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楊恩祿頓了頓又說:“再跟正院那邊主事兒的打個招呼吧,就說讓他們收拾個屋子出來,家具被褥一應備好了。去吧?!?/br> “是?!眲⒖煊謶艘宦?,不敢耽擱地立即去傳話了。他一邊走一邊苦思,越思越覺得自己腦子太不好使了! . 正院,玉引聽孟君淮將和婧的事說了個大概。大致就是郭氏剛沒的時候,和婧很是緊張過一陣子,很擔心父親因為母親的事兒就不喜歡她了。那時也不知她是聽誰胡說,特別怕他把她交給住在北邊的幾個妾室撫養(yǎng),因為他并不怎么見她們,肯定也就不去看她了! ——為此孟君淮也很緊張,把和婧帶在身邊哄了好一陣,直到父皇準了他為何氏請封側(cè)妃的折子,才把和婧交給何側(cè)妃。 “沒想到她現(xiàn)在還在想這個?!泵暇凑f到此處時十分苦惱,手支著額頭沉默了許久,吩咐說,“去告訴蘇氏,今后不準再亂給大小姐送東西?!?/br> 彼時謝玉引一時不知怎么繼續(xù)這個話題就沒多言,結(jié)果翌日一早,來問安的兩位側(cè)妃還在堂屋喝著茶,琉璃就進了臥房稟說:“娘子,蘇奉儀來謝罪了,在外頭跪著呢?!?/br> 謝玉引:“……” 她著實不解了一下蘇氏為什么要來找她謝罪,然后想到——哦,自己是正妃,蘇氏確實只能找她謝罪,讓蘇氏直接去找逸郡王是不太和規(guī)矩的。 不過她也沒什么心思見,覺得把話說到了便可:“你去跟她說,這事過去了。大小姐沒出什么事,讓她聽殿下的吩咐,日后別再擾大小姐了就是。” 琉璃應了聲“是”出去傳話,很快,又回來道:“娘子,蘇奉儀說……驚擾了大小姐實在是罪過,想給您和何側(cè)妃磕個頭,您看……” 玉引蹙了蹙眉頭:“讓她進來吧,我去堂屋?!?/br> 琉璃再出去后,珊瑚便上前為她整理發(fā)髻衣裙,邊理邊小聲說:“娘子您見她作甚……真想磕頭謝罪,在外面磕一個也是一樣的,她這是有別的打算?!?/br> 玉引心頭一緊,隨即又松下來。她閑閑道:“隨她好了,她有別的打算,但我不一定順著她的打算走啊?!?/br> 珊瑚便也不再勸,為她理好發(fā)髻后便隨著她出去。兩個側(cè)妃見她出來,立刻起身見禮,蘇氏也跟著她們一福。 待玉引落了座,蘇氏就跪了下去,深深一拜:“王妃恕罪,妾身……” 蘇氏哽咽了一聲。 “嗯?!庇褚悬c別扭地看看何氏又看向她,道,“你覺得對不住和婧,我是她嫡母,這禮我受。何側(cè)妃也在這兒,你磕吧?!?/br> 蘇奉儀:“……” 她在外面想過很多種可能,她想過王妃可能會嚴厲地斥責她,也想過王妃可能會和氣地寬慰她。但她唯獨真想到,王妃會風輕云淡地跟她說…… “你磕吧”?! 蘇氏有點氣虛地側(cè)過身,面朝向何側(cè)妃,再度拜下去。 但她這回不敢再有什么“哽咽”了,一股腦將話說出:“側(cè)妃恕罪,妾身實在沒想那么多。妾身只覺得大小姐聰明可愛,這才有什么好的都想給她一份。沖撞了大小姐實在是罪過,妾身愿意潛心抄經(jīng)一年為大小姐祈福,愿大小姐福壽安康?!?/br> 玉引微怔,她想說其實抄經(jīng)這事很少按時長算,都是說抄多少卷才對。不過何氏倒是很動容,她扶起蘇奉儀安撫道:“快起來……這事你不必自責,是和婧還小,不懂事。你日后想來西院還是隨時來,咱們姐妹還可以說說話?!?/br> 一派和睦。 玉引插不上話地在旁邊看著,尤側(cè)妃也同樣不吭聲。何氏與蘇奉儀互訴了會兒衷腸,末了何氏慨嘆說:“唉,倒反讓你受驚了。一會兒去我那兒坐坐吧,我那兒有好茶?!?/br> 這話一出來,玉引倒可順理成章地讓她們都告退了。琥珀和趙成瑞一起送她們出去,折回來的時候,琥珀禁不住嗤笑:“這蘇氏機靈,攀不上咱王妃,就攀何側(cè)妃去了!” “別胡說?!壁w成瑞一瞪她,往堂屋瞅了瞅,告訴琥珀,“我得進去侍候,你幫我跟底下那幫傳個話,就說以后北邊的過來,都先甭讓進院,先告訴我和珊瑚?!?/br> 這一個個的都揣著心思進院往王妃跟前一跪那還了得?合著都把正院當臺階使了? . 前宅書房,和婧乖乖地寫了五頁大字,又拿了《三字經(jīng)》來讀。起初她怕吵到孟君淮,讀得輕若蚊蠅的,孟君淮回過神來后就便跟她說:“你大聲讀,沒關(guān)系。” 和婧就大大方方地朗讀起來,孟君淮雖沒覺得受她攪擾,不過思路也確實仍還卡著。 前陣子埋下的疑點就像是一棵幼苗在他心里長著,現(xiàn)在他已忍不住,十分迫切地想要趕緊弄清楚自己挨的那頓板子背后,到底是怎樣的隱情。 如果真的如他設(shè)想的那樣,是有人膽大包天的假傳圣旨,那便是夷三族的死罪,可他卻不知道要怎么做了——這事太不合理了???他一個手無實權(quán)的皇子,沒有招惹過任何人,在朝中也并沒有和誰結(jié)果怨,是什么人要拼著夷三族的死罪給他添堵?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一環(huán)。除了王妃道出的那個破綻以外,他知道的就只有自己是在告知母妃倒鈔司起火的事時遭了這個橫禍——可這也沒什么用,他一早就知道有人在隱瞞倒鈔司起火一事,要緊的是他依舊不知道這人是誰。 怎么才能知道呢…… “父王?!焙玩簡玖艘宦?,孟君淮看過去,和婧歪頭望著他說,“父王,我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假如蘇氏進的不是逸郡王府,做了同樣的事,別人家的王妃可能會這樣做…… 蘇氏:妾身驚擾了大小姐實在是罪過,想給王妃和側(cè)妃磕個頭。 別人家的王妃a:哎都是自家姐妹,不用這么多禮,想開點哈,沒事了。 別人家的王妃b:不是我非要怪你,殿下的吩咐你也知道了,日后你長個記性,別總干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咱們家的王妃:你磕吧。 蘇氏:????? ☆、出謀 雖然只是一起用個膳,不過玉引對此的心情,也可以說是“如臨大敵”了。 孟君淮帶著和婧到了之后,她便吩咐珊瑚去傳膳,待得她們布好菜,她走到桌邊一看,心里就“咯噔”一下。 按照王妃的規(guī)制,她桌上的菜該有八個熱的、兩個涼的,外加一個湯,一共十一樣。一般來說是葷素各半,但她吃素太久實在吃不慣葷食,一般桌上也就半道、最多一整道是葷的。具體哪一樣是葷,則由廚房看著安排,不過她哪次都吃得不多,大多時候也就吃那么一兩口rou,偶爾上個雞湯魚湯倒還能喝一小碗。 但今天這十一道東西…… 玉引心驚rou跳地看著眼前的清蒸鱸魚、紅燒雞翅、四喜丸子、糖醋蝦、肥牛蘑菇和蟹黃蹄筋,立時就覺得胸口被葷油糊住了,食欲全無。 唯二的兩道素熱菜是香菇油菜和白菜豆腐。 再往下看,兩個涼菜葷素各一——咸水鴨和涼拌三絲;湯,是鮮香濃郁的羊骨湯。 玉引在桌邊戳著發(fā)愣,簡直不知道這頓飯該怎么吃。她看完這些菜之后已經(jīng)完全倒胃口了,現(xiàn)下只覺連那兩道素的都吃不進去,但三人一起坐在飯桌邊,她如果真的不吃,顯然不合適。 可落座后,她很快就發(fā)覺氣氛安靜得有點詭異。 和婧吃飯吃得很乖,也不用人喂她或者幫她夾菜,第一筷子夾了個雞翅,搭著米飯吃掉,又去夾四喜丸子。 不過她一邊吃,明眸一邊亮晶晶地望著孟君淮,若有所思的小模樣,明顯在琢磨父親怎么了。 謝玉引也在琢磨他怎么了,悶頭吃飯不說話,臉還有點陰,這明顯是有心事啊? 她不知道怎么打開話茬,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猶猶豫豫地夾了一塊白菜給他。 孟君淮正專心思量那事的隱情,見一雙筷子突然夾著一片淡綠的寬葉子遞到跟前的碟子里,他抬眼挑挑眉,不作聲地夾起來吃了。 看他沒什么反應,玉引就繼續(xù)不知如何起頭。她踟躕片刻,又夾了一片油菜送過去。 孟君淮剛續(xù)上方才的思路,掂量自己著手暗中查宮里的人是否可行,就見一片翠綠的窄葉子又幽幽飄了過來! 他略有不快,不滿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劃而過,遂又低下頭,夾起那片油菜,和一口米飯一并劃入口中。 玉引與他視線相觸間雙眸一亮,正要開口,就見他又低頭不看她了! 玉引:“……” 她無措地看看和婧,和婧睜著一雙大眼睛也正歪頭看她,她想了想,“三顧茅廬”吧! 思路被直闖眼前的凍豆腐再度打斷,孟君淮拍案大怒:“王妃!” 玉引一下子僵??! 他眉頭緊鎖著瞪她,又喝說:“你干什么??!” 玉引還微傾著身子,遞過來的筷子里仍夾著那塊凍豆腐,就此擱在他碟子里不是、縮回來也不大對。 毫無防備地被他這樣一喝,她有些慌,好生滯了一瞬才說:“我、我看殿下您……好像心情不佳?!?/br> “與你何干!”孟君淮脫口而出,話音落時才覺自己這火發(fā)得不對,又瞪了她片刻,終于松下勁來。 他懊惱地執(zhí)箸將她筷子里那塊凍豆腐夾下來,也沒吃,直接將丟在了盤子里。 玉引可算得以將手收回來,再看看他的神色就垂了眸,口吻清淡:“那我就不問了?!?/br> “還是前陣子進宮那事……”他卻同時開了口,聽到她的話后滯了滯,仍是說了下去,“你看出的疑點很對,我卻不知接下來該怎么做。如果旨意不是父皇的意思,便是有人從中作?!皇俏蚁氩幻靼讜钦l?!?/br> 居然是件朝中事?謝玉引有些后悔自己問了。 雖然她覺得自己聽了這些事也不會怎么樣,父親也常跟母親說朝中之事,但是在她出嫁之前,大伯母專門叮囑過她。 大伯母說嫁進了宗室,也是進的宗室的后宅。讓她管好府里的事就行了,朝中的事別沾,半點都別沾。 玉引想了想,便只好把這件事往后宮扯:“殿下何不問問母妃?” “問母妃?”孟君淮失笑,“母妃在后宮,這些事端她半點不知?!?/br> “不是……”玉引搖搖頭,望著他邊斟酌邊道,“殿下不是去向母妃問安之后碰上的這事么?如果真是有人從中作?!蛟S是殿下向定妃娘娘說了什么他們不愿意殿下說的事?所以他們想嚇住殿下、不讓殿下再多說?” 孟君淮心里暗驚。他那日進宮,是為向母妃說倒鈔胡同起火的事的,但這些細由他并未同謝玉引說過,更沒想到她會自己猜到。 不過她想到此處、又說讓他去問母妃,想來是該覺得母妃身邊有那些人的眼線了。 孟君淮就搖了頭,平靜道:“你想得不錯,但也不能去問母妃。一來母妃素來避事,告訴她此事,必讓她受驚不淺;二來這些人就在母妃身邊,一旦叫他們察覺了,頭一個有危險的就是母妃?!?/br> “哦……”謝玉引遲疑著點點頭,神色中的不甘顯而易見。 呵,這小尼姑還幫他cao心起這些事了?孟君淮噙笑搖搖頭,夾了片肥牛遞到她碟子里:“我再想想,先吃飯吧。” 方才就被這么多葷菜攪得倒胃口的謝玉引,頓時被眼前的肥牛弄得面色一白,她看看孟君淮又看看肥牛,默默地低眼將肥牛撥了開來,繼續(xù)吃燉得透爛的白菜葉子。 孟君淮怔怔:還是吃不慣葷的? 不遠處的楊恩祿窒息:府里還沒人敢這么明明白白地嫌棄殿下夾的菜呢…… 謝玉引品著白菜眉眼一彎:還是素的好吃! . 午膳后,孟君淮站在廊下消食,和婧則過了不久就打了哈欠說想睡覺。 玉引正要發(fā)話讓人把她送回何側(cè)妃那兒去,趙成瑞先一步上前說:“已給大小姐收拾好屋子了,下奴帶大小姐去?” 玉引便有些懵,一邊點頭許可,一邊看向珊瑚。 珊瑚早把今天這些“怪事”都問清楚了,上前輕聲告訴她:“琥珀去膳房問了,說是膳房聽說殿下要來用膳,就按四葷四素的規(guī)矩排了膳單,結(jié)果前頭又把大小姐愛吃的菜列了個單子送去,他們就又撤了兩個素菜、補了大小姐愛吃的雞翅和糖醋蝦上去?!?/br> 說白了就是在為王爺添的“四葷”和為王妃留的“四素”間,膳房優(yōu)先撤了王妃的菜來滿足大小姐。珊瑚稟得都氣虛,生怕玉引為此不高興。 玉引沒說什么,只又問:“那給和婧收拾的房間怎么回事?側(cè)妃知道嗎?” “……也是前頭來傳的話?!鄙汉髑飞淼?,“直接來告訴趙成瑞的,趙成瑞就著手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