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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何自堂,徐俏簡直又恨又怕,他攥滿錢的手,那么大,那么厚,一掌拍下來,能活活把她拍死。她是不怕死的,孤家寡人,無牽無掛,她只是怕連累蔣樟,她需要他幫忙,但不想他送命。送命的事,她自己來就好了。 蔣樟發(fā)揮了他一慣逗趣的本事,回道:“收到,小老板?!?/br> 徐俏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沒有和他扯皮,而是收起筆記本和錄音筆,下樓洗澡去了。 洗完澡,徐俏還是覺得熱,便到隔壁小賣部買了瓶冰可樂回來,坐在電風(fēng)扇前,仰起臉,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晚飯吃的是酸菜魚和炒菠菜,菜是可口的,但因剛聊了場死別的大事,老板娘和徐俏的情緒都很低迷,兩人默默無言地扒著碗,各自隨意吃了半碗,就散場了。 徐俏思緒混亂的時候,總喜歡四處亂走,她搖搖晃晃,一路來到海邊。 夜晚的后嶼鄉(xiāng)很靜,除了緩緩滾動的海浪音,聽不到一點人的聲響。 徐俏踢掉拖鞋,走進海里,涼涼的海水沒過腳踝,一下一下拍打著腳背,她那疲憊的身心,瞬間得到了舒解。她抬起頭,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很亮,真的好似一片銀河灑入天際。 在如此壯闊的美景之中,徐俏恍惚有種沖動,有種拋開一切,不管不顧的沖動。她想潛入大海,像條游魚,隨風(fēng)浪離去。 然而這個瘋狂的念頭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鈴聲給打散了。 徐俏心神迷茫,看也沒看,接起了電話,“喂——” “嗯。” 徐俏愣了愣,這幾天何家翎沒打電話來,她忙忙碌碌的,也把他給拋之腦后了,現(xiàn)下乍聽到他的聲音,心頭莫名微微一跳,“何先生?” 何家翎卻是沉默以待。 徐俏笑了笑,知道他脾氣怪,每次非得等她絮絮叨叨地扯了一堆,他才肯開誠布公地同她閑談。 她從海里出來,彎腰提起鞋子,慢悠悠地向前走,“在干嘛?” “吹風(fēng)。” 他這么一說,徐俏才注意到電話那頭確有呼呼的風(fēng)聲,“你在外邊?是不是要下雨了?” “我在陽臺上,沒有要下雨。”何家翎當(dāng)真是問什么答什么。 “那怎么風(fēng)這么大?” “我現(xiàn)在住在海邊?!?/br> 徐俏奇怪道:“香達哪里有海?” “我不在香達?!焙渭音嵊行o奈,“在外面出差。” “哈?”徐俏想象不到他作為社畜的模樣,幸災(zāi)樂禍地發(fā)笑,“你還要出差啊?” “什么意思?” 徐俏面不改色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好巧啊,我也在海邊。” “你在那做什么?” 徐俏有樣學(xué)樣,“吹風(fēng)?!?/br> 何家翎輕輕笑了一下,聽起來并不氣惱。 徐俏又道:“你最近身體怎么樣?傷好點了嗎?” 何家翎淡淡地說:“還好。” 徐俏一門心思全在他那頭,完全沒有注意腳下,結(jié)果被塊攔路石給絆住了腳,連帶整個身子都遭了殃。 “啊!” 徐俏嘴比腦子快,驚呼了一聲,整個人向前一撲,摔了個狗啃泥,手機也趁此機會逃出生天,飛到了別處。 她靜悄悄地趴在沙土里,腦袋一陣眩暈,直至察覺呼吸不暢時,她才咸魚翻身,仰面朝天。 “喂!”手機里傳來何家翎急切的聲音。 這一嗓子,成功把徐俏的神魂給喚回來了。她顫巍巍地爬起,借著路燈看清了自己的慘狀,右腿膝蓋被石頭鑿破了皮,血rou模糊,實在駭人。 然而徐俏看著,什么表情也沒有,rou雖然是長在她身上的,但她并不心疼。 她一瘸一拐地去撿手機,而后輕松愉快地向?qū)Ψ綀蟾媪俗约旱那闆r,“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摔了一跤,手機掉了?!?/br> “沒事?”何家翎的氣息有些紊亂。 徐俏不假思索,“沒事?!蓖瑫r踉蹌腳步,繼續(xù)往前走。 “你走路不看嗎?” 徐俏擰著眉頭,每走一步都在顫抖。她將手機拿遠了些,嘶嘶呼呼,抽了幾口氣,而后才貼耳回他,“我不是光顧著跟你說話嘛?!?/br> “你——” 對方似乎一時找不到措辭,徐俏止不住笑,“好啦,我下次會注意的?!?/br> 何家翎語氣不善,“我管你。” 徐俏齜牙咧嘴地繞過一塊巨巖,眼前瞬間開闊了起來,由此,她看到了一棟別致的小洋房獨立于海灘之上。 再然后,她看見了小洋房里的主人公。 天地一片安寧,唯有電話那頭的人在言語,“你怎么又不說話了?” 何家翎半俯著身,一只手臂架在圍欄上,另一只手舉著手機。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恤衫,一頭短發(fā)被風(fēng)吹得亂糟糟的,看起來有幾分少年氣。 徐俏恍惚了片刻,覺得眼前這幕有些熟悉。以前上高中的時候,他常常這樣站在走廊里,神情淡漠地看向遠方。 她就坐在面的教室,無聲地看著他,待他將視線移到她所在的方位時,她便慌里慌張地埋下頭去。她始終不敢和他對視,即使對視上了,她想,他也不會記得她是誰。 思及至此,徐俏苦澀地笑了笑,不去想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便欲轉(zhuǎn)身離開。 “喂!”何家翎不耐煩地對著電話喊道,而后掀了下眼皮,視線不偏不倚,正巧落到了徐俏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