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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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覃抬頭見高氏在不遠(yuǎn)處抱臂看著,走過去問道:“叔母,咱們前兒都已經(jīng)打過一場,也都說開了丑話,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好好過兩家的日子,這兩個婆子為何又要到我家來大鬧?” 高氏冷哼了一聲,身后芳草拎出條死掉的緋色金鯉說道:“二姑娘,你們這邊的工人砸死了我們家一條魚,這魚可是純紅的金鯉,我們老爺總共養(yǎng)著一十八條,多一條不可少一條不能,就要湊個單九之?dāng)?shù)聚氣養(yǎng)財(cái),誰知今日竟叫你家的工人給砸死了,你看怎么辦?” 韓覃還未出聲,就聽身后芳姊問道:“芳草姑娘,這魚養(yǎng)在露天的池子里,你怎知是被我家工人砸死的?” 春草揚(yáng)著兩條魚直往前甩著:“老爺?shù)木圬?cái)池中還有你家一塊大石頭,如今還在那里躺著,你們竟敢抵賴?” 韓覃見芳姊還要往前沖,止住她道:“或者工人們果真遺落了石頭也不定,畢竟院墻砌的離池子也太近了些。若要魚,我叫芳姊出去買一條來給您放進(jìn)池子里去,您看可行?” “廢什么話,賠錢!”芳草跳出來說道。 韓覃心中怒火往外沖著,今早韓復(fù)來提起院墻先就要談錢,這會子為了一條魚高氏縱容著這小丫頭仍是說賠錢,她先不答話,伸手接過那條魚,對芳姊說道:“芳姊,你去東城外的魚市上,照著這個大小形樣兒給我買條最好的回來,賠給叔父。” 她芳草仍是叫著:“天下間的魚那里能有一模一樣兒的,我們不要魚,只要錢,要銀子。” 韓覃遞魚給芳姊,問芳草:“這魚值多少錢?” 芳草看了高氏一眼,見她微微的點(diǎn)著頭,心中扯了個天價伸了三根手指道:“三千兩!” 韓覃心中火氣騰上來,也不與這跳腳的小丫頭說話,轉(zhuǎn)而對高氏說道:“叔母,叔父這聚財(cái)池,本也是屬于我們家的地皮,因?yàn)樗鼡踝×嘶?,我便索性將它整個兒圈到了您府的院子里,若是你們?nèi)赃€要這樣鬧,好不好咱們就拆了這聚財(cái)池,重新劃分地皮,如何?” 高氏來惹韓覃,只為了出點(diǎn)心頭的不痛快。到了韓復(fù)那里,仍還要挨罵受氣的。尤其是果真重新劃分地皮的話,這池子顯然也得劃到韓覃家的院子里去,想到此高氏也沒了鬧的興頭,她氣的皺了皺眉頭說道:“二姑娘,今日也就算了,那幾條金鯉是你叔叔的寶貝,專為聚氣生財(cái)?shù)?,如今少了一條就有些不吉利,你快些出去挑成色好的替他買一條回來補(bǔ)上?!?/br> 言罷扶著那打完人仍還氣勢洶洶的華媽轉(zhuǎn)身離去。 韓覃回屋又忙著換衣服,換完對柏舟說道:“你關(guān)門在此安心讀書,外面便再有人來鬧也不可出門去跟他們胡踢胡打,你是這家少爺,沒必要對著那起子潑婦動手,若果真要動手也是我收拾她們?!?/br> 她與芳姊兩個拎著條死魚出門,自鄰近的西邊角門上出了韓府,兩人提著這條魚便要去挑揀一條活的回來給韓復(fù)補(bǔ)上。 “韓覃!”韓覃才關(guān)上門,回頭就見唐逸站在身后。 她將那條魚連串繩一同遞給芳姊,吩咐道:“你到胡同口上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不用了,我陪你一起去買魚?!碧埔萁舆^芳姊手中的魚,指著角門說:“你回去吧,我一會兒會送她回來?!?/br> 芳姊既是唐牧燴鮮居里的人,自然也識的唐逸。 唐逸接韓覃出來,與她并肩走著,輕聲道:“昨天夜里唐牧那個王八蛋來找我,說我這些年若有什么心愿未了,有什么話要與你說,今日盡可跟你說。你知道的,我是個乖孩子,既他這樣說了,若我不來單獨(dú)見見你,還真有點(diǎn)兒說不過去?!?/br> 韓覃與唐逸早有去年臘月二十三小年那一天,就在外面見過。但是唐牧不知道,所以才會有此一交待。韓覃如今不懂唐牧究竟是個什么心思,當(dāng)然亦知道唐逸厭憎自己,是以也不接話,輕笑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前走著。 “這么說來,如今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人了?”唐逸問道。 韓覃輕笑了一聲道:“難道我就這樣呆在自己家里不好么?為什么要嫁人?” 唐逸亦跟上來,冷冷盯著韓覃。他仍還是那件青灰色的薄棉布長袍子,十六七歲的男孩子,多讀書不用武,皮白膚細(xì),眉清目秀,仍還是韓覃初見時,那清秀的公子哥兒樣子。他依然溫柔謙和,恰如他自己所說,乖巧無比??烧f出來的話卻是刺心無比:“你主動去找唐牧那個王八蛋,迎合他的惡趣,所圖難道不正是這樣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一份好前程?” 韓覃亦是冷笑:“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兒。我所圖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卻未曾想著要嫁給誰。我如今自己有家有院子,上無人管束,下不必cao閑心,神仙一樣的日子過著不好,何必非得要嫁人?” * 唐牧亦才從唐府出來,與他同車而坐的卻是淳氏,她手中捧著一份卷宗正在給唐牧講著:“毛通今年也有二十七八,他本性并不壞,學(xué)得些京里世家子們油頭混腦的濫脾性。馮運(yùn)機(jī)與他才結(jié)交上,那日兩人多喝幾杯就壞了事。叫他打的那人正是中山王第十世孫李善機(jī)。李善機(jī)如今已死,毛其順又托動陳九瞞天過海將宮里宮外一力瞞下,只說毛通不過失手打死了個考子。如今就只待二爺一把火燒起來,咱們把毛其順這廝給拿下!” 唐牧接過卷宗,略翻了翻搖頭道:“毛其順那廝當(dāng)然要處理,但這個韓復(fù)你也得給我抓緊。今天他到唐府,異想天開竟要把自家那才十五歲的小姑娘說給我做妻,臉皮厚到想要給我做老丈人,對韓覃也是十分的不敬。 我原來一直不肯動他,是因?yàn)橐糁o韓覃做靠山,叫韓覃嫁入唐府的時候,娘家能有些人在,她到了唐府自然也能硬氣一些,將來便是出門交際,也不至于叫人恥笑娘家無靠。但現(xiàn)在看來是不行了,我得另給她找處高府做娘家才行!” 唐牧于凡事上謀劃沉穩(wěn),心思深沉,就算貼身跟了許多年,他心中所謀劃的事情,淳氏也不全知其目的用意。這會兒他一番言語相點(diǎn),淳氏才恍然大悟他真正送韓覃出府的原因,這才點(diǎn)頭應(yīng)著,便見唐牧忽而撩起車簾望外,而車窗外恰不遠(yuǎn)處恰就是阜財(cái)坊附近的韓復(fù)府上。 車行過巷口時,恰韓覃與唐逸兩個并肩走出來。 * 馬車一駛而過,唐逸與韓覃繼續(xù)往前走著,此處離宣武門不遠(yuǎn),出宣武門不遠(yuǎn)處便是東城外熱熱鬧鬧的鴿子市,既是鴿子市,天下間沒有它不能賣的東西,也沒有找不到的東西。 如今眼看市已要散,韓覃與唐逸一路走著,提著魚到那筑池賣魚的店家前比劃。如今皇親貴族們家中皆愛養(yǎng)魚,最佳為通身而赤的火魚,亦有朱砂魚,周身艷若朱砂,這些魚類價格自然極高,在鴿子市上賣的并不多。 這金鯉鴿子市上偏巧有一家在賣,韓覃挑得一條與韓復(fù)那條一模一樣兒的,從銀袋中撮出兩只五兩的銀餅遞給店家,又另花幾個銅板從店家處購得一只生鐵盆子,便由唐逸端盆,一起帶著這尾活金鯉往韓府而去。 韓覃怕水溢出濺濕唐逸衣服,一路自路邊摘得幾片樹葉飄在盆上,唐逸止步等著,見韓覃興起拿只柳葉兒在逗那條魚,眉目間全是盈盈笑意,他曾與她相處過,卻從未見過她這般小姑娘的神情,心中感慨無比,輕聲說道:“我自韓府頭一回見韓清,恍惚間以為是你。她如今恰是你當(dāng)年的年級,亦是你當(dāng)年的容貌,卻不似你當(dāng)年的愁苦?!?/br> “你不會不知道兩府是想要撮合你與韓雅的婚事?!表n覃丟那柳葉在鐵盆中,抬眉盯著唐逸:“若你意不屬韓雅,就當(dāng)早些提出來,無論于韓雅還是韓清,都會少許多難堪。以你的相貌并二榜傳臚的資歷來說,只怕你說一聲求娶韓清,我叔父韓復(fù)亦會馬上答應(yīng)?!?/br> 唐逸深厭高氏的為人品性,也厭韓復(fù)在朝中的貪得無厭,所以拿人家兩個姑娘逗狗一樣玩。兩府皆以為他屬意韓清,但其實(shí)他那一個都沒有看上,不過是逗著玩而已。他遭韓覃說穿,眼盯著韓覃道:“你不知道我想娶的人是誰?” 城門口來來往往穿行的人群中,韓覃走得幾步回頭,見唐逸端著盆仍在城門口站著,來往行人自他身邊穿梭而過,曾在閣樓上吻過她的少年,長成了天下難尋的清俊樣子,又眸若丹漆內(nèi)填著星河,直勾勾的就那么盯著她。 “不知道!“韓覃丟那柳葉在盆中,自唐逸手中端過盆兒,轉(zhuǎn)身離去。 韓覃回家把魚倒進(jìn)韓復(fù)的聚財(cái)池中,回來與芳姊柏舟三個吃過飯,次日便到西山小炭窯去檢視那去年一冬替她生息了近兩千兩銀子的小炭窯。等去過之后,韓覃才知道說是小炭窯,卻也有幾十間窯洞,如今鞏遇雇來的掌柜更是殷勤利落,見了她一口一聲東家叫的很是歡暢。 韓覃給小炭窯的掌柜并工人們親自賞過錢又道過辛苦,抱著帳簿在馬車上看西山小炭窯的三腳帳,便覺得車身一滯似是停住了。她合上帳薄才要問車夫可是到了韓府了,一掀簾子便見鞏兆和在外站著。 他見韓覃啟簾,拱手抱拳笑言道:“韓姑娘,二爺恰路過此處,正在旁邊車上等著,你看……” 韓覃撩簾子,見果真唐牧的馬車并停在路邊上,而此處也不過城門口。她知唐牧必是有話要問自己,便抱起帳簿交待給芳姊吩咐她早回家,自己一人下車來上了唐牧的馬車。 唐牧本是倚轎箱坐著正在翻制書,見韓覃上車來笑著叫了聲:“東家!” 韓覃叫他取笑著,也自笑了一聲,整裙裾坐正后問道:“不知二爺何事喚我?” 馬車已經(jīng)走起,唐牧讓開位置翻開轎箱:“先替我將這些制書分整好,咱們邊吃邊說。” 吃飯自然是燴鮮居,唐牧見韓覃跪在轎箱旁低頭認(rèn)真翻著一份份制書,翻完替自己羅列開來放好。她今日穿一件墨綠色的掐腰長衫,腰身仍是一掐就斷的盈盈一握,這墨綠的衣色最襯她的白膚,不及酒紅動人,偏是一種冷白色,這炎天的夏季里盯著她脖頸上那段冷白的膚色便是一股徹身的舒爽之意。她脖頸上的紅點(diǎn)消了又起,想必昨夜仍是叫蚊子咬了一夜。 他低聲問道:“韓復(fù)家人待你如何?” 韓覃埋頭在制書中回道:“初入門時就撕破了臉,兩廂住得近總有些齟齬,不過總體還好。熊叔叔帶著石工土工們眼看就要給我們砌好墻了?!?/br> 因?yàn)轫n覃雇來的工人總叫高氏趕跑,唐牧遂性派了熊貫做監(jiān)工,如今就帶著當(dāng)初在怡園蓋房子的那群人,替韓覃起屋子。 車在燴鮮居門口停下,唐牧率先下車才扶韓覃下車,兩人并肩入內(nèi)上樓,仍是當(dāng)日自花莊寺回來那回坐的包間,仍是交椅圓桌。這燴鮮居做的一手孔府菜,有鴨羹,有金米筍,有蝦球與燕窩。他二人有半年多的時間皆在一桌用飯,默默用過飯,待小跑堂進(jìn)來撤過桌子換茶送進(jìn)來,唐牧才問韓覃:“昨日在唐府可曾有人為難你?” 韓覃搖頭:“并沒有。” 事實(shí)上比她想象的要輕松得多。無論是真不認(rèn)識還是假不認(rèn)識,有一個相貌相似又比她略小的韓清在一起,韓府兩個姑娘迷惑了唐夫人與唐世宣等。 唐牧又問道:“你與阿難可也曾聊過?” 韓覃一聽唐牧這話心中已是不喜,卻也應(yīng)道:“聊過?!?/br> “聊的什么?”唐牧緊追著問道。 韓覃氣氣嘟嘟道:“您想我們聊什么?” 她與唐逸往鴿子市時,過正街,便見他撩著簾子,簇眉緊盯著她與唐逸。 “二爺請放心,我既與您睡過,就沒有昏昧到還想嫁給您的孫輩?!表n覃起身,接著說道:“您也不必總盯著我,我如今有嫁妝有炭窯,正事兒多著了,還沒想著要嫁人。況且,您這疑神疑鬼的性子也該改一改,您家孫少爺如今正在談與我叔父家那兩位姑娘做親的事兒,壓根兒就顧不到我這兒?!?/br> 在唐牧眼里,韓覃這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懶洋洋的姿態(tài)就又屬于是撒嬌了。她先上了車駕,他亦隨即跟了上來,夕陽自微掀的簾子外面時時飄進(jìn)來,灑在韓覃的臉上,光影斑駁。唐牧欠身,扣緊了那簾子,這才又道:“韓復(fù)家那夫人,是高太后的侄女,但又蠢又笨完全上不得臺面,你這幾日可是整日吃她的虧?” 韓覃仍還抱了自己帳本子翻著,轉(zhuǎn)臉眺了唐牧一眼:“熊叔叔難道沒有整日跟你報(bào)備?” 她雖說從怡園出來了,可熊貫也不得清閑,一早一晚總要與芳姊接個頭,不用說,回去自然事無巨細(xì)都要報(bào)給唐牧聽的。 唐牧聽了不由一笑,隨即道:“我聽聞?wù)蒸[的的雞飛狗跳。但你是大姑娘,很多事情不必親自伸手,有芳姊替你出面,不是更好?” 這意思是嫌她太過潑辣?韓覃冷哼道:“小時候記憶不清,還識不得韓復(fù)兩口子的為人,這一回重新回家,我才算真正見識了這兩口子,我家的宅基地挖成湖也就算了,連地方都不肯多給。若不是您辛辛苦苦替我一門正了名,我怕惹臭了您的名聲,真恨不能上去撕著她的頭發(fā)揍她一頓?!?/br> 唐牧接過韓覃那帳本來,放到了自己一側(cè),淡言道:“你都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眼看就要嫁人,爭來又帶不走,爭它做什么?” 韓覃如今一聽唐牧說起嫁人的話就要生氣,她一邊轉(zhuǎn)身夠著要拿自己的帳本,一邊道:“二爺,我說過自己再不肯嫁人的。您給了我那樣一大注財(cái)產(chǎn),又還有小炭窯作息,我著急嫁人做什么?” 唐牧不過輕輕一扭,就將個趴著的韓覃扭身壓到了自己懷中,隨即又扔了帳本,反問道:“不嫁人,難道在家做老姑娘?” 韓覃仰望著唐牧,淡淡喘息道:“二爺怕是忘了,我嫁過一回人,還跟過一回陳啟宇,另又還跟過一回您,怎么能是大姑娘?” 恰就是這個樣子,那種總仿佛做錯了事仰祈大人原諒的小女兒態(tài),無論神色還是眼神,都是想要激起他心中的愧疚感。可她說出來的話,卻是在挑恤。 ☆、第56章 唐牧緩緩閉上眼睛,默了片刻道:“孩子,你仍還是太過輕賤自己?!?/br> 韓覃氣的冷笑起來:“二爺,我如今有您給的銀子,往后就不會輕賤自己了。我也是到了今日有銀子仿身,才知道銀錢與人的關(guān)系,竟然這樣密切。況且,難道您就不輕賤我?您若是不輕賤我,又豈會……” 馬車忽而停住,顯然是到地方了。韓覃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唐牧卻不肯松手,氣的壓低了聲兒道:“二爺,今日這車可是我雇來的,咱們再不下車,那車夫該起疑了。” 唐牧這才又笑起來,指著自己耳朵道:“你雇的車早走了,這是我的車。方才你說了半路,卻沒有一句我愛聽的,現(xiàn)在乖乖趴到我耳邊來,說句我愛聽的,我就放你下車?!?/br> 韓覃心里暗誹著,故意道:“我并不知道二爺愛聽什么!” 唐牧重又壓她躺到了自己懷中,低聲道:“那就想到了再起來?!?/br> 韓覃氣的無法,一邊心內(nèi)暗咒著唐牧的齷齪,一邊攀到他耳邊壓低了聲兒道:“二爺,我的……”褲子濕了那四個字,她含在嘴里轉(zhuǎn)了半天,不停的笑著卻就是不肯說出來。 只在剎那間的功夫,她隨即挑腳撩開了簾子,伶巧的似只貓兒一般,轉(zhuǎn)身下車走了。 唐牧不期她竟還有這一手,在車中愣了片刻,隨即掀簾子吩咐鞏兆和道:“回怡園!” * 晚間韓復(fù)回府,抱著一只一尺多長的鎏金長煙桿,自己揉碎煙葉放在上頭引燈點(diǎn)燃,細(xì)細(xì)的吸了一口抿在嘴中,許久才長長吐出來:“韓覃的事兒,是該下個狠手把她給了斷掉了,明兒就有個好機(jī)會,你可別再耍潑而蠢給攪黃了才是?!?/br> 韓府中寶貝雖多,這整條鎏金又綴著各式瑪瑙能噴云吐霧的東西還是頭一回見。她湊近了盯著那冒煙的孔兒問韓復(fù):“老爺,這東西冒些煙兒出來,你怎的就把它給吞了?” 韓復(fù)十分得意的一笑:“這是陜西府孝敬上來的好東西,名叫波斯煙槍,一桿子值得一兩萬銀子了。本是下面給皇上敬貢的,但皇上不過一個住在皇城中的傻小子,給他好東西他也不會用,還是拿來我用唄!” 他閉上眼睛似是十分享受的樣子,高氏一撇嘴附合道:“可不是個傻小子,好好的黜了我哥哥的官兒,弄的我們高家如今也破落了。但太后娘娘豈是那么好欺負(fù)的?他本就不是太后娘娘親生的,如今惹急了太后娘娘,只怕有他的好兒。” 一朝之君,九五之尊,李昊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在掌著他皇城御用采買的光祿寺少卿與其妻子嘴中,自己也竟不過是個傻小子。 * 如今李昊就在乾清宮西梢暖閣中與安嬪兩個對坐著。安嬪喜吃些甜食,此時正在拿銀簽子點(diǎn)著一盤蜜漬貢棗兒吃著。左右并無人近,這安嬪臉蛋兒圓乎乎是個福相,李昊見她吃的興起,忽而打趣道:“少吃些,這棗兒一只要一兩銀子才能買得?!?/br> 安嬪不知李昊是在打趣自己,好吃的人又最護(hù)食,胖的人最嫌旁人說自己吃的多。她叮鈴鈴將那銀簽子扔到盤中:“這樣的棗子若在我家鄉(xiāng),一文錢賣幾大袋都管夠?!?/br> 李昊翻的恰是常德當(dāng)年所記那兩套三角帳,是經(jīng)由唐牧傳到他手中的。他指著帳簿說道:“前些年宜興貢茶只須一百斤便夠各宮中一年的用度,去年馮田從宜興納了二十九萬斤茶葉回來。這全皇城中上上下下的人一年光吃茶葉,可能吃得二十九萬斤?” 莊嬪手忍不住又去夠那銀簽子,插得一只蜜棗慢慢咬著,又聽李昊說道:“前幾天光祿寺采辦的時鮮整整幾大船,運(yùn)到京外已然臭天揚(yáng)天,他們便將時鮮全部泄入運(yùn)河中,致運(yùn)河上下商船涌堵不能通行,還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連晝夜疏得幾天才能通船。這些閹人們著實(shí)可惡之極!” “天下的人們可不知是那些閹人們可惡,還只當(dāng)那幾船的臭魚爛蝦都叫皇上您吃掉了!”莊嬪比皇帝小兩歲,如今才十六歲,正是個憨樣子。她見皇帝盯著自己的神色有些怪異,舔了舔唇問李昊:“嬪妾臉上可是有東西?” 李昊忍著笑正色說道:“有!” 莊嬪伸手在臉上摸了幾摸,復(fù)問道:“有什么?” 李昊拉莊嬪過來在她甜甜的唇上吃了一氣才說道:“朕可不吃什么臭魚爛蝦,朕只吃你?!?/br> 不一會兒他翻坐起來,望著窗外深深一嘆,亦是自問:“母后總說要朕信這些閹人們,概因他們是朕的眼,替朕看這大歷江山中朕看不到的地方。他們是朕的手,替朕管這大歷萬里江山中朕管不到的不平事??扇缃耠迏s只看到他們借朕這虎皮偽虎作倀在外張狂,欺內(nèi)瞞外,可惡之極!” 他高聲叫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