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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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個時辰才收拾好,黃氏不欲出門,秦氏拉著她,死活要她出門轉(zhuǎn),黃氏拗不過,加之,秦氏一直在她耳邊嘰嘰喳喳,聚蚊成雷,她心下煩躁,最后,隨秦氏一道出了門,秦氏心思活絡(luò),挽著黃氏,打聽在莊子上的事情來,言語間流露出關(guān)切之情,黃氏臉上神色淡淡的。 譚慎衍騎馬,身后跟著輛半新不舊的馬車,看上去極為樸實,湖綠色的車簾掀起才知里邊門道,內(nèi)里寬敞,青綠古銅鼎紫檀木香案上擺著一瓷瓶,瓷瓶里插滿了臘梅,香味清幽,不自主的叫人心情愉悅。 寧櫻牽著寧靜彤坐一塊,寧靜蕓和寧靜蘭坐在旁邊,寧靜蘭臉皮厚,巴著寧靜蕓,攆都攆不走,寧櫻和寧靜芳打了一架,沒心思管她,任由她上了馬車。 馬車平穩(wěn),身下的墊子柔軟,約莫是夜里沒睡好又或是和寧靜芳打架耗了些體力,寧櫻靠著車壁,緩緩閉上了眼,倒是寧靜彤,卷著簾子,四處張望,她是庶女,出門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算下來,竟都是和寧櫻一起的,探出半邊身子,新奇的望著外邊的街道,街道張燈結(jié)彩,掛滿了燈籠,伸出來的布條招牌煥然一新,迎風(fēng)飄揚,煞是好看,留意到譚慎衍的目光,寧靜彤友善的笑了笑,她坐的馬車是此人的,她知道。 譚慎衍看寧櫻試著了,頭沿著車壁緩緩向下滑,恨不能伸手接著她,攬她入懷,然而,這輩子,兩人身份懸殊,她心里什么想法他大致清楚,約莫是不想和他有糾葛了,不止臉上,眼神也看得出來,對著他時,她拘謹了很多,不如在薛墨跟前自在。 “暗格里有靠枕,拿出來給你六jiejie護著,別落枕了?!弊T慎衍的話輕柔,如山間清泉,激得人身子一軟,光是聽著聲兒,就生出種沖動來,寧靜蘭挪了挪身子,剛坐在,寧櫻身子一歪,倒在了她身上,寧靜蘭面露嫌棄,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再抬頭,臉上掛著得體的笑,“譚侍郎不礙事的,六jiejie這般睡我腿上就好了。” “硬邦邦的,比得過靠枕?”譚慎衍沉了沉眼,語氣陡然轉(zhuǎn)涼,寧靜蕓依著譚慎衍的話打開暗格,拿出里邊的櫻花色靠枕,小聲道,“九meimei,彤meimei坐過來,讓六meimei在車上睡一會,九meimei你動作輕些,別刮著六meimei傷口了?!?/br> 寧靜蘭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冷了兩分,她嘴角一僵,輕輕扶著寧櫻頭,接過寧靜蕓手里的靠枕枕著她身子,不往將她的腳抬到軟墊上,做完這一切再看車簾外,不見絳紫色的身影,她低下頭,攪弄著手里的帕子。 出城的人多,官兵不盤查,且今晚沒有宵禁,她們的馬車經(jīng)過時,外邊傳來士兵的問候聲,寧靜彤不知曉譚慎衍身份,小聲向?qū)庫o蕓打聽,寧靜蕓將花瓶的花抽抽剪剪,變換著花樣,緩緩道,“他是小太醫(yī)的朋友,刑部侍郎,彤meimei聽過嗎?” 寧靜彤搖頭,不過她歪著頭,思索著道,“他鐵定也是個好人,薛哥哥是個好人呢?!睂庫o彤心里藏不住事兒,將臘梅園的事兒說了,薛墨體貼,寧靜彤沒有哥哥,三房的哥哥不是她的,對她不好,因而,她對薛墨格外有印象。 倒是寧靜蕓,多出了心思,想起便是在臘梅園,程云潤冒犯了月姨娘寧伯瑾才鐵了心思退親的,她向?qū)庫o彤打聽道,“那日還發(fā)生了何事,六meimei和小太醫(yī)可有說起其他?”她更想直接問寧櫻和薛墨有沒有談到清寧侯府,起初,她懷疑是黃氏從中作祟,可黃氏再有通天的本領(lǐng)不可能算計到清寧侯府去,寧伯瑾說了,那日去臘梅園是臨時起意,早上才說的,黃氏就是不想她好過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將程云潤叫去臘梅園。 如果,有薛墨在中間幫忙的話,一切就有可能了,寧靜蕓提著心,時至今日,她清楚自己和程云潤不可能了,然而,她心里不甘心,黃氏不回京的話,她的親事還好好的,至于程云潤身邊的通房外室,待她嫁到侯府,會慢慢收拾,老夫人教過她不少本事,她清楚該怎么做。 誰知道,一切都沒了。 見寧靜彤沉思不語,她不由得拔高了音量,“小太醫(yī)和六meimei可說起過其他人?” 寧靜彤不知寧靜蕓為何突然激動起來,看了眼寧櫻,緩緩點了點頭,“說過很多人,不過都是靜彤不認識的,有些人六jiejie也不認識,是薛哥哥在外邊認識的,因著好玩才說的?!?/br> 寧靜蕓面色一松,不知是遺憾還是松了口氣,怔怔道,“是嗎?” 寧靜彤以為寧靜蕓懷疑她說假話,一臉認真,“是的?!?/br> “小太醫(yī)常常出門游歷,見多識廣,他認識的人多不足為奇,是六meimei孤陋寡聞罷了,對了,為何你叫她薛哥哥?”寧靜蕓垂目,望著睡顏秀麗的寧櫻,凝眉道。 說起這個,寧靜彤歡喜起來,便將臘梅園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包括薛墨讓丫鬟抱她,陪她摘臘梅,“五jiejie,小太醫(yī)是好人,府里的哥哥們對我都沒他對我好,他說,我可以叫她薛哥哥,往后,他會繼續(xù)對我好的?!?/br> 寧靜蕓目光深沉,那日,她們參加晉府的賞梅宴,不成想,寧櫻和薛墨還有如此緣分,若是,她也去的話,會不會,她與薛墨的關(guān)系也是好的,想多了,臉頰發(fā)燙,小聲道,“小太醫(yī)敦厚善良,往后遇著了,別給他添麻煩,他讓你叫他薛哥哥,你便叫吧?!?/br> “恩,薛哥哥待靜彤很好的?!避囃猓x得不遠的馬匹上的男子將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嘴里輕哼聲,揮下手里的鞭子,身下的馬抬起了前蹄,疼得長鳴一聲。 福昌尾隨其后,暗道,主子您有氣別拿馬出氣啊,小太醫(yī)去宮里,頂多晌午就出來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馬兒何其無辜啊。心里想著,不由得又為薛墨擔(dān)憂起來,之前身上的傷還沒好,今天怕又要添新的。 不過,福昌覺得薛墨沒錯,譚慎衍性子古板,凡事悶在心里,哪個姑娘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薛墨就不同了,一表人才,知道討女孩子歡心,且連身邊的人一并討好了,兩相比較,福昌又為自己主子擔(dān)心起來,但凡是個女的,都會選體貼善解人意的,薛墨乃不二的人選,至于譚慎衍,福昌搖頭。 糾結(jié)半晌,他決定找機會好好與譚慎衍聊聊,別一昧的暗中做好事不留名,好比在南山寺,明明救了自己心儀之人,英雄救美,以身相許,多登對的璧人,到譚慎衍嘴里竟成了天黑,沒看清人,若不是薛墨提出來,寧櫻怕都不知譚慎衍救過他的命,天大的恩情聽著這冷冰冰的話也沒報恩的心情了。 福昌唉聲嘆氣,扭頭回望了眼掀起的窗簾,又是一聲嘆息…… 出了城,起初寧靜蕓沒反應(yīng)過來,察覺到不對勁,依著時辰,該到了才是,誰知,馬車不見停,她探出頭瞅了眼,心下疑惑,鬧市竟然過了,寧靜蘭也注意到了,跟著探出身子,問寧靜蕓,“怎越走越遠了,還要去其他地方不成?” 寧府的馬車與她們一道,不過,在鬧市的的岔口拐了進去,看譚慎衍騎著馬繼續(xù)往前邊走,寧伯庸和寧伯瑾嘀咕,“譚侍郎可是要帶小六她們?nèi)e的地方?” “我也不知,罷了罷了,人在她手里,不會出事的,快去煙喜樓瞧瞧哪些大人到了?!睂幉蛯幉谷ψ硬煌?,他喜歡吟詩作對,他說的大人,自然是往常和他走得近的那些,想起寧伯庸說的,寧伯瑾心有遲疑,“大哥說小太醫(yī)會開口嗎?” “譚侍郎與他關(guān)系好,這件事對譚侍郎來說不過舉手之勞,不會惹來麻煩,小太醫(yī)會答應(yīng)的?!睂幉古牧伺膶幉绨?,給他鼓勵,“小太醫(yī)看重小六,你與小六好好說,叫他問問小太醫(yī)?!?/br> 寧伯瑾想了想,刑部明年要處置好些人,只是提前問刑部要個官職空缺的名單,的確不算什么難事,“大哥做好準(zhǔn)備,我一輩子碌碌無為,就靠著你與二哥了?!?/br> 寧伯信瞇著眼,昏昏欲睡,聞言,清醒過來,“三弟說的哪兒的話,咱兄弟三人,還說那些做什么?” 馬車繞著鬧市走了兩三圈不停,寧靜蕓低頭思忖,看對面的寧櫻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眼神迷茫,眉目秀麗,她心思一動,忽然就明白了,朝寧靜蘭道,“九meimei坐下吧,該停下的時候自然會停下的。” 傳聞譚侍郎心狠手辣,逼供可謂無所不用其極,然而今日,卻善解人意不驕不躁,為了讓寧櫻多睡會兒,騎著馬,圍著鬧市轉(zhuǎn)圈,真的是因為和小太醫(yī)關(guān)系好的緣故嗎? 在寧櫻開口前,寧靜蕓遞過去一杯水,“喝點水,瞧瞧你臉上的傷怎么樣了?”話完,湊到寧靜彤耳朵邊輕輕說了句,只看寧靜彤探出頭,朝前邊的譚慎衍揮手,聲音甜美,“譚侍郎,六jiejie醒了呢。” 寧櫻揉了揉惺忪的眼,漸漸恢復(fù)了清明,從懷里掏出一小面鏡子,舉過頭頂,瞧了瞧自己頭皮,疼得厲害,金桂替她梳頭時都不敢太用力,她輕輕碰了碰,問寧靜彤,“我這兒的頭發(fā)是不是少了很多?” 譚慎衍騎著馬,將寧櫻的動作看在眼里,寧府發(fā)生的事兒他已清楚了,只是不知,寧靜芳還扯了寧靜蕓頭發(fā),眼里閃過暗光,雙腳蹬著馬鞍,往前走了幾步,吩咐車夫駛?cè)ヴ[市,轉(zhuǎn)而回來道,“福昌會帶你們?nèi)ブ裣矘?,我還有事兒,回城一趟,晌午再見?!?/br> 寧靜蕓正為證實自己心中想法感到難以置信,誰知,譚慎衍一番話,又推翻了她心底的猜測,頷首道,“多謝譚侍郎了?!?/br> 回應(yīng)她的是譚慎衍轉(zhuǎn)身駕馬離開的颯爽背影,決絕而清冷…… 第038章 我喜歡你 寧靜芳被送到祠堂,又發(fā)了一通火,嘶啞著聲音破口大罵,入了院子,目光冷冽的四下搜索,像是在找要摔的物件,見四周空曠,身子直直的往祠堂正屋沖,步伐踉蹌,和路邊醉酒的瘋子無甚差別。 嫡女風(fēng)范,消失殆盡。金順做管家多年,見此蹙起了眉頭,望著前邊的柳氏,沒有立即做聲,然而祠堂供奉的是寧府祖宗的牌位,他也不敢由著寧靜芳摔東西,吩咐婆子拉住寧靜芳,躬身上前與柳氏小聲說話,柳氏管家,平日對他多有照顧,逢年過節(jié)沒少給他們甜頭,金順愿意賣柳氏個好,照眼下的情形來看,寧靜芳鬧得越厲害,越不利,不如安安靜靜在祠堂修生養(yǎng)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須逞口舌之快? “老爺動怒,七小姐若執(zhí)拗,發(fā)脾氣摔東西,沒有任何好處,大太太勸勸七小姐才是?!?/br> 柳氏凝視金順一眼,其中利害她當(dāng)然清楚,寧靜芳真要將屋里的供品或牌位摔了,估計就剩下家廟這條路了,寧國忠對寧靜芳沒有那么多耐性,哪會一再包容?她闔下眼瞼,擺手道,“我心里有數(shù),你先下去吧,我與七小姐說幾句話?!?/br> 寧靜芳的裙擺沾上了泥,袖子,手臂,到處都有,臟兮兮的,與平日那個干凈整潔,大方得體的七小姐大相徑庭,寧靜芳沒有真的糊涂,進了屋,癱軟在地,匍匐在地,雙眼無神的望著屋頂褐色大梁,兩行淚順著眼角滑下,腳在地上亂踢著,嘴里不住罵著人。 柳氏屏退兩側(cè)的婆子,蹲下身,扶著寧靜芳站起身,掏出袖中的手帕,替她擦拭著臉上的污漬,眼里晦澀不明,“你何苦與她置氣,小太醫(yī)去宮里給太后看病,遲早會出來,昨天已經(jīng)丟了臉,怎還沒吃到教訓(xùn)?” 寧靜芳沉不住氣,薛墨一天不表明自己不喜寧櫻的態(tài)度,寧國忠和老夫人就會護著她,寧府太需要一個跳板讓寧府往上跳,薛墨主動靠過來,寧國忠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起初,柳氏以為寧靜蕓會是這個跳板,沒想到,變成了寧櫻,寧府在京城根基深,開朝后,寧府也曾出過內(nèi)閣輔臣,那時候,寧府的名聲如日中天,可惜好景不長,來不及蔭封子孫,那位閣老就沒了命,此后,寧府漸漸沒落,一朝天子一朝臣,府里的一花一草,一山一水再精致富庶,終究是祖宗留下來的家業(yè)而非自己掙的,寧國忠心有抱負,想重塑寧府輝煌,為之努力了一輩子才升到光祿寺卿,眼瞅著要止步于光祿寺,寧國忠哪甘心,薛府是寧府的機會,他自然不會輕而易舉的錯過。 而寧櫻,靠著和薛墨這層關(guān)系,足夠她在府里橫著走了。 “娘?!睂庫o芳撲進柳氏懷里,聲淚俱下道,“我見不慣她,憑什么她一出現(xiàn)我就得讓著她,她除了臉蛋美,哪點有我強?”想到這個,寧靜芳擦了擦鼻涕,摸著自己紅腫的臉,眼里閃過獰色,“娘,您不能放過她,我咽不下這口氣?!?/br> 柳氏嘆息,揉著女兒的頭發(fā),苦口婆心道,“你年紀(jì)不小了,做事怎么還這般莽撞,你如果忍忍,譚侍郎過來接她,你該和她一同出游,譚侍郎功名在身,身份地位不輸薛墨,你如果入了他的眼,往后何愁沒有翻身的機會?娘與你說過很多次了,女子在娘家身份地位懸殊再大,嫁的夫婿才是最后的較量,瞧瞧你三嬸,出嫁前認識的多是些無足輕重的人,嫁給你三叔后,水漲船高,誰還敢拿她以前的身份說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再努力再會持家,名聲再好,都比不過嫁給一個身份尊貴的男人,這點,你要記著?!?/br> 看女兒灰頭灰臉,柳氏眼眶泛紅,她是過來人,有些事再明白不過,娘家再厲害都沒用,夫家顯赫自己才能跟著沾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話說得粗鄙,道理卻是對的,柳府與寧府起初門當(dāng)戶對,這幾年,柳府名聲漸起,她回娘家想為寧伯庸謀份好的差職,她父親答應(yīng)得爽快,下邊幾個哥哥含糊其辭不肯應(yīng)下,慢慢,她就懂了,怕是幾個嫂子暗中說了什么。如此一想,寧靜芳吃了虧也好,至少往后清楚自己怎么做,別像今日如市井潑婦似的吵罵,柳氏瞇了瞇眼,忍下眼中水花,循循善誘道,“你該吃點教訓(xùn)了,多與你大jiejie學(xué)學(xué),收斂鋒芒,安心過自己的日子,別鬧笑話,你最初聽娘的話,哪有今天的事兒?” 柳氏早知寧櫻不是好惹的,勸過寧靜芳好多次,寧靜芳當(dāng)面應(yīng)得好好的,背過身就忘得一干二凈,接二連三給寧櫻使絆子,沒害著寧櫻,次次都自己沒臉,想起黃氏年輕時的作風(fēng),她的女兒哪是泛泛之輩,柳氏嘆了口氣。 柳氏的話,在素冷的屋里響起,寧靜芳難以置信望著從小疼愛自己的母親,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會埋怨自己,明明,她最是疼她,舍不得她受絲毫委屈的,一時之間,淚簌簌往下落,內(nèi)心充斥著難以言狀的恐懼,摟著柳氏的腰身,楚楚可憐道,“娘,我知道錯了,以后我什么都聽您的,您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氣你做什么,你遇著事兒多想想后果,別次次都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對付人有很多種法子,而你,選擇了最不適宜的一種?!蓖兀险J為寧靜芳年紀(jì)小,不愿意她知曉后宅的一些手段,如今來看,得慢慢教她了。 屋里一陣靜默,寧靜芳窩在柳氏懷里沒有吭聲,柳氏瞅了瞅外邊的天色,準(zhǔn)備離開了,卻聽寧靜芳陡然來了句,“娘,您說,小太醫(yī)真的會娶六jiejie嗎?” 柳氏以為女兒想明白了,她說的都聽進去了,聽著這句,才知是白費了,理了理寧靜芳的衣衫,見她臉色腫著,眼圈周圍濕噠噠的,本想說句重話又咽了下去,嘆息道,“她的事兒有三叔三嬸管,你過問做什么,好好待著,初二你大jiejie回來,我與她商量可有其他的法子放你出來?!睂庫o雅是府里的長女,在寧國忠和老夫人跟前說得上話,以寧靜雅的名義,說不準(zhǔn)寧靜芳會少吃些苦頭。 過幾日,再給柳府去信,借柳老夫人的名義將寧靜芳弄去柳府,等寧國忠的氣消了再回來,姐妹相殘不是光鮮事,寧府愛名聲,不會讓打架之事傳出去,寧靜芳應(yīng)該拘不了多久,柳氏揉揉她的頭,叮囑道,“你好好反省自己,往后不能像這般毛手毛腳的,娘還有事,先回了?!?/br> 今日去京郊的人多,柳府的人也在,年前約了娘家嫂子在煙喜樓聚聚,幫忙問問寧伯庸明年官職調(diào)動的事兒,哪怕嫂子不喜,為了寧伯庸的前程,她也得厚著臉皮豁出去。 柳氏松開寧靜芳,慢慢朝外邊走,寧靜芳追著走了兩步,趴在門邊,兩眼淚汪汪看著柳氏,“娘,您記得常常過來看我,我怕?!?/br> 寧國忠發(fā)了話,身邊的婆子是他的人,不會縱容她,寧靜芳心里犯怵,祠堂陰暗,夜里陰風(fēng)陣陣,想想便覺得毛骨悚然,寧靜芳縮著身子,凌亂飛舞的頭發(fā)隨風(fēng)晃動,像是有什么在頭頂爬,她大叫聲捂住了頭,祠堂鬧鬼,是府里幾位哥哥說的,今天過年,供品豐盛,夜里,他們會從地里爬起來找吃的,想到這些,寧靜芳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往前跑了兩步,被門口的婆子攔住了,她身子不由自主顫抖著,不知是冷的還是其他,對著柳氏的背影大喊道,“娘,你常常來看我?!?/br> 聽著小女兒的哀求聲,柳氏眼眶一紅,低下頭,偷偷抹去眼角的淚,寬慰道,“娘會常來的,你快進屋?!?/br> 屋里有筆墨紙硯,寧靜芳身邊用不著人伺候,門口的婆子對視一眼,順勢關(guān)上門,將其落了鎖,今日之事,府里的風(fēng)向怕是會變了,姐妹打架,一人被關(guān)祠堂,另一人好生生的出府玩去了,兩人都是明白人,心里已有了主意,縱然不討好三房,萬萬不可得罪,而不得罪的法子便是將寧靜芳看緊了,別讓她溜出去,否則,如果寧靜芳不知死活的又去尋寧櫻麻煩,老爺怪罪下來,所有的人都逃不了罪責(zé)。 因而,兩人寸步不離守在門口,不時透過門邊縫隙觀察里邊的寧靜芳,見桌上鋪好了紙,寧靜芳不哭不鬧的坐在桌前,握著筆,身板筆直的寫著字,兩人暗自松了口氣,寧靜芳這樣子是最好的,她們好交差。 不一會兒,外邊走來一灰色衣衫的婆子,其貌不揚,低著頭,頭發(fā)稀疏,圓髻小小的一團,枯黃粗糙的手指著外邊道,“大夫人說今日的事兒勞煩兩位mama了,七小姐要在祠堂住一個月,往后得多多依仗兩位mama,特賞了些酒和糕點擱在兩位mama屋里,還請二位嘗嘗?!?/br> 兩人沒有生疑,大夫人八面玲瓏,管家的這些年頗有手段,收服了一群下人,她們平日做些粗使活計,頭回遇著賞賜,臉上漾起了笑來,轉(zhuǎn)頭看祠堂門鎖著,寧靜芳出不來,不會生事,想了想,兩人道謝,搓搓手,哈著氣的往住處走。 察覺到外邊腳步聲遠了,寧靜芳只感覺屋里好似突然黑了下來,她惶恐不安的左右瞅了眼,見窗戶邊貼著道人影擋住了光,嚇得她放聲尖叫,隨即,屋里充斥著股異樣的香味,她嗅了嗅,只覺得身子發(fā)軟,眼皮漸重,疲乏得很,她歪著頭,手無力的垂落,眼眸漸漸閉上。 隨即,窗戶被人輕輕撬開,黑色人影一躍而入,走向桌邊,探了探寧靜芳鼻息,朝窗外的絳紫色身形的男子道,“主子,會不會太狠了,寧老爺身為光祿寺卿,真得罪了他,告到皇上面前,您就遭殃了……” 回應(yīng)他的是沉默,福昌知曉,在寧國忠告到皇上跟前,寧靜芳要遭殃了。 望著椅子上睡得死去沉沉的女子,他搖頭嘆息,心里暗道,什么人不好惹,偏生招惹他家主子,結(jié)果,要遭罪了吧。 譚慎衍從容的躍進來,面無表情,手里的匕首輕輕在掌心摩挲著,像極了穿街走巷磨刀殺豬的殺豬匠,只是,譚慎衍容貌更俊朗些,而但是,下手也更狠,想到譚慎衍的手段,福昌打了個激靈,抽開椅子,扶著寧靜芳立好,試探的問道,“是您親自動手,還是奴才……” 譚慎衍半垂著眼眸,視線在寧靜芳身上逗留片刻,繞著轉(zhuǎn)了兩圈,喃喃自語道,“人長得像畜生,卻盡做些畜生不如的事兒,福昌,她是真的丑吧?” 福昌嘴角抽搐,類似的話聽過一次,是在南山寺腳下,譚慎衍拿同樣的眼神打量被打暈過去的清寧侯世子,“長得人模人樣,盡做些畜生做的事兒,福昌,他長得好看么?”多少時日?譚慎衍評頭論足的本事沒有半點長進,不知為何,福昌想起了寧櫻,這種性子的譚慎衍,有姑娘喜歡才有鬼了。 當(dāng)然,他不知曉,他一句話,罵倒了京中一大半姑娘…… 他深吸口氣,認真端詳兩眼,如實道,“今日過年,她妝容精致,約莫是后來哭花了才成這樣子的,不管怎樣,論容貌,比不得六小姐就是了?!鼻槿搜劾锍鑫魇2闹?,譚慎衍眼中,寧櫻就是那天上仙子,花容月貌,傾國傾城,非常人所能及的。 “難怪……”譚慎衍一臉嫌棄,蹲下身,臉驟然一冷,眸色黑不見底,抬起手,匕首干脆利落的劃了下去。 兩個婆子喝了點酒,興致勃勃說了許久的話,晌午時想著要給祠堂那位送飯她們拿著鑰匙得去開門,站起身,搖搖晃晃,腳步虛浮的走出院子,視線中,瞧著一位小丫鬟匆匆而來,面色慘白的說祠堂那位哭天搶地,如鸮啼鬼嘯。 兩人手挽著手,對視一眼,醉酒緋紅的臉頰中盡顯著不滿,才半天呢就又鬧起來,真是個不省心的。 小丫鬟心里害怕,催促道,“兩位mama快去瞧瞧吧,傳到老爺老夫人耳朵里,奴婢們只怕會跟著遭殃?!?/br> 大年三十,本該喜氣盈盈喝酒吃飯,結(jié)果出了這茬子,兩個婆子面色不愉,但兩人酒意微醺看不出來,眼神迷離的笑了笑,不甚在意道,“七小姐身子嬌貴,約莫又哪兒沒想通,急什么,傳到老夫人耳朵里與咱又何關(guān)系?七小姐自己要鬧,難不成咱能拿布條堵了她的嘴?”吃人嘴短,柳氏做事面面俱到,過年送她們吃食多是份體面,結(jié)果,被寧靜芳一鬧,二人不覺得是體面,反而有種被拉上賊船的感覺。 本就是準(zhǔn)備去祠堂的兩人又掉頭回了屋,慢悠悠泡杯茶,端著喝了漱口,散了散嘴里的酒味,看小丫鬟惶惶不安,來回踱步,鬧得人心煩意亂,其中一婆子道,“七小姐鬧,你去榮溪園稟明老夫人,咱當(dāng)下人的,哪敢和主子置氣,問問老夫人的意思。” 兩人在后宅多年,哪不清楚府里的風(fēng)向,老夫人不喜三房已久,可寧櫻運氣好,得了小太醫(yī)和譚侍郎青睞,老爺都沒法,何況是老夫人?七小姐不安生,哭起來,老夫人心里窩火,只會愈發(fā)不喜七小姐的行徑。 小丫鬟見二人不慌不忙,她跺跺腳跑了出去,不是她多事,實在是那哭聲如鬼哭狼嚎,聲嘶力竭,她膽兒小,擔(dān)心出了事兒,怪罪下來,她討不了好。 榮溪園內(nèi),寧國忠與老夫人說了一上午的話,對這個妻子,寧國忠是尊敬的,將后宅管理得井井有條,秀外慧中,雷厲風(fēng)行,全府上下沒有不服氣的。然而最近這些事兒加起來,寧國忠覺得她年紀(jì)大,腦子遲鈍了,寧府能走多遠,除了子孫爭氣,后宅還得有位能明辨是非,趨避厲害懂得取舍的主母才行,前些年,她做得不錯,從黃氏回來,她做法明顯急躁了。 寧國忠口干舌燥,盯著妻子日漸清瘦些臉頰,語氣稍緩“有的事兒你心里該有數(shù),朝堂風(fēng)云變幻,宗室侯爵沒落得快,何況是咱這樣的人家?老大勤于政務(wù),吏部年年考核皆是優(yōu),官職也平平穩(wěn)穩(wěn)往上升,老二也不差,壞就壞在手里頭沒有實權(quán),想要加官進爵別別人困難多了,若有人肯從中牽橋搭線,以老大的性子,早就平步青云了?!?/br> 對這三個兒子,寧國忠心里是滿意的,寧伯庸心思通透一點就通,做事沉穩(wěn)有度,胸有溝壑,老二憨厚正直沒有旁的心思,老三政績平平,在吟詩作對方面還算小有名氣,至于下邊幾個孫子,更是可圈可點前途不可限量,依著形勢瞧,寧府正是蓄勢待發(fā)的時候,可老夫人做的事兒傳出去,寧府的名聲就毀了,這點,是寧國忠最不滿的地方。 老夫人低著頭,一早上,她的老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反反復(fù)復(fù),好不精彩,耷拉著耳朵嘆了口氣,“是我急躁了,靜蕓的事兒我以為程老夫人一言九鼎,左右不過是個孫女,神不知鬼不覺送出去……” 寧靜蕓和程云潤退了親,想要再結(jié)親,寧伯瑾與黃氏肯定不會答應(yīng),偏偏程云潤對寧靜蕓勢在必得,她才與程老夫人私底下達成協(xié)議,寧靜蕓進了侯府,明年官職上調(diào)動上,清寧侯為寧國忠走動,寧國忠的年紀(jì),再不升,一輩子就過去了,至于名聲,都是壓迫門戶低的人家的,如皇親國戚之前的腌臜陰私還少嗎?可也沒人敢說什么,哪怕臭名昭彰,想巴結(jié)的人不也成群結(jié)隊? 心中衡量,她才覺得送寧靜蕓出去是劃算的買賣,如今,被寧國忠一語點醒,才感后背發(fā)涼,皇親國戚的宗室子弟,只要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一輩子榮華無憂,而寧府,和皇家沾不上邊,名聲二字,能壓垮整個寧府,差一點,她就犯下了大錯。 遐思間,門外傳來佟mama的稟告聲,“老夫人,丫鬟說七小姐在祠堂歇斯底里鬧得厲害,問您拿個主意。” 寧國忠不悅,“差人送去莊子,何時想清楚了何時再回來,想不清楚,就永遠別回來了。”年前,寧靜芳也被禁足,念其要出府做客,寧國忠睜只眼閉只眼由著她去了,誰知,寧靜芳不知深淺,愈發(fā)沒規(guī)沒矩,連寧櫻都比不上,寧國忠對這個孫女極為失望,他寧肯做一回惡人,也不準(zhǔn)有人丟寧府的臉。 老夫人想勸兩句,柳家不比當(dāng)初,已越過寧府蒸蒸日上,鬧起來,兩府面上無光,張了張嘴,又怕讓寧國忠反感,她沒吭聲,低頭擺弄手腕上的鐲子。 佟mama在外邊等了會兒,心下明了,招來院子里的小丫鬟,小聲嘀咕了兩句,擺手將人打發(fā)了,七小姐,算徹底失寵了,大太太也救不了她。 丫鬟身形一震,頷首稱是,提著裙擺走了。 誰知,不一會兒,丫鬟又回來了,臉色蒼白的拉著佟mama,支支吾吾話都說不清楚了,佟mama皺眉,聽完后大驚,倒吸兩口寒氣,推開門進了屋,老夫人和老爺正在用膳,聽了佟mama的話,滿臉詫異,“可是真的?誰做的?” 佟mama搖頭,小聲道,“丫鬟不清楚,大爺大夫人不在府里,您要不要過去瞅瞅?” 老夫人心里震驚,寧靜芳一個人在祠堂面壁思過,好好的,怎臉被人劃傷,頭發(fā)遭人剪了?傳出去,寧靜芳一輩子都別想嫁人了,老夫人站起身,邊讓佟mama給她拿斗篷邊思忖道,“成什么樣子了?” “頭發(fā)齊肩,丫鬟說七小姐哭鬧得暈過去兩次了?!鳖^發(fā)代表著一個人的福氣,頭發(fā)黑而濃的福氣好,頭發(fā)黃而少的福氣少,只因為自古以來,貧苦人家的孩子多頭發(fā)枯黃細軟,一瞧便是無精打采沒有精氣神的,因而京里的夫人小姐極為在意發(fā)質(zhì),隔不久便會修理自己頭發(fā),不過是將長得太過的的頭發(fā)稍微剪掉些,又或者是分叉的那部分,及腰的長發(fā)在大家看來是正好的長度,京城里的夫人小姐多是那個長短,而寧靜芳的頭發(fā),被人剪得只剩下一小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