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爍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是演戲?！彼崎_賀焱，“剛才我是在演戲，你明天照著剛才那樣演就對，就是那樣的表情?！?/br>
    賀焱注視著林爍。

    林爍的表情和平時沒什么不同，林爍還是能從那張頑固的面具上找到一絲裂紋。

    林爍剛才是在演戲沒錯，可林爍要是沒有體驗過類似的情緒，很難在一瞬間把它演得那么真實——演得好像他真的恨不得殺死他。

    林爍身上有秘密。

    賀焱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一點。

    可他悲哀地發(fā)現(xiàn)，林爍不會和他分享這個秘密。林爍高興、林爍難過、林爍歡喜、林爍痛苦——都不會和他分享。

    只有在演戲的時候，林爍才會泄露一絲真實。

    賀焱注視著林爍的眼睛：“我知道該怎么演了?！?/br>
    對上賀焱專注的目光，林爍感覺事情有些失控。

    他順勢跨坐在賀焱身上，親吻賀焱筆挺的鼻梁：“賀總真是厲害?！?/br>
    賀焱本該被林爍夸得喜滋滋，不知怎地卻有點不是滋味。他覺得林爍有點敷衍，不，應(yīng)該說是特別敷衍，每次都玩這招。他現(xiàn)在——

    他現(xiàn)在還是被親得有點受不了！

    賀焱惡狠狠地把林爍抱起來，快步邁回房里。即使飯團是只貓，他也不想被飯團看全場。

    林爍不就要他獸性大發(fā)把別的事全忘了嗎？

    這個他完全可以本色演出！

    賀焱邊狠狠吻上林爍的唇，邊把林爍壓到床上，照顧起林爍身上的每一處敏感點。

    直至林爍受不了了，他才開始往林爍身體里沖刺。

    林爍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環(huán)住賀焱承受這夾雜著歡愉和痛苦的交合，心底卻有點茫然。

    為什么即使迎來了尖刀利刃卻依然用力抱住對方——

    他不明白。

    也許他永遠都不會明白。

    他重感情，但理智永遠凌駕于感情之上。

    *

    第二天林爍和賀焱都翹班去片場。

    賀焱還是第一次站在鏡頭前看著林爍。

    從這個角度看去，林爍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他望著鏡頭，林爍看著鏡頭里的他。

    明明不是對視，賀焱卻還是覺得胸口發(fā)燙。

    幸好妝夠厚，完全遮擋了他微微泛紅的耳根。

    賀焱正緊張著，林爍卻抬起頭看著他，眼神帶著幾分銳利：“賀總，自然點，別緊張?！?/br>
    賀焱被林爍看得更慌，惱羞成怒地是故意：“我才沒有緊張！”

    林爍笑了起來：“好好好，你沒有。”

    劇組人員都忍不住暗暗發(fā)笑。

    本來他們都覺得賀焱是來添亂的，現(xiàn)在看來根本是林導(dǎo)在逗著這家伙玩。想想他們二十來歲就早早跑去公司里忙活，應(yīng)該是拍拍戲放松放松吧？外面都說林導(dǎo)和賀氏太子爺是那種包養(yǎng)關(guān)系，現(xiàn)在看來完全不是那回事啊，他們更像是同齡的好友。

    賀焱感覺其他人都在笑自己，卻又發(fā)現(xiàn)這些笑和以前他遇到的嘲笑不太一樣。

    好像是帶著善意的。

    他憋足勁要表現(xiàn)自己，兩場戲居然都拍得挺順利的，拍了兩三次就過了。賀焱剝下“血衣”，感覺背脊?jié)B出了汗珠子。

    原來拍戲這么辛苦啊。

    只是兩個那么簡單的鏡頭，他卻準備了那么久，又緊張了那么久。

    賀焱穿上自己的衣服讓化妝師幫忙卸了妝，感覺臉上還是怪怪的，忍不住伸手去抓了抓。

    林爍走進化妝間看到賀焱的動作，上前接替化妝師的工作，細致地把賀焱臉上殘留的痕跡徹底清理干凈。

    賀焱望著林爍。

    林爍說：“癢也別亂抓，小心毀容?！彼D(zhuǎn)賀焱的臉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過敏的跡象才松開手，“你平時不化妝，肯定不會習慣，下次別湊熱鬧了?！?/br>
    賀焱堅決不答應(yīng)：“我覺得挺好玩！”

    林爍靜靜地看著他。

    賀焱說：“我可是帶資進組的，你別想踢我走。”

    林爍涼涼一笑：“你的戲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賀焱覺得林爍笑得讓他心砰砰亂跳，尤其是那帶著一點點得意、一點點戲謔的眉眼，讓他覺得林爍越來越真實。

    越來越——

    能觸碰到。

    賀焱說：“那就下次！”

    除了下次還有下下次，下下下次——

    從來沒有冒出來過的“未來”兩個字，在賀焱腦海里越來越清晰。

    沒錯，林爍喜歡拍戲，他就一直支持林爍拍戲。而他會在林爍的電影里一直客串下去，哪怕只有一兩個鏡頭，一兩句對白。

    現(xiàn)在他能想到的只有這一點。

    更多的，他還想不出來。

    賀焱興沖沖地說出自己的決定：“你以后的電影我都要客串！”說完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林爍，大有非要林爍開口答應(yīng)的架勢。

    林爍只能說：“好?！?/br>
    有些話他并不相信。

    但是聽著挺高興。

    人大概都喜歡挺好聽的。

    即使明知道那是興致突至，較不得真。

    *

    與此同時，楊麗收到一個特殊的邀約。

    來自賀博遠。

    楊麗吃了一驚。

    賀博遠在很多人心里非常神秘。這個人手腕了得，心腸狠辣，但極少出現(xiàn)在人前。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從“奪位”過程里殺出重圍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具體是個什么樣的人，明明他掌握著整個賀家的大權(quán)，卻活得像個隱士。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賀焱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賀博遠身邊沒多少“可疑女性”，能得到賀博遠承認的女人更是一個都沒有。唯一一個和他有過糾葛的女人是他的遠遠遠遠遠房表妹，因為曾經(jīng)借住在賀家而有過一段兄妹情誼?？墒?，這個表妹嫁了兩次人，選的都不是他。

    饒是楊麗閱人無數(shù)，接到這個邀約還是有些不淡定，一口答應(yīng)赴約。

    賀博遠很少到外面去，約見的地方是賀家本家的會客廳。

    楊麗見到賀博遠，主動朝賀博遠伸出手：“你好，我是楊麗?！?/br>
    賀博遠目光從楊麗臉上掃過，見她表現(xiàn)從容，點了點頭，和楊麗握了握手。他說：“坐?！?/br>
    他們一落座，有傭人過來替他們倒?jié)M了茶。

    茶香四溢。

    氤氳的茶氣襯得賀博遠的神色更為莫測。

    楊麗沉不住氣了：“不知道賀先生找我來有什么事？”

    賀博遠慢慢喝了兩口茶，“哦”地一聲，仿佛這才想起是自己把人叫過來的。他抬眼淡淡地說：“其實也沒什么事?！?/br>
    楊麗覺得和賀博遠對話比和康卓輝對話更累。

    明明康卓輝才是直接主宰她未來的人。

    有的人可能生來就氣勢過人。

    楊麗說：“我倒是一直想見見賀先生?！彼α似饋?，“很多人都對賀先生很好奇?！?/br>
    賀博遠目光微頓：“你長得很像你母親，和你們康董倒是一點都不像?！?/br>
    楊麗一愣。等明白賀博遠話里的意思后，她手掌滲出細密的汗水，硬著頭皮鎮(zhèn)定回問：“我為什么要像康董……”

    賀博遠說：“不像康董，難道要像林意清？”

    楊麗感覺自己背脊一片冰涼。賀博遠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是件惹人厭的臟東西，她姓楊，沒有父親。她母親沒有和她提起過任何關(guān)于“父親”的事——難道康卓輝任由她在橫海娛樂折騰，是因為她——她其實是——

    這種話從別人口里說出來，楊麗只會當笑話聽聽。

    但說這話的人是賀博遠。

    楊麗說：“——又關(guān)林意清什么事？”

    賀博遠說：“你應(yīng)該去問你母親才對，問我做什么。”

    其實不用問，楊麗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這圈里有句暗話是“女人混得好是嫂子，混不好就是婊子”，她母親楊映紅能走到今天這種地位、擁有橫海娛樂百分之三十二的股份，這種事絕對不會少做。

    楊麗安靜下來。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

    賀博遠見楊麗不再說話，語氣依然平和：“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轉(zhuǎn)告康董一句話?！?/br>
    楊麗說：“什么話？”

    賀博遠說：“你告訴他，林爍姓林，林意清的林。”

    楊麗渾身一震。

    林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