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不到。”霍先生的骨灰她已經(jīng)交回給了曹一涵，那在石靈營軍營邊上的一個村落里。不可能給薛敘然泄露德昭帝的下落。安若晨回頭道：“再者說，你腳程太慢，等你去拿到了，再送回中蘭，定然來不及。”

    薛敘然板臉，居然揭他的短。怎么知道他腳程慢的？他讓馬車跑快點不就快了嗎？

    “我馬上回去，安排好了便給你遞消息。你收拾行李等著吧?！卑踩舫空f完，急匆匆走了。

    薛敘然生氣，他行李都沒怎么好好拆呢，不用收拾。

    安若晨興沖沖地趕回府衙，還未與龍大說這解藥之事，卻聽得一個重大消息。

    巡察使大人梁德浩失蹤了。與他一起失蹤的，還有以包恒亮為首的東凌國使節(jié)。

    確切地說，東凌國使節(jié)將梁德浩綁架帶走了，留下一紙書函。

    ☆、第184章

    第184章

    羅鵬正吃了一口菜，借著這時候認(rèn)真思慮。他身邊坐著心腹彭繼虎。對面是三皇子蕭珩沂。

    羅鵬正慢慢嚼著，將菜咽下去了，再品一口酒，這才決定該說的話。

    “殿下問的，梁太尉奏折一事，臣還真沒什么想法。他既是查出東凌國的陰謀詭計，化解與南秦的爭端，自然是好事。東凌這般作為，若不給他們些教訓(xùn)，確是說不過去。與南秦結(jié)盟，打下東凌那該也是有勝算的?；噬舷雭聿粫凭埽甲匀灰膊缓脭r著。”

    說白了，攔著皇上，于他有何好處？打下東凌，與他有何壞處？雖然梁德浩讓他不痛快，但他犯不著為這事惹了皇上的不高興，平白無故跑去礙皇上的眼，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三皇子笑了笑，也飲了一杯酒，道：“丞相大人想得開，倒顯得我多事了。梁太尉這一連串事務(wù)處理得好，不但解了前線之危，查明茂郡亂根，揪出敵國陰謀，平復(fù)穩(wěn)定平南郡情勢，于南秦動蕩之時維系了兩國關(guān)系，為皇上解了邊境之憂，還締結(jié)了盟友，看上去不久的將來，還即將為皇上拓出新疆土來?；噬喜痪芙^，當(dāng)朝臣子無人有異議，這新疆土十成十是穩(wěn)拿下了。屆時梁大人功勛卓然，風(fēng)頭無人能及，待他班師回朝之時，恐怕那些與他平素不對付的人，日子該不好過了?！?/br>
    羅鵬正慢悠悠的道：“皇上心如明鏡，斷不會讓某位臣子權(quán)傾一國，一手遮天。梁大人素來警醒，也斷不會做出令人詬病，落人口實之事。謀反之罪，哪怕只是嫌疑，誰又擔(dān)得起？”

    “羅丞相所言極是。謀反之罪，哪怕只是嫌疑，誰擔(dān)得起。所以在梁大人與邊境處理戰(zhàn)局危機(jī)，剿滅細(xì)作陰謀之時，有人欲謀害于他，取他性命，這是將私人恩怨置于國家安危之上，此其一。其二，梁大人稽查使節(jié)被殺一案，若他出了什么意外，細(xì)作得以脫逃，戰(zhàn)局失利，這是助敵國一臂之力，勾結(jié)外敵，刺殺本國重臣。這些，算謀反嗎？”

    羅鵬正眼角動了動，道：“自然是謀反?！?/br>
    三皇子道：“那羅丞相可得當(dāng)心了。謀反之罪，株連九族。我得了消息，聽說梁大人認(rèn)為，丞相曾經(jīng)派人刺殺于他。幸得龍將軍所救，他這才撿回一命?！?/br>
    “這真是一派胡言，造謠者定有圖謀?！?/br>
    “我聽說他為此寫了奏折，他當(dāng)時帶的衛(wèi)兵皆可為他作證，龍將軍也可為他作證，當(dāng)時的刺客口口聲聲說的，便是羅丞相指使。奏折該是到了父皇手里……”三皇子頓了頓，看了看羅鵬正的表情，道：“看起來父皇并未與丞相大人提起此事?！?/br>
    羅鵬正道：“既是胡言，皇上自然不信?；恼Q無稽，不值一提?；噬献匀徊粫c臣提起了?！?/br>
    “這倒也是好事，丞相大人有時間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調(diào)查清楚，待到父皇問起時也好應(yīng)對。”

    羅鵬正道：“殿下如此為臣著想，臣有些惶恐了。”

    三皇子笑笑：“丞相大人領(lǐng)我好意，莫誤會我別有用心便好?！?/br>
    羅鵬正道：“只不知殿下需要臣做什么？”

    “不必丞相大人做什么，大人自己說得好，造謠者定有圖謀。這圖謀無論是什么，對你我皆無好處。大人若是被扳倒，朝野定會大亂。列國對我大蕭虎視眈眈，外患未平，可莫再生內(nèi)憂。大人也知道，父皇年紀(jì)大了，還未立下太子，自然是心中自有計較。無論這皇位最后傳到誰手里，都得國泰民安，盛世太平才好?！?/br>
    說到底，還是為了皇位。羅鵬正垂下眼眸，未動聲色。前線的事他也略有耳聞，梁德浩想誣他罪名他是不懼，他不信這姓梁的搶了個巡察使的活就能給他編排出什么大動靜來。

    沒錯，一開始他想讓彭繼虎任這巡察使自然是有他的打算。龍大領(lǐng)兵與南秦一戰(zhàn)，他覺得龍大的勝算更大些。巡查使到了那兒，就是坐等功勞的事。運氣好些，拿捏住龍大的把柄，挑挑他的毛病。再將邊境那兩個郡借這機(jī)會都整治了，把兩郡太守都換成自己人。

    這般一來，多了地盤在自己陣營手里。日后能有大用處。但這事被梁德浩搶了，他是不歡喜。如今看來后果比他想得嚴(yán)重。

    方才三皇子蕭珩沂所言里，其中最戳他心的，就是梁德浩確是立了大功勛的模樣。蕭珩沂只字未提龍大，儼然辦下這些事兒的只有梁德浩了。蕭珩沂是如此，朝中其他人也定會如此。正如他先前所料，龍大十之八|九會打勝仗，巡察使過去就是坐領(lǐng)功勞。只是梁德浩的運氣更好些。聯(lián)合南秦打東凌，這事皇上定會歡喜，反正皇上素來不喜歡東凌，弱小無用，還喜歡生事。若能據(jù)為己有，還是名正言順，皇上當(dāng)然不會拒絕。

    這些事讓梁德浩辦成了，怕是他會最得皇上的歡心。這是羅鵬正不愿看到的。

    羅鵬正給蕭珩沂倒了杯酒，道：“殿下所言極是?！?/br>
    蕭珩沂道：“若真與東凌開戰(zhàn)，我也想到茂郡走走。”

    羅鵬正暗笑果然人人心思都一樣。蕭珩沂在京城一直不算得勢，趁著這事去蹭個功勞，拿個爵位，甚至得權(quán)轄管東凌，回過頭來再爭皇位也是大有益處。

    羅鵬正正思量如何應(yīng)話，蕭珩沂直接問他：“屆時丞相可愿向父皇舉薦我？”

    羅鵬正權(quán)衡一番，點頭道：“殿下有心為皇上解憂，臣自然樂觀其成?！?/br>
    蕭珩沂滿意微笑，向羅鵬正推過一張折起的紙來：“丞相愿助我，我自然也會助丞相。這信上有地址名字，是他派人暗殺梁大人，亦是他雇兇時聲稱是受羅丞相指使。”

    羅鵬正一愣，萬沒想到蕭珩沂居然有這個。他打開紙一看：陶維。

    羅鵬正從未聽說過這名字。他看了看彭繼虎，彭繼虎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蕭珩沂道：“樓下青色轎子里，綁了一個人，是當(dāng)時刺殺梁大人的一名殺手。他是唯一的活口人證。我便送給大人表表誠意吧。他身上的傷也未好，大人問話時當(dāng)心些，莫教他死了?！?/br>
    羅鵬正心里一動，問：“殿下從何處得到的這些？”

    蕭珩沂道：“若是丞相大人站在我這邊，那我們自然還有許多機(jī)會好好坐下聊聊。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先這樣吧?！?/br>
    當(dāng)天夜里，龍二得到了消息，羅鵬正已將那殺手帶回，細(xì)細(xì)審去了。龍二撥著算盤細(xì)算賬，覺得蕭珩沂真是占大便宜了。兩頭均拿好處，兩頭還都得謝他。

    通城里，安若晨一時不好消化消息，再問一遍：“東凌使節(jié)綁架了梁大人，還留下書信？”

    龍大點頭：“他們聲稱遭到大蕭與南秦的陷害栽贓，他們過來談判，只是我們兩國拖延時間，好謀劃侵占東凌的策略之一。他們無奈只能出此下策，讓梁大人為他們做保。若想他們釋放梁大人，有幾個條件。第一，釋放所有在石靈崖被俘的東凌兵將。第二，他們于南秦境內(nèi)的兵馬全部撤回，南秦不得阻止。第三，南秦與大蕭對東凌邊境的兵馬必須后退三百里。第四，對他們的栽贓指控，須得給他們偵查的時間，亦需同意他們詢問調(diào)查相關(guān)人等。還要等其他國介入共同談判。”

    安若晨嘆氣：“這下糟糕了是嗎？將軍猜測的都對了。”

    “我沒猜到會有這招。這招是步險棋，但頗高明。想來是被逼急了。”

    “將軍快與我說說。”安若晨雖得龍大指點許多，但梁德浩失蹤這事突然，她還真不知道會如何。

    “輝王不可能來?！饼埓蟮溃骸爱?dāng)然，原本輝王就不可能來。他剛□□，皇位未穩(wěn)，朝中宿敵要清，自然不會貿(mào)然到邊境來?！?/br>
    安若晨點點頭。這個她知道。將軍說過，那般與梁大人說只是試探局勢。

    “東凌使節(jié)綁走梁大人，表面上看，是為了給東凌爭取時間，事實上，卻是加速了關(guān)系惡化?！饼埓蟮溃骸八麄兦皟商烀髅髌届o許多，在城中等待消息，如今突然發(fā)難，是因為，魯升到石靈崖了。”

    “這之間有關(guān)系？”

    龍大點頭?！棒斏橇旱潞频膶俟?，手上有他的令牌，他代表著巡察使的指令。我不在石靈崖，沒人敢攔他的令，也沒法攔?！?/br>
    除非想造反。安若晨明白。

    “梁大人被東凌劫持，魯升便有理由對東凌的要挾進(jìn)行回應(yīng)。馬將軍及那三千東凌將士，怕是命不久矣?！?/br>
    安若晨張了張嘴，驚得說不出話來。東凌三千俘兵全死，兩國必會開戰(zhàn)。“將軍?！彼兆↓埓蟮氖?。她知道龍大最不愿見的就是打仗。所以他冒險前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便是抱著尋找真相，阻止戰(zhàn)爭的心愿。如今又被人搶先一步，他心里多難受，她能體會。

    “梁大人前兩日剛囑咐了，若真與東凌交戰(zhàn)，讓我在茂郡帶兵。原本這命令里所說的東凌之戰(zhàn)，就算發(fā)生，也會許多日子之后，時間之長，足夠?qū)⑵侥吓c茂郡的兵馬調(diào)度安排，如今突然這般，魯升守著石靈崖，楚青定不能繞過他擅自調(diào)兵。我若領(lǐng)軍開戰(zhàn)，用得都不是自己的兵將?！?/br>
    安若晨反應(yīng)了一會才明白過來意思?！斑@是要置將軍于死地?！?/br>
    “就這般便想置于死地不容易，但不好用便拖累，如此我不得不全神貫注于戰(zhàn)場上，其他事無暇顧及?！睙o暇顧及查案，無暇顧及家眷，什么事都顧不上，只能悶頭打仗。

    安若晨想了好半天也終于明白了?！熬腿缤锨啬茉诖笫挷枷逻@許多細(xì)作一般，大蕭在東凌，自然也是可以的。”

    所以東凌使節(jié)才會出這般的狀況。想讓他們姍姍來遲他們便會姍姍來遲，想讓他們狗急跳墻他們便會狗急跳墻?！斑@般說來，將軍所有派回石靈崖的人，都會被盯得緊緊的吧？”

    “對?！?/br>
    “將軍想讓我做什么？”

    “我需得用戰(zhàn)亂之名，將你送回中蘭城。沒人知道澤清在這邊，他可以暗地里護(hù)你。你回中蘭也行，非說要等我賴在這城里不走也好，看形勢而定?！?/br>
    “好?！卑踩舫亢敛华q豫地一口答應(yīng)。

    龍大卻面露為難，他撫上安若晨的臉：“晨晨?！?/br>
    “我明白。將軍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她的性命，排在大蕭安危的后頭。她落單，是絕佳的誘敵之餌。在城中或是在途中，她要給對方制造些機(jī)會?；蛘邔Ψ浇o她機(jī)會，讓她找到證據(jù)。

    “這是下下策?！饼埓髲娬{(diào)。

    “沒關(guān)系?！?/br>
    沒關(guān)系嗎？龍大覺得安若晨這樣的表情離他有些遠(yuǎn)。他將安若晨抱進(jìn)懷里，又道：“我會派人悄悄回石靈崖，讓德昭帝現(xiàn)身?，F(xiàn)在的時機(jī)可以了。”幕后黑手的破綻露得太多了，足夠了。德昭帝一現(xiàn)身，南秦攻打東凌的理由便沒有了。那東凌陰謀之說，自然也沒了。

    是時機(jī)了。但可惜未占先機(jī)。龍大嘆氣，十分懊惱。

    “還得防著德昭帝不被魯升發(fā)現(xiàn)暗地里殺掉?！?/br>
    “對?！饼埓蟠穑瑢踩舫勘У酶o。

    ☆、第185章

    第185章

    楚青接到關(guān)卡衛(wèi)兵報來的消息，說魯升正往石靈崖前線來，便速派人去通城給龍大報信，并做了相應(yīng)的安排。

    魯升來得很快，簡直飛速，楚青都懷疑他是否不眠不休趕路。這讓楚青更是警覺。

    魯升來了之后先擺官威，楚青等將官恭恭敬敬。魯升要干什么便讓他干什么，毫不忤逆。魯升查完軍將兵隊，再問戰(zhàn)俘。楚青領(lǐng)他去了石靈縣，那里密密實實關(guān)押拘禁著近萬俘兵。因人太多，擁擠不堪，環(huán)境惡劣，有人病倒，有人傷重身亡。

    魯升細(xì)問情形，然后下令，先將南秦的六千多戰(zhàn)俘釋放。理由有三：一是南秦易主，兩國已經(jīng)停戰(zhàn)，正在議和。二是戰(zhàn)俘太多，不及時處置會產(chǎn)生疫情，后患無窮。許多百姓有家歸不得，太過擾民。第三是眼下戰(zhàn)局微妙，仍有細(xì)作流竄，全軍上下該好好cao練備戰(zhàn)提防，不該浪費許多人力在看管戰(zhàn)俘上。

    楚青問：“那東凌的三千戰(zhàn)俘如何辦？”

    “東凌正是戰(zhàn)事的罪魁禍?zhǔn)?，?zhàn)俘如何辦，且等梁大人與東凌相談協(xié)商的結(jié)果?！?/br>
    楚青聽罷，自然不反對，他只要求魯升寫軍令蓋官印，他才敢行事。不然他日后沒法與龍將軍交代。

    魯升爽快寫了軍令。楚青依他指令，派人與南秦那頭聯(lián)絡(luò)，做好接收戰(zhàn)俘的準(zhǔn)備。之后數(shù)日，分次分批將南秦的戰(zhàn)俘押送過境，送出石靈崖外。

    南秦兵被釋放送走之時，東凌大將馬永善的囚房里，好些東凌兵趴在窗邊或門縫后頭看。一東凌兵擠到馬永善身邊，問他：“將軍，大蕭開始放人了。好些南秦兵都被放走了。會不會放我們啊。”

    馬永善靜靜坐著，不語。他想起他與龍騰下的最后一盤棋。

    這么大動靜的釋放，而龍騰并未出現(xiàn)，看來情況確是最糟糕的那種了。馬永善看了看擁擠的屋子里塞滿的東凌兵士。許多年輕的面龐流露著焦慮的神情。馬永善心里對他們說抱歉，他不可能寫降書，不能背主棄義，就算這樣也許能救下這些人的命。

    為國死為君亡，是為將為兵者的驕傲。馬永善抬了抬下巴，閉上了眼睛。希望他們以生命為代價，能換來相應(yīng)的回報。

    這數(shù)日，魯升日日巡查軍營，要求各營每日向他報告兵將狀況。他還仔細(xì)清查軍隊防務(wù)，對何處派了多少人手，營中人員總數(shù)等等進(jìn)行核查。楚青不知他是何用意，小心應(yīng)對。

    魯升又問起細(xì)作一案，詢問盧正都供出了什么。楚青答：“那廝骨頭硬得很，沒說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

    “可有談條件？”

    “自然是要求將他放了。”

    “他如何回報？”

    楚青答：“一直是龍將軍親自審訊，細(xì)節(jié)我是不太清楚。只聽龍將軍說盧正什么有用的情報都未透露?！?/br>
    魯升聽罷，站了起來，說要親自去審一審盧正。

    楚青大聲應(yīng)話：“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