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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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那個人強行剝離它的那一瞬間,它除了震驚,居然還感到了失望與傷心。 可是明明它只是一個系統(tǒng),無血無rou,無欲無求。 卻感受到了人類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心痛”。 從宿主身體離開,它只能暫時勉強維持像一團霧氣一般的實體形態(tài),脆弱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風(fēng)吹散。 它至今仍然記得從35層被丟下樓的感受,空氣凌冽,呼嘯的風(fēng)聲讓它想起多年前第一次進入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錯愕與悲憤阻礙應(yīng)急功能的正常運轉(zhuǎn),內(nèi)部的智能意識也拒絕思考。 然后,等一切功能恢復(fù)正常,它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 它已經(jīng)是一只貓了。 圓圓的腦袋,扁扁的嘴臉,毛茸茸的爪子和臟兮兮的身體。 和在宿主體內(nèi)的體驗不同,它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只貓,會困會餓會有便意,擁有了許多曾經(jīng)只聽人類提到過的知覺。 通過獲取這具身體的記憶,它得知這是一只走失的家貓。 雖然知道這只貓早已魂歸天國,但挨餓的時候它還是不得不抱怨幾句:你好好一只家貓沒事離家出走個什么勁兒啊,好好的家不待著,你看你,不僅成為了流浪貓,還餓死街頭了吧。 真特喵的造孽! 不過更造孽的是,它這個從沒想過離家出走的,竟也淪落成一只流浪的系統(tǒng)了。 “砰——” 突然響起的關(guān)門聲把燒酒從噩夢中驚醒,它渾身貓毛聳立,待看清是慕錦歌回來后,才放松下來,喵了一聲,伸了個懶腰。 “怎么樣?”它走到門口,在慕錦歌腳邊打轉(zhuǎn),“這下你總算相信了我吧!” 慕錦歌把手上提著的東西放下,取下口罩,繞過它坐到板凳上換鞋。 又忽視我! 燒酒瞪了她一眼,剛想牢sao幾句,就瞥到慕錦歌放在地上的那袋東西,登時兩眼一亮,按捺住欣喜,明知故問道:“咦,這是什么?” 慕錦歌道:“土。” 燒酒:“……” 然而它并不死心,抬起爪子指了指袋子上的兩個字,故作驚奇:“可我怎么看上面寫的是‘貓糧’兩個字呢?這是買給誰吃的呀?” “我自己吃,怎么了嗎?” “^!*#)shjs!@#(iye^……”氣得它都開始亂碼了。 慕錦歌聽不懂它噼里啪啦在說些什么,不過看它那一臉陰沉,明顯心情十分不爽。 她伸手揉了揉燒酒的小腦袋,語氣與平常無異:“不過看在你這么可憐的份上,我就讓給你好了?!?/br> “喵?!”燒酒受寵若驚,想要抬頭看她,腦袋卻被輕輕地往下按了按,等它抬起頭的時候,慕錦歌已經(jīng)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往客廳去了。 哼,真是傲嬌! 燒酒心里喜滋滋的,然而還沒等它高興一分鐘,就聽到慕錦歌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既然是你的食物,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弄到廚房里去吧?!?/br> “……!@#(hwe!iu!sj)!!#(hds*!)^!%” 雖然慕錦歌住的房子并不大,但是燒酒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連推帶拽地將那袋沉甸甸的貓糧拖進了廚房,其過程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無比艱辛,令喵流淚。 終于大功告成,燒酒如釋重負,四腳朝前,背靠貓糧,雙眼放空,整只貓癱坐在地上,感覺身體被掏空,自己已然是一只廢貓了。 此時慕錦歌已經(jīng)換上了一套素色的家居服,用發(fā)帶稍稍綁了下長發(fā),踩著拖鞋,看起來整個人都有些懶洋洋的。 她靠在廚房門邊,手里拿著一個馬克杯,優(yōu)哉游哉地開口道:“干得不錯嘛?!?/br> 燒酒掃了掃尾巴,哼道:“那當(dāng)然,我可是無所不能的美食系統(tǒng)。” “那麻煩你順便把你搬運過程中掉的貓毛也清理下吧?!?/br> 燒酒炸了:“我要跟關(guān)愛小動物協(xié)會投訴你虐貓!” 慕錦歌喝了一口水:“去吧,祝你成功,慢走不送?!?/br> “……你你你!”燒酒欲哭無淚,“天使的外表,魔鬼的心靈!” “謝謝夸獎?!?/br> 燒酒再次覺得,自己絕對是史上最悲催的系統(tǒng)。 前宿主喜新厭舊,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現(xiàn)主人又是個殘酷冷血的犬控女! 喵生真的太艱難了! 看著燒酒垂頭喪氣的樣子,慕錦歌笑了笑,把杯子放下,俯身將貓抱了起來:“跟你開玩笑的,你這毛尾巴毛手的,我還能真讓你去掃?” 燒酒哼唧了一聲,心說你這種冷血動物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 慕錦歌給它順了順毛,抱著出了廚房:“我被capriccio錄用了?!?/br> 燒酒被她摸得舒服極了,享受似的喵了一聲。 “雖然待遇沒有食園好,但薪水也勉強夠租房子和維持我倆開銷了?!?/br> 聽了這話,燒酒有些感動,主動蹭了蹭慕錦歌的手臂:“我很好養(yǎng)的!你不用給我買多高級的貓糧,這具身體已經(jīng)被我調(diào)整過了,和你一樣吃飯吃菜都沒問題!” 慕錦歌看了它一眼:“是你沒問題,但我有問題。” “喵?” “從后天起我就開始上班了,早出晚歸,一周只休息一天。你一個人在家,不吃貓糧的話難不成自己會做飯?” “……”燒酒大驚,“你不帶我去上班?!” 慕錦歌反問:“你讓我?guī)б恢回埲ド习???/br> 是了,它現(xiàn)在是一只身形招人注意的加菲貓…… 想到這里,燒酒瞬間蔫兒了。 慕錦歌坐在沙發(fā)上,讓它趴在自己大腿上,一邊擼貓一邊問:“你不是說認我做新的宿主嗎?既然這樣,那你為什么不寄宿在我身上?” 燒酒無精打采道:“我也想啊,但我離不開這具身體?!?/br> “為什么?” “現(xiàn)在的情況有點復(fù)雜?!睙茋@了一口氣,有些消沉,“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其實這只貓才是我現(xiàn)在真正的宿主,我是在它快死的最后一刻正好進入了它的身體,那時已經(jīng)無法挽救它的生命。而要讓系統(tǒng)離開宿主,只有兩種方法,一個是讓系統(tǒng)的成就進度讀滿,一個就是宿主憑借自己的意識強行剝離系統(tǒng)……一般來說我們都不會主動告訴宿主第二個方法,可沒想到那個和我惡性競爭的同行竟違反行業(yè)道德,不僅告訴了我前宿主有這么回事兒,還把具體方法教給了他?!?/br> “行業(yè)道德?”慕錦歌挑了下眉,“你們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燒酒嚴肅道:“抱歉,這個是絕對不能說的,你就當(dāng)我來自于外太空的某個神秘組織吧,總之我們沒有惡意,也不會侵占地球?!?/br> 慕錦歌默默地看了一眼那張蠢蠢的臉,腦補了下這貨征服世界的樣子—— 樓廈坍塌,天崩地裂。 一只巨掌如同天降炸雷,轟然砸凹地面,將房屋碾壓于厚實的rou墊之下。毛茸茸的尾巴卷起風(fēng)沙,就像是鐵扇公主的芭蕉扇。 “喵嗚——” 從高空中傳來的一聲貓嚎如獅吼,震散環(huán)繞其身的飛土煙塵,接著一張很不高興的大扁臉猛然低了下來,大如盤月,嚇哭一群小孩。 …… 慕錦歌幻想了下,雖然荒誕了點,但還是挺恐怖的。 燒酒絲毫沒察覺到慕錦歌的思想已經(jīng)偏離話題,徑自繼續(xù)道:“這只貓已經(jīng)死了,所以現(xiàn)在根本不可能主動將我剝離出去,也無法按第一種方法完成我的成就進度條。所以我參照系統(tǒng)應(yīng)急指南第十一條,選定了你做代理宿主?!?/br> “代理宿主?” “是,指南第十一條記錄:‘如若宿主失去完成成就的能力和條件,則系統(tǒng)可自主挑選合適的代理宿主,代為推進成就進度?!?/br> 慕錦歌:“你說你是美食系統(tǒng),那你要達成的是美食成就?” 燒酒:“每個系統(tǒng)都內(nèi)置有一根進度條,在過去七年里,我已經(jīng)帶著前宿主共同完成了前一半的進度,算是所謂的‘奮斗’期吧。在這一階段,前宿主在我的幫助下一步步從廚房菜鳥到料理大師,每一次都是按照我提供的食譜和指導(dǎo)獲取成功和成長,當(dāng)他順利完成我預(yù)設(shè)存儲的所有菜式的時候,前半段進度條就滿了,這個過程他用了七年?!?/br> “那么接下來我要完成的,是剩下半截?” “沒錯,”燒酒用著那雙茶色的眼睛看著她,“剩下的那一半,可以稱為‘創(chuàng)造’階段,宿主將不再按照我給出的食譜做菜,也不再從我這里領(lǐng)取到任何任務(wù)。一切都與之前反過來,是宿主創(chuàng)造菜品,而我負責(zé)收集鑒定,然后將料理的數(shù)據(jù)記錄到內(nèi)存中,隨著數(shù)據(jù)的積累,進度條也會推進?!?/br> 慕錦歌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就算記錄的都是黑暗料理也沒關(guān)系嗎?” 燒酒問她:“你覺得自己做的是黑暗料理嗎?” “別人都是這么評價我做的東西?!蹦藉\歌頓了頓,“但是對我來說,菜只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區(qū)別,正統(tǒng)料理也好黑暗料理也罷,都是料理的一種可能性,我不介意被人說是黑暗料理,但我不喜歡有人以這個為由頭無事生非。” 燒酒道:“和其他領(lǐng)域一樣,料理界也分天賦型人才和努力型人才,其中天才擁有的要么是格外敏銳的嗅覺和視覺,要么就是超乎常人的味覺,可你卻又是少數(shù)人中的極少數(shù),擁有的是準確無誤的直覺,可以感知食材的意愿……我們將其稱之為‘知’,是種十分難得的天賦,我只在知識儲庫里看過相關(guān)介紹,現(xiàn)實中遇到的你是頭一個?!?/br> “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br> “哪里是不錯啊,那是相當(dāng)不錯!”燒酒把爪子搭上她的手,“只是還沒吃進嘴里,大多數(shù)人聞到料理的氣味就已經(jīng)打退堂鼓了,錯失品嘗美味的機會,所以昨晚我才會送你這么一份禮物?!?/br> 慕錦歌聽了,說:“原來如此?!?/br> 燒酒愣了愣:“就這樣?” “嗯?” 燒酒咂了咂嘴:“你難道不應(yīng)該向我痛哭流涕地向我道歉和道謝嗎!” 慕錦歌捏了捏它的臉:“今晚給你加餐,做好吃的。” 某喵十分沒出息地歡呼起來:“好耶?。 ?/br> 第7章 啫喱 capriccio創(chuàng)意餐廳在四月的最后一天重新開業(yè)了。 清晨的陽光尚帶著幾分寧靜的涼意,在巷口兩棵梧桐樹新展開的嫩葉上覆下一層柔和的淡金色。和平日不同的是,粗壯的樹干上用細麻繩掛了一塊手寫招牌,白板上印著capriccio的圓體英文logo,店名下是一行娟秀文雅的字跡,并標了一個箭頭,指向小巷深處。 一路沿著箭頭標識走,入眼的便是滿墻春意盎然的爬山虎,翠綠的新葉掩著還未掉落的枯葉,顏色深深淺淺,承載著碎金般的朝陽,光影交疊,如同一幅精致的油畫。 這時,餐廳迎來了重新開業(yè)后的第一個來客。 清掃干凈的臺階上踏上一雙沾滿塵土的白球鞋,球鞋的主人在臺階上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邁開腳步,走進了店門。 “歡迎光臨,請問要吃點什么呢?”正在將一束鮮花插進花瓶的宋瑛聽到了聲音,回頭熱情地招呼道。 “……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