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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計其庶在線閱讀 - 第174節(jié)

第174節(jié)

    庭瑤點頭,二人立刻分頭行事。福王怕家里有事,特把經(jīng)驗豐富的劉達留下,自帶了幾個看著能打的往宮中疾馳。酉時宮門應(yīng)該落鎖了,可京畿有人造反,宮內(nèi)自是徹夜不眠。福王對了印信,很快就被放行。南書房果然擠了一堆人,吵著何處調(diào)兵勤王。

    九邊重鎮(zhèn),哪個都不得擅離,吵的正是調(diào)哪個總兵回京。從距離上來講,不是宣府便是薊鎮(zhèn),而薊鎮(zhèn)又在長城之內(nèi),自是首選。但因女真被打散,蒙古的壓力集中在大同,薊鎮(zhèn)的駐軍就很少。調(diào)入京中剿匪,等于把薊鎮(zhèn)的豁口留給了蒙古。

    本朝規(guī)矩,藩王不涉朝政。按道理,南書房議事與福王無關(guān)。太子本就焦頭爛額,看到福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偏要緊時刻,他不敢擅動,憋的血氣翻滾,好懸沒怒發(fā)沖冠。可福王真的不比太子強多少,連小心眼兒都一模一樣,除了心軟外,這哥倆好似一個娘胎里爬出來似的,聽的朝臣爭論不休,腦子都快僵的轉(zhuǎn)不動了。

    圣上忽然怒喝一聲:“夠了!別只顧著吵!又不是打到了家門口,剿匪乃長期作戰(zhàn),光調(diào)一時之兵又有何用?”九邊絕不可松懈,蒙古比流民可怕的多。至少流民打的過,而蒙古不依靠城防,一旦殺了進來,皇城危矣!

    袁閣老想死的心都有,長期養(yǎng)兵,那得花多少銀子?。堪啄镒咏踢x這個時候反,必定是知道南方大災(zāi),朝廷顧不上。按照傳統(tǒng),只消他們占了京城,告民令一出,便算改朝換代。朝臣要么降要么死。死了另當別論,降的萬一李家又殺了回來,不單是千古罵名的事兒,當下就要誅九族。所以京城決計不能丟!袁閣老想了一回,道:“先從邊疆選精壯守衛(wèi)京城!承平已久,五城兵馬指揮司與禁軍的刀都不曾見過血,平素維持治安還行,守城萬萬不可。”

    福王心念一動:“舉賢不避親,旁的人我不熟,理國公極擅守城。前些年蒙古年年犯邊,他都守住了。他不好離開,就叫他推舉?!?/br>
    太子恨出血來,就是無法反駁。趙總兵乃本朝第一猛將,數(shù)次硬杠蒙古大軍,還敢出城襲擊,致使蒙古大傷元氣,好些年都無力組織有規(guī)模的進攻。滿朝再尋不出比他更強悍的存在。有此肱骨,作為太子當然欣喜,只別是福王的舅舅,換誰他都能喜笑顏開!

    圣上急的冒火,立刻道:“此計甚好!”

    太子道:“匪徒不可輕饒,如今他們就敢自稱義王,再放縱下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袁閣老道:“還是先招安試試。一群泥腿子,不就是想要功名利祿么?”

    太子道:“有損朝廷威嚴?!?/br>
    福王道:“被人造了反,早沒威嚴了。不若放出招安的消息,他們當中定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若能內(nèi)訌是最好的。或是索性悄悄收買了幾個,攪渾了水,引的他們大打出手,我們便可坐享漁利?!?/br>
    圣上道:“天下沒有那么容易的事,你少異想天開。且先去信與大同。華北大旱,那些土匪存糧定不多,我們的兵會嘩變,他們的也會。咱們耗的起。另,著宣府調(diào)兵打他們幾回,不用太多人,直接調(diào)火器營。他們那起子沒見識的,火器夠嚇唬他們的了。”

    福王又道:“西洋火器好。”

    圣上正色道:“你原先的海運,有涉及么?”

    福王道:“父皇不知道,海上盜匪橫行,同陸地一樣,亦有攔路之事。海運沒有武裝,怎么死都不知道。自是有些許火器的。洋人的船還有大炮呢。只不過我們的船沒走遠,沿著岸邊,盜匪不敢太囂張。故常備武器不多?!焙_\朝廷一接手,其武裝就要暴露,還不如此刻講清楚,省的被太子陰。

    袁閣老之前得罪過福王,此刻有心賣個好兒,便道:“咱們的火器,還是東湖郡主改良的。西洋的好,只怕從他們手里買太貴,不知東湖郡主還有沒有主意?叫她改了,咱們自己造出來,豈不是更妥帖?”

    圣上道:“很是,徐景昌既能造自鳴鐘,就要他試試火器?!?/br>
    福王心中一喜,他們早改良了幾代,他舅舅的兵,他伴讀的火器,可立功勛也。只無法掌握度,便再不肯說話,得再回家同庭瑤商議?;鹌髡孤兜绞裁闯潭??要不要謊稱買了西洋人的,好為自己積累足夠的資本。不是他想撬朝廷的墻角,此事他不做,就有其它人做,那還不如他做。

    圣上對付邪教,手段更加老道。商議了一夜,次日清早發(fā)明旨,冊封白娘子為白蓮仙姑,令其為天下蒼生祈福。白娘子登時就陷入了尷尬,她們本是反賊,猛的被朝廷承認,老百姓立刻就暈了,反來問白娘子要如何祈福,才能減緩旱情?

    恰在此時,雨帶肆虐南方后北移,華北被暴雨澆了個透,好懸沒形成洪澇災(zāi)害。白娘子教的眾人氣的倒仰,只得聚在一處商議對策。

    白娘子顫聲道:“先前咱們欲要起勢,哪知接下來風調(diào)雨順了整三年。好容易等到老天開眼,卻又下了雨。你們說,圣上是不是真有蒼天保佑?”

    坐在首位的男人道:“你給我閉嘴!”

    白娘子低頭不語。別看她被民眾當神仙捧著,但她的底上頭那人全知道。按著她手印的賣身契還在那人手中,她豈敢拂了他的意?不說旁的,扔她回去做那農(nóng)戶女,就不知哪日要餓死??戳丝瓷鲜椎娜耍闹幸琅f不安,天子畢竟是天子……

    坐在首位的人正是才打出旗號的義王。他乃京畿人士,原是個販生藥的,略懂些許歧黃之術(shù)。哪知圣上鬧的京畿民不聊生,飯都吃不起了,誰還管病人?致使他斷了營生,便裝作算命先生,仗著自己懂些醫(yī)術(shù),干起坑蒙拐騙的勾當來。時間長了,發(fā)現(xiàn)竟比販藥還來錢快,越發(fā)裝的仙風道骨,勾了無數(shù)信徒。某次偶遇災(zāi)民賣女,瞧著五官甚好,不過花了一吊錢就把人買下。養(yǎng)了小半年,生的明眸皓齒,好好打扮了,就成了白娘子。不知不覺,盤子越來越大,信眾越來越多,他的野心被養(yǎng)了出來。這天下,姓李的坐得,他姓竇的坐不得?誰不是造反起家的!真按天子論,如今坐江山的且得姓了姬才是。

    義王竇洪暢不把白娘子個女流放在眼里,轉(zhuǎn)頭問忠王馮爽:“咱們是立刻起勢,還是略等一等?”

    忠王道:“且等上一等,現(xiàn)朝廷還有余糧,且待南邊耗干凈了國庫,咱們更好運作?!?/br>
    另一位勇王卻道:“正好趁著還有糧食,搶了來豈不是更好?”

    忠王道:“不妥,咱們暫攻不下京城?!?/br>
    勇王不服:“不打怎么知道?京城……”說著撇嘴,“正下暴雨,里頭全泡在臭水里,亂成一鍋粥。我聽茶樓說書先生講,六部衙門辦公都不安生,趁著此時打殺進去,殺了狗皇帝并太子,天下便是大哥的了。”

    二人吵了半日,忽發(fā)覺大哥沒說話,又都齊齊閉嘴。過了好一會兒,勇王笑嘻嘻的問白娘子:“娘子算上一卦?”

    白娘子最恨勇王,旁人皆敬著她,但因勇王是義王心腹,知道她的底細,沒事就要調(diào)戲兩句。她哪里懂那行軍打仗之事?便是懂也不敢多說,萬一說錯了,豈不是怪到她頭上?再看一眼義王,哀怨了。她被義王買下,便算義王的人。哪知多少年來,為了怕她懷孕,從不曾碰過她。她在外頭勞心勞力,回來了還不如義王幾個姬妾體面,在得寵的姬妾面前,跟個仆婦沒差,還要被勇王輕薄,深恨之。明明那幾個姬妾,通不如她生的好。

    義王背靠著椅子沉思,一幫起義軍,真能干的過禁軍么?便是干的過禁軍,等九邊大軍開過來,他們能抵御么?閉上眼,反旗已立,必然是要打的。到底是現(xiàn)在打,還是將來再打,是個艱難的決定。想的心煩氣躁,咬了咬后槽牙,騰的站起:“干他娘!咱們?nèi)笋R眾多,怕他作甚!明兒就打!”

    勇王即刻響應(yīng):“聽大哥的!”

    義王走下來,拍了拍勇王的肩:“走!勞軍去!”

    白娘子驚的渾身輕顫,要打了么?萬一輸了,會死么?

    第334章 汪汪汪

    因圣上探聽到白娘子教舉起義旗,先封了白娘子,給了起義軍一棒,同時京城立刻戒嚴。一道道的命令干凈利落的發(fā)出。宣府的火器營火速趕回京城勤王,大同的騎兵亦預備出發(fā),常駐京城以御邪教。執(zhí)政幾十年,并被各種災(zāi)荒虐過的圣上,在緊急情況下調(diào)度指揮能力遠非白娘子教可比。休說一群泥腿子,滿朝文武都沒幾個在此點上能勝過圣上的。

    義王豪氣干云的起義,還未殺進京城,就被剛調(diào)入京城的宣府的火器營打的魂飛魄散。優(yōu)良的軍隊來自于鮮血的淬煉,武器的差距,騎兵與步兵的差距,以及體格的差距,都不是勇氣與貪欲可以比擬。福王站在京城的城墻上觀察戰(zhàn)局,他第一次見到戰(zhàn)爭。欣喜于己方壓倒性的勝利,也憂心于他的私兵是否足以對抗宣府的勇猛之士。太子不親近文官,與武將關(guān)系頗為和睦。福王第一次后悔自己幼年的任性,若非趙總兵是他舅舅,他根本一絲勝算也無。如今被圣上與太子盯著,想要再跟武將交好,已是不可能。訓練有素的宣府士兵,對上流寇,是碾壓性優(yōu)勢,對上自家私兵呢?福王有些不敢想,徐景昌真的能訓出九邊駐軍級別的兵士么?

    騎在馬上的火器營把高舉旗幟的白娘子教攆出了視野,福王不用再看,下了城門,騎馬回家。

    福王府眾人已搬回內(nèi)城,有些不要緊的家伙物事,等白娘子教被收拾了再出城挪動。京城才下過暴雨,內(nèi)澇尤其嚴重,從下水道里漫出來的淤泥熏得人作嘔。福王憋著氣,快速的騎馬沖過了最臭的一段,再緩慢的呼吸,惡心的味道刺激的他眼淚直飚。三年未曾居住內(nèi)城,許多事物都很是不慣。帶著隨從,總算熬到了皇城附近?;食遣⑼忸^一圈權(quán)貴云集之所,地勢頗高,受災(zāi)還在忍受范圍內(nèi),氣味也小了許多。福王終于可以順暢喘氣。郁悶的回到書房坐下,問留守的太監(jiān):“秦王妃呢?”

    太監(jiān)恭敬的退出門去,不多時庭瑤便來了,開門見山的問:“就打勝了?”

    福王道:“一群烏合之眾,不值一提。家里安頓好了嗎?”

    庭瑤道:“有甚好安頓的?無非些許瑣事。宣府的兵士如何?”

    福王嚴肅的道:“比我想象中的強許多,徐景昌有信過來么?此事要告之他們。”

    庭瑤沒說話,心道戍邊的將士有多勇猛,還用你說?若非邊疆被蒙古歷練的勇猛,誰想輔佐你們李家人。不過想想如今手握軍權(quán)的徐景昌,庭瑤也泄氣了。徐景昌那性格,是決計不會背叛福王的。他既能在庭芳淪落時不離不棄,自是不會為了榮華與自幼的兄弟兵戎相見。亂世中,君子顯的可貴,亦顯的可惜。福王不是不好,雖然處事能力不行,但至少夠聽話??赏ガ帉罴胰耸冀K有防備,瘋子太多了,相比之下徐景昌的性格就好的多。庭芳作為皇后,亦比作為郡主更能發(fā)揮優(yōu)勢。魚與熊掌不可兼得?。?/br>
    京城風云,庭芳不得而知。彼時通信不便,想做點什么事真是難于上青天。在松江足足停了半個多月,房知德管理的船隊才抵達松江。十幾天的時間,再大的洪水都退的干凈,松江府聚滿了來逃難的災(zāi)民。房知德的船隊卜一出現(xiàn),就引來無數(shù)人圍觀。十幾艘大船,不知道的還當是朝廷賑災(zāi)的。徐景昌一行人帶著幾大車藥材,迅速的上船,與房知德匯合。

    房知德頭一句便是問:“四meimei撐的住么?”

    庭芳離開東湖時,是七個多月的身孕,耽誤了一個多月,隨時可能生產(chǎn),一行人全都繃著弦,密切關(guān)注著庭芳的一舉一動。庭芳還算冷靜:“無事,鄉(xiāng)間婦人田埂里生的都有。我們隨行有大夫,又高價在松江請了穩(wěn)婆與奶娘,在哪里生不是生?”一直有鍛煉的身體,素質(zhì)無需懷疑。胎位很正,庭芳有克制飲食,目測肚子的大小,胎兒不會很大,不趕上致命的羊水栓塞和大出血,理應(yīng)無事。

    房知德:“……”看了看船艙的環(huán)境,覺得有些懸啊!

    庭芳沉著道:“開船吧,不要在路上耽誤了。我們在松江幾日,災(zāi)民不斷涌入。什么消息都有,上游全不知什么慘狀。我外祖亦無消息。我們不趕緊去江西,他便是逃過水患,就未必逃的過民亂。不是我夸自家人,京中有幾人站在殿下一邊未可知,有經(jīng)驗的老練官員,咱們這頭的可沒幾個?!?/br>
    錢良功道:“能干事實的本就沒多少,朝廷上見天就著禮儀規(guī)矩吵。布政使大人安危要緊!”有庭芳一層關(guān)系,陳家肯定會站福王。朝中鐵桿的福王黨明面上只有嚴鴻信,那是福王岳父,由不得他不站隊。余者葉家舊部,太子逼宮后被清理了不少,中樞無人?,F(xiàn)兩邊通信不便,朝中情況他們兩眼一抹黑。沒有宗法大義的福王,能吸引的人著實不多。陳布政使就顯的十分重要。

    天下爭霸時,各個造反頭子能忍蘇秦做六國丞相,可見人才什么時候都稀缺,以有花花腸子時為甚。尤其是封疆大吏,真損失不起。庭芳想的更多,造反有風險,她心急火燎的想去江西,就是要弄個根據(jù)地作為退路。太子逼宮失敗,無路可逃只能自殺。福王未必就有能耐成功,實力之外還看運氣?,F(xiàn)福王在京中,萬一被干掉了,她們可退入江西,隱居也好造反也罷,總歸有個地盤。那樣一個爹不親娘不愛的地界兒,便是朝廷想通緝,也比別處困難。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方是創(chuàng)業(yè)者的態(tài)度。但一切的前提,是陳布政使能活著。

    然而從松江沿長江逆流入內(nèi)陸,又談何容易。長江行船,有些地方靠繩索,有些靠風帆,有些靠船夫劃槳,湍急之處更需人力纖夫拖拽。前三樣還能靠自己,最后的纖夫,又上哪里尋去?長江沿岸一片荒涼,被洪水浸濕的土地上,散落著各種人與動物的尸體。隔著長江,都能聞著尸體腐爛的臭味,以及各種恐怖的巨人觀。死亡人數(shù)完全無法統(tǒng)計。庭芳曾經(jīng)歷過九八年的洪水,跟眼前的景象比起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零六年的長江抗洪搶險,更是沒死幾個人,看的都是經(jīng)濟損失了。國力何其重要!

    徐景昌越發(fā)憂心庭芳的情況:“要不你還是回松江吧?”

    庭芳苦笑:“孕婦脆弱,產(chǎn)婦何嘗又不脆弱?不去江西安頓,便是在松江生產(chǎn),又能在松江坐月子養(yǎng)孩子?”

    徐景昌沉默,庭芳也沒什么好說的。沿途的慘狀看的人心情極差。在沒有系統(tǒng)抗洪搶險救災(zāi)的時代,災(zāi)區(qū)沒有兩年都緩不過來。庭芳進退兩難,往后退至東湖不是不能,但她始終擔心錢良功無法做出關(guān)鍵的決斷。就如調(diào)糧入贛,沒有他們的首肯,錢良功是不敢的。這不怪錢良功優(yōu)柔,而是超出了他的權(quán)限范圍。咬牙向前,則一切危險未知。庭芳最近有些失眠,證明她的身體已經(jīng)進入高度戒備狀態(tài),準備生產(chǎn)了。說是十月懷胎,實則只有二百八十天左右,不過九個月零十天的樣子。她已經(jīng)八個半月,按照后世的說法,就算此刻生了,嚴格意義上都算不得什么早產(chǎn)。從行船的速度來判斷,進入江西時,剛好預產(chǎn)期。幸虧南昌有條贛江,他們不用換陸路,否則現(xiàn)在的狀況,還真不如在船上生!

    船上隱隱能聽見嬰兒的啼哭,那是庭芳買來的奶娘。先前在東湖有看好幾個孕婦,結(jié)果離開東湖,總不能把孕婦帶走。想著到了南昌再尋,哪知又遇水災(zāi)。幸或不幸,松江災(zāi)民甚多,找個剛生了孩子卻差點活不下去的產(chǎn)婦極容易。挑了個看著還算不錯的,人家連身價銀子都不要,給口飯吃就肯走。庭芳又忍不住回憶起前世,在災(zāi)區(qū)彷徨的時候,尤其想念那些如神一般存在的無所不能的軍人。九八年的洪水,漫過了她的家鄉(xiāng),武警把扭傷了腳的她安安穩(wěn)穩(wěn)的背在后背上撤離。她還記得小戰(zhàn)士溫暖的笑:“小妹子別怕,叔叔會保護你的?!碑敃r她心想,你才比我大幾歲,什么叔叔啊?雨很大,風很冷,可她卻奇異的安心。因為每一次救災(zāi)都有他們的身影,所以哪怕洪水滔天,見到了他們,就知道可以生還了。

    可惜書到用時方恨少,作為將來極可能參與議政之人,庭芳深恨自己沒有讀過黨史,甚至沒有讀過毛選。政治課本精選的內(nèi)容,畢竟太淺薄。她現(xiàn)在有軍隊,但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打造人民子弟兵。她只知道天災(zāi)來了,作為統(tǒng)治者應(yīng)該去救援。具體呢?

    在此時此刻,庭芳才意識到,比起政斗,更可怕更惶恐的是對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的治理。她現(xiàn)在連救災(zāi)都一片茫然,馱著物資到了災(zāi)區(qū),該如何分配?災(zāi)后對地區(qū)的重建,從哪處下手?

    打天下易坐天下難,庭芳低頭看著地板,他們似乎都把奪嫡想的太容易了。有點幼稚了呢!

    第335章 汪汪汪

    洪水褪去,長江恢復了往日形狀??上∪绷懵涞睦w夫,致使船隊行駛的尤其緩慢。八月初三,才進入鄱陽湖,距離贛江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鄱陽湖面比長江寬闊的多,行船在湖中地帶,總算逃脫了似有似無的尸體腐爛的臭味。

    庭芳午睡醒來時,感覺有些暈眩。貨船的船艙窗戶都極小,關(guān)在里頭看著那氣孔,好似坐牢。心情很是不好的回憶起當初被綁架時的情形。沒來由的煩躁!翠榮輕輕扶了庭芳一把:“郡主可要起來走走?”

    庭芳問:“儀賓呢?”

    翠榮道:“在甲板上,郡主今日歇晌醒的比平素早好些,還要躺躺么?”

    庭芳感覺身上有些黏膩,肚子隱隱有些痛,似前世痛經(jīng)一般。算算時間,預產(chǎn)期當口,八成要生了。深吸一口氣,鎮(zhèn)定道:“把穩(wěn)婆和大夫喊來?!?/br>
    翠榮嚇了一跳:“郡主?可是要……生了?”

    庭芳道:“不知道,別慌。咱們都預備好了,怕甚?”

    翠華驚的抖了一下,見翠榮陪著庭芳,撒腿就往外頭跑。頭一個找到徐景昌,氣喘吁吁的道:“儀賓,郡主好像好生了!”

    徐景昌立刻吩咐:“去喚穩(wěn)婆,叫廚房燒熱水?!闭f畢拔腿往船艙內(nèi)走去。庭芳趁著穩(wěn)婆沒來的功夫,仔細檢查了下自己的身體狀況,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見紅。沉著冷靜的指揮著丫頭:“新剪刀放滾水里煮沸,看自鳴鐘,至少煮五分鐘。前兒預備好的消過毒的紗布拿出來備用。我做的那酒精燈也拿出來,先別點,待孩子生下來燒臍帶。注意酒精燈別用吹的,拿蓋子蓋滅即可?!彪m然是蒸餾酒做的燈,純度不夠,但倒在地上也夠危險的。

    庭芳在船上做的最多的便是生產(chǎn)演習,不管在哪里生,她能依靠的都是眼前這些人。所以一日兩次的訓練,叫她們哪怕心慌,憑借平日積累的條件反射都不會出大錯。生育這道鬼門關(guān)上,她必須盡可能的規(guī)避風險。四個大丫頭果然忙而不亂,快速的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穩(wěn)婆也到了船艙內(nèi)。大夫不好進來,只待在門外,預備有問題時能及時搶救。

    逐漸的錢良功等人都接到了消息。出門在外,難免遇到意外,故錢良功與他們都不在一條船上,以免萬一有事,集體撲街。知道了庭芳臨盆,都乘坐著小船過來。進不得船艙,在外面等也是好的。錢良功急的跳腳:“再晚幾天咱們就登陸了?!?/br>
    房知德道:“船上沒什么不好,地上誰知道什么情況呢?”

    大夫道:“船上濕氣大,不適合坐月子!”

    房知德忙道:“可有祛濕的方子?”

    大夫道:“且等生下來我把了脈再說?!?/br>
    說話間,翠榮幾個丫頭被攆了出來,齊齊站在門外打轉(zhuǎn)兒。庭芳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恚骸胺慷绺缭诿???/br>
    房知德忙應(yīng)道:“在的!”

    庭芳道:“勞你領(lǐng)幾個丫頭換船。”

    “???”房知德奇道,“她們幾個換什么船?”

    庭芳道:“她們還是未出閣的女孩兒,忌諱的很。船隊還需你管著,別都守在這兒,正好帶她們走?!?/br>
    周巡檢道:“很是!越是關(guān)鍵時刻,越要小心謹慎。房老弟照管咱們,我乘著小船巡視一番武備。鄱陽湖里頭湖匪不少見,別叫人鉆了空子。”

    錢良功拱拱手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我便在此處等著喜信兒?!?/br>
    統(tǒng)共隔著塊門板,外頭的動靜庭芳一清二楚。對徐景昌笑道:“周巡檢不錯?!?/br>
    徐景昌緊張的額頭全是汗:“你別cao心那么多!”

    庭芳道:“才見紅,早多著呢。夜里能生下來就不錯了,速叫廚房替我預備吃的,你荷包里的還有松子糖么?”

    徐景昌抖著手掏荷包:“好久沒換了,現(xiàn)要吃么?”

    庭芳搖頭笑道:“現(xiàn)在不吃,待會兒吃。生孩子同你打一場小仗差不多,按說你經(jīng)驗豐富,你別亂??!我沒正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到了點兒全靠你撐著呢?!?/br>
    在門口的大夫一路上已經(jīng)被庭芳重塑過三觀,此刻唯有在外頭對錢良功道:“以異姓得封郡主者,果然人中龍鳳!”尼瑪你太冷靜了好嗎???有點女子的嬌柔好嗎?

    穩(wěn)婆也是佩服,聽說是頭一胎,你就一點都不怕嘛!?看了看庭芳的狀況,便道:“還早,郡主下床來走走,活動開了更好生。”

    庭芳沒經(jīng)驗,無傷大雅的事兒就聽穩(wěn)婆的。不敢大意,扶著徐景昌的手下床,在房間里繞圈兒?;艁y會傳染,鎮(zhèn)靜一樣會。徐景昌見庭芳繃的住,跟著平靜下來,細問庭芳:“可有什么特別想吃的?”

    庭芳道:“給蒸兩個雞蛋,放點子鹽。再有,豬rou燉爛,可以放糖。咱們船上還有糖么?”

    徐景昌道:“你吃的總有?!?/br>
    外頭錢良功聽見庭芳提的都是補物,忙問大夫:“可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