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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原配悍妻在線閱讀 - 第32節(jié)

第32節(jié)

    寧國忠擱下筷子,好好的一頓飯,頓時沒了心情,凝眉道,“讓人將老大他們叫回來,再不管管,還真的是要飛天了?!?/br>
    老夫人瞇了瞇眼,目光一閃,腦子里冒出個想法,不過,她不敢表現(xiàn)出來,轉(zhuǎn)眼,斂了心底的心思,吩咐佟mama道,“你敲打下邊的人一番,誰要是亂嚼舌根說出去,我饒不了她?!崩戏蛉艘彩桥樱獣灶^發(fā)的重要性,披上斗篷,匆匆忙朝祠堂走,這些日子,她身子反反復(fù)復(fù),病情不見好,走得快了,氣息不穩(wěn),佟mama穩(wěn)穩(wěn)扶著她,不時提醒她慢些。

    還未到祠堂門口,便聽著里邊傳來的嚎啕大哭,肝膽皴裂也不為過,老夫人松了松佟mama的手,“讓管家私下打聽誰做的,以下犯上不得好死,守門的婆子呢,叫過來,我親自審問?!?/br>
    佟mama不敢耽誤,將老夫人的手遞給身后的丫鬟,快速退了下去。

    不知曉寧靜芳出了事兒,寧櫻她們在竹喜樓吃過午飯靠在床上小憩,晌午的街道安安靜靜的,如倦鳥歸巢后的林子,熱鬧中漸漸靜謐下來,寧櫻和寧靜彤躺在床上,閉著眼,睡得酣甜,寧靜蕓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捧著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譚侍郎將他們送過來轉(zhuǎn)身離開便再無出現(xiàn)過,小太醫(yī)也不見人影,寧靜蘭興致缺缺,百無聊賴的沉浸在自己幻想中,進(jìn)門時店里的小二態(tài)度恭順,低眉順耳的模樣叫她心里升起股nongnong的優(yōu)越感,煙喜樓與竹喜樓是京城貴人年年都會來的酒樓,竹喜樓名聲更甚,依著官職訂位子,寧靜蘭記憶里,寧府只在竹喜樓搶到過一次位子,還是有位侯爺家里有事,臨時不來了,恰好與寧伯瑾有兩分交情,將位子讓給了寧府。

    來竹喜樓的頭一晚,她想象過無數(shù)次站在這象征身份地位的酒樓里她會有怎樣的際遇,會遇著情投意合的朋友,對方家世好身份尊貴,她跟著會受到各式各樣的帖子,在一眾姐妹中揚(yáng)眉吐氣,那一晚,她想得翻來覆去睡不著,第二天,穿著一新滿懷希望的走向竹喜樓,叫她失望的是,迎接她的是不斷給人屈膝行禮,甚至,頭都不曾抬一下,對方知曉她出身寧府,還是庶女,壓根不搭理她,她與關(guān)系好的幾個朋友炫耀,還被嘲笑一通,這件事,一直藏在她心里,她想,有朝一日,她定要一雪前恥,沒想著,今日,機(jī)會來了。

    小二點(diǎn)頭哈腰的態(tài)度,滿足了她心底的虛榮,至少,誰都不敢嘲笑她,她進(jìn)了竹喜樓,且在四樓雅間,不是人人都有的位子,要知曉,一樓二樓有不少沒落的侯府呢……

    想到這里,寧靜蘭精神一振,站起身,走到銅鏡前,細(xì)細(xì)照了照自己妝容,確認(rèn)是好看的后,行至桌邊,趴在窗欞上往下看,街道上小販停止了叫賣,或坐或蹲吃飯,姿勢粗鄙,寧靜蘭撇嘴,眼里看不起商人,真想能遇著幾位平時來往的小姐,打聲招呼,看看她們對自己會是怎樣阿諛奉承,為此,寧靜蘭伸長了脖子往下邊搜索,半晌,也沒在街上找出個認(rèn)識的人來。

    不過她不泄氣,待會出門,她總要驚艷四射的,想象著小太醫(yī)站在自己身邊溫潤的介紹自己,寧靜蘭不由得臉頰發(fā)燙,一只手捂著發(fā)燙的臉頰,又好似想到想到,咯咯笑出了聲。

    寧靜蕓從書上抬起頭,望著寧靜蘭的背影,蹙了蹙眉……

    約莫半個時辰,街上傳來一兩聲對話,聲音朦朧好似離得有些遠(yuǎn),慢慢,聲音大了起來,伴隨著嘈雜的腳步,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賣重新響徹街道上空,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寧靜蘭回過神,神采奕奕的盯著下邊,目不轉(zhuǎn)睛,全神貫注。

    寧靜蕓喚丫鬟進(jìn)屋替她梳妝,對寧靜蘭的反應(yīng)嗤之以鼻,不置一詞,整理好妝容,坐在窗下,眼神倨傲的望著下邊,眉目盛氣凌人,只有股傲氣。

    寧櫻見二人的目光都放在樓下街道上,心下冷笑,睡了一覺,精神大好,臉上的傷口凝固,她拉扯嘴角時疼得厲害,這會兒照鏡子,她才反應(yīng)過來,問金桂,“會不會留疤?”

    金桂湊上前,細(xì)細(xì)看了看,心下不確定,“小太醫(yī)的藥膏藥效好,該不會留疤吧?!眱蓚?cè)的傷口淺,中間的有些深了,留疤的話,該是中間的那一點(diǎn),看寧櫻緊緊皺著眉,她話鋒一轉(zhuǎn),安慰道,“小姐別擔(dān)心,留了疤也是一小點(diǎn),鬢角留一撮頭發(fā)下來就遮住了?!?/br>
    “我只是覺得,留了疤也好?!边@樣子的話,說明這輩子真的和上輩子不同了,她有能耐改變處境,維持她想要過的生活。

    金桂替她梳好發(fā)髻,對著鏡子瞧了瞧,寧櫻不如寧靜蕓明艷嬌媚,容貌卻也是不差的,而且,寧櫻年紀(jì)小,身子沒有長開,往后,指不定會比寧靜蕓好看。

    寧櫻牽著寧靜彤準(zhǔn)備出門,早上給黃氏寧伯瑾磕頭時,寧伯瑾給了銀票,街上鋪?zhàn)佣啵胩渣c(diǎn)好玩的,問寧靜蕓和寧靜蘭道,“五jiejie和九meimei不出門?”

    寧靜蕓沒吭聲,寧靜蘭堅決的搖頭,她們在這,小太醫(yī)一定會過來的,她才不要走呢,寧櫻看出她的想法,又瞥了眼寧靜蕓,見她站起身,似乎不想和寧靜蘭繼續(xù)待在屋里,寧櫻會意,推開門,叫丫鬟留下,秋水和金桂跟著她就好,寧靜蕓則一個丫鬟都不沒帶。

    竹喜樓有五層,她們在四層,樓梯間,遇著其他府的人,寧櫻善意的笑了笑,并不開口說話,寧靜蕓心思活絡(luò),知曉對方的身份,禮數(shù)周到的給她們見禮,進(jìn)退有度,得來好些人的稱贊,在一樓時,遇著兩位夫人,前邊的是位三十出頭的貴婦,披著件織錦鑲毛斗篷,脖頸間繞著雪白的絲絨毛領(lǐng),耳尖的金鑲紅寶石耳墜在領(lǐng)子上輕輕搖曳,富貴雍容,看氣度便知曉對方是有頭有臉的夫人,寧櫻低下頭,避免沖撞了對方。

    寧靜蕓屈膝而下,聲音清脆甜美道,“晚輩見過侯夫人?!?/br>
    “免禮吧,瞧著有些面生,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夫人輕吐氣息,語音輕柔,隨和的臉上漾著親切的笑,笑容純凈,平白生出股好感,想要人親近。

    寧靜蕓抿唇,聲音不卑不亢,“晚輩乃寧府六姑娘,祖父是光祿寺卿?!?/br>
    “哦,是寧府的?是個好的……”她的話說到一半,被身側(cè)的另一名夫人出聲打斷,“什么時候,寧府這樣子的府邸也能在竹喜樓找到位子了?掌柜的莫不是生意做糊涂了?”煙喜樓與竹喜樓是朝中達(dá)官貴人聚集之地,不過能在竹喜樓坐下的,家世更顯赫,寧國忠官職從三品,在京城里,的確算不得什么。

    寧靜蕓臉上笑意不減,且不見絲毫自卑或是怒氣,不由人讓人暗中點(diǎn)頭稱贊,及時開口解圍道,“你莫胡說,寧府不是沒有來過竹喜樓,將來日子長著,誰都不清楚對方有什么造化,莫仗勢欺人。我們也走了,別讓她們不自在?!狈讲诺姆蛉藗?cè)身,與不滿的夫人解釋。

    各自別過,寧靜蕓說起了那位夫人的身份,寧櫻大致猜著了,全京城,待人這般溫和的夫人不多,但看那夫人通身的氣派就知曉了,懷恩侯夫人,皇后娘家的meimei,溫厚隨和在京里是出了名的,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遇到她,且身后沒有隨行的晚輩,她心里覺得奇怪。

    街道窄,寧櫻將寧靜彤給秋水牽著,白雪皚皚,摩肩接踵,腳下積雪早已融化,低洼處淌著一灘水,黑乎乎的,有些臟,她的目光順著街道落到兩側(cè)鋪?zhàn)由?,生意好的鋪?zhàn)优牌鹆碎L龍,往前走,一處空地上,雜戲團(tuán)的人正表演雜技,猴子聰明,翻跟頭,跳舞,磕頭,樣樣不在話下,人多,寧櫻瞅著都是些穿著華麗的人,她沒有上前湊熱鬧,看寧靜蕓好似極為感興趣的樣子,她說道,“你若喜歡,讓秋水陪著你在這瞧瞧,我和彤meimei繼續(xù)往前?!?/br>
    說完,又想起一件事來,上上下下看著寧靜蕓,“為何你不帶帷帽?”寧靜蕓自視甚高,不管何時出門必然都會帶著帷帽,今日過年,沒有那么多忌諱,可對寧靜蕓來說,與平常無異,出門該帶著帷帽才是。

    前邊的人多,有男有女,寧靜蕓只能依稀瞧見里邊的情形,探了探脖子,只看得見大致的情形,難免覺得興致缺缺,收回目光,理所當(dāng)然道,“過年沒有那么多講究,你瞧著街上誰帶著帷帽?”

    寧櫻輕笑,不信寧靜蕓的說辭,寧靜蕓什么性子,她再知曉不過了,哪會因為過年改了性子?眨眼時,眼角多出抹絳紫色的衣角,衣衫平整,整潔如新,寧櫻目光一滯,抬起頭,正對上譚慎衍無波無瀾的眸子,只一眼,她便別開了臉,淡淡道,“譚侍郎也逛呢?!?/br>
    譚慎衍好似心情很好,說話時,聲音溫潤清朗,嘴角微翹著,“隨意走走,過年期間,小偷人販子猖狂,雖說刑部不管治安,提前找到要緝拿的犯人也是好事,未雨綢繆……”譚慎衍話說到一半,聽到身后的福昌微咳嗽兩聲,身形一頓,目光沉了下來,“六小姐喜歡看戲?”

    福昌直覺得額頭一抽抽的疼,來時路上,他教過多少次了,小姑娘最喜歡甜言蜜語,想要討寧櫻歡心,投其所好至關(guān)重要,大過年的,誰愿意聽刑部緝拿小偷人販子,未雨綢繆?只怕就他家主子說得出來……福昌搖頭,回想薛墨說的,或許不無道理,常年在刑部與一幫兇神惡煞,心理扭曲的人打交道,久了,不懂何為風(fēng)花雪月,柔情蜜意,自家主子,該收收心學(xué)怎么討女孩子喜歡了。

    寧櫻搖頭,對著譚慎衍,心里總覺得別扭,尤其他的目光赤.裸.裸的望著自己時,好似含著深不可測的情愫,寧櫻下意識的排斥,轉(zhuǎn)過身,緩緩道,“經(jīng)過這兒,看人多,好奇的望兩眼罷了,譚侍郎接下來要去轉(zhuǎn)哪兒?”

    “隨意走走?!弊T慎衍望著寧櫻,眼里閃過復(fù)雜,福昌與他說了許多,譚慎衍明白自己不是個體貼的人,上輩子,黃氏用了些手段將寧櫻送到他跟前,他覺得喜歡就娶了,寧櫻是個活潑之人,話多,他則沉默,常常聽她說,他以為她喜歡絮絮叨叨,他便聽著不吭聲,或偶爾應(yīng)一句,她說話時,眼珠子好似會發(fā)光,一亮一亮的,他最是喜歡她眼里的神采,慢慢,她變了,變得唯唯諾諾,寡言少語,眼里的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淡了,他明白他哪兒做錯了,卻始終找不著關(guān)鍵,到后來,她病重,她都在極力偽裝,總說她自己沒事兒,實際上,他知曉她時日無多了。

    “六小姐……”譚慎衍動了動唇,忽然的想要說點(diǎn)什么,誰知,被一道促狹含笑的聲音打斷,“櫻娘和墨之在呢,讓我好找?!?/br>
    譚慎衍嘴角一抿,轉(zhuǎn)過身,目光極為不善的看著來人,眼底閃過幽暗不明的光,福昌扶額,頭愈發(fā)疼了,真想暗中提醒一句,投其所好,愛屋及烏,該對薛爺態(tài)度好些,想法子親近寧櫻才是關(guān)鍵。

    薛墨穿著身銀色長袍,長身玉立,眉目溫朗,信步而來,留意到譚慎衍的目光,他訕訕一笑,“可是打擾了你們?”

    “薛哥哥?!鼻锼掷锏膶庫o彤飛奔出去,撲到薛墨懷里,她年紀(jì)小,此番行徑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寧櫻想起譚慎衍好似有話說,詢問的投去一瞥,而譚慎衍臉上已恢復(fù)了清冷,渾身上下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寧櫻不明他氣從何而來,調(diào)轉(zhuǎn)目光,扭開了頭。

    薛墨一到,寧靜蕓心情好了不好,揚(yáng)著嘴角,笑盈盈上前拉過寧靜彤,笑語嫣然道,“小太醫(yī)剛從宮里出來,彤meimei別黏著他,小心累著小太醫(yī)了?!?/br>
    薛墨擺手,語氣帶著淡淡疏離,“不礙事的。”

    薛墨和譚慎衍并肩而立,兩人皆是好看之人,站在一塊,不吸引人都難,不過兩人都不愛和外人打交道,縱然,即使有人知曉他們的身份,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攀關(guān)系,反而記對兩人身側(cè)跟著的寧靜蕓來了興致,寧靜蕓姿容秀美,舉手投足間透著股婉約大氣,不少人交頭接耳,議論起寧靜蕓的出身,得知寧靜蕓和程云潤退了親,一時之間,看寧靜蕓的目光耐人尋味起來。

    寧櫻則不起眼得多,偶有幾雙眼望過來,不過在掃到她身側(cè)的譚慎衍后,默契的移開了視線,青巖侯府這兩年風(fēng)頭正盛,譚慎衍令人聞風(fēng)喪膽,風(fēng)聲鶴唳,敢招惹譚慎衍的人屈指可數(shù)。

    走了兩條街,花了一個多時辰,寧櫻買了好幾樣小玩意,有珠子串成的花籃,竹子編造的兔子,小貓,樣樣她都愛不釋手,不是貴重之物,勝在稀罕。寧靜彤挑了對耳墜,小姑娘已到懂美的年紀(jì),買了耳墜出來又嚷著要買腮紅,丹紅,高興得手舞足蹈,倒是寧靜蕓什么都沒選,沒有能入她眼的東西,穿過鬧市,遇著寧府的馬車,寧伯庸和寧伯瑾坐在里邊,兩人神色緊繃,愁眉不展,寧櫻心里疑惑,寧伯瑾也看見她了,一時心思復(fù)雜,出聲叫馬車停下,頭探出車窗與寧櫻道,“我與你大伯二伯有點(diǎn)事回府一趟,夜里早些時候回來,我與你大哥二哥說了,叫他們回家的時候叫上你們?!?/br>
    寧櫻點(diǎn)頭,看寧伯瑾擰著眉,想來是府里發(fā)生了大事兒,否則,依著時辰算,酒樓這會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寧伯瑾哪舍得離開,礙著人多,不好直言問寧伯瑾發(fā)生了何事,乖巧點(diǎn)頭道,“知道了?!?/br>
    寧伯庸斂著笑,眉目間盡是凝重之色,寧櫻察覺到寧伯庸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明顯的探究意味,只覺得莫名,挑眉,善意的笑了笑,揮手道別,馬車緩緩駛過,激起低洼處的水漬,濺了路人一身,引來破口大罵,罵完不解氣又朝她們望了過來,不等他出聲,譚慎衍身后的福昌已大步上前,冷峻面容嚇得對方倉皇而逃,寧櫻笑著搖頭,不著痕跡的朝身后招手叫來金桂,“你問問大少爺二少爺府里是不是出事了?!?/br>
    寧伯瑾附庸風(fēng)雅,酒樓年年有對對聯(lián),有詩詞接龍大賽,匯集了狀元樓的考生,熱鬧非凡,像寧伯瑾這樣的人,不是出了大事絕舍不得離開。

    金桂頷首,小跑著走遠(yuǎn)了,寧靜蕓也若有所思,薛墨指著酒樓道,“這會兒酒樓熱鬧,我們?nèi)デ魄?,要知曉,今年風(fēng)采斐然的那位可能是明年的前三甲呢。”

    狀元樓里考生多是外地來京應(yīng)考的,年年都會在這邊露臉,各有各的心思,一則為了得世家小姐的青睞,二則嘛,若被哪位大人看重納入幕僚,對自己的前程添了助力,不過,像京城世家子弟是不用參與的,實力不可外漏,哪愿意露出自己真本事?

    他們到的時候,里邊氣氛高漲,高臺上,詠詩之人昂首提胸,慷慨激昂,平平的五官因著臉上的自信跟著神采飛揚(yáng)起來,由里而外的活力,同樣迷了一眾小姐的眼,而寧櫻的目光,落到角落里的一張四方桌上,男子一身單薄的青布衣衫,脊背筆直,可能聽到詠詩之人的內(nèi)容,一雙眼星光熠熠,五官生動……

    寧櫻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身側(cè)傾向薛墨的寧靜蕓,這樣子的她,如何配得上那個人?寒衣之士,眼下且貧困潦倒,待他日,自會展翅高飛,扶搖直上,而寧靜蕓,不過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罷了。

    寧櫻沒注意,一道深邃復(fù)雜的目光從她望向角落的桌子時,便落在她臉上,將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有一天,她記著你們的曾經(jīng),卻寧肯與你形同陌路,互不干涉,該怎么辦?

    譚慎衍身為刑部侍郎,審訊過成百上千的犯人,有朝一日,他也遇著了難題。

    第039章 背黑鍋的

    他眸色微斂,骨節(jié)分明的手漫不經(jīng)心整理著鑲金邊的衣袖,神色不明,許久,眉梢恢復(fù)了清冷,再看向角落里的四方桌上,臉上露出了抹了然。

    親姐妹,如果寧靜蕓能照拂黃氏些,寧櫻心里該是感激她的,以寧靜蕓的手腕,寧府發(fā)生了什么大致是清楚的吧,寧櫻一輩子對在意的便是黃氏,結(jié)果黃氏郁郁而終,寧靜蕓在夫家過得風(fēng)生水起,茍志在朝堂嶄露頭角,有了作為,她從沒和寧櫻往來過,說恩斷義絕也不為過,這輩子,寧櫻不可能對她心無芥蒂,只不過是寧櫻孝順,礙于黃氏隱忍不發(fā)。

    茍志沉穩(wěn),志存高遠(yuǎn),這樣子的人,寧櫻這等忘恩負(fù)義的,確實配不上……

    薛墨舞文弄墨吟詩作對無甚興趣,側(cè)目打量身側(cè)的寧櫻,見她的視線落在落在角落里的四方桌上,白皙秀麗的臉頰劃過一抹異樣,循著她的視線,他跟著望了過去,男子衣著樸實,下顎微緊,相貌平平,一眼看不出出彩的地方,多看兩眼才發(fā)現(xiàn)他平靜無波的眸子流光溢彩,給整張臉平添了幾分儒雅的氣韻,薛墨暗暗將其與譚慎衍比較,遺憾的搖了搖頭,出身,容貌,家世,心機(jī),比譚慎衍差遠(yuǎn)了,哪怕明年高中狀元,十年內(nèi)皆不是譚慎衍的對手。

    “櫻娘聽得懂他們念什么嗎?”薛墨見她看得出神,不由得說話轉(zhuǎn)移寧櫻的注意,譚慎衍心思霸道,寧櫻盯著誰瞧便是給誰惹麻煩,薛墨嘗過苦頭,不想那男子遭了同樣的罪。

    有種報復(fù),是喜歡,寧櫻不會懂……

    看寧櫻怔怔的扭過頭,薛墨善意的笑了笑,他清楚寧櫻的能耐,認(rèn)識些字,品詩是沒那本事的,譚慎衍對寧櫻上心,作朋友的,自然要多幫襯,幫襯之余,查寧櫻的底細(xì)免不了,莊子日子清苦,黃氏手頭拮據(jù),而寧府對她不聞不問,到了啟蒙的年紀(jì)沒有夫子教導(dǎo),念書認(rèn)字是回京后,算起來不過三個月光景,即使有寧伯瑾指點(diǎn),也不可能比得過從小耳濡目染的勛貴小姐,看寧櫻似有挫敗,薛墨抿唇,寬慰道,“不懂沒什么,我們?nèi)巧?,會有人與你講解?!?/br>
    話完,朝大紅色墻柱下的小二招手,能在大堂當(dāng)差,都是個有眼力,機(jī)警的,小二雖沒見過薛墨和譚慎衍,但看兩人氣度不凡,不敢小覷,舔著笑,躬身作揖道,“不知爺有什么吩咐?”煙喜樓年年都有人賽詩,從寒門小戶到皇親國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過前者有的人地位低,即使想湊熱鬧也在這煙喜樓訂不到位子,至于皇親國戚,礙于矜持多去竹喜樓,不會光明正大來這邊湊熱鬧,常與人結(jié)伴以掩飾自己的身份,念及此,小二心思微動,態(tài)度愈發(fā)恭順。

    “二樓可有位子?”薛墨抬眉望了眼二樓,紙質(zhì)的窗戶大敞,時有秀麗的面容望下來,很快又收回目光,面色微紅,薛墨不怎么來這種地兒,可清楚女子臉上的嬌羞為何而來,京里一年四季舉辦的宴會中,總會促成幾樁親事,聽得多了,他也大致知曉說親的過程,那些時不時探出身子張望的,多半是想在這說門妥帖的親事的。

    小二心下為難,每年來這煙喜樓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哪還有位子?心里門清,嘴上卻不敢直言回答沒有,得罪了貴人,掌柜的不會饒過他,他心思轉(zhuǎn)得快,小心翼翼道,“這會兒正是熱鬧的時候,二樓有沒有位子小的沒法給個準(zhǔn)話,不若爺稍等,待小的去問問?”

    小二的話說得含蓄,薛墨琢磨出其中的意思來,位子該是沒了,小二不敢直言得罪才想了這么個迂回的法子,他不是刁難人的性子,沒了就沒了,擺手正欲說不用,被旁邊的譚慎衍搶了先,“不著急,你上樓找著青巖侯府的雅間,說侯爺在竹喜樓請她們過去,把屋子騰出來?!?/br>
    譚慎衍聲音不溫不火,聽不出喜怒,不過多年在刑部當(dāng)值,又上陣殺過敵的緣故,說話時,眉目間隱隱有個獰色,叫人心底發(fā)寒,小二低著頭,思忖片刻,琢磨出譚慎衍的身份后,面露膽顫,聲音囁喏不少,“小的這就去辦。”

    薛墨耐人尋味看譚慎衍一眼,“你怎么知道你后母在這訂了雅間?”

    回答他的是譚慎衍上挑的眉眼,嘴角譏諷的笑意,薛墨心思一轉(zhuǎn)就明白了,他與譚慎衍自幼喪母,照理說該境遇差不多,然而,薛慶平對原配一往情深,多年沒有續(xù)弦,不像譚富堂,妻子死后不到一年就娶了繼室,鬧得后宅烏煙瘴氣,小時候,譚慎衍在后母手里吃過幾次虧,甚至差點(diǎn)沒了命,他這時候還記著呢,要說青巖侯,足智多謀,老jian巨猾,在女色上卻是個糊涂的,胡氏門戶低,姿容一般,且鼠目寸光,唯利是圖,是個登不上臺面的,最喜旁人阿諛奉承,巴結(jié)討好,今日來這邊,只怕也是為了借著自己青巖侯夫人的位子,要大家奉承她。

    炫耀顯擺,胡氏生平最喜歡做的事情。

    想了想,薛墨只覺得薛慶平對她們姐弟極好,至少,沒有娶個惡毒的后母回來下毒害他們,見譚慎衍眼神凜冽,輕抿的唇角隱含戾氣,薛墨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擔(dān)憂道,“你這樣,待會被她知道了會不會鬧?”

    為啥說胡氏登不上臺面?芝麻大點(diǎn)事兒就跟市井潑婦似的又罵又鬧,生怕京城上下不知曉她潑辣粗鄙的性情,不能丟青巖侯府臉面似的,若不是青巖侯有幾分本事,就憑著他娶的繼室,青巖侯估計被御史臺那幫人唾沫星子淹死了。

    若胡氏只是登不上臺面就算了,偏偏算計人這塊又有幾分腦子,著實叫人頭疼。

    小二去了雅間,向里邊的夫人遞了話,滿臉恭維之色,得了一袋子賞錢,好話更是順溜的往外冒,守著屋子,待她們出了門,手腳麻利的將屋子收拾一新,這才下樓,與譚慎衍回話,笑容滿面道,“侍郎爺這邊請?!?/br>
    寧櫻想到茍志和寧靜蕓,心里替茍志不值,茍志飛黃騰達(dá)并未借寧府的風(fēng),寧國忠初入內(nèi)閣,凡事謹(jǐn)慎入微,擔(dān)心被人抓住話柄,而寧靜蕓又是不情愿嫁過去的,寧國忠對孫女婿的事并不在意,寧伯瑾更是不管外邊的事兒,茍志能升官全是靠著他自己的摸索,這點(diǎn),寧櫻是佩服他的,茍志和她有相似的地方,她在寧府,什么都不懂,做什么都有問,事情的利弊自己斟酌,府里的人不會真心實意與她分析形勢,而茍志,在朝堂摸爬滾打中,栽了跟頭,又慢慢立了起來,故而,她不想茍志娶寧櫻了。

    娶妻當(dāng)娶賢,即使對方性子彪悍夫妻間也該和諧相處,寧靜蕓眉目間盡是高人一等的優(yōu)越,茍志與她站在一起,像是千金小姐與忠厚管家,格格不入,她心里想著事兒,心不在焉的跟在薛墨身后,如今,要想破壞兩人的親事談何容易?寧伯瑾回去了,黃氏卻是暗處盯著茍志一舉一動,想到這里,她后悔了,當(dāng)日黃氏拿出他的畫像不該多言的,若是因為她的那兩句話黃氏對茍志上了心,倒是她害了人家,寧靜蕓好高騖遠(yuǎn),心思活絡(luò),豈會屈身于寒門小戶,勉強(qiáng)于她,最后的結(jié)果是害了清白之人。

    屋里被收拾過了,不過殘存著小姐的脂米分香,寧櫻蹙了蹙眉,不置一詞,這時候,下邊傳來一道清新朗潤的男聲,寧櫻看寧靜蕓好奇的探出頭朝下邊張望,她臨窗而坐,望著茍志不卑不亢的神色,心思復(fù)雜。

    薛墨與譚慎衍也好奇的望了過去,因著寧櫻的目光,薛墨在男子吟詩時聽得格外用心,完了,評價道,“明年,他該是榜上有名了。”

    譚慎衍不吭聲,接過小二送過來的茶壺,嗅了嗅茶香,吩咐道,“打壺開水來即可。”寧櫻不喜歡喝茶,好的差的,她都不愛,說有股淡淡的苦味,上輩子,她見著黃氏藥不離嘴,黃氏去后,她身子也不好了,整天拿藥吊著,生活如此凄苦,整天飲茶,不是更叫人覺得心酸嗎?寧櫻不愛喝茶,苦瓜黃連類的更是不喜。

    他都記著。

    小二頷首,端著茶杯退下,薛墨瞅了眼心情不太明朗的譚慎衍,小聲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他覺得此人氣度不凡,眉眼有神采,卻不過分張揚(yáng),拿捏得剛剛好,不如方才那名男子容易吸引眼球,有些時候,低調(diào)活得更久,年年科考前,京中都會出幾條人命,死的都是可造之材,隱忍蟄伏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贏家。

    “沒,他學(xué)富五車,文采斐然,出人頭地乃早晚的事兒,你倒是有眼力?!弊T慎衍并未認(rèn)真打量那名男子只憑借著一首詩就知他將來大有出息,薛墨想,或許這就是為官之人的敏銳吧。

    不過,那名男子的詩并未引來強(qiáng)烈的掌聲,可能與容貌有關(guān),比起方才那位,他的容貌太過平淡了是,薛墨看寧櫻望著樓下若有所思,不由得好奇,“看櫻娘頻頻盯著他瞧,可是見過他?”

    寧櫻一怔,嘴角緩緩笑開,模棱兩可道,“路上遇著過一次,方才見著覺得眼熟,直到看清他手里的狼毫筆才恍然大悟,他,看起來就是個有前程的?!?/br>
    “原來如此?!毖δ珱]有多想,那人穿著樸實,渾身書卷之氣甚重,一面后的確會有些印象,還以為寧櫻對那人生出好感,不想烏龍一場。

    不知為何,他心里竟有點(diǎn)失落,雖譚慎衍吃醋的后果太過恐怖,偶爾能叫譚慎衍吃癟也算人間幸事。這一刻,完全忘記方才極力為男子遮掩的行徑了。

    樓下氣氛熱烈,詩詞或慷慨豪邁或含蓄婉約,皆引來一大幫人議論,文人墨士的較量怕就是這般了,唇槍舌戰(zhàn),刀光劍影,為了議論出今年詩魁,爭論得面紅耳赤,半點(diǎn)沒有文人的儒雅之氣。

    不一會兒,金桂回來了,干系重大,她顧不得通傳,徑直走了進(jìn)來,寧櫻觀她眉眼有憂色,只怕寧府發(fā)生了大事,站起身,落落大方走向金桂,金桂會意,壓抑著臉上的情緒,與薛墨和譚慎衍見禮,之后跟著她的腳步,入了旁邊的茶室,臉上焦慮不已,“小姐,七小姐出事了,她在祠堂抄寫《弟子規(guī)》,不知誰闖入祠堂,剪了她的頭發(fā),且在她臉上劃了兩道口子,大爺二爺三爺都回了?!?/br>
    金桂問的是二夫人秦氏身邊的丫鬟,柳氏與柳家嫂子一起,這會還沒得到消息,乍聽這事兒,金桂以為是寧櫻做的,畢竟,早上,寧靜芳才與寧櫻打了一架,拔掉寧櫻好些根頭發(fā),然而,寧櫻好好的出了門,分身乏術(shù),哪會留在府里對付寧靜芳?

    寧櫻眼神微詫,狐疑道,“七小姐被人劃傷了?”

    金桂點(diǎn)頭,她問的是柳氏身邊的明蘭,明蘭與她不同,她是小時候被賣到寧府的,而明蘭是秦氏的陪嫁,甚得秦氏信任,早上秦氏便在寧櫻和寧靜芳之間做了選擇,秦氏有意親近三房,明蘭該是得了秦氏的指使,故意透給她的,起初,她問寧成昭身邊的小廝,個個三緘其口不肯多言,若非遇著明蘭,一時半會還打聽不出寧府發(fā)生的事兒。

    “小姐,您說會不會是太太……”黃氏最是在意寧櫻,平日舍不得說一句重話,而且,她在府里,沒少聽黃氏嫁進(jìn)寧府時的事兒,三爺性子溫吞,凡事瞻前顧后,不求上進(jìn),太太進(jìn)門后逼著他讀書考取功名,跟嚴(yán)厲的夫子沒什么兩樣,三爺與她鬧,太太二話不說揍了三爺兩頓,打得三爺沒了脾氣,專心念書,竟也考中了,那時候的三爺心有怨懟,卻未說過什么在老夫人跟前也不敢亂說,院子里的姨娘更是被太太壓制得死死的,待五小姐出生,姨娘們才傳出懷孕之事……

    這樣子的人,哪會任由六小姐被人欺負(fù),而且,金桂細(xì)細(xì)回想了下早上黃氏的反應(yīng),的確太過平靜了,平靜得有點(diǎn)反常。

    寧櫻也懷疑是黃氏,以黃氏的手段,真要對付寧靜芳,寧靜芳必死無疑,但是她清楚黃氏的性子,不會大肆招搖留下把柄,她剛和寧靜芳鬧,轉(zhuǎn)身寧靜芳就被人劃傷臉,外人聽了毫無疑問的會懷疑到黃氏頭上,黃氏在莊子十年,已經(jīng)懂得收斂自己的脾氣,不會這般莽撞。

    尤其,哪怕黃氏因著她的緣故記恨寧靜芳,也不會選擇這個法子,黃氏面冷心善,自己將女兒捧在手心寵著,哪舍得對別人的女兒下此狠手,剪頭發(fā),劃傷臉,不是黃氏的作風(fēng)。

    遐思間,身側(cè)傳來一道清冽的男聲,好以整暇的望著她,“府上七小姐被人劃傷臉了?”

    聲音激得寧櫻心口一顫,抬起頭,看不知何時譚慎衍站在她身側(cè),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出于禮貌,客氣的笑了笑,想將這事遮掩過去,家丑不可外揚(yáng),寧府的事兒,她不想譚慎衍過問,誰知,卻聽譚慎衍道,“是墨之做的,福昌與他說了七小姐為難你之事,他覺得因為他才害得你被人傷了,心下過意不去,就讓人剪了七小姐的頭發(fā),在她臉頰劃了兩道口子。”

    他語氣輕描淡寫,寧櫻卻僵在原地,秀眉輕蹙,像有想不通的地方,薛墨素來不喜歡多管閑事,哪有閑情逸致管寧府的事兒,只聽他又道,“我讓人去寧府告知寧老爺了,女子以賢為德,寧七小姐的做派,實乃寧府之恥辱,受點(diǎn)打擊說不定是件好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