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沉櫻的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一般。

    ☆、第 102 章 宿昔不梳頭（一）

    雪色從窗戶里透了過來，照在書桌上邊，雪亮亮的一片，上頭的幾竿墨竹葉片颯颯，看起來精神抖擻，能耐風(fēng)霜。

    黎娘子站在書桌旁邊，看著慕瑛畫竹子，點(diǎn)頭微笑：“瑛小姐果然聰明，一點(diǎn)就通，這竹子畫得這般遒勁，看不出來是閨閣女子所畫，若是能長久臨摹，再加以自己的浸yin，必然能小有成就?！?/br>
    慕瑛停了筆，透過窗戶看了看長廊前邊的那叢修竹，淺淺一笑：“娘子謬贊了，慕瑛不過是畫著玩玩，打發(fā)下時間，如何說到成就上去了?！?/br>
    她的眼神停在了青石小徑上，那里走過來一個穿著紫色斗篷的女子，身后跟了一群宮女。

    “大小姐。”站在門口的小箏回過頭喊了一句：“靈慧公主來了。”

    都說女大十八變，十多歲的年紀(jì)，仿佛每天都是一個模樣，靈慧公主個子高了許多，那張臉也變化不少，一雙眼睛長開了許多，眼睛多了一層眼皮，飽滿了許多，原先笑起來眼睛彎彎，跟高太后的丹鳳眼有些相像，現(xiàn)在卻又與慕瑛的有幾分相似，又大又圓，眾人都開玩笑說是與瑛小姐住在一起久了，就隨著她長了。

    “阿瑛生得這般美貌，跟著她長倒是好，難怪哀家覺得靈慧越看越美貌了?！备咛舐犃藢m里的玩笑話兒一點(diǎn)都不生氣，反而笑得開心，眾人更是拜服，只說太后娘娘這心腸寬得能撐船。

    “瑛妹?！膘`慧公主笑吟吟的走了進(jìn)來，將斗篷一撩，露出了里邊簇新的騎裝，英氣勃勃：“瞧瞧，我的新騎裝美嗎？”

    慕瑛打量了她一番，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美，不過人更美?！?/br>
    靈慧公主哈哈一笑：“我更喜歡聽后邊這句話?！彼枘镒油诉^去：“娘子，你肯定又要教我，如何守規(guī)矩了，是不是？”

    “并無此打算?！崩枘镒涌粗`慧公主興致勃勃的模樣，笑著搖頭，太后娘娘請她進(jìn)宮是來教公主殿下規(guī)矩禮儀的，教了快一年，公主殿下表面上還是有所變化，可黎娘子卻深深的知道，靈慧公主骨子里依舊是那個活潑女子，一點(diǎn)變化也沒有。

    就如現(xiàn)在，這般其樂融融的場面，自己又何必來煞風(fēng)景？

    “娘子，我知道你最好了。”靈慧公主走過去伸手抱了抱她：“我真慶幸母后是將你請過來教我與阿瑛?！?/br>
    “公主，今日你是去打獵了嗎？”小箏看了看后邊跟著的幾個宮女，手里還替她提著弓箭，有些好奇：“可獵到什么沒有？”

    提起打獵，靈慧公主眉飛色舞：“昨日我與毓弟去了上林苑……”

    “上林苑！”慕瑛驚呼一聲，上林苑是京城西郊的一處園林，乃是皇家休養(yǎng)之所，那里蓄養(yǎng)著不少珍禽異獸，同時也養(yǎng)了一些常見的動物，等著宮里的皇子公主們過來，便將它們放出來，讓他們獵殺取樂。

    “是，上林苑。”靈慧公主很是得意，笑瞇瞇的瞅著慕瑛：“要知道你今日便回宮了，我們等著你一起去就好了。瑛妹，你知道我們打到了什么東西？”

    見著靈慧公主那夸張的表情，慕瑛知道肯定獵到了不同尋常的，只是她故意逗著靈慧公主：“山雞？獐子？野狼？”

    她每問一樣?xùn)|西，靈慧公主便搖一下頭，慕瑛一口氣說了七八樣，靈慧公主總是搖頭，臉上笑容卻越來越深。小箏在旁邊按捺不住，大聲道：“公主，是不是打到了黑熊這些？奴婢可有些不相信！”

    “哈哈，真是黑熊！”靈慧公主得意的笑了起來，腦袋一揚(yáng)，有說不出的驕傲：“瑛妹，你猜不中罷？昨日我與毓弟在上林苑行獵，忽然山風(fēng)大動，見著小的野獸紛紛逃竄，我們還在想著不知道出了什么大的東西，沒多久就見著一頭黑熊搖搖擺擺的從前邊爬了出來。”

    “??！”慕瑛驚呼了一聲，即便靈慧公主此時安然無恙的站在她面前，她也忍不住擔(dān)心：“竟然有黑熊出沒，這上林苑也太危險了！”

    “阿瑛，行獵就得打大的，小的獵起來有什么意思？一支箭撂倒一只，太簡單了！”靈慧公主說得眉飛色舞，一只手從宮女那里拿了弓過來：“你瞧瞧，我現(xiàn)兒都用三石弓了，還只想著打野雞兔子，也太浪費(fèi)我這弓了。”

    “然后呢？看到黑熊以后呢？你們怎么捕殺它的？”小箏聽得十分入神：“公主，聽說那熊不吃死人，是不是？”

    “怎么了，小箏，你還想裝死躲過不成？”靈慧公主十分得意的看了小箏一眼：“我當(dāng)然是拈弓搭箭啦！一箭過去，本以為能射中它，可萬萬沒想到那黑熊一伸手就把我的白羽箭給拍飛了！”

    “拍飛了？”慕瑛吃驚的看著靈慧公主，吶吶不能成語：“那黑熊竟然這般厲害？”

    靈慧公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當(dāng)然厲害，要不怎么能將我的白羽箭拍飛？”

    “那后來呢？”慕瑛有些擔(dān)心的看了看靈慧公主，雖然見站在自己面前的她毫發(fā)未損，可還是替她害怕：“這樣會激怒那黑熊吧？”

    “可不是？”門邊傳來赫連毓的聲音：“阿姐那一箭把黑熊激怒了，幸得有我在……”

    靈慧公主轉(zhuǎn)過臉去，沖著赫連毓兇巴巴道：“什么叫有你在？還不是師父和你，還有那些侍衛(wèi)們一起射的箭？要不是你一個人能將那黑熊射死？”

    赫連毓大步走進(jìn)屋子里邊來，臉上俱是笑容：“瑛jiejie，師父說是我的白羽箭正好射在黑熊的心附近，這才是最致命的。”

    靈慧公主一偏頭，輕輕哼了一聲：“他亂說的，大家的都差不多，怎么能認(rèn)出你的白羽箭來？也就是你把他的話當(dāng)一回事?！?/br>
    慕瑛聽了姐弟兩人拌嘴，只覺好笑，那騎射師父肯定是想著要討好赫連毓無疑了，否則如何能在數(shù)支白羽箭里認(rèn)出赫連毓那一支來？只不過，她心里隱隱有些不安，這上林苑里雖然有各種珍禽異獸，可皇子公主去行獵，肯定是帶往比較安全的地方，不會往猛獸出沒的地方去，又怎么會出現(xiàn)黑熊？

    曾經(jīng)聽府里的老人們說過，黑熊冬日不常見，一般是在自己洞中歇息，難道是說這只黑熊肚子餓了，跑出來覓食？

    “阿姐，瑛jiejie，我剛剛從慈寧宮出來的時候，看到墨玉！”赫連鋮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來似的，滿臉神秘：“有一樁了不得的事情呢……”

    “墨玉不是掌管慈寧宮的姑姑？你在宮中見到她，有什么了不得的？”靈慧公主伸手?jǐn)Q了下赫連毓的臉：“快說快說，少賣關(guān)子，阿姐可沒這個耐心?！?/br>
    赫連鋮伸手將靈慧公主的手掰開：“阿姐，你弄痛了我！”他瞅了一眼慕瑛，然后小心翼翼道：“聽寧春說，她們是奉了母后的命令去光祿大夫府，給沉櫻送東西去的?！?/br>
    “沉櫻侍奉母后，甚得她心，賜下一兩件東西，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偏你還拿出來巴巴兒的說，我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呢?！膘`慧公主將手收了回來，滿臉的不以為然：“不就是一兩件東西，你還心疼不成？”

    “不是不是，阿姐，我聽寧春說，母后準(zhǔn)備指了沉櫻給皇兄做綿福，下個月初二，沉櫻就要搬去盛乾宮侍奉皇兄了。”赫連毓偷偷看了慕瑛一眼，見她臉色如常，這才放下了一顆心——他剛剛得了那個消息，便十分為慕瑛擔(dān)心，生怕她會難過，此刻見著她神色淡然，方才覺得自己的擔(dān)心完全是多余的。

    “??？皇兄就要納綿福了？”靈慧公主大吃了一驚：“能不能晚一些？”

    “聽說是咱們大虞的規(guī)矩，皇子十二就當(dāng)納綿福。”赫連毓搖了搖頭，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十分驚恐：“阿姐，那三年以后我也要跟一個陌生女子住到一個宮里不成？不，我不要，我要與母后去說說清楚……”

    “咱們一道去！”靈慧公主抓住了赫連毓的手就往外走：“皇兄怎么能納沉櫻為綿福呢？”

    她看得分分明明，皇兄是喜歡慕瑛的，為何要逼著他去跟沉櫻生活在一起？慕瑛心中肯定也很難過罷？靈慧公主跨出房間之時，轉(zhuǎn)頭看了看慕瑛，見她站在那里，不言不語，面沉如水，心中自是難過，唉，瑛妹聽到這消息，竟然難過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瑛小姐，你要不要將這墨竹畫完？”黎娘子沖慕瑛一笑：“這畫畫就該一鼓作氣，擱著第二日再來畫，就沒當(dāng)時的感覺了。”

    慕瑛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不是？”

    她提起筆來，開始專心專意的畫起了竹子，不多久，一叢墨竹躍然紙上，通身傲骨，鐵枝銅葉，笑對寒風(fēng)。

    赫連鋮納綿福，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姑母那晚已經(jīng)與自己說得很明白，最是無情帝王家，一個做皇上的人，如何會為了你放棄三宮六院？慕瑛掃了一眼自己畫的墨竹，心中忽然有些苦。

    ☆、第 103 章 宿昔不梳頭（二）

    天色已經(jīng)暗了，慕瑛站在走廊里，看著掌燈的宮女將掛在長廊下的宮燈點(diǎn)亮，幾個人才將宮燈撐了上去，走廊這處已經(jīng)是一片暖黃，照著慕瑛亭亭玉立的身影，格外窈窕。就在那抬眼之間，映月宮里已經(jīng)是亮堂堂的一片，到處都是宮燈暖暖，勾勒出畫宇雕欄，飛檐勾角，在這沉沉的夜色里，顯得那樣宏偉。

    “大小姐?！毙」~陪著慕瑛站在那里，見著她一臉蕭索的神色，心里有些難過。

    陪著慕瑛這么多年，小箏完全明白她此刻在想什么。說來說去，該是太原王帶回來的那個消息讓大小姐心神不寧，雖然說下午那陣子大小姐好像沒什么事情，安然若素，還一氣呵成的把墨竹畫完了，可究竟她心中壓著事情，總要有表露出來的時候。

    就如現(xiàn)在，她一言不發(fā)站在這里，好像是在看著長廊前的幽竹，但小箏卻明白，她的眼神其實(shí)根本沒有落在那叢竹子上。

    其實(shí)……小箏心里頭有些不解，皇上納綿福就納綿福罷，跟大小姐有什么關(guān)系呢？盡管皇上看起來很喜歡大小姐，可畢竟大小姐不一定要嫁給皇上呀。

    “小箏，怎么了？”慕瑛轉(zhuǎn)過臉來，朝小箏笑了笑：“你要說什么？”

    “大小姐，我覺得高大公子很好?！毙」~看了慕瑛一眼，見她臉色如常，這才鼓起勇氣說了一句，無論如何，也該勸著大小姐些，嫁給高大公子總比嫁給皇上要好，高大公子肯定不會像皇上一樣，肯定會一心一意的對自家大小姐的。

    “我又沒有說他不好?！蹦界⑽⒁恍Γ骸澳氵@是在想些什么呢？”

    “大小姐，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心事，其實(shí)我知道你的想法?！毙」~一只手?jǐn)v扶住了慕瑛的胳膊，稍微用了幾分力氣捏了她一下：“大小姐是聽到皇上要納綿福了才會這般難受，是不是？”

    “皇上納綿福，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慕瑛瞥了小箏一眼，笑容淺淺：“小箏，你這是瘋魔了不成，如何忽然提到這事了？”

    “哼，大小姐，小箏可是怕你傷心哪?！毙」~扶著慕瑛朝前邊走了幾步：“既然大小姐說沒事，那便是小箏多嘴了，你可千萬別往心里頭去?！?/br>
    慕瑛沒有吱聲，只是挪著步子走下了漢白玉的臺階，青石地面上有著點(diǎn)點(diǎn)水漬，幸虧她穿上了高高的木屐，這才沒有將裙子弄濕，木屐的齒輕輕叩著石板，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一點(diǎn)又一點(diǎn)，猶如那晨鐘暮鼓一般敲打在她的心上。

    有些事情，她無法改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發(fā)生——不用一個月，沉櫻就要住進(jìn)盛乾宮了，由她來伺候著赫連鋮的飲食起居，她也會成為赫連鋮最親密的女人，第一個與赫連鋮睡在同一張床上，做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乍聞這消息，慕瑛確實(shí)有些吃驚，好像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塊大石頭，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停蕩漾，可是隔得久了，這漣漪也就靜了，風(fēng)過水無痕，只有喉嚨口還有一種苦澀之味，猶如二月初生的蔓草，用水煮了，那汁液帶著青澀的苦，怎么也壓不下去。

    赫連鋮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陪在身邊，自己根本不要癡心妄想他能像他的皇叔汝南王那樣，能夠憐惜疼愛她，為了她后宮空寂。

    自己何必為這事再感傷？慕瑛扯了扯嘴角，不管怎么樣，自己絕不甘心與別人來分享一個人的心，她要的是一份完完整整的感情，就如小箏說的，高大公子很好，若是他能信守承若，及笄以后，自己與他締結(jié)婚約，就如姑父姑母那般，這生攜手而過，也算是無怨無悔。

    下定了決心以后，全身輕快了不少，將那個人影拋在了腦后，笑著迎風(fēng)而立，看著流光從竹葉尖上飛逝而過，不知不覺恍恍然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

    早上起來，慕瑛便有些心神不寧，想到了進(jìn)宮那日赫連鋮與她說過要陪她逛花燈會，心中便有些忐忑不安。赫連鋮出宮，可不比赫連毓與靈慧公主，即便他們身份尊貴，可還是不及赫連鋮，若是出了一星半點(diǎn)差錯，她萬死不能推其咎。

    想來想去，也只能向高太后請示了。

    她不能欺騙慕微，可亦不想讓赫連鋮跟著出宮，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一招了。

    高太后剛剛禮佛完畢，聽著說瑛小姐求見，興致很高：“快些，將她請進(jìn)來。”

    “太后娘娘，今日是上元節(jié)，阿瑛親手做了一盞花燈想送給娘娘，還請娘娘不要嫌棄?！蹦界Τ」~使了個眼色：“快些將那燈呈上去?！?/br>
    小箏手里捧著一盞花燈，笑盈盈的走上前去朝高太后行了一禮：“太后娘娘，您瞧瞧我們家大小姐的手藝如何？”

    墨玉姑姑伸手將那花燈接了過來，才打量了一眼，便驚嘆了一聲：“喲，這手可真是巧?！?/br>
    慕瑛做的是一盞四面格的小燈，以淺綠色的細(xì)紗蒙著架子，上頭畫著一球球木樨花，深深淺淺，在枝頭搖曳，仿佛還能聞著點(diǎn)點(diǎn)芬芳。

    “阿瑛本來準(zhǔn)備畫梅蘭竹菊四種，可想著太后娘娘素來喜歡木樨，故此四面都繪上了木樨花，也不知道是不是投了娘娘的喜好?！蹦界p眼直視高太后，笑得格外溫柔：“阿瑛送花燈，主要是因著娘娘寬厚，待阿瑛細(xì)致周到，另外……”她略微停了停：“也是想討個巧，若是娘娘心里歡喜的時候，定然能答應(yīng)阿瑛的請求?！?/br>
    高太后接過花燈，提在手中轉(zhuǎn)了轉(zhuǎn)，眉眼間全是歡喜：“阿瑛，你想求什么？說來聽聽。”

    慕大小姐真是越發(fā)機(jī)靈了，索性什么都不掖著藏著，用花燈做了個契機(jī)，直接來提要求，既顯得落落大方，也讓自己沒法子拒絕。

    “娘娘，阿瑛在除夕之時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家中小妹要在上元節(jié)陪她看花燈會，可沒想到皇上卻在初五就將阿瑛召進(jìn)宮來，眼見著便要?dú)Ъs。阿瑛覺得，承諾了人便該要說到做到，不能食言而肥，娘娘覺得呢？”慕瑛朝高太后彎了彎膝蓋：“阿瑛想著，以娘娘的仁心體貼，定然會放阿瑛出宮的?！?/br>
    “昔日有曾子殺彘，有先賢珠玉在前，哀家如何能不效仿？墨玉，去取腰牌過來，讓后宮門口的羽林子放阿瑛與她的侍女小箏出宮?！备咛髶芰藫苣潜K花燈，眉開眼笑：“阿瑛，你不用這般來討好哀家，即便是沒有這盞花燈，哀家也會放行的?！?/br>
    “那是當(dāng)然，誰不知道我們大虞的太后娘娘是最體恤人的？”慕瑛心中歡喜，站直了身子：“阿瑛送這花燈給娘娘，不過也是想表達(dá)下敬意罷了?！?/br>
    看著那輕盈的身子飄然遠(yuǎn)去，高太后將木樨花燈擱在桌子，朝墨玉姑姑使了個眼色。

    幾十年主仆，墨玉姑姑如何能不知道高太后的意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步從偏門走了出去，飛快的消失在門后。

    “江六，江六！”赫連鋮甩著袖子高聲喊了幾句，江六飛快的邁著碎步從外邊走了進(jìn)來：“皇上，可有什么事情要老奴去做？”

    赫連鋮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派個人去映月宮，看看瑛小姐起來了沒有。”

    “是?！苯響?yīng)了一句，偷眼看了看赫連鋮，皇上今日瞧著心情不錯。

    赫連鋮臉上掛著笑，今日一早起來他便覺得神清氣爽，只要想到跟慕瑛定下的花燈會之約，心中便有些雀躍。他還從未像個普通人一般逛過這京城的花燈會，這么些年來，他都是在深宮里，看著草坪里搭起架子，由司珍局送進(jìn)成千占花燈，將盛乾宮打扮得光華燦燦。

    不用出宮門，就能看到各種各樣新巧的花燈，可他卻覺得索然無味，從來沒有體會過普通人的那種快樂，赫連鋮心中有些遺憾，今日非得好好彌補(bǔ)一番不可。

    “江六，你去高啟住過的屋子找找看，是否留了長袍在？若是沒有，讓司珍局送一件進(jìn)來，不要朕身上穿的這種明黃顏色，就一般富貴人家那些公子穿的云錦長袍就行。”赫連鋮左看右看，只覺得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大合適外出，既然想像普通人一樣快快活活的看花燈，自然要置辦行頭。

    “皇上，你要出宮？”江六心里發(fā)愁，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皇上是打算跟瑛小姐一起去逛花燈會，可這合適嗎？萬一遇到危險該如何應(yīng)對？

    “朕今日要與民同樂。”赫連鋮臉上笑意nongnong：“快讓人去整件衣裳出來?！?/br>
    “是?！苯睦飮@氣，沒有法子，皇上的話就是圣旨，哪里能不聽呢？

    走出寢宮，就見外頭江小春正在指揮著小內(nèi)侍們搭竿子，江六朝他招了招手：“小春，你快些過來?！?/br>
    江小春趕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跑到了江六面前：“干爹，要小春去做什么事情？”

    “你去司珍局說一句，讓他們趕緊做一套云錦衣裳，不用明黃色?！苯[著眼睛想了想：“就用白色的云錦罷，做普通富家公子穿的長袍。”

    “皇上……要出宮？”江小春驚訝的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