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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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件煩心事,其他的時候喬梓都過得很是快活,她的帳篷里每日都有熟人前來探望,馬德就不用說了,那日蕭翊時走了以后就進(jìn)來罵了兩句小兔崽子,只是看著女裝打扮的喬梓,這小兔崽子便再也罵不出口了。 容昱墨時時過來,他原本便是風(fēng)流雋雅、博識廣聞,兩個人相認(rèn)后更是拋開了從前的顧忌,說起話來更是風(fēng)趣幽默,喬梓很喜歡和他聊天,唯一不太妙的是,偶爾回頭,喬梓總能看到他的目光默默地注視著她,讓她有種情意綿綿的錯覺。 應(yīng)珞居然也跟著蕭翊時過來了,兩個人原本在四通殿也算是交好,現(xiàn)在同為女兒身,更是有了共同的話題。 只是喬梓有些納悶,不知道為何,應(yīng)珞看起來瘦削了好多,原本漂亮的眸子總也帶著些紅腫,好似哭過了似的。 就著兩人的閑聊,喬梓揣摩了一陣,大概弄懂了應(yīng)珞的心思,應(yīng)珞打小就服侍蕭翊時,容顏絕美,脾性溫柔,是蕭翊時后宮的不二人選,就算因為出身妃位不能高到哪里去,可做個婕妤什么的卻是綽綽有余,可現(xiàn)在蕭翊時卻這樣晾著她,還要跟著一起到這種荒郊蠻夷之地,這也太過分了,等以后人老珠黃了沒個名分,連哭都沒地方哭。 帝王之心難測,她還是管好自己的小心肝,別再做什么癡心妄想的美夢了。 和夷族部落的戰(zhàn)事毫無懸念,蕭翊時的北甲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驍勇無比,蕭翊時、容昱墨一個善戰(zhàn)一個善謀,更有源源不斷數(shù)倍于夷人的兵力和補給,半個月后,蕭翊時便三擒三縱,徹底收服了阿木熱布。 喬梓原本想要偷溜去觀戰(zhàn)的,只可惜蕭翊時簡直就是她肚里的蛔蟲,還沒等她逃離帳篷數(shù)丈遠(yuǎn),便有侍衛(wèi)客客氣氣地在前面請她回去,說是陛下特意吩咐的,讓她務(wù)必要好生休養(yǎng)。 木槿說起前方的八卦時眉飛色舞:“蕭二哥就在陣前和那阿木熱布rou搏,兩個人足足打了一百多個回合,最后蕭二哥雖然受了傷,可還是把阿木熱布按到在地,你沒瞧見最后阿木熱布的模樣呢,被蕭二哥揍得頭都腫了,活該!” 喬梓聽得興起,又有點擔(dān)憂,蕭鍇這樣泄憤會不會讓蕭翊時不快?現(xiàn)在的戰(zhàn)況擺明著蕭翊時就只是想給阿木熱布一點教訓(xùn),而不是要把他殺了,北甲軍不可能長期鎮(zhèn)守此處,阿木熱布如能臣服,以夷治夷,這才是長久之計。 這天喬梓在帳篷里實在是閑得快要發(fā)霉了,簾門一挑,蕭翊時領(lǐng)著人走了進(jìn)來。 阿木熱布的臉上掛著彩,手臂吊在脖子上,一身狼狽,一見到她激動地上前走了兩步,轉(zhuǎn)而吶吶地道:“小郡主,你沒事太好了?!?/br> 喬梓恨他害了蕭鍇又要挾她,沉著臉道:“我是死是活都不關(guān)你的事。” 阿木熱布朝著她躬身行了一個夷人的大禮,摸著胸口神情誠懇:“對不住,小郡主,是我錯了,我不該在大祭司的慫恿下對你做出這樣卑鄙無恥的事情,可是你要相信,我喜歡你的這顆心沒有虛假,可以請?zhí)焐系陌痔嫖易髯C?!?/br> 夷人很重祖先,阿木熱布這樣說算得上發(fā)誓了,蕭翊時在一旁聽了臉色有些發(fā)青,卻強忍著沒有發(fā)作。 “陛下讓我進(jìn)來向你賠罪,還答應(yīng)我可以親口問你一句話,”阿木熱布熱切地看著她,“陛下已經(jīng)正式封我為南夷王,你愿意留下來做我的王妃嗎?” 喬梓撫了撫額,差點沒沖動地去揪蕭翊時的衣領(lǐng):你這是意思?非得聽我親口拒絕嗎? 阿木熱布見她沒有立刻拒絕,心里一喜:“你父王鎮(zhèn)守南疆,和我們南疆各部情誼深厚,難道你不想留在這里,替你父王守衛(wèi)這片領(lǐng)地嗎?” 旁邊傳來重重的咳嗽聲,同樣滿身掛彩的蕭鍇朝前走了一步,咬牙切齒地道:“你可不要說話不算話?!?/br> 喬梓瞟了他一眼,故意道:“我說了什么話?” “你說你不要做王妃,要和我們在一起?!笔掑|怒道。 “那是我和蕭二哥說的,你是嗎?”喬梓挑了挑眉。 “你——”蕭鍇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你要是留下,以后就再也不要叫我蕭二哥?!?/br> “你聽到了吧,”喬梓聳了聳肩,也朝著阿木熱布行了一個夷人的大禮,“謝謝你的喜歡,也謝謝你對我父王的敬仰,可是我不喜歡你,希望你以后能找到一個更好的女人,找到以后記著,千萬不能再對她用強要挾了,不然她永遠(yuǎn)都不會真心喜歡你?!?/br> 阿木熱布失望地告辭走了,蕭翊時卻沒有動,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喬梓有些惶然,仔細(xì)回味了一遍自己所說的話,好像沒說錯什么啊,為什么蕭翊時用這種表情看著她? “陛下……”她小聲問,“你怎么了?” “我們不日就要回京了,”蕭翊時的神情忍耐,“你還是不愿意和我們一起走嗎?” 喬梓心里一痛,有那么一瞬間想要反悔,可是,跟著一起回去了又如何?還不如眼不見為凈,山高路遠(yuǎn),總能阻擋住她的牽絆。她咬著牙斷然搖頭:“陛下,我喜歡這里。” 蕭翊時的眼中掠過失望之色,半晌才道:“你從前住的村子叫南岙村是嗎?朕先陪你回去瞧瞧?!?/br> 南岙村依然和從前一樣寧靜,到了村口已經(jīng)是午時了,炊煙裊裊,正是用午飯的時候,村里偶爾傳來幾聲狗吠,想必是黃狗們正在搶食。 北甲軍在村外停了下來,蕭翊時一行人緩步而行,朝著村北小坡地上的那座屋子走去。 喬梓很是高興,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們?nèi)齻€在這里的趣事,鄰居程珈從房子里探出頭來沖著她打了聲招呼:“小梓你回來啦?!?/br> 喬梓沖著她揮了揮手:“程jiejie我回來了,二狗蛋呢?” “嗖”的一聲,一塊石子朝著她迅疾地射了過來,蕭鍇眼疾手快順手一抄:“燕旸你別胡來。” 燕旸打量了他們幾眼,迅速把程珈拽進(jìn)屋子關(guān)上了門。 喬梓沖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一下子撞開了自家的門:“進(jìn)來啊,你們站在那里不動做什么?” 蕭翊時不動聲色地道:“你先進(jìn)去吧,有人在等你。” 喬梓愣了一下,飛快地朝里一看,只見客堂的門半開著,隱約可見有一個人影坐在椅子上。她揉了揉眼睛,忽然便驚呼了一聲,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了屋里,門打開了,陽光落在了那個黑影上,只見他身材高大,笑容溫厚,不正是蕭鐸嗎? “蕭大哥!”喬梓的聲音哽咽了起來,“你沒事,那可太好了!我都不敢問陛下,生怕你……” 蕭鐸大笑了起來:“怕我死了嗎?放心,你蕭大哥命大福大,不會有事?!?/br> 喬梓仔細(xì)地盯著他,心里驟然一緊:和從前的紅潤相比,蕭鐸的臉色蒼白了很多,說話間手也時常不自覺地摸著胸口,難道……那一刀還是留下了后遺之癥? “蕭大哥,你的傷口……還疼嗎?”她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摸。 蕭鐸的臉一紅,后退了一步,不自然地道:“就是陰雨天偶爾會難受一下,沒什么大礙?!?/br> 喬梓佯作傷心地道:“蕭大哥,是不是你見我是個女的,便生氣我以前騙了你,不想理我了嗎?” “不……不是,”蕭鐸慌忙搖頭,“只是現(xiàn)在我們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你現(xiàn)在是平南王府的小郡主,我更不能對你太過隨便?!?/br> 喬梓的眼眶一紅:“蕭大哥你胡說什么,危難之時是你不顧生死救了我,這輩子,我都是你的meimei,你永遠(yuǎn)都是我的大哥。” 蕭鐸定定地看著她,眼神復(fù)雜,良久,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好,一輩子生死不棄的兄妹,只是以后你再也不要胡鬧了,若是再像從前一樣扮成小太監(jiān)騙我逃走,那我就再也不認(rèn)你了?!?/br> “是,大哥?!眴惕髡镜霉P挺,脆生生地應(yīng)了一聲。 “走吧,我這次專程過來接你回京,”蕭鐸自然而然地朝外走去,“你看你,都瘦了這么多,回去我叫人給你好好補補?!?/br> 喬梓僵在了原地,小聲道:“大哥,我……不打算回京了?!?/br> 蕭鐸倏地一下轉(zhuǎn)過身來:“你說什么?” “我不打算回京了,”喬梓鼓起勇氣道,“我想留在這里,我原本便是這邊的人,也算是落葉歸根。” 蕭鐸沉下臉來:“胡說,我們都在京城,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留在這里,連個照應(yīng)的都沒有,像這次這樣出了事,誰來救你?” “這次不是意外嘛,”喬梓嘿嘿一笑,“以后我當(dāng)我的小郡主,也能扯起一幫子人來,我不去欺負(fù)人家就不錯了,還能輪得到別人欺負(fù)我?” “那你就要拋下我們不管了?”蕭鐸的神情傷感了起來,“自從你逃走以后,安王殿下病了一場,容大人整日在鼎豐樓買醉,陛下那就更別說了,我更是悔不當(dāng)初,若是我知道你是名女子,我定然不會讓你漂泊在外這么久,讓你受了這么多的苦……” “不,大哥,我過得很好,一點兒也不苦,真的!”喬梓舉手發(fā)誓,“你看這樣行不,我逢年過節(jié)便來京城看你……” “不行,”蕭鐸斷然拒絕,“你如果還叫我一聲大哥,便聽我話跟我們回去。” 喬梓苦著臉軟聲道:“大哥……我真的不想回去……” 蕭鐸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捂著胸口驟然喘息了起來,額頭上汗珠滾滾而下。 喬梓慌了手腳:“大哥你怎么了!” 蕭鐸踉蹌了一步,身子搖搖欲墜,外面的人聞聲沖了進(jìn)來,蕭鍇飛快地把他扶到了椅子上,何太醫(yī)立刻取出銀針,在他的胸口連扎了九針。 “小喬子,你可不能再氣你大哥了,”何太醫(yī)瞪了他一眼,“他胸口那一刀雖然基本痊愈,但卻留下了氣促胸悶的毛病,一受氣便要發(fā)作,多發(fā)幾次就要把命搭上了?!?/br> 喬梓的臉色發(fā)白,半跪在蕭鐸身旁,一聲不吭。 “小喬子……”蕭鐸喃喃地叫了她一聲,“大哥放心不下你……別任性了……大家都盼著你……回來……” 原來那個勇武帥氣的禁軍大統(tǒng)領(lǐng),成了這樣一個病秧子。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喬梓吸了吸鼻子,小聲道:“好,大哥你快好起來,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br> 這一聲“好”字,蕭翊時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落回了遠(yuǎn)處,他瞟了身旁的容昱墨一眼,兩個人四目相對,齊齊露出了一絲微笑。 ☆、第54章 天清云淡,秋高氣爽,一派秋景宜人。 喬梓在院子里支了一個軟榻,旁邊的小幾上放著瓜果小食,四周金菊怒放,芳香怡人。 一路從南中府回到京城,平南王府雖然已經(jīng)平反,可從前王府在京城的宅院早已數(shù)度易手,她這個小郡主也沒了落腳之地。 蕭翊時說是要替她重新建造府邸,這陣子就委屈她在后宮落腳,協(xié)助南宣長公主蕭玉菡及笄大禮。 南宣長公主今年十六,是鄭太嬪的女兒,不得不承認(rèn),皇家的兒女個個都外形俊美,這南宣公主生得膚如凝脂、眼似秋水,活脫脫一個絕代佳人。難得的是,她的性子溫婉,并沒有皇家子弟的驕縱之氣,沒幾天便和喬梓相處得很好。 等這及笄之禮過了,喬梓想著她該出宮了吧,哪知道蕭翊時輕描淡寫地道:“朕那皇妹和你投緣,你就留下來多陪陪她吧,宮里沒人,你們在也熱鬧些?!?/br> 這一句話就把她留在宮里了,只怕平南王府不修好,就不會放她出宮去。 宮中的太妃太嬪公主們不是彈琴作畫,便是吟詩作對,她一樣都不會,甚是無趣。南宣公主見她成日里無所事事,便手把手地教起了她女紅,說是學(xué)了這個就不怕日子無聊了。 只是喬梓的手笨,興致勃勃繡的兔子除了那兩只耳朵還勉強能瞧出來,其余的就好像是一坨面團(tuán),被木槿好生取笑了一通。 蕭玉菡掩著嘴直樂:“jiejie你別灰心,我從前學(xué)繡花的時候手指都被針戳得紅腫了,你再多練幾次一定能成?!?/br> “也挺好看的,”喬梓瞅著那兩個兔耳朵道,“要不我就做兩個香包,就叫兔耳朵包,我自己掛一個,另一個拿去賣,價高者得,畢竟是平南王府小郡主親手所作,能值個一兩銀子吧?” 蕭玉菡笑道:“只怕有的是人來搶,我先藏一個起來,到時候拿去販賣給皇兄。” 喬梓唬了一跳:“你可不許胡來,說好了你替我繡個兔子帕子送給陛下交差的。” 前幾天蕭翊時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喬梓在學(xué)繡花,便有意無意地在喬梓面前說少了一塊帕子,喬梓一時沖動高看了自己一眼,拍著胸脯說要送他一塊親手繡的,現(xiàn)在想起來真想給自己一個耳刮子:蕭翊時還能少什么帕子?她這種手藝能上了了臺面嗎?她能繡出……帕子來嗎? 把那個繡了兔耳朵和面團(tuán)的帕子隨手往懷里一塞,喬梓瞅著蕭玉菡手中的戲蝶圖嘿嘿一笑:“你呢?你繡的這個要送給誰???” 蕭玉菡的臉上飛起了紅云:“沒有,自己繡著玩兒的?!?/br> “騙人,那日你在我這里午睡,我明明聽到你說了夢話,什么小哥哥情哥哥的,”喬梓促狹地道,“還不如實招來?” 蕭玉菡羞得去捂她的嘴巴:“jiejie你不要胡說,我哪有什么情哥哥?!?/br>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只不過有了也不打緊啊,我就不信你的母嬪還沒在替你物色好夫婿?!眴惕餍χ?。 蕭玉菡半晌沒有說話,原本帶著笑意的眼神漸漸迷茫了起來。 “怎么了?”喬梓敏感地問,“難道你母嬪選的人你不喜歡?” “有什么喜不喜歡的,”蕭玉菡悵然道,“我雖然名義上貴為公主,卻身如浮萍,不要被陛下送去和親已是萬幸,還能有什么資格挑挑揀揀。” 喬梓很是忿然:“堂堂一國之君,若是要淪落到送公主和親穩(wěn)固邦交,那是沒用的皇帝才做的蠢事,陛下要是這樣做,我要瞧不起他?!?/br> 蕭玉菡嚇得白了臉:“jiejie你別胡說了,要是被陛下聽見我和母嬪可都要遭大難了!” “你們怎么這么怕陛下?”喬梓有些不可思議,蕭翊時除了時常冷著一張臉外,其實骨子里并不是個暴戾兇狠的君王。 蕭玉菡卻不敢再聊,蕭翊時自少年起就在北地,和這些兄弟姐妹并無太多親情,又在一片血光中登位,幾乎所有和他作對的都被他收拾得一干二凈,她一個先帝昭儀之女,擔(dān)著一個公主的名分,怎么敢對他不敬? “我……我得走了,今日我母嬪要考我琴藝……”她急匆匆地站了起來告辭。 喬梓追了幾步,連聲寬慰:“公主你放心,陛下一定不會對你做這種事情的,你可是他的meimei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