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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份了解,康喬并沒有繼續(xù)安慰。 所謂追悼會不就是為了讓人盡情發(fā)泄的嗎?不需要節(jié)哀,也不需要克制,傾瀉出所有的情緒才能把日子過下去。 就在潘爸爸嚎啕大哭著的時候…… “出來了!出來了!” 突如其來的叫喊聲是潘悅阿姨發(fā)出的。 喊聲招來了無數(shù)側目,其中最激動的莫過于潘悅父母,他們猛地抬頭看向追悼廳右邊角落處的那扇門。 一瞬間,潘爸爸想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時候的他也曾這樣彷徨無助地等待著,記不清當時的那句“出來了”是誰喊的了,他看見產房的門被打開,護士跑了出來,帶著微笑,連聲說著恭喜,她懷里的女嬰雙手緊握成拳,放聲哭喊著,這是他的女兒啊——相比于欣喜,那時候的他反而有些茫然,是初為人父的茫然。 而這一刻,當見到靜靜躺在棺木里的潘悅時,這是她的女兒啊——相比于悲傷,更多的是堅定,是為人父母的堅定。 即使她已經不會哭、不會笑、不會動彈、甚至再也不會開口叫“爸爸”了,可這是他女兒啊,永遠都是。 場面不可避免地失控,工作人員正拿著一堆紙錢,反復向家屬確認著該如何擺放,然而回應他們的卻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在這種地方工作,每天面臨著各式各樣的死別,像這樣的場面自然也不會是第一次遇見了。 通常,他們會選擇讓之前一直出面跟他們溝通的家屬幫忙維持一下秩序。 這一次也不例外…… “康醫(yī)生……”站在棺木旁邊的那名工作人員充滿祈求地看向康喬。 “嗯?”康喬是迷惘的。 “能麻煩幫忙控制下家屬的情緒嗎?這樣會無法繼續(xù)下去的?!惫ぷ魅藛T輕聲道。 “……”為什么是他?康喬很想這么問,然而眼看著圍聚在潘悅四周的人一個比一個失控,似乎也確實找不到適合做這種事的人了。 他吞下了疑問,默默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潘悅父母拉開。 途徑紀央身邊時,他頓住了腳步,看向她,“方便的話,你去幫一下忙吧?!?/br> “……好。”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頭的趙指導很快就把潘悅阿姨領了過來,讓更為了解的人安撫潘悅父母顯然要比康喬來得合適。 也因此,她頗覺困惑地看向康喬,“你認得那個殯儀館的工作人員?” “嗯……”康喬并不想多說。 但趙指導還是很不識相地追問了下去,“怎么認識的?” “昨晚陪苗筱來了一趟?!?/br> 趙指導輕輕蹙了下眉,“是上回見過的那個遺體整容師?” 他點了下頭。 “……謝謝?!蹦涣似毯?,趙指導忽然道。 “嗯?”他不明就里地抬眸。 趙指導垂了垂眼眸,苦笑道:“我知道,當時的事你至今還沒能完全釋懷,來找你的時候其實我是不抱希望的,沒想到你會愿意幫忙,甚至為了紀央做到這種地步,真的……非常感謝……” “這只是作為一個心理醫(yī)生該做的?!笨祮毯鋈粏⒋酱驍嗔怂案螞r,我昨晚來殯儀館并不全是為了紀央?!?/br> “是為了苗筱?”趙指導猜測道。 “……是的!他就是吃撐了才會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結果人家還不領情! “說起來,還需要謝謝她,潘悅的事她很盡心盡力,那天還特意跑來跟我道歉,陪著我聊了很久……”說到這,趙指導忍不住嘆了聲,有些唏噓,“是個好女孩呢?!?/br> “她哪里好了?!”康喬溢出有些激動的反問。 “……” “她就不能算是女孩,是狗,狗咬呂洞賓的那條狗!” “……” “我利用她什么了?修復潘悅遺容對紀央而言并不是唯一的治療辦法,可對她來說是?。 ?/br> “這……”一連串沒頭沒腦的話,是想讓人怎么接? 正當趙指導無言以對時,那頭潘悅的棺木邊突然又吵鬧了起來。 倆人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喧鬧聲中,隱約能分辨出紀央的話音,“她在笑!你們看見了沒有?!” 聞言,康喬看了眼趙指導,對方也同樣是一臉茫然。 他仔細回想了下剛才所見到的潘悅,不得不說,苗筱有句話說的挺對——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也都是專業(yè)的。剛才被推出來的潘悅看起來很安詳,就如同睡著了一樣,臉上看不出有絲毫車禍遺留下來的傷口,當然也沒有在笑,這應該是紀央的錯覺吧? 這種錯覺倒是也可以理解,并不算罕見,有不少人在追悼會上嚷嚷逝去的親人在哭、在笑,又或是聲稱看到對方還有呼吸……其中很有大一部分是錯覺,剩下的也都能找到科學解釋。 這么一想,他也就沒有太當回事了。 可是,很快,不知道何時再次湊上前的潘mama也跟著喊開了,“她真的在笑!潘協(xié)你快來看,悅悅在笑!” “是是是……”潘爸爸的語氣是敷衍的,明顯他也不太相信。但他還是走了過去,當在潘悅面前停住后,他話音猝然頓住,怔怔地看了好一會, 眼淚又一次悄然滑落。 “你看到了沒有?看到了沒有?”潘mama激動地抓著他的手,反復確認。 “看到了……”他聲音有些顫抖,從喉嚨里溢出來的哽咽聲帶著些許釋然,“她……應該是無憾的吧……” 康喬和趙指導相覷了一眼,終于還是難掩好奇地走了過去。 見到康喬后,紀央緊緊拽著他的衣服,淚中竟帶著笑,“她是不是原諒我了……是不是……” “嗯……”康喬安慰性地沖著她笑了笑,“她本來就不恨你?!?/br> “是啊……她是潘悅啊,怎么會恨我……”她恍惚地呢喃著。 恨這個詞在她和潘悅之間是不存在的,她們有過誤會、有過埋怨、有過疏離,唯獨從未有過恨。即使在忍痛放棄康喬的時候,她心里也還是清楚的,潘悅是為了她好。 有很多次,在沒人察覺的時候,她嘗試著對潘悅笑。 可惜潘悅從未給過她回應,總是視而不見的走開,她知道,那是無法面對。 潘悅始終認定自己有愧于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跟她相處。 所以,在被車子壓著無法動彈、甚至疼得說不出話的時候…… “對不起……” 當時潘悅的唇形是在說“對不起”??! “這個笑容……”趙指導驚詫地看向康喬。 嗯,不是錯覺,也不是自我安慰,潘悅確確實實在笑,很淡的笑容,淡到不仔細觀察甚至難以察覺,微微上翹的嘴角弧度真是得讓人屏息。 這個笑容趙指導見過,康喬也見過——在紀央家的那張照片里。 進了游泳隊之后,紀央和潘悅單獨的合影越來越少了,每一張她都格外珍視,而那一張是她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