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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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舉義旗了么?”房知德心中狂跳,江蘇……房家就在江蘇!自古起義的,便是有后起之秀,前頭都不會是真流民。漢高祖娶了呂后,明太祖了馬后,還有光武帝亦是聯(lián)姻豪強。此三位算是絕地翻身的代表了,加上本朝,或多或少,借的都是岳家的勢力。而岳家,從來都不是一無所有的農(nóng)民。不祥的預(yù)感從后背爬起,房家若是摻和了進去,被剿了都是誅九族的,不管他是否忠于朝廷,統(tǒng)統(tǒng)拉去千刀萬剮。除非朝廷已控制不了江南,熬到福王登基,他才有一線生機。暗求祖宗保佑,他大哥千萬別犯蠢。面上變成焦急模樣,對掌柜道,“勞你多多探尋消息,我憂心家里,好幾百口子人呢。” 掌柜道:“我知道的便都告訴你了。你們家大業(yè)大,實在不行還可虛與委蛇,他們未必就想跟你們硬碰硬的。” 房知德嘴里發(fā)苦,寧可硬碰硬!可他大哥那慫樣,真不敢想。偏偏他在族中說不上話,庭芳一個半路殺出來的郡主,無事的時候自是想討好的,現(xiàn)有金山在前,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里勸的???房知德不好暴露心思,只問掌柜要間安靜的屋子,他得寫信給庭芳。 掌柜尋了幾間上房,都不曾連在一處,房知德一行人只得忍了。這家合作多年,條件差點便差點,好過換家不知根底的叫人做了人rou包子。掌柜有些不好意思,一路送房知德進房,陪笑著問:“徐夫人可到娘家了?算算日子該生了吧?” 房知德道:“路上耽擱太久,在船上生了個哥兒?!?/br> 掌柜唉喲一聲:“太遭罪了!該生了再回去的。” 房知德苦笑:“你瞧著外頭的模樣兒,咱們一年十二月倒有十三個月不在家,不把她送回江西生產(chǎn),哪里敢撇在外頭。要緊時刻家丁不里通外合就不錯了,人心黑著呢。似掌柜這樣的好人當(dāng)真少見?!?/br> 掌柜守著客棧,什么八卦沒聽過?也跟著嘆道:“母子平安就好?!庇忠荒槹素缘膯枺胺蛉说降资悄募业??好足的派頭!” 他們現(xiàn)就是借著郡主的殼子橫行近海,當(dāng)日在此地怕被人算計,低調(diào)行事。如今人早跑去了江西,自是不必隱瞞。房知德笑道:“我告訴你,你須得給我留間上房,何時來都得有?!?/br> 掌柜打著哈哈:“房老板真會說笑?!币粭l消息換個常駐的房間,想得美! 房知德笑道:“我可沒說笑,”說著拍拍掌柜的肩,“老兄你要發(fā)財。那是東湖郡主,在你家院子里住了小半個月,你說你還愁不愁客人?” 掌柜倒吸一口涼氣:“她便是東湖郡主?” 房知德點頭:“你想想徐老板叫什么?不信去翻邸報?!?/br> 掌柜難以置信的道:“那還作甚買賣?” 房知德故作高深:“朝廷沒錢,叫儀賓先探路。不然儀賓無根無基的,三四年功夫哪里就有這么大架勢?掌柜是生意人,中間的彎彎繞繞還用我多說么?” 掌柜道:“早聽說徐老板來歷不凡,竟不曾想是皇家人!”掌柜如在夢中,好半晌才道,“房老板你也是個有來歷的?!?/br> 房知德大笑:“我姓房,老板還用問?” 掌柜也跟著大笑:“很是,很是,我駑鈍。悄悄跟您說,我家里有個清幽的小院,下回你們來,別跟著人混住,直接住我家里去。今日還沒拾掇,明兒就可搬!”原想著只是房家族人,現(xiàn)看來不是房閣老親兒孫便是近支子侄了!怪道兒從來出手大方,不似尋??蜕叹蚣毸恪?/br> 江南突變,房知德的確需要一個安全的中轉(zhuǎn)站,而掌柜則想拉虎皮做大旗。亂世之中,能撈個唬人的招牌實乃祖宗保佑,至少鎮(zhèn)地痞流氓是夠了。兩個人相視一笑,掌柜飛奔回家收拾院落,而房知德則是火速寫信,同時發(fā)往京城東湖與南昌。 可身在京中的福王,率先接到的并不是房知德的情報,而是寧夏總兵八百里加急軍報,甘肅反了! 第347章 汪汪汪 京城的氣氛比四年前太子逼宮時還要壓抑。袁閣老心力交瘁,先太子逼宮后,內(nèi)閣大換血,圣上把他從刑部尚書的位置上調(diào)入內(nèi)閣。沒幾年,前輩們致仕的致仕,病死的病死,終于輪到他成為首輔。不知是不是國運衰微,這幾年的閣老們多做不長久,袁閣老覺得自己也快繃不住了。 甘肅乃邊陲苦寒之地,種植糧食極其不易。時常抵御蒙古小范圍sao擾,朝廷無更多資源傾斜,兵丁們要活,難免劫掠百姓。今年大旱,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均衡終于打破,憤怒的百姓與兵丁們發(fā)生了劇烈的沖突。但這不算最糟糕的,流民動不了根基,打幾回就老實了。讓京中震動的是一個參將反了,帶走了一大批士兵,與當(dāng)?shù)亓髅窕煸谝黄穑瑫r進攻寧夏。致使寧夏一面應(yīng)對反賊,一面抵御蒙古,苦不堪言。圣上只能下旨叫寧夏與甘肅總兵夾擊,卻又不敢出城太遠。秋天,是蒙古南下打草谷的季節(jié)。哪怕是蒙古盜匪,都是不容易對付的。甘肅的叛軍更緊張,不囤夠糧食,決計過不了冬。甘肅不比大同,大同偶爾還有幾個暖和的冬天,甘肅卻從來沒有此等好事。這里不好混,是以民風(fēng)彪悍。爭奪口糧就異常兇狠。昔日同袍,今日死敵,戰(zhàn)爭又充斥著別樣的悲壯。整個西邊,亂成一團。 此外,京畿的邪教始終拔不干凈,竟囂張的時不時襲擊城門,幸而京城城防早換成了大同精兵,否則就五城兵馬指揮司的廢柴,只怕皇城都叫人占了。如今京城居民如同驚弓之鳥,不到宵禁就麻溜回家,店鋪都關(guān)的極早。女眷更是不敢單獨出門,生怕叫人擄走。自古亂起來,搶金銀珠寶與搶女人都是同等要事,再不會被反賊漏下的! 被朝政弄的焦頭爛額的福王接到了房知德的信時,內(nèi)心一片冰涼。江南不穩(wěn),國庫能少了小半拉。有京杭大運河接通的江南都出幺蛾子,那湖廣呢?更遙遠的兩廣呢?如若天下割據(jù)之勢已成,想要重回大一統(tǒng),即便福王歷史學(xué)的不咋地,也知道那是倍加艱難。想想南唐后主李煜的下場,簡直讓人菊花發(fā)緊。放下庭芳上表的江西瑣事,拽著房知德寫信件入宮,二話不說遞給了圣上。 圣上抖開紙看了一回,見上頭還只是異動,不曾公開,緊張之余先松了口氣。沉吟片刻,看向袁閣老:“你是江南人,江南之繁雜,你盡知。咱們不好管,他們也未必好反。此事你多費心?!痹乙鲇H遍布江南,只要摁住了幾個能入內(nèi)閣輪流坐莊的家族,小亂難以避免,大亂便不會再起了。這也是朝廷為何如此優(yōu)容江南豪族之故。他們沒有勛貴與國同長的體面,卻是有著與國同長的權(quán)利,比明面上尊貴的勛貴們強悍太多。中樞與江南,也只好不斷的博弈與妥協(xié)。 袁閣老驚的冷汗直冒,他為首輔,本家作為既得利益者是不會亂的,可亂七八糟的親戚就未必。仔細想了想,便道:“江南人溫順,等閑不愿涉險。此番乃幾省流民涌入,方顯亂象。以臣淺見,先把流民引回原籍,江南之局可破?!?/br> 道理是這個道理,圣上心中不安,又看福王:“徐景昌去了江西?” 福王爽快承認:“東湖郡主原是預(yù)備去江西待產(chǎn),半道上撞見洪水,怕外祖有事,弄了幾船紅薯去了南昌。我才收到了信,長江沿線都很不好,還請父皇示下?!?/br> 圣上揉著太陽xue道:“才賑了安徽,江西實有點顧不上。既徐景昌在江西,你速寫信與他,同陳鳳寧一起穩(wěn)住江西,隨時注意安徽江蘇與浙江的情況?!?/br> 福王目瞪口呆,什么意思啊? 袁閣老在心里重重嘆口氣,太子完了!圣上這是要扶植徐景昌,以保江南太平。甘肅與華北,牽扯了朝廷的精力,江南鞭長莫及,無論如何都沒法子出兵剿匪,地方駐軍早就跟當(dāng)?shù)睾缽姙橐磺鹬眩词钩⑾铝?,他們也只會陽奉陰違。偏偏支持朝廷開支的又是江南占大頭,除了讓徐景昌武裝起來隨時從后方襲擊江南,再無別的辦法。堂堂天子,竟淪落到借力打力的地步。 圣上生怕福王聽不懂,索性直說:“徐景昌曾在邊疆立過功,且叫他守好江南?!?/br> 太子驚恐的看著圣上,要給福王伴讀兵權(quán)么?今日給了,翌日即使登基,一個省的兵力,加大同的夾擊,他怎能應(yīng)對?太子的心瘋狂跳動,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的抵抗著:“葉博禮曾不忠于圣上,豈可將要事托付于他孫女婿?” 福王立刻跳起:“太子殿下此言不妥!女子出嫁從夫,徐景昌自幼長于宮廷,怎擔(dān)不得要事?” 太子道:“枕頭風(fēng)不可輕忽!” 福王反駁:“徐景昌又不傻!” 哥兩個吵成一團,圣上氣的半死,怒喝道:“閉嘴!” 兩個皇子齊齊收聲。圣上深吸一口氣:“有什么好吵的幸而徐景昌在江西,不叫他牽制江南,咱們還派誰去?”說畢怒瞪太子,你蠢不蠢?抬起徐景昌跟人斗,他二十來歲的毛頭小伙子,能全身而退?待到兩敗俱傷后,還不是任由朝廷擺弄!如若徐景昌真能盤踞江南,只消把東湖郡主宣召進京為質(zhì),徐景昌至多敢替福王搖旗吶喊,想篡了李家江山是不可能的。走一步看一步都不懂,眼光能比鼠目寸光強點嗎?圣上眼神冰冷的掃過太子,兩個兒子,誰上位都行!現(xiàn)階段,穩(wěn)住江南為上。 袁閣老悄悄看了一眼福王,得到兵權(quán)后,是成為江南的釘子?還是趁著江南未亂,南北都有軍隊,加之京城城防,先逼宮造反再說?徐景昌會由圣上擺布么? 太子想的更多,他嘴唇都有些發(fā)白。漕運路過江南!漕運截斷,南北交通只能靠海運。而現(xiàn)在海運在徐景昌手里,想要徹底奪回來何其艱難?如今又要給兵權(quán),朝上的墻頭草還不足為懼,九邊將領(lǐng)如何想?圣上會冊封趙貴妃嗎?會殺了他給福王鋪路嗎?太子生生打了個寒戰(zhàn)。 福王還沒聽懂啞謎,只知道圣上八成又在算計什么。徐景昌的好處他是定然要爭的,不管什么代價,爭到手之后再說。圣上若和顏悅色的叫他做事,他只要反著做就八九不離十了。 圣上壓住了太子,又不好意思對福王說預(yù)備拿你伴讀去當(dāng)炮灰,換了個委婉的說法:“徐景昌乃勛貴出身,叫他替朝廷看好江南,將來我自有封賞?!眮G了的祖宗基業(yè),沒幾個人不想拿回來。定國公被廢,只要徐景昌上鉤,賞回給他便是。儀賓雖尊貴,卻不能世襲罔替。用祖宗基業(yè)做魚餌,不怕他不上鉤。 福王立刻就起了疑心,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圣上必然是在打壞主意。面上不露出來,反而一臉得意的道:“父皇你說話算話!再不許哄我,不許欺負我的人?!?/br> 袁閣老在一旁聽的無比尷尬,堂堂天家父子,任性起來抓著個沒娘的孩子可勁兒欺負,哪知道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如今想要人替朝廷出生入死,豈是一個國公就可收買的?那原就是人家的東西,你搶走了,再吐出來,不單不感激,反而還要怨恨。那徐景昌也是真會趕熱灶,好死不死就去了江西,臨近安徽杭州,還有水路去江蘇。圣上再不待見他,為了自家江山,只能封賞。圣上實乃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不怪袁閣老對圣上沒有絲毫敬意,袁閣老當(dāng)日是先太子系的人,只不如葉閣老得臉,擠不進前頭??煽纯船F(xiàn)太子,如此明顯的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計策都看不明白,要你何用?還跳出來反對!你反對福王就不會趁著江南混亂私自養(yǎng)兵了?你是福王的親哥吧?這種時候不是該推上一把么? 再看福王,還在跟圣上討價還價,好似亦沒發(fā)現(xiàn)圣上的心思。袁閣老頭痛欲裂,做首輔是很好,但做了末代首輔,就一點也不好了好么!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袁閣老果斷的道:“稟圣上,臣以為徐儀賓尚且年輕,恐壓不住老吏,須得官階高一些,以天子之威助他一臂之力?!备M醣忍樱晕⒖孔V一米米!重點是福王手底下好歹有人,而太子的人不提也罷。 圣上點頭,總算有個人知道他想什么了!爽快的道:“他本儀賓,官職高些不怕人不服。與他一個都指揮使,同陳鳳寧共治江西。原都指揮使調(diào)入京中任都督僉事?!倍级絻L事正二品,與都指揮使平級。但從地方平調(diào)入中央,等同于升官。原本都督僉事無定員,遠不如都指揮使來的有實權(quán)??山魅缃竦哪樱芷秸{(diào)入京才是天大的喜事。 福王心思飛快轉(zhuǎn)動,任命了都指揮使,他們可做點什么呢?庭芳沒有穩(wěn)妥的傳信線路,信中回報從來含糊不清,遠不如原先徐景昌在東湖時傳信方便。再則那時候沒人盯他,現(xiàn)在有,確實不能過于露骨。他寄去江西的信件,也當(dāng)謹慎為上。按照原先東湖的路數(shù),自是要招兵買馬。如今過了明路,更可光明正大。福王低頭沉思,總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上來。 散會后,福王飛奔回家,頭一件事就是找到庭瑤,一五一十的把朝堂上的事復(fù)述了一遍。 不料庭瑤竟哈哈大笑:“我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殿下不必擔(dān)憂,我們給他來個將計就計!” 第348章 汪汪汪 福王道:“實在有些巧,我怕父皇又坑我?!?/br> 庭瑤淡定的道:“圣上沒那么喜歡太子,好端端的坑你作甚?如今他四處救火都來不及,哪有空兒算計。這就好比那家長里短的姨娘斗法,都是閑的。個個忙的不可開交,便沒空掐尖要強了。”所以主母宅斗的手段就有嬌柔的小老婆們在上房站著伺候一整天。生育過的還叫她們自己看孩子,給孩子做衣裳。一天下來累的話都不想說,勉勵跟同行們爭個寵,再無力出幺蛾子。可見人都是賤骨頭,安逸了就要生出百般是非。太子渾身上下的姨娘風(fēng),就是像親爹! 福王囧囧有神,這比喻……又郁悶道:“是好事,就是高興不起來。” 庭瑤瞥了福王一眼:“苦中作樂,泡在苦瓜湯里的果子再甜,都是得連著苦汁子一塊兒咽下去的。咱們家自己作的死,沒有墻倒眾人推就不錯了?!?/br> 福王頹然的靠在椅背上:“四丫頭那邊,有好法子么?什么時候能恢復(fù)生產(chǎn)?什么時候能修補水利避免明年的災(zāi)荒?” “非一朝一夕之功,殿下急什么?” 福王道:“不獨江西,天下都千倉百孔。我指著她拿江西練手,總結(jié)經(jīng)驗,以備將來。朝中官僚我不大信。便是有好的,未必能到我跟前,沒準兒才爬到七品就叫人給摁死了。好賴給我訓(xùn)一批人出來,從龍之功,便是重用也無人不服?!?/br> 庭瑤心中微顫,福王到底還是惦記著天下的。帝王最理所當(dāng)然的心胸,李家宗族里,竟就只福王個熊孩子有。仔細想想,也怨不得皇家,文臣對藩王的防備排擠極不合理。太子也好,福王也罷,都是當(dāng)藩王養(yǎng)的。傻乎乎的藩王當(dāng)然更省心??墒蔷蜎]有人想過,太子會有意外么?哪怕保護的再好,得場風(fēng)寒死了怎么辦?天下將交到誰手中?還是索性弄個傻子上位,眾人好把持朝政?結(jié)果一個勉強算仁厚的皇子,因年幼貪玩,現(xiàn)今還不大能識文斷句,坑人呢?早些好好教了,太子未必就拿不出手。后繼無人到老皇帝不敢發(fā)瘋,嗤笑過之余,真的就全是苦澀了。庭瑤畢竟是秦王妃,是皇家人。誰沒事真希望自家沒落呢? 庭瑤望著窗棱發(fā)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不了什么了。對朝政的處理,依舊需要學(xué)習(xí)。可她學(xué)了,似也沒多大的用。京城里還在為爭奪海運的大權(quán)掐的你死我活,哪怕京畿有邪教,都有人忍不住從駐軍手里刮點油水。她看的出來,圣上想嚴懲。但漏成篩子一樣的朝廷他不知道堵哪個眼兒。偏偏還活蹦亂跳的死不了,福王與太子都沒能耐逼宮。福王投鼠忌器,有時候為了穩(wěn)住,明知道太子系的人雁過拔毛,也只能隱忍不發(fā)。京城三波勢力僵持,又彼此偶爾合作退讓。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他們等的就是塌了一個腳的那一天,也只能是等那一天。希望到了那一天,這個江山還姓李。 京城的調(diào)令沿著海岸,從松江轉(zhuǎn)入南昌。隨著調(diào)令而來的,還有庭瑤替庭芳置辦的家用——京城畢竟事物齊全,至少大毛衣裳易得。庭芳早接到了房知德的信,圣上的主意也不很意外。倒是陳鳳寧略顯尷尬,先前他庭芳邀他入伙他裝死,如今過了明路,想鉆進去,就得他求人了。求人倒沒什么,大丈夫處事,能屈能伸。就怕庭芳已在福王面前告了狀,留下的惡劣影響,想挽回便難了。滿腹心事的送走喜笑顏開的原布政使,繼續(xù)帶著人四處巡查。 農(nóng)民是短視的,只顧著眼前高興,三五天后都懶的想的人比比皆是。帶領(lǐng)他們補種糧食,就得死死盯著他們,每個坑到底挖多深。哪怕他們明知道種出來的糧食是給自己吃的,到了地頭都忍不住發(fā)懶。種子如此珍貴,尋常他們自家田地便罷了,如今是一顆都浪費不得,絕不能姑息懶貨。再有些人十分執(zhí)拗,不聽人教導(dǎo),非要用錯的方法去種。明明是替大伙活命,還得兵丁拿著鞭子監(jiān)工。恐嚇比勸說有效的多。 庭芳提議的分田乃明年的計劃,分田很不簡單,事事都要磨牙?,F(xiàn)今有分配任務(wù),種的都是無主荒地,當(dāng)然有些有主的也被征用。陳鳳寧帶著他的班底,不時跟老百姓分說利弊。大道理再空,不講也是不行的。一個多月下來,嗓子嘶啞的說不出話。手頭沒藥,大夫只好曬了些野橘子皮泡水,比起四會陳皮,效果差太遠,聊勝于無。 徐景昌接到任命,即刻就去都指揮使衙門交接,繼而收攏沒跑的駐軍,核對人數(shù),嚴查空餉。周毅順手撈了個千戶的職位,再高的官階徐景昌就不能做主了,便先給個小官,省的節(jié)外生枝。眾人都知道他乃徐景昌心腹,官階雖小,卻無人敢怠慢。就好比圣上身邊的親信太監(jiān),最高只有五品,但你敢惹么庭芳出了月子,身體恢復(fù)的七七八八,原是打算在布政使衙門的院子里搭個簡易的武場練習(xí)??汕?,徐景昌撿了個官職,指揮使衙門的屋子還更寬些。武將宅邸,連演武場都是現(xiàn)成的,恰好收拾東西搬家,不用再sao擾陳鳳寧夫妻了。 姜夫人先前有些營養(yǎng)不良加傷風(fēng),叫大夫看過之后十來天就好了。只庭芳是月子婆,比尋常人都脆弱,愣是又避了好些天,直到庭芳除了月子,祖孫兩個才敢見面。姜夫人被洪水驚嚇,又病了一場,加之心中焦慮,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看起來全不像六十幾歲的模樣??偹惆具^了麻煩事,她心情很是不錯,每條皺紋里都展露著舒緩。九月的徐徐清風(fēng)吹過庭院,屋檐下擺著簡易的竹制桌椅,陪著庭芳喝茶。 只聽姜夫人笑道:“老人家最怕寂寞,真想留著你們在家里住。實乃屋子太小,擠的動彈不得?!?/br> 庭芳道:“我可不會帶孩子,心里正慌。便是搬家了,只怕日日都要過來。姥姥千萬別嫌我煩?!?/br> 姜夫人拿著團扇擋著嘴笑:“我看你很會帶,管家一把好手,比你娘強了百倍。怪道兒你大舅母心心念念的想拐了你?!?/br> 庭芳笑道:“看姥姥說的,我如今就不是您的孫兒?這我可是不依的?!?/br> 姜夫人用扇子虛空指了下庭芳:“打小兒你寫的信就比別個促狹,我且得打疊精神應(yīng)付你呢!” 不痛不癢的交談,是熟悉的第一步。庭芳轉(zhuǎn)了話題道:“野兔子烤著紅燒都極好,燉湯味兒真不怎么樣?!?/br> 姜夫人嚴肅的道:“味兒不好也要吃。你可不知道,你們來之前,我可遭了老大的罪了,天天喝淡粥?!?/br> 庭芳深感同情,除非是被日本鬼子犁過一遭,否則江西最高長官,再大的天災(zāi)都不至于沒吃的。再不濟他手里管著糧倉呢。可朝廷杳無音訊,看不到絲毫未來。守著一倉庫的糧食,不敢吃、不舍得吃。填肚子的窩頭都摻了野菜,生怕哪一日就斷了糧。尤其是家中私藏的小庫,都不敢去起。萬一軍民嘩變,把剩下的常平倉搶了,家里那點子儲蓄就是續(xù)命的寶貝了。守著糧食卻不能吃飽,比干餓著還難受。每天都是天人交戰(zhàn),次次理智能占上風(fēng),姜夫人心性不可謂不強。陳氏那包子到底像誰喲? 姜夫人又道:“如今不怕了,像京中那般食不厭精沒有,米飯rou食管夠。你打小兒沒吃過苦,現(xiàn)在吃著沒滋味的東西,難受吧?” 除了鹽以外沒有任何調(diào)味料的烹飪的確驚悚,比庭芳在大同吃的還糟糕。好在庭芳前世被學(xué)校食堂荼毒過,抗打擊能力還是有點的。笑了笑道:“還好,年輕苦不算苦。再則我的條件算好了,姥姥您是不知道,我在松江撿到那韓巧兒時,她是什么模樣。”抱著才滿月的孩子,雙眼無神,不停喝著水,以供孩子有奶吃??墒莚ufang已經(jīng)塌了,孩子吮吸不出東西,嚎啕大哭。庭芳對古代的畏懼,鐫刻在靈魂深處。她固然沒挨過餓,可從云端跌入谷底,實在太容易。所以她做不到在家里按想榮華,死命的往外蹦噠。在殘酷的弱rou強食的叢林里,沒有地方是真安全的,沒有哪個依靠是真無敵的。天地之間,唯有自己不可能舍棄自己。因為哪怕強如葉閣老,總是會死的。 姜夫人點頭:“遇著你是她的造化。君姑娘也是有造化的?!苯蛉苏f著頓了頓,才道,“君家不大好纏,她要跟了你,那百來畝地就叫她平價賣與了族人算了。省的你還要替她出頭。姥姥倚老賣老,告訴郡主一句話兒,強龍難壓地頭蛇。百來畝地,一年弄不到百來兩錢,還不夠你給她裁衣裳打手勢的,何苦來?” 庭芳卻是嚴肅的道:“此番我們偏要做一回強龍,不止君家,江西境內(nèi)的豪強,都要打他個遍。”江西是她實行土地國有的試點與第一站。集體制最大的好處就是能統(tǒng)一調(diào)度維護水利工程,繼而把少量的農(nóng)民從土地中解放出來,轉(zhuǎn)入工廠務(wù)工。七零八落的莊園,有些地方還是用井灌,那畝產(chǎn)能有救?土地國有制,不單是保障耕者有其田,更重要的是效率。兔國的人均耕地面積遠不如阿三,耕地質(zhì)量與氣候更比阿三的復(fù)雜多變,可畝產(chǎn)隨便秒他們毫無壓力。這還是承包制后很多大型水利工程疏于維修,沒事兒南澇北旱的結(jié)果。不單是雜交水稻兇殘,大型水利工程功不可沒。 團結(jié)就是力量,從來不是空話。問題就在于,如何才能抓住這個力量。庭芳打算從江西開始嘗試。所以張揚跋扈的地方豪強們,你們的末日到了! 第349章 汪汪汪 都指揮使的官衙與布政使的一樣,在水災(zāi)過后經(jīng)過了簡略的修繕。按規(guī)制修建的房屋,大同小異,無非是后頭圈了一塊演武場,看起來寬了些。翠榮先帶著人收拾了好幾日,一切妥當(dāng),庭芳才告別陳鳳寧夫妻,搬入了都指揮使的官衙。因徐景昌的職位獲得的住所,庭芳住正房就理所當(dāng)然。東西兩廂加倒座,總算把人都排開了。 錢良功年長,周毅官大,二人謙讓了一番,還是叫錢良功住了東廂。庭芳撐著胳膊看外頭忙亂收拾,忽然噗嗤一笑。 翠榮笑問:“郡主笑什么?” 庭芳道:“往年在京中,最是講究男女大防。我們家兄弟姐妹一處上學(xué),不知被人說了多少閑話??墒窍胂刖┏堑貎r,又有幾個人住的起深宅大院?多數(shù)一進的院子,仆婦住在倒座夾道里,先生或是親戚,自是要占了東西廂。女兒大概跟著父母住正房東間?再來兩個親戚,哪里就真的能不見面了。也不知道那些人講究什么。” 君子墨笑道:“京城居大不易,我們君氏本家,修的好大院落,等閑外男都是不得進二門的?!?/br> 庭芳嗤笑:“你不知道,有一等人最是迂腐,把小姐關(guān)在二樓,連個園子都逛不了。再有曲阜孔家,更是可怖。女眷關(guān)在內(nèi)院,竟修建了個引水的小渠,每日由男仆在墻外倒水沿著小渠進內(nèi)院。那可不是外男等閑不得進內(nèi)院,妥妥兒的是叫女眷坐牢。生生關(guān)死在里頭?!?/br> 君子墨聽的打了個寒顫,萬世富貴都跟女人沒關(guān)系,還不如她家那樣自在。 庭芳搖頭:“不想著建功立業(yè),盡想著折騰家眷,曲阜孔家,呵呵。” 幾個丫頭里,庭芳最喜翠榮。故翠榮很是有臉面,庭芳閑話時,就敢湊上去陪聊。只聽翠榮道:“幸而咱們都不曾信了那程朱理學(xué),不然可要悶壞啦?!?/br> 君子墨諷刺道:“孔子還是野合冒姓,后頭人竟如此‘規(guī)矩’。也不知道孔老夫子泉下有知,作何感想?!?/br> 這世間但凡腦子沒進水的女人,遇到直男癌晚期都是想打死的,古代女人也不例外。打不打的死再另說。庭芳看君子墨滿臉不忿,再瞧瞧她身上穿的暗沉衣裳,方想起她夫婿新喪,按規(guī)矩得重孝三年。但跟在庭芳身邊,是絕無可能穿孝的,只好挑了暗色衣裳。不過民間多半只守百天,畢竟生存才是第一要務(wù),誰真來三年,早餓死了。與更三年喪不可休,說的便是守孝三年的代價,已可剝奪夫主休妻的權(quán)力了,可見其艱辛。 總之說來說去,都是地獄模式。庭芳又打量了君子墨一番,問道:“衣裳都齊備了么?” 君子墨點頭:“翠榮jiejie給裁了四套,盡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