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鈞撿起來一看，大驚失色道：“這是當(dāng)日府里做腰牌，恰殿下看到這一塊覺得有趣，便賞了末將私藏。末將與謝先生等平日里用得乃是魚符！”他說完便自腰上取下一塊紫金魚符遞與奕楨，奕楨也沒接，就著他手看了一眼，上面刻著甲字第壹號。

    “那你平日將腰牌放于何處？”

    “只不過收著湊趣，自放在箱籠里就沒理會過。將軍自何處得來此物？殿下呢？”

    “你倒有臉問殿下，那殺了嚴永泉岳母的潑皮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了尸體，你這牌子就在尸體旁邊。為你這事兒，殿下在乾清宮受了傷，此刻在宮中將養(yǎng)，沒有三五個月是出不來了?！鞭葮E惱垣鈞處事不謹，故而有意把話說的半真半假。

    垣鈞聽了嘉楠要休養(yǎng)這許久，以為是被皇帝責(zé)罰過重所致，心中又是擔(dān)心又是悔恨：“殿下她傷勢如何？“

    奕楨垂眼默然，良久之后才澀著嗓子說到：“很重，但是會好的。只此一次，下次你若再陷她于險境......”

    垣鈞聽了“很重”二字，想起嘉楠往日的神采飛揚，心中百般難受：“絕沒有下次，末將以性命起誓?！?/br>
    奕楨狠盯了垣鈞幾眼，見他目光堅毅，方哼了一聲道：“我剛剛回京，許多事情尚不清楚，你與我細細道來?！痹x于是把事情一一與他分說，又請了謝青同來商議。奕楨聽他二人慢慢講來，回想起前世，他征戰(zhàn)在外，嚴家的笑話也聽說了一點，并不十分詳細。待二人講完前情，奕楨心中已有了八分猜測，問到：“依你們看，此事是何人所為？”

    謝青道：“嚴家舊事顯然是真，但那老婦人卻多半不是嚴永泉弄死的。咱們的人盯了嚴家多日，并沒有動靜，這是其一；其二，那老婦人不是咱們的人殺的，垣統(tǒng)領(lǐng)的腰牌卻在人犯的尸首旁發(fā)現(xiàn)。這是有意要栽贓咱們，若往華國公府查去，必然有收獲。只是公主這兩年一向不許咱們與華國公府對上，這次要既不牽扯華國公府，又要脫身，倒是十分的為難?！?/br>
    奕楨眼皮也沒抬一下，面無表情地說到：“你們主子現(xiàn)躺在宮里起身都不能，你們還擔(dān)心牽扯華國公府為難？”

    垣鈞早看華家不忿，咬牙切齒道：“殿下曾吩咐過，她不在時，將軍的意思就是殿下的意思，末將全聽您吩咐。”謝青雖然沒說話，也點頭表示愿意聽從。

    奕楨微微頷首，與他二人商議了大半日方才辭去。謝青與垣鈞送了奕楨出府，垣鈞心中難受了半天，在奕楨面前尚不敢露出來。此刻才敢一掌重重地擊打在門邊的柱子上，低聲呵道：“若讓我找出這個內(nèi)鬼.....”謝青向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垣鈞方把后半截悻悻地吞了回去。

    奕楨悄無聲息的回了鄉(xiāng)侯府，除第二日遞了牌子再次入宮請見之外，連著數(shù)日也不上朝，換了衣服帶著親兵到虎豹營中尋了往日的袍澤日日吃酒。

    又過了數(shù)日，京中便傳出風(fēng)聲“奉旨查嚴氏案的京兆府尹入宮之后，惠和公主便在乾清宮受了重傷，至今被拘得出不了乾清宮一步?！?/br>
    只下半晌消息就傳入了常山王府，蕭峻先忍不住“哈！”了一聲，然后收了笑，咳嗽了兩下，肅了一張臉兒道：“想不到皇妹傷著了，孤與王妃也該進宮去探探?！眻笮诺氖峭醺畠?nèi)一個小太監(jiān)，聞言臉皮不禁抽了抽：“聽說貴妃娘娘并太后娘娘都去乾清宮探望過了，圣人竟不許見，也沒說什么緣由?！?/br>
    蕭峻遺憾地嘆了一口氣：“那倒沒法了，便讓王妃收拾點補品送去吧?！?/br>
    華國公府里，華興卓與王氏也得了消息，華興卓哈哈大笑了數(shù)聲，只覺得無比的暢快：“夫人妙計，果然那小丫頭片子這下吃癟了！”他干脆吩咐侍女送上酒來，興奮地問華氏道：“這小丫頭幾個月不能出來作妖，這下一步棋夫人要怎么下？”

    王氏眼內(nèi)目光微閃，低頭沉思了片刻道：“這說是重傷，也保不齊是意外，圣上要是有責(zé)罰，怎么沒聽見半個處置，還請娘娘打探一下為好。事關(guān)重大，不容有失?！?/br>
    華興卓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要我說，夫人也是太過小心了些。若是意外為什么藏著不讓說，又為什么扣在乾清宮一直不出來，坤寧宮還養(yǎng)不得傷了？禁內(nèi)又沒進刺客，她金尊玉貴的小人兒一個，平日里一步出八步邁的，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周圍伺候的不見處置了哪一個？”

    王氏順著話頭一想也覺得不錯，又見華興卓隱有不滿之色，便把那三分小心拋在腦后，陪著笑道：“老爺說的很是，如此便可收網(wǎng)了?！?/br>
    到了晚膳時分，嚴秀卿坐在飯桌前捧了碗發(fā)愣。桌上一色的汝白細瓷盛著她分例里晚膳的四盤八盞，其內(nèi)的佳肴觀□□人，嗅之津生，然嚴秀卿只覺得味同嚼蠟，一口也吃不下去。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前幾月里還多好啊，親生的兒子日日在她身旁，王爺待她親近溫存，父親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忽然一下子兒子沒有了，王爺連見都不想見她，父親更是被罷了官關(guān)在家中。她白天不敢露出傷心來，晚上在被窩里夜夜地哭，反正王爺也不來，日日頂了個桃兒也似的眼睛在院中枯坐，人也變得呆呆地。

    初始她還回嚴府打聽消息，安慰祖母，后來王爺就不耐煩她再去了。嫡姐自被婆家送回了嚴家，袁家就沒再讓她進過門，王爺還好，還肯讓她回王府，還讓她依舊好好兒的做她的嚴孺子，只要她不再在王爺面前提她的寄奴。王妃始終也沒再讓她補上那杯茶，朱緋挺著還壓根不顯眼的肚子，不管穿什么顏色的衣裳都帶著赤金嵌八寶的鐲子在她面前晃，她嚴秀卿懂得那是什么意思。然而她只能深深地把指甲掐進了掌心里，溫溫柔柔地賠笑，就像從前每每去甄家做客時被甄鈺與嚴淑卿聯(lián)起手來擠兌的時候那樣。其實比那時候還不如，那時候還有祖母護著她，還有父親顧著她，還有姨娘疼著她。現(xiàn)在姨娘死了，父親被罷官了，祖母現(xiàn)在是誰也護不上了。

    她嘆了一口氣，把碗放下，有氣無力的吩咐道：“你們有愛吃的便揀出來自去吃罷?！北闫鹕響脩玫赝鶅?nèi)室去，也沒有招呼侍女，自己坐在妝臺前松頭發(fā)。寶兒做了個手勢，暗示其他人把盤盞都輕手輕腳撤了，自己站到嚴秀卿身后與她拆簪子。寶兒見其他人都清了東西出了屋子，方輕聲與嚴秀卿道：“孺子切勿擔(dān)心，奴今日聽說一事，嚴大人所涉之事，或有轉(zhuǎn)機?！?/br>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一位評文很厲害的大大與我評了文，說我對讀者太不友好了，給予的閱讀體驗十分艱難晦澀。淚目~

    留到現(xiàn)在的真的都是特別有耐心的真愛啊，謝謝你們！

    昨天心情不好，一章寫了又改寫了又改，今天趁周末碼了兩章，算是給陪伴到現(xiàn)在的各位的謝禮！

    最后，如果大家不嫌棄的話，請點擊小西名字，進入專欄收藏包養(yǎng)。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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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遍結(jié)束！

    ☆、蜚語

    “孺子切勿擔(dān)心，奴今日聽說一事，嚴大人所涉之事，或有轉(zhuǎn)機。”

    寶兒這句話響在嚴秀卿耳邊，不啻于金玉良言，嚴秀卿雙眼圓睜，猛地轉(zhuǎn)身看向?qū)殐骸殐赫^發(fā)，她猛地這么一下，頭發(fā)都被拽下一小綹。嚴秀卿也顧不得疼，死死盯著寶兒問到：“什么事，快說！”

    “孺子可知，聽說殺了章家老夫人的幾個潑皮已經(jīng)被人打死多日了，拋尸在靈秀峰下。前些日子消息上報到京兆府，說來也怪，京兆府尹不知道在尸身旁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當(dāng)天就進宮上稟。陛下隨后就傳了惠和公主問話，問完話聽說公主就在乾清宮中受了重傷，下不得塌，這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日了，都沒有從乾清宮中送回?！?/br>
    寶兒這話里透的意思太多，嚴秀卿連日里發(fā)愣，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來：“這里頭有惠和公主在摻和？”

    “孺子啊~您想想啊，幾個潑皮對上一老一小，怎得那小的就跑脫了？怎么就跑到了公主面前攔駕？這也太巧了！嚴大人當(dāng)年舊事如何，除了咱們府上，本來只有那老的清楚，那小的能知道什么，現(xiàn)在可好。那小子也不是誰挑唆的，張口就是嚴大人當(dāng)年害死了發(fā)妻，如今又打死了老岳母，一個屁大的孩子，還不是別人怎么哄怎么說。”

    嚴秀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眼睛又紅起來，這次倒是怒多于憂。寶兒往私下里看了一眼，偷偷又說到：“奴還聽說，當(dāng)日那姓章的小子原是在公主衛(wèi)中認出了一個兇手的，后來不知道怎得又改口說不是，京兆府只得又把人放了。沒幾日，就聽說靈秀山有潑皮的尸首了?！?/br>
    嚴秀卿坐不住了，“嚯”地一聲站起來，雙手一把攥住寶兒道：“此話當(dāng)真？！”

    寶兒吃痛，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隨后言之鑿鑿的說：“這也不是秘密，京中一問，好多人都知道。前些日子都以為果然是錯認也就罷了，現(xiàn)在想來只怕是無風(fēng)不起浪呢。”

    嚴秀卿恨恨道：“這惠和公主金枝玉葉，高高在上，平日里見了我們眼皮子也未見得要掀一下的，為什么非要跟咱們嚴家做對?！?/br>
    “只怕是大人上書立儲，惹惱了坤寧宮呢。畢竟除了立長，不是還有立嫡一說么?！睂殐阂贿呁低涤U著嚴秀卿變幻不定的神色，一邊小聲說到“嚴大人分明是替咱們殿下?lián)鯙?zāi)?！闭f著說著，寶兒又嘆了一口氣道：“不是奴的僭越，就嚴大人替殿下受的這份委屈，殿下也很該好好地來陪陪孺子?！?/br>
    這話聽得嚴秀卿鼻頭一酸，眼淚就斷了線的珠串兒般落下：“王爺有了新王妃，新婚燕爾何等的柔情蜜意，哪里記得我呢?！?/br>
    寶兒眉頭抬了抬，湊到嚴秀卿耳邊道“雖然惠和公主引出了舊事，但也要先有舊事才給了人可趁之機。嚴大人平日里是何等的溫雅慈愛，怎么就做出了拋棄發(fā)妻之事？只怕是甄氏逼迫才對，甄家要是真做出了這種奪人夫婿之事，還好意思觍顏坐了王妃的位子么......孺子眼下可是唯一育有皇孫的！”

    嚴秀卿被寶兒說的心中砰砰砰亂跳，一刻鐘前還覺得四面都是圍墻堵路，忽而眼前出現(xiàn)一條金光大道，喜得她越發(fā)攥緊了寶兒的手：“寶兒，你真是我的福星！”

    聽了這一席話，嚴秀卿片刻也等不得，招呼寶兒道：“既如此，速速替我妝扮起來，我即刻去求見王爺?！?/br>
    蕭峻聽了下人匯報嚴孺子求見，心中十分不耐煩，隨口吩咐道：“不見?！?/br>
    嚴秀卿雖然對吃閉門羹早有準備，聽了此話仍覺得心中酸楚，但她自小忍耐慣了的，面上一絲兒不快也無，柔聲與那傳話的丫頭道：“煩勞姑娘再與我通傳，實在有要事求見王爺，或許正可解了王爺煩憂?！?/br>
    嚴秀卿與蕭峻談了許久方才噙著淺笑離了書房?？粗鴩佬闱溲U裊婷婷離去的背影，蕭峻腦中又想起她最后那番話：“父親當(dāng)年犯了錯，原本與殿下不相干，坤寧宮為什么非要從中陷害，把陳年小事鬧成命案。既然圣上出手重責(zé)，想來也是對她們不滿得狠了，殿下正宜乘勝追擊。”

    一時常山王府的書房里熱鬧起來，下人提著燈籠行色匆匆請來蕭峻吩咐的各幕僚，書房透出的燭光至夜半方熄。

    第二日禺中時，嚴家的老太太著了全套誥命儀服，由幾個婆子攙著擊了京兆府門口的登聞鼓，引了一眾百姓紛紛圍而觀之。秦倍臣自入宮稟報后，也沒有接到圣令，只聽說惠和公主受了傷，證物也留在宮中，雖然起出了幾具尸身，到底是不是那些個兇手也無從辨認，案情再次陷入膠著。恰此時有人來報嚴家老夫人求見，他想也不想就與那來人道：“就說本官正在提審人犯，不見?！辈幌肽侨顺鋈ゲ贿^片刻，外面的登聞鼓就響了起來。

    秦倍臣心中雖然氣惱，但也無法，只得升了堂，兩班衙役雁翅排開，支了水火棍兒一邊敲地，一邊喝到“威武~”。這招兒素來對百姓好使，嚴老太太到底是見過市面的，凜然不懼，端立于堂前道：“秦大人，老身有禮了！”秦倍臣喚了人與嚴老太太設(shè)座，耐著性子問到：“老太君何事?lián)艄摹?/br>
    "大人圈了我兒禮部侍郎嚴永泉快一個月了，如今又不見問罪，又不見提審。所涉之案犯據(jù)說數(shù)日前就有了下落，至今京兆府中的捕快們在我嚴府滯留不去，后事如何，也沒有個章程。這是到底是依從的哪一部大律，還請秦大人賜教！"

    秦倍臣如何不知道自己不占理，人是皇帝讓從禮部提走的，因尚未免官，故而只在家中圈禁也是應(yīng)有之分。照他原來設(shè)想，自然是破了案后，該抓抓，該放放，哪想到這竟然成了無頭公案。那幾個作案的潑皮當(dāng)時圍觀者并不少，也沒蒙面，竟然都沒有人說得出來歷。過后挖出幾具尸體，也是似是而非，衣服人數(shù)對的上，面目已經(jīng)辨認不出。嚴家承認曾有位發(fā)妻，但入京就病死了，嚴家的老仆他也命人遍訪過了，沒有一個說得出舊事。章春生不過是個孩子，好多事情說不清楚，也不能全然取信，好不容易得了個腰牌，皇帝還收走了不讓他查。秦倍臣日日捧了卷宗發(fā)愁，捕頭也被他攆的雞飛狗跳到處查訪。

    嚴老夫人在堂前這么一問，秦倍臣囁嚅著就答不上話來。堂外的百姓見那老夫人白發(fā)蒼蒼，身邊只幾個老仆陪伴，走起路來顫顫巍巍，心中不由得就有了偏好，對著堂上指指點點起來。

    秦倍臣只得勸那嚴老夫人內(nèi)室奉茶，意欲私下勸慰，不想嚴老太太鐵了心，斷然拒道：“秦大人一直多有照顧，老身豈能不知，只是我兒到底所犯何罪，此乃公事，還請大人于公堂上言明。老身也聽說殺了我那老親家的潑皮已經(jīng)死了，究竟是怎么死的，身邊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怎么這么久了竟沒有個下文呢？若是判我兒□□又或者早年殺妻，那大人拿出證據(jù)來，老身這就回去拿白綾勒死這個逆子，絕無二話！”

    又有那多嘴不怕事兒的人在圍觀的人群里抖機靈，煽風(fēng)點火說到皆是惠和公主從中搗鬼，說的有鼻子有眼，聽得人又驚又怕。恰好嚴老太太哭訴到：“咱原本也是貧寒人家，好容易供養(yǎng)出這么一個讀書種子，到底得罪了哪路貴人，老婆子去與他磕頭，但請貴人放嚴家一條生路吧！”眾人看向嚴老太太的眼光愈發(fā)同情起來。堂外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漸漸就有些人起哄，罵公主自然是不敢，但也敢低聲附和幾句“昏官！昏官！”又有人嚷嚷“放人！放人！”。

    黃豆大的汗水一顆一顆自秦倍臣腦門子上冒出，自來京城的地方官最難當(dāng)。天子腳下，遍地都是貴人，動不動就是他得罪不起的，皇帝又最最討厭出亂子。你出了事兒頂好自己辦的漂漂亮亮地，過后上稟原委讓皇帝論功行賞就好。你要給皇帝捅出點什么漏子來，別的不說，才干就不入圣心，前程也就難指望了。故而那章家老太太帶了章春生來告女婿，他并沒有受理案子，而是私去找了嚴永泉處置。不想這里頭水這樣深，一個不好，只怕就要把他秦倍臣也拖下水淹了。

    恰此時堂外響起一個聲音：“民婦知曉內(nèi)情，還請大人容陳！”只見一個年輕少婦，帶了頂帷帽，黑色的輕紗自頭頂覆到膝蓋以下，安安靜靜地立于堂下。

    秦倍臣大喜過望，不啻于瀕臨淹死之人隨手掙扎間撈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招呼那女子道：“堂下所立者何人？知曉什么內(nèi)情？”

    那女子于帷帽內(nèi)輕笑一聲，走到嚴老太太面前，撥開面紗與她打了一個照面。嚴老太太大驚失色：“你怎么在這兒！你不要在公堂之上胡說八道！”

    作者有話要說：　　嗯，第二更，今晚上沒有了。明天如果過了晚上10點大家就洗洗睡吧。嘎嘎~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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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 三遍又說完了 =^o^=

    ☆、人證

    隨著嚴老太太的驚呼，秦倍臣心中暗暗一喜，看來來人果然是知道點什么，此案說不定就要從此處突破了。于是他把驚堂木一拍，有意提高話音道：“哦？這女子與嚴老夫人原來是舊識？那便甚好，甚好！”說完不待嚴老太太出聲，轉(zhuǎn)頭問那女子道：“你是何人，要稟何事？且一一道來罷?！?/br>
    那女子對秦倍臣福了一福，站在堂下朗聲道：“民婦姓嚴，家父正是禮部嚴侍郎，先母姓章，乃是嚴侍郎的原配發(fā)妻。此案中不幸被人害死在城隍廟里的老夫人正是民婦的外祖母?！?/br>
    此言一出，舉堂嘩然，秦倍臣大吃一驚：“你竟然是嚴侍郎家的千金？”那女子扯扯嘴角：“什么千金萬金，不過是個累贅沒人要的鄉(xiāng)下野丫頭罷了。”嚴老夫人壓低了聲音道：“賢卿，你要害死你父親嗎？”

    那嚴賢卿恍若未聞，只顧陳述舊事：“那年民婦還不到五歲，父親進京趕考，中了進士，蒙皇上恩寵，授了京中做官?！贝税冈谔炀┲械淖h論連日來甚囂塵上，街頭巷尾也多有談?wù)?。但實在沒有人說得清嚴永泉當(dāng)日與發(fā)妻的過往，此刻這女子出聲，那嚴老太太也沒有否認，眾人多日的好奇眼看就要有了答案，一時堂內(nèi)外鴉雀無聲，只有那女子清冷的聲音。

    “父親托了人來接全家進京，所謂全家，其實也不過就祖母、母親與民婦三人。不想天有不測風(fēng)云，接我們的人在進京路上暴病死了，母親帶著民婦與祖母，一路歷經(jīng)艱辛，好不容易才進了京，路上就耽誤了不少時間。母親本以為苦盡甘來，不想還沒在嚴家的官宅里住上一天，祖母忽而說母親在進京路上拋頭露面，十分不檢點，與父親名聲有礙，要父親休了母親。父親那時已經(jīng)為民婦物色好了品端貌美的繼母，聽說是甄姓做官人家的小姐。”嚴賢卿聲音初時清冷，講到后面，聲線還是不可抑制的有些發(fā)起抖來：“也難怪民婦的好父親實在等不及，我那大meimei，現(xiàn)袁家的少夫人，聽說是甄家小姐過門七個月就早產(chǎn)誕下的呢?！?/br>
    此言一出，堂內(nèi)外哄聲不絕，眾人實在想不到此間還有如此的內(nèi)情，那嚴老太太神情慌亂，沖過去想捂著嚴賢卿的嘴：“賢兒，別胡說！”

    嚴賢卿輕輕巧巧避開，但也不忘順手扶了嚴老太太一把，免得她摔倒。但嘴上卻忍不住譏誚道：“祖母好多年沒喚過‘賢兒’了呢，從什么時候起呢？哦，大概是母親不堪受您侮辱，又不愿民婦有個被休的母親，干脆一頭碰死在嚴宅堂屋的柱子上之后吧?！?/br>
    嚴賢卿說到此處，已是涕淚滿面，形容甚是狼狽。但她話語雖然悲切，吐字還是清楚，轉(zhuǎn)頭跪到堂前，與秦倍臣說到：“十?dāng)?shù)年來，民婦無一日不想為母伸冤，然自母親死后，民婦就被送往甄氏在京外的農(nóng)莊，日夜皆有甄氏仆從看守，只三年前才又進京重進了嚴家大門一次。那也不過是整日被關(guān)在一處偏院里，半步不能多邁，嚴家有幾個人知道民婦是誰，知道民婦的父親母親是誰？沒多久，父親就把民婦發(fā)嫁了出去。直到大半月前，京中的案子傳到鄉(xiāng)下，民婦方才知道，母親的冤屈，終于有地方可訴了！”

    一番話說話，嚴賢卿重重磕了響頭，直起身道：“外祖母如何遭遇不測的民婦不知道，不敢妄言。坊間傳言父親為娶新婦親手殺害了發(fā)妻，此事民婦親眼所見，親身經(jīng)歷，并不是實情。但母親的的確確是被他勒逼不過，方才觸柱自盡而亡以示清白。民婦的母親死的實在冤枉，還請大人主持公道！”

    寒門的士子一朝魚躍龍門，被官家千金看上，又或者攀上官家做親的，本是常事，拋棄糟糠的也不是沒有，大多悄悄和離，好生送回原籍安置。然齷齪至此，把發(fā)妻與親女幾乎逼上絕路的，嚴永泉算獨樹一幟了。加之這里頭甄氏似乎過門前就與嚴永泉有了首尾，過門后又常年把前頭娘子生的女兒關(guān)在鄉(xiāng)下，誰人心中沒有一桿秤，眾人心中暗自都有了偏頗。以子告父，原是要先問罪杖責(zé)的，然秦倍臣實在不忍，只當(dāng)嚴賢卿不是出來首告，而是來作證陳情的。而嚴老太太聽不得堂外的“嘖嘖”之音，先時臉上還紅一陣紫一陣，后來有些葷話實在難聽，干脆暈了過去。秦倍臣也不多理會，指了婆子送嚴老太太下去休息，命人為嚴老太太請醫(yī)。

    秦倍臣心中雖然十分同情，但也不得不把話問清楚：“此話皆是你一家之言，孤證難信，你可還有什么憑證？”嚴賢卿走近案前，壓低了聲音道：“此事出在嚴家，但經(jīng)手者多是甄家人，故而嚴家仆從皆不知情。囚了民婦十余載的莊子就是甄氏的陪嫁，里頭見過民婦的老仆并佃農(nóng)多得是，大人手下想來多得是辦老了案子的差爺，只管去查探訪問。又有民婦幼時淘氣，在莊內(nèi)留下許多印跡，都可以寫與大人派人去驗看，民婦又不是甄家人，大人驗過即知，若不是在那里常年過活，斷不能知曉這些。還有袁家少奶奶的婚書想來衙門也是有檔的，生庚八字立時可查，再比對現(xiàn)在這位嚴夫人的婚書，便知民婦所言七月生子的真?zhèn)瘟?。?dāng)日的穩(wěn)婆并乳母如果無意外也應(yīng)該還在世，是早產(chǎn)還是足月，說不得也有人是愿意說真話的?！?/br>
    秦倍臣聽嚴賢卿言談清楚，說的條理分明，還自訴能寫字，一點也不像鄉(xiāng)下被散養(yǎng)大的姑娘，不由心中起疑：“你還會寫字？甄氏既然把你養(yǎng)在鄉(xiāng)間，是誰教導(dǎo)你？”嚴賢卿感嘆道：“萬幸昔日在鄉(xiāng)間遇的一位德高之人，憐民婦自幼命苦，教導(dǎo)了民婦許多道理?！?/br>
    “此人何在？”

    “三年前已經(jīng)亡故了?！?/br>
    因嚴賢卿乃是當(dāng)眾揭發(fā)，為免夜長夢多，再生不測，秦倍臣一頭吩咐人去嚴府中請了嚴永泉并甄氏來與嚴賢卿對質(zhì)，又暗暗吩咐差役到嚴賢卿所言各處尋人問話。那莊子離京八十余里，秦倍臣特寫了帖子命人去驛站借了上等的驛馬前去。

    京兆府大堂外眾人聽說要去請了涉案的官員來問案，個個聚在此皆不肯走，等著看一場好熱鬧。嚴府離京兆府并不遠，不多時嚴永泉夫婦就分別被捕快與官媒婆引至府衙。嚴永泉連日被圈在府中，內(nèi)外消息不得通，日夜懸著心，由不得要生出種種胡思亂想，早已神思萎頓。

    雖城隍廟命案的案情尚不明朗，但勒逼發(fā)妻之事已經(jīng)十分下作，秦倍臣在堂上就并沒有好臉色了，直接喝問嚴永泉：“嚴侍郎，有人揭發(fā)你當(dāng)日為攀附甄家，強休發(fā)妻，至其含冤自盡?？捎写耸?？”嚴永泉心中驚惶，但到底為官多年，自然是死也不認，反倒問道：“何人胡亂攀咬，可有憑證？”秦倍臣早料到他要抵賴，也不以為意，極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想來嚴侍郎不見棺材不掉淚，既如此，便請靜候吧?！?/br>
    不一時奉命去查婚書記檔的的官吏捧了文書來回話道：“稟大人，嚴家小姐確實是嚴夫人過門后七個月生的。”秦倍臣譏諷的對嚴永泉一笑到：“嚴大人接著等吧?！眹烙廊闹胁恢罏槭裁窗l(fā)慌，又為自己定神：嚴淑卿已經(jīng)長大，早產(chǎn)的孩兒腦門上又沒刻字，誰能說得清楚呢。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堂外的看客漸漸不耐煩起來，忽而衙役帶來一個三十開外的婦人。那衙役稟道：“大人，小的奉命查問，此乃嚴小姐乳母的嫂子，有內(nèi)情上稟?！?/br>
    嚴永泉橫了那婦人一眼，心中不耐煩，出言諷刺：“這婦人連我孩兒都沒見過，能知道她是早產(chǎn)還是足月?！?/br>
    那婦人看了嚴永泉一眼，沒有說話，徑自走到案前與秦倍臣磕頭：“民婦張陳氏，見過大人?！?/br>
    “你是何人，要稟何事？”

    “回大人話，那年奴回娘家的時候，聽到有大老爺府里的管事來尋奶娘。恰奴的小叔子得了急病死了，只留下弟妹懷著五個月的身孕，不是奴與她大伯狠心，實在是家里養(yǎng)不活許多張嘴，奴就勸她去嚴府試試。弟妹待生下了孩兒，就留在家中交與奴養(yǎng)大，自己賣身進了嚴府?！?/br>
    嚴永泉橫了那張陳氏一眼，嗤笑道：“這與本官的孩兒幾個月生的又有甚關(guān)系？”

    那婦人被他瞪了一眼，不禁瑟縮了一下，旋即想起自家事，又強自鎮(zhèn)定下來，接著說到：“照管事說的，府中的夫人是在冬月里生，奴的弟妹算下來是八月里生。照說找奶娘都找只早個把月的，都說前幾個月的奶水最是養(yǎng)人。這足足早了四個月，養(yǎng)人的奶水倒白白給奶娘自己的孩兒吃了，一般人家哪有這么請的。后來奴閑了與弟妹嘮嗑，算起來嚴老家的管事來給定金的時候，嚴老爺剛辦了喜事一個月哩?！?/br>
    堂外眾人一心想看熱鬧，早等的不耐煩，直到此時方覺得不妄自苦等一場，齊齊哄笑道：“嚴老爺神機妙算??！”

    嚴永泉不想竟然是此事辦的不嚴謹露了破綻。他記得當(dāng)時甄府內(nèi)沒有合適的人選，嚴家更不用說，一應(yīng)根基全無。逼不得只得已往外頭尋去，恰這張家的各處都十分合適，便悄悄下了定。他惱羞成怒，面皮漲的通紅，嘴硬道：“哪里來的鄉(xiāng)野村婦，滿嘴的胡說八道！”

    又有衙役悄悄與秦倍臣耳語了幾句，秦倍臣聽了噗嗤一聲笑了，似笑非笑的看向嚴永泉：“嚴侍郎還要更多的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