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色心臟
與飛石沙暴一同螺旋升天的兩道身影像是斷了桿的旌旗,在龍卷風(fēng)中被碾得扭曲。 持續(xù)的疼痛非常清晰,蘇煙感覺軀干和四肢被風(fēng)刃割出了道道傷口。 身體越來越冷了,眼前所有的景象無非是碎渣一樣的土石,但隨著意識的薄弱,一切都晃動著拉成了模糊的光暈。 就在這時,幾根熟悉的藤蔓拴住了蘇煙的腰。 無數(shù)木劍從四面八方?jīng)_進了殘暴的龍卷之中,逆著風(fēng)旋的方向,快速飛轉(zhuǎn)。 待風(fēng)力弱了些后,藤蔓猛地拖出了快要昏迷的少年。 隨著安靜的塵埃落到地面,蘇煙強忍著吐血的沖動抬頭看去。 嬴殤就站在在不遠處的凸石上,他的身前,是一輪散發(fā)著強光的五芒星。 他又使用了禁術(shù),否則剛才,他們的下場會和天上落下的尸體一個下場。 蘇煙起身,抹去臉上的血,再朝天上望去,視覺上的刺激瞬間撞開了腦海里防守恐懼的大閘。 蹀躞的那只眼睛,儼然化作了一個能吸收萬物的血色漩渦。 交替的龍卷風(fēng)旋依舊向漩渦里輸送著悲嚎不止的巨獸。 同時,漩渦也向外噴涌著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骨頭。 鮮血染紅了神墓空間的角角落落,數(shù)以萬計的碎骨在風(fēng)刃中絞成灰燼。 少年淚目,一場洋洋灑灑的骨灰雨在悲愴的殺戮中拉開了覆滅生靈的狂妄盛宴。 漩渦仿佛知曉地面上幸免了風(fēng)刃侵襲的二人多少有些能耐。 陡然間,三爪金足探出了云叢,伴聲聲刺耳鳥鳴,鋪天蓋地以摧城之勢壓了下來。 鉤爪還未接觸陣法的陣壁,一道道明晰的裂紋便爬滿了屏障的表面。 巨大的力道迫使嬴殤的雙腿插進了土地里。 即便蘇煙反應(yīng)迅速,運氣撐起一道巨布般的水簾試圖粘合不斷衍生加深的裂痕。 可在幻獸蹀躞面前,一切就顯得徒勞了。 “砰!” 陣壁碎如風(fēng)中流沙,禁術(shù)“百生林”就被蹀躞隨意的一爪毀于一旦。 “噗~” 一口精血被風(fēng)吹散,嬴殤感覺額頭上的圣痕像是燃燒了一般。 就在剛才意識恍惚的幾息之間,自己居然被那少年救下。 此刻,蘇煙抱著神情呆滯的小男孩遠離了震碎大地的鉤爪。 被珊瑚一般的冰晶包裹的新路正筆直地沖著大門的方向平鋪直去。 蘇煙死命地跑,嬴殤在黏糊糊的懷抱里抬著眼睛認(rèn)真打量著,少年的面容,像是凝固在琥珀里。 再看看天空那輪深不可測的血色漩渦,由血霧凝結(jié)而成的尖刺密密麻麻,蓄勢待發(fā)。 天更暗了,死亡陰影籠罩下的狼狽身形看起來多了些凄涼的美。 嬴殤的圣痕再次被濃郁的神力填滿,他從少年的懷里脫出。 狡兔一樣敏捷的柔弱身軀很快在空中拉出道道殘影。 蜘蛛網(wǎng)似的木藤擋住了滂沱大雨般的血刺,但任然有些漏網(wǎng)之魚撕咬在了二人的背脊上。 傷口處翻卷起模糊的血rou,蘇煙和嬴殤跌跌撞撞跑了沒多久后,一同摔在了光滑的冰路上。 此時兩人與大門的距離,很短,但嬴殤明白,再短,也是死亡的距離。 他們就是身后拖著提線的木偶,cao控他們的手藝人就是幻獸蹀躞。 希望的背后,永遠是毀人意志的絕望。 “蘇煙?!辟鴼懧氏扰懒似饋?,他吸收神力的速度要比蘇煙快出一倍。 木制的觸手在狹窄的背上輕柔地?fù)崦@次,嬴殤沒選擇給蘇煙救治。 “對不起了?!?/br> 一根結(jié)實的木藤纏緊了蘇煙苦不堪言的身體,嬴殤面露苦澀,“每年今日,我定為你燒些紙錢,灑一壺清酒?!?/br> “說的太早了吧,哈哈!”笑得凄慘的少年聲音微弱但一臉堅毅。 “走好~” 木藤被磅礴的神力揮出,一具殘軀飛向了那顆漩渦之眼。 蹀躞顯然沒料到人類會主動送上門來,所以被暫時忽略的嬴殤獲得了一個喘息的時機。 借神力低身飛奔,他跑進了那扇大門。 笑得扭曲的嫩臉回望,冰錐和水流自少年的手中不斷釋放,但都是死亡前的負(fù)隅頑抗了。 門漸漸關(guān)上了,嬴殤最終也沒能看到殘忍的一幕。 他大口吐出一口濁氣,掏出埋在胸里的亡靈面具。 昏暗的古道頓時被藍光統(tǒng)治,狂熱的笑臉突然僵硬,好像看到了什么,一瞬間,掉進了蒼白的崖底。 —— 少年的怒吼埋沒在了血霧里,整個身子已經(jīng)落入了漩渦。蘇煙依稀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是自己的還是其他喪尸獸的,很難判斷,因為他發(fā)現(xiàn),除了意識,他逐漸喪失了任何感知...... “還沒死么?” 過了很久,蘇煙睜開了眼睛。 他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周圍堆滿了光色暗淡的神武和喪尸獸的殘骸。 挑高視線,蘇煙看到了天空中那輪散發(fā)著猩紅光芒的彎月。 “之前不是圓月么,怎么會......” 蘇煙勉強支撐著無力的身體站起來,他已經(jīng)沒什么可怕的了。 死過一次的感覺,讓他對絕望失去了恐懼。 不過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像大山一樣蹲坐在身前的蹀躞時,躲在腦海深處的魂魄便開始震顫。 鳥的臉盤上,那個血色的漩渦也擠壓成了彎刀的形狀。 無需深思,蘇煙看明白了,那個血月,就是蹀躞的另一只眼睛。 兩顆瘆人的笑眼盯著地上的少年,此時的蹀躞已經(jīng)對蘇煙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人類,你很特別?!?/br> 蘇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聲音是從兩顆眼睛中傳出來的。 其實蹀躞鳥并非真的無口無耳,而是它的五官,都集中在了高空的血月和之前的血色漩渦上。 “你會講話?” “本尊貴為遠古幻獸,通曉區(qū)區(qū)人類的語言有何驚訝。”蒼老的聲音再次擴散。 蘇煙想了想高冷的鳳凰小歪,臉上閃過一絲羞赧,看來之前自己用露骨的話調(diào)戲小歪的時候,小歪是聽得懂的,只不過懶得理自己罷了。 “既然您能講話,那我們談?wù)劇保K煙攤開雙手,無所畏懼地走上前來,站在蹀躞的鳥爪下說道,“偷走古神傳承神武的不是我,但叨擾了您的清凈我也有責(zé)任,對此我深感抱歉~” “孩子,本尊只是好奇你的故事?!?/br> “這......” “你為什么有兩顆心臟呢?” 血月從高空落了下來,蹀躞用鉤爪鉗住了它,然后塞進了臉龐里。 兩顆左右對稱的眼睛注視著驚奇不安的少年,接著笑吟吟地說道:“其中黑色的那顆,我很喜歡?!?/br> 蘇煙聽不懂蹀躞的鬼話,開始慌忙后退。 “可以把你的故事說給本尊聽么?”蹀躞又重復(fù)了這一點,血瞳深處滿是饑渴難耐的欲望。 因為蹀躞發(fā)現(xiàn),它無法閱讀蘇煙的記憶,或者說,它看不透那顆黑色的心臟。 蹀躞鳥有個習(xí)慣,喜歡在用餐前先享受一番美食的色香。 蘇煙無奈,只好如實回答,“我從小在春心苑長大,老鴇和小姐們對我都很好,我還是那里的賬房先生~還有~前段時間稀里糊涂地成為水神共工的神裔......” “這不是我想要聽的?!滨搋笥辛伺瓪?,他認(rèn)為蘇煙還在隱瞞著關(guān)于黑色心臟的事情。 “看來,只有囫圇吞棗了”,失落的話音中夾雜著迫不及待的情緒,“帶有缺陷的極致美味,該是別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