:“你…你竟敢打我!” “原以為你只是被嬌慣壞了,卻原來心腸狠毒!呵,婚事都辦了,怕早就打好了注意,不管我什么時候回來,都是一樣?!碧K靖荷瞇著眼,一字一頓說道:“蘇菀,你會后悔的!” 蘇菀長這么大,卻是頭一次挨巴掌,眼眶霎時紅了,豁了命往蘇靖荷身上撲去,一旁的丫頭已然從呆愣中回神,趕忙上前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