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自從容昭堅持要搬出去而蕭正時也答應了之后,趙沐就一直靠在榻上閉著眼睛假寐,連蕭正時夫婦離開都沒抬眼皮兒。容昭還以為他睡著了,遂起身去拿了他的狐皮斗篷過來給他搭在身上也準備回自己房里去時,趙沐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哎呦,你沒睡著啊?嚇我一跳?!比菡堰€原本輕手輕腳的怕吵醒了他,這會兒看他雙眸炯炯的瞪著自己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遂大大喇喇的轉身去椅子上坐下伸手抓了個橘子自顧剝著。 “你有什么事情,走的如此著急?”趙沐問。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要緊的事情。就是吧……”容昭說著,往嘴里塞了兩瓣兒橘子。 這半句話差點把趙沐給氣死,沒什么要緊的事情你非走不可?你是明擺著嫌棄本王嗎?本王就那么討人嫌?! 容昭把橘子咽下去方又接著說道:“王爺你身體里的毒是清了,可那下毒之人還是沒找到?。{著廖氏那婆子和青崖那半大小子怎么可能做出這么狠毒的事情來?那毒是誰煉的,又是通過什么渠道送到廖氏和青崖的手里的?這些事情你該不會指望著刑部能真的查個水落石出吧?” 趙沐一聽這話,一顆心又開始復蘇,心里想著原來他竟是急著替自己去查真兇。一時眼睛里的笑意又回來,說道:“你不用著急,我已經(jīng)叫人去查了。” “你?”容昭詫異的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時候叫人去查的?這陣子你居然還背著我見了別人?我怎么不知道?!” 趙沐輕笑道:“我沒見旁人,不過我雖然病在床上不能動彈,但我的人絕不會坐以待斃。你放心,很快就有消息了?!?/br> 容昭一想也是,人家是王爺??!身邊怎么可能沒有幾個得用的人呢! 趙沐看著容昭有些悶悶的往嘴里塞橘子,心情越發(fā)的好,又輕笑道:“還有,你的堂舅葉慎之這個人并不可靠,商人重利,他為了利益攀附戶部錢謙中,而錢謙中是周家的人。所以你去葉慎之家里住著也并不是長久之計?!?/br> “可是我在蕭家豈不是更尷尬?其實我是想自己買一處宅子的,只是太著急,沒有合適的。”容昭說著,又抓了個橘子開始剝 趙沐微笑道:“你想自己買宅子立門戶這這也不難,剛過了年,賣宅子的怕是不多,再等兩個月,這京城里有許多好宅子會賣,不怕你挑不花眼。到時候我讓霍云帶著你去挑就是了,你又何必這么著急搬出去。” “王爺,你有沒有嘗到過被人嫌棄還死皮賴臉的待在人家家里的感覺?”容昭不知道第幾次把橘子瓣兒往嘴里送,讓甘甜的汁液浸潤著自己的味蕾。 趙沐卻被問住,忽然明白其實容昭并不是想他表面這般沒心沒肺,蕭家作為累世貴族的優(yōu)越感以及對他的歧視他其實心知肚明,之所以每天這么嘻嘻哈哈冷嘲熱諷的對蕭家的每個人以及自己,其實也是他自己的一種反抗方式。這個人表面上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實際上有一顆極為細膩且敏感的心。 “要不,明天我們一起回王府去吧?!壁w沐沉吟道。 “回王府?”容昭一聽這話眼睛頓時亮了,相比起去葉慎之家,他其實更喜歡去睿王府。那么大的王府里自己只需要看趙沐一個人的臉色,而趙沐這個人……嘻嘻,如今他不看自己的臉色就不錯了,所以住進睿王府就等于到了自己的樂園,還有一大群奴才可以使喚。 “就這么定了?!壁w沐被容昭眼睛里的亮光吸引,一時盯著他看舍不得別開視線。 容昭被盯得有點不好意思,便把手里的半個橘子送到趙沐面前:“你想吃?” 趙沐失笑搖頭:“我不吃?!?/br> “你不吃你老盯著我看什么看???”容昭翻了個白眼,把半個橘子直接按進嘴巴里,然后為了防止橘子的汁液從嘴角流出來,他下意識的揚起了下巴。 趙沐盯著他看,直到他把半個橘子咽下去之后,方叫了一聲:“容昭?” “嗯?”容昭納悶的看趙沐,心想這人是不是中毒留下了后遺癥?怎么怪怪的。 “你多大了,今年?”趙沐問。 “十七,十七歲。怎么了?”容昭好笑的反問。 “十七了……本王記得我十七的時候,喉結已經(jīng)很明顯了,怎么你卻沒有?”趙沐喃喃自語。 “呃!咳咳咳咳……”一瓣兒橘子差點沒把容昭給噎死。 “公子怎么了?”外面的梅若聽見容昭咳得這般厲害,忙進來詢問。 容昭咳嗽的滿臉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趙沐只得替他說道:“剛吃橘子嗆到了,你快給他倒杯水來。” “哦,好!”梅若趕緊的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送到容昭的面前,又無奈的笑道:“這么大個人了,吃個橘子著什么急呢?!?/br> 容昭借著咳嗽的時候心思千回百轉,想就此把事情摸過去裝作沒聽見吧,又覺得那樣太慫了,以趙沐的性子這事兒以后肯定還會問的,然而怎么說?告訴他老子其實是女的?別鬧了! 思來想去,容昭決定以進為退,于是他趁著自己漸漸地平復了呼吸的時候,保持著面帶桃花,雙眸含水的狀態(tài)轉頭看著趙沐問:“王爺,你這么關心我長不長喉結是幾個意思?” 因為劇烈的咳嗽,容昭的嗓子沙啞了,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另一個人,帶著無心的磁性,自加上他目前這幅容貌,讓趙沐心中猛地一緊,然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淡淡的笑道:“只是關心而已,你也不必這么大的反應吧?!?/br> “剛才奴婢在外面聽見公子跟王爺聊天聊的熱鬧,原來是說這個呢?!泵啡糨p笑著接過容昭喝完的茶盞,朝著趙沐笑道:“我們家公子五歲那年生了一場重病,白撿了一條命來,但身體就一直羸弱不堪,我們家侯爺和夫人心疼,便叫人各處搜羅了一些補藥來給公子補身,然而卻不知道有些補藥是不能亂吃的,所以我們家公子的身體發(fā)育的有些遲緩。” 趙沐沒有再糾結此事,只微笑道:“這也沒什么,本王只不過是隨口一問,你家公子的表現(xiàn)也太過激動了些。” 容昭又咳嗽了兩聲,打斷了梅若和趙沐的對話,說道:“那什么,王爺今日雖然精神極好,但大病初愈還是要好好地歇息。等會兒蕭夫人還準備了家宴,想必王爺也不能在這里躲清靜,這會兒還是好好地養(yǎng)養(yǎng)精神吧,不然一會兒見了你的表妹若還是懨懨的,蕭姑娘又該心疼了。” 趙沐微笑道:“一會兒家宴,本王自然不好讓容公子一個人過去。再說,本王還要趁此機會好好地敬公子一杯呢?!?/br> “敬我?就王爺你現(xiàn)在這狀態(tài)也能敬酒?別鬧了!”容昭說著,彈了彈衣袖站起身來,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趙沐,似笑非笑的說道,“晚上的家宴,你只管把你的情meimei安撫好別讓她來糾纏在下也就罷了?!?/br> “她糾纏你?”趙沐悶聲笑了,“難不成云欣表妹對容公子動了芳心?” “我求求您,這樣的艷福在下可消受不起,王爺你自己慢慢消受吧,告辭?!比菡颜f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夫人把家宴設在了后花園的松音閣,原因么,自然是為了方便趙沐這個病弱之人。 容昭換了一身霜白色四合云紋錦緞長袍,腰間豆青色宮絳系和田雙魚玉佩,因未及弱冠執(zhí)念,一頭長發(fā)隨意束起用青色宮絳系住,為了彰顯身份,宮絳上墜了四顆指肚大小的珍珠。本來就容貌俊美,再加上梅若精心裝扮,燭光下的容世子簡直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玉面郎君。隨隨便便往那兒一站,就把蕭府的丫鬟們給迷得七葷八素的一個個都撇不開眼。 趙沐是坐著暖轎過來的,雖然只有幾步路,但蕭夫人也不會讓他自己走,暖轎從這個門口到那個門口,下了暖轎自然有人上前攙扶著把他送到最舒適的榻上,再用好幾個大靠枕把人給圍起來。 “表哥?!笔捲菩涝谮w沐一進門的時候便起身湊了過去,只是幾個壯婆子扶著趙沐往榻上去她也插不上手,便去端了一盞熱茶來送到趙沐面前。 趙沐微微一笑,說道:“多謝表妹。放著吧,我出來的時候剛喝了補湯。” “噢?!笔捲菩腊巡璞K放在旁邊的小幾上,又低聲說道:“表哥,上次蓮子羹的事情是我不好……” 趙沐擺了擺手打斷了蕭云欣的話:“過去的事情不用提了,我知道那碗蓮子羹是你的奶娘做了手腳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br> 蕭云欣聽了這話連連點頭,又轉身找到容昭看了兩眼,欲言又止。 趙沐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因道:“容公子當時也是為了我的身體著急,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你就念在他為了我熬了那么多個晚上的份上,別計較了?!?/br> “我知道的!表哥放心,我不會計較的?!笔捲菩烂忉尩溃拔抑廊莨雍苄量?,他說我,不讓我去看表哥也是為了表哥好。” “嗯,你知道就好?!壁w沐緩緩地點了點頭,抬頭看向另一個角落里坐著的容昭以及正在跟容昭聊的熱火朝天的蕭珣。 其實只要容昭愿意,他能跟任何人成為朋友。就像這會兒跟蕭珣一起談論玉石和書畫,兩個人就聊得非常投機。當然,容昭這樣做是有原因的,之前趙沐忽然說他沒長喉結,簡直把他給嚇了個半死,所以這回晚宴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跟趙沐坐在一起,最好是離得他遠遠地,而且還希望蕭云欣一定把他給纏住了,千萬別給他機會來招惹自己,這萬一他再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一句:容昭我怎么覺得你長得貌美如花很像個姑娘,那自己還要不要活了? 然而他越是不看趙沐,趙沐就越是盯著他看。丫鬟們上菜的工夫,蕭珣就已經(jīng)被趙沐給看得坐不住了,因問容昭:“容世子,睿王怎么總是朝著咱們這邊看呢?難道是我臉上有什么?” 容昭聽了這話差點被爆笑出聲,然而他還是忍著笑繃著一臉正經(jīng)仔細的打量了一眼蕭珣的臉,并抬手把系住他發(fā)髻的金色宮絳拿起來放到身后,認真的說道:“蕭公子儀表堂堂,沒有一絲不妥。王爺一直看你估計是在心里贊你今晚衣著得體呢?!?/br> 蕭珣聽了這話,果然朝著對面的趙沐笑著點了點頭,若不是蕭云欣在那邊跟趙沐說話,他估計得親自過去道個謝。 幸好丫鬟們手腳利索的很,沒多會兒工夫各色干果點心茶水都已經(jīng)齊備了,燃燒著紅紅炭火的黃銅鍋子端上來,里面煮的羊rou已經(jīng)飄起了香味,蕭正時夫婦也帶著長子蕭珩和長媳賀氏進門來。 蕭珣,蕭云欣和容昭都起身相迎,為由趙沐一個人坐在原處不動。 “好了好了!今晚也沒有外人,大家都入座吧?!笔捳龝r笑呵呵的去主位上落座,又轉頭叫趙沐:“子霖,你坐到舅父身邊來?!?/br> 蕭云欣忙要攙扶趙沐,趙沐卻擺擺手微笑道:“表妹放心,我現(xiàn)在可以自己走了?!闭f著,他自己慢慢的起身走到蕭正時的左手邊落座,又指著自己身邊的座位叫容昭:“容昭,你坐這兒。” “王爺不必客氣,我坐這邊就好了?!比菡炎谮w沐對面跟蕭珣挨著不肯過去。 趙沐微笑道:“今晚雖然是家宴,但舅父主要是替本王感謝你。你不坐過來,難道等會兒本王敬你酒的時候還要轉過去?” “就在這一張桌子上吃飯,哪里還需這么客氣?”容昭屁股像是黏在椅子上一樣,說什么也不過去。 趙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目光狡黠,像是有什么話含在嘴邊不說。 容昭被他這樣盯著不由得一陣心虛,坐在主位上的蕭正時看不下去了,忙勸道:“容世子,睿王爺也沒什么意思,無非是想親自敬你一杯就表示一下謝意。你就不要推辭了,快過來坐?!?/br> 容昭在趙沐和蕭正時的雙重壓力之下,盯著蕭云欣冷颼颼的目光起身走到趙沐身邊,微微欠身謝過蕭正時之后,款款落座。 ------題外話------ 同學里最后一個剩女終于要結婚了,結果丫不跟她爹媽商量,跑我家來跟我們商量了半天…… 簡直了!姐很忙的好嗎? 親愛滴們,今天爭取多寫,爭取萬更,所以,你們的月票什么的一定要給力??! ☆、第八十六回,醋壇子翻了! 蕭云欣見自己想要的座位被容昭占了,一時心里十分的落寞,便去蕭夫人身旁落座。 容昭偏偏要跟趙沐作對一樣,朝著蕭珣招手說道:“二公子,你來坐這兒,剛咱們那話說到一半兒呢,你過來咱們接著說。” 蕭珣立刻高興地轉過來坐在了容昭的另一側,兩個人又繼續(xù)愉快的交談起來。 “瞧瞧,這幾個孩子在一起可真熱鬧?!笔挿蛉诵Φ?。 “是啊是??!年輕人就應該多在一起切磋學問!”蕭正時對容昭和蕭珣二人談論古字畫的事情很是贊同,這才是青年才俊應該有的樣子嘛。 “老爺說的是,今晚咱們這場家宴主要是感謝容世子,這么多天容世子在咱們家里住著真是又辛苦又委屈。”蕭夫人微笑道。 “不錯!咱們一起舉杯,感謝容昭為子霖的事情辛苦了這么多天。”蕭正時說著,舉起酒杯朝著容昭,微笑道:“容昭,既然你已經(jīng)是我的學生,那就不要把自己當外人?!?/br> “多謝蕭大人。”容昭忙舉起酒杯還禮。 “噯?怎么還大人大人的?你們不是師生了嗎?”蕭夫人笑問。 容昭看著蕭正時笑瞇瞇的樣子,便順水推舟,舉杯道:“夫人教訓的是,恩師在上,學生敬您一杯?!?/br> 蕭正時滿意的微笑著跟容昭碰了一下,說道:“來,大家一起干了這一杯。子霖就不要喝了,一切以你的身體為要。” 趙沐微笑道:“舅父放心,我以茶代酒?!?/br> “好,那就都干了。”蕭正時說著,自己率先把杯中酒一口干掉。 容昭自然推拖不得,便自持還有幾分酒量也跟著干了。 一杯酒過,蕭夫人開始拿起筷子給蕭正時夾菜,同時也招呼大家都動筷子。 容昭也不急著吃東西,又轉頭去跟蕭珣聊天,站在他身后的梅若便拿了他的筷子上前去給他夾了兩片rou放到碗里,又淋了一點醬汁。旁邊的趙沐已經(jīng)接過旁邊丫鬟遞過來的一碗補湯淺淺的嘗了一口邊對梅若說:“這個松茸湯不錯,給容昭盛一碗。” 梅若忙道謝,然后去給容昭盛湯。容昭卻頭也不回的說道:“我不要松茸湯,我要鴿子湯?!闭f著,還朝著坐在對面的蕭云欣眨了眨眼睛。 蕭云欣橫了容昭一記白眼,低下頭去。 趙沐從旁看得清清楚楚卻也只能含笑不語。 蕭夫人又給丈夫盛了半碗湯,方又招呼容昭:“容世子,別只顧著說話,吃菜呀!你在西涼城天天吃羊rou,也嘗嘗這上京城的羊rou,我們這兒的羊是山羊,rou質跟草原上的羊不大一樣,你嘗嘗看那邊的更好些?” “謝夫人,吃著呢。我這個人對吃的不怎么講究,這草原上的羊rou還是山里的羊rou,都挺好的。主要是看怎么煮,呵呵……”容昭忙答應著,一邊往嘴里塞了一塊羊rou,又扭頭跟蕭珣說話。 蕭夫人也搞不懂為什么這個平時不怎么說話的二兒子今晚居然這么多話,然而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表現(xiàn)出不滿,于是又勸趙沐:“王爺,這羊rou溫補,你也可以少用一點,對身體是有益處的?!?/br> “不行?!比菡蚜⒖袒仡^否決,“晚上不能給他吃羊rou,他的身體受不了。”說著,又瞄了一眼飯桌上的菜色,最后指著一碟棗泥山藥糕說道,“可以吃兩塊這個。” “噢,那好,那快把這一碟山藥糕拿到王爺面前去吧?!笔挿蛉朔愿郎砗蟮难诀?。 趙沐無奈的瞥了容昭一眼,心想這家伙是存心的吧?這陣子總是讓自己吃山藥糕,一天三頓山藥糕自己都快變成山藥糕了! 一場晚宴,最高興的就是蕭珣了,容昭一直拉著他聊天,從古字畫到玉器珠寶再到塞外風情以及羌戎風俗還有戰(zhàn)場上那些鮮為人知的趣事,容昭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而且說得妙趣橫生,把整天埋在書本里的蕭二公子給聽得著了迷,連他爹和他娘連連朝他使眼色甚至用話語提點都沒在意,只顧跟容昭說笑。 而最郁悶的無疑就是蕭云欣了,眼看著表哥就在對面,可是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明明那個容昭只跟二哥說笑都不正眼瞧他,可他卻一雙眼睛始終看著人家。還時不時的告訴那個叫梅若的什么菜好吃,夾過去給容昭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