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婆都這么說了，謝芬就是再有些擔(dān)憂，這時也只能答應(yīng)了，她點點頭……畢竟做什么事情邁出第一步都是極需要勇氣的！

    6.006

    做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謝珺和謝芬用了一兩天的時間來準(zhǔn)備接下來的事業(yè)。謝芬在縣城的舊貨市場里面淘了一輛二手的三輪車，買了一些謝珺需要的香料、調(diào)料。

    謝珺跟村里殺豬的朱老五商量了，要了至少一個月的固定貨源，人家也給了一個給力的折扣。第一天只是試試水，謝珺訂了一條豬肘子、些許豬肝，將朱老五不要的豬皮也帶了些回家。朱老五見小姑娘細(xì)手細(xì)腳的，還笑瞇瞇地幫謝珺將這些東西送回了家。

    謝珺初定賣的幾樣冷菜有水晶肘子、五香豬肝、茴香豆和鹵雞爪、雞翅。水晶肘子的制作方法費時費力，平常人家除非重要日子也很少做這道菜。

    不過大夏天的，下酒時候來上一片涼爽的水晶肘子，吃時配上醋和蒜泥，最是解暑可口了！

    家里別說空調(diào)，連電風(fēng)扇也只有蚊帳上掛著的那一臺。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謝珺忙著洗干凈豬肘子，放在鍋上蒸煮，那蒸騰出來的熱氣讓空氣中的溫度更加粘稠。謝珺趁著空檔那個的功夫，還要處理豬肝、配制鹵汁，恨不得多長出幾只手來。

    謝珺面色漲的通紅，連額間的那顆朱砂痣也更加鮮艷欲滴，汗水直接順著她的臉頰向下流淌，落在泥地上瞬間蒸發(fā)了去。她頭發(fā)半濕，后背也完全潮濕，棉質(zhì)的白體恤完全粘在身上。謝珺沒有半分畏熱的模樣，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還是該干什么干什么。倒是看得一旁正在盆子里洗雞翅、雞腳的謝芬心中滿是沉甸甸的心酸，她擦干手，進(jìn)屋拿了一柄蒲扇，站在一邊悶聲不響地給謝珺扇風(fēng)。

    等豬肝下鍋后，謝珺才有些許空閑坐下來休息會，這時候她的衣服已經(jīng)濕的可以擠出水來。她半瞇著雙眼，這才感受到一陣清爽的涼意，她抬起頭見謝芬正給她扇扇子。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嗔道，“媽！我不熱！”

    見謝芬一副不信的模樣，又加大了扇風(fēng)的力度，謝珺明顯有些無奈了。她是真的不熱不累，在她做菜的時候，她差不多已經(jīng)進(jìn)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除非只有廚房起火，她是不可能分出半點心思出來的。

    還沒等謝珺屁股坐熱，又站起來干著干那了……這一天，住在謝珺周圍的鄰居，無時無刻不在聞著從謝珺家廚房里傳來的香味，一個個吞著口水，連飯都吃不香了。

    ***

    下午三點左右，謝珺母女兩從家里出發(fā)了。

    謝珺在縣里讀香覃一中，香縣論富裕在省里排不上前三，但香覃一中卻是聞名全省的，那超高的升學(xué)率幾乎秒殺全省其他所有高中。謝珺在這里念了三年高中，對香縣周圍很是熟悉。

    距離香覃一中不遠(yuǎn)的菜市場，在早上和傍晚，是整個香縣人流量最集中的地方。

    謝珺母女兩來晚了，主要的干道已經(jīng)被平時熟悉的流動商販占領(lǐng)了。那些賣小吃的、賣小菜的、賣百貨的，平時都有各自的約定，對底盤劃分很是清晰。今天突然看到一個生臉出現(xiàn)，沒打招呼，也不甚在意。

    謝珺和謝芬并沒有多話，兩人推著破舊的三輪車來到了最邊上。這里位置不出眾，來往的行人很少，偶爾有人會施舍余光向這里瞟上兩眼。

    謝芬平時一個老實溫婉的婦人，哪里做過買賣，這剛開始的叫賣就直接難住了她。她嘴唇閉閉合合，舌頭好似打結(jié)了一般，最終冒出一個“好吃的水晶肘子”，這聲音比蒼蠅叫還小，似乎只有站在她旁邊的謝珺才能聽到。

    謝珺端起裝著鹵汁的鐵鍋，放在從家里帶來的、燒著火的爐子上，揭開蓋子。做好這番動作后，她眉目之間顏色不變，便大聲叫喊起來，“好吃的水晶肘子、茴香豆、五香豬肝、鹵雞爪、雞翅，全都有了！下酒最香最可口了。”

    謝珺聲音清脆，音色清亮，在這嘈雜的菜市場，一下子叫出來格外明顯。伴隨著她的叫賣聲，一股似有如無的香味從她的方向傳來，菜市場什么都有的賣，味道千奇百怪，甚至有些難聞。但那股味道卻極有辨識度，直愣愣地沖進(jìn)了每個人的口腔，那是一種千回百轉(zhuǎn)的食物香味，勾起了每個人心中對家的最美好的回憶。

    謝珺覺得眼前視線一暗，她一抬頭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男人穿著藏藍(lán)色工作服，上面臟滿了斑斑點點的油污，甚至連男人的手上都是這種機(jī)械油污，身上傳來一陣刺鼻的味道。

    男人顯然有些局促，眼神在謝珺的攤前徘徊不去，過了幾秒鐘的思索，他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詢問，“你家賣的最便宜的是什么？”

    謝珺一愣，神色不變道，“茴香豆?！币娔腥说难凵耖W過猶豫，謝珺又加了一句，“這個無論是下酒，還是給小孩子當(dāng)零嘴，都很好吃的?！?/br>
    謝珺笑著用牙簽戳了一粒茴香豆，遞了過去，向男人點點頭。

    茴香豆是一種鄉(xiāng)土氣息很濃重的風(fēng)味小食，做法也格外簡單。選取質(zhì)量佳的干蠶豆，在水里浸泡瀝干。入鍋里加水，用急火煮15分鐘，加茴香、桂皮、食鹽和食用山萘，再用文火慢煮，使得調(diào)味逐漸從表皮滲至皮rou之中。

    男人接過謝珺遞過來的茴香豆，見蠶豆酥軟清鮮、香味濃厚。他送入嘴里，豆rou熟而不腐、軟而不爛。咀嚼起來五香馥郁，咸而透鮮，回味微微甘甜。

    男人吞下茴香豆，過了幾秒反應(yīng)過來，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他吃過很多茴香豆，也自己燒過茴香豆，卻從來沒吃過這么可口的滋味。他靦腆地朝謝珺點點頭，伸出一個五個指頭，“給我來五塊錢的?！?/br>
    一旁差不多沒事做的謝芬立馬手腳麻利地，給男人稱了五塊錢的茴香豆。謝芬要遞給男人時候，謝珺從盆子里夾出一根鹵雞爪，放進(jìn)袋子里，笑瞇瞇道，“這是我送給小meimei吃的?！?/br>
    男人聽了謝珺的話，滿臉吃驚，“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謝珺指了指男人手上拎著地透明袋子，里面裝著一板哇哈哈和兩對頭花，溫聲道，“你是個好爸爸……而我也有個好mama。”

    男人無奈地?fù)u了搖頭，不知是感慨還是感嘆，“再給我來十塊錢的雞爪，一根我家女娃娃吃不盡興?！?/br>
    男人朝謝芬微笑著點點頭，“你家女兒教的很好。”惹得謝芬立馬紅了臉。

    送走第一個客人后，逐漸有三三兩兩的路人圍了上來，不過都是先做圍觀，沒有人先開口購買。

    謝珺笑了笑，取出幾塊水晶肘子在盤子上分成了小塊，澆上她特制的調(diào)汁。她托著盤子，來到圍觀的路人面前。

    燙著卷發(fā)的時髦阿姨，“咦”了一聲，水晶肘子那透明粉嫩的質(zhì)感太好看了。她忍不住用牙簽插了一小塊送進(jìn)嘴里，那q彈的rou凍在她舌尖跳動，她還沒得及回味，那rou凍便化作了汁水，咸香可口的味覺立馬充斥著整個口腔。她眨了眨眼睛，滿是不敢置信這滋味，語氣急迫地問道，“小姑娘，這水晶肘子怎么賣？”

    “25塊一斤?！敝x珺回答道。

    一聽到這價格，時髦阿姨有些咧嘴，不過回味起嘴里還沒得及消散的滋味，這肘子的質(zhì)量口感都是一級棒，貴是貴了一點，還是值得這個價錢的。便立馬掏錢叫道，“給我稱兩斤！阿姨今天家里來客人……剛才我可看見你送給前面那位客人東西了！你也送阿姨點茴香豆吧！”

    謝珺瞥了一眼謝芬給阿姨稱的肘子，連忙給撞了些茴香豆，笑道，“阿姨，我把你水晶肘子的零頭抹掉……你以后要多光顧??！”

    時髦阿姨極其滿意謝珺的上道，笑道，“你家味道這么好，我會介紹給大院里的……哎哎哎，你家這鹵汁怎么這么香！那再給我來兩斤鹵雞爪、雞翅吧！”

    周圍人一看時髦阿姨出手如此大方，一個個在試吃后也掏錢購買，一下子謝珺的攤前就被人擠滿了。

    “我來一斤的水晶肘子！再搭上五塊錢的茴香豆！”

    “二十塊錢的水晶肘子，十塊錢的五香豬肝?！?/br>
    ……

    天色漸晚，喧鬧的菜市場也漸漸地安靜下來。

    謝珺和謝芬忙的，臉上都露出些許疲憊。她們今天帶來的冷菜已經(jīng)快見底了，連鍋里的鹵汁也被人要去了不少。謝珺倒沒有想到，賣的最好的竟然是最貴的水晶肘子，不少人聞聲趕過來時候已經(jīng)賣完了，還讓她明天多帶點過來賣。

    謝珺伸了個懶腰，正準(zhǔn)備收攤。

    “謝珺？”

    一聲清冷地男聲傳來，謝珺的意識霎時間一片模糊恍惚，她下意識渾身一顫，腳跟發(fā)軟，幾乎站不穩(wěn)。

    謝珺表面平靜，內(nèi)心已經(jīng)巨浪滔天，她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穿著白體恤、牛仔褲的高挑男生，笑道，“柏晉。這么晚你才回家??？”沒有人能看出她此刻的不平常，不過謝珺還是要在心中喟嘆一聲——他們都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