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齊廈的語氣是他從未有過的決絕,賀驍呼吸猛地一滯,把齊廈緊緊抱住,制住他在自己身上四處作亂的手,“不是今天。” 齊廈有些難過地說:“你不想要嗎?” 賀驍嘴唇匆忙地吻他的頭頂,聲音沙啞地說:“我想要得都快瘋了,但不是今晚。” 怎么能是今天晚上?賀驍不確認他會做到什么程度,可是他們徹底擁有彼此的第一夜,他總希望齊廈是愉悅的、幸福的,而不是帶著一腔孤勇甚至還有絕望。 他的寶貝經(jīng)歷過他不能想象的苦難,賀驍希望以后自己給他的每一夜都美好。 齊廈清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光浮動。 賀驍親吻他的嘴唇:“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br> 齊廈安靜伏在賀驍懷里沒再說話,他們就這樣依偎著度過了整個夜晚。 次日清晨,齊父終于從房間出來,他在走廊碰見的第一個人是女助理。 女助理笑呵呵地跟老人家招呼,齊父想到什么,叫住她問:“小常,你到齊廈跟前工作幾年了?” 女助理眼珠子一轉,“四五年了吧?!?/br> 齊父點頭,又問:“齊廈一直對你不錯?” 女助理生怕他拉郎配,連忙說:“齊廈對同事們都不錯,他人好?!敝筮€哈哈笑了兩聲,拜托,齊廈是很帥,但她更喜歡楚繹那款。 齊父看她半晌,心里頭默默揣度這孩子看起來跟齊廈是真沒事兒。 他自己年輕單身的時候,還知道對單位食堂里頭每次都給他多打半瓢菜的妹子另眼相看吶,那個妹子就是如今的齊廈媽。 雖然常樂模樣不如他老伴年輕的時候,但也是中上之姿,齊廈跟她孤男寡女一個屋檐底下住了這么久,又是這種年紀,一點情愫暗生都沒有,這說明什么。 齊父頂著一張嚴肅的臉,又問:“那齊廈喜歡過其他女孩子嗎?” 這節(jié)骨眼上,女助理真是說錯一句都怕老爺子翻臉,這會兒心驚膽戰(zhàn)的。 但她還是決定幫齊廈一把,于是覷著老爺子的臉色,小心地說:“沒發(fā)現(xiàn)過。” 齊老爺子唇角拉起去,徹底不說話了。 這會兒,齊母剛好從房里出來,女助理見狀連忙告辭腳底抹油。 齊母默默看著女孩窈窕的背影,心生一計,對齊父說:“老頭子,要不我們試試給齊廈找個女朋友,說不定處著處著他就改過來了?!?/br> 齊父昨天又上網(wǎng)給自己做了整夜的科普,此時聽到這話立刻義正言辭地反駁:“愚昧,我們是高知家庭,同性戀能‘改’過來這種話你以后別說了,平時我是不是讓你有空多學習多看看書???” 他一臉正直地看著自己的老伴,不容置喙地說:“齊廈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你讓他去禍害別人家的閨女,除非我死?!?/br> 齊母立刻張口結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所以現(xiàn)在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但也沒等她弄清是個什么情況,賀驍?shù)纳碛昂芸斐霈F(xiàn)在走廊口,而且只有賀驍自己一個人,一直走到他們跟前,賀驍對齊父誠懇地說:“齊叔叔,我想跟您談談。” 一分鐘后,齊廈書房。 齊父在窗前負手而立,賀驍站在他身側。 齊父問:“你是被齊廈掰彎的?” 賀驍本來是帶著解決問題的態(tài)度誠心來談話的,但這會兒也被齊父與時俱進的學習能力弄到微怔。 齊父這是個生怕自己兒子禍害到別人的狀態(tài),于是,賀驍誠實地說:“我本身就是同性戀?!?/br> 齊父輕舒一口氣,果然是個放下心結的姿態(tài)。 過了片刻,他又問:“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賀驍說:“我父母健在,父親在國外,母親是個商人?!?/br> 齊父眼睛注視他一會兒,點下頭,“你家里人是什么態(tài)度?” 賀驍說:“他們知道我的性向,不干涉我的私人問題。” 齊父眼神緊盯著他:“也沒有傳宗接代的觀念嗎?” 賀驍目光毫不退讓地回視,非常肯定地回答:“沒有?!?/br> 齊父沒說信也沒說不信,轉而問賀驍:“你喜歡齊廈什么?” 賀驍?shù)幕卮鸱浅9麛?,果斷而且強勢,“齊廈是我見過的最干凈的人。您得相信一直保護這份干凈很難,而我想做也能做到?!?/br> 說到這里,他神色越發(fā)認真:“但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對您坦白,之前告訴您的身份是為了方便進出,我沒在國當過兵,我不知道您是否聽說過pmc行業(yè)?!?/br> 齊父猛地一怔,“軍事顧問公司?” 賀驍眉頭壓下來,點一下頭,“雖然您極有可能介意,但這是我必須賦予的坦誠?!?/br> 齊父腦子里一時驚濤駭浪,這個行業(yè)像是雇傭兵,但是比雇傭兵正式的是他們受日內(nèi)瓦公約的保護,他沒想到他兒子惹上的是一個靠打仗為生的人。 賀驍看出他在想什么,懇切地說:“但我的父親是個有底線的人,一直記得自己的故土在哪里,我們都沒有做過損壞國家利益的生意,否則我也不能兩次三番地入境?!?/br> 他堅定地說:“我殺過毒梟,用槍打碎過恐怖分子的頭,可從來沒有把槍口對準過無辜的平民,我也是個有底線的人。” 賀驍在平民之前特意加了無辜兩個字,正如魏憬銘和造型師那種不無辜的,他該動手還是動手。 齊父對他這個特殊的“國際友人”太過意外,一直聽完,“你這樣的人跟著齊廈到底是為什么?” 賀驍毫不遲疑地回答,“因為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br> 齊父眼光閃了閃,“你的職業(yè)非常不安全?!钡睦锵胫?,就算這樣,這孩子還愿意對他坦白,可見其態(tài)度之認真。 這個問題卻讓賀驍突然沉默下來,空氣中的安靜幾乎讓人窒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齊父以為賀驍無言以對的時候,賀驍眼光望著窗外的庭院,突然開口。 他的聲音似沉吟又似嘆息,“我以前從來不怕死,可遇到齊廈之后,我怕了。” 一句話足以表明他對以后的安排,齊父怔了怔。 片刻后他似是不屑地冷哼一聲,“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我要是不同意呢?” 賀驍粗獷深刻的面容此時看起來格外堅毅,“那我只好一直堅持到說服您同意為止?!?/br> 齊父默默看著他,“……”擁有足夠的力量但不仗勢欺人,這孩子有軍人的正氣,是個實誠人。 正在此時,外頭似乎有人說話,一陣喧鬧后,書房門很快被人敲響,女助理推開門,對賀驍說:“你母親來了?!?/br> 賀驍一愣:“……” 齊父也是一臉意外,短暫驚愕,回神迅速地整了下大衣的領子和袖口。 第48章 賀母的到來打破一天一夜的僵局,她看到齊廈的新聞就猜到會鬧上這么一出,本來是帶著看看的心態(tài)來的,誰知還真讓她把齊廈的父母撞個正著。 傷筋動骨一百天,賀母現(xiàn)下依然沒離開輪椅,賀驍和齊父到客廳,齊廈正把她推到廳中間沙發(fā)邊上。 見賀驍跟自己父親一起出現(xiàn),齊廈本來怔愣的神色中又多了絲訝異,繼而朝賀驍眨巴眨巴眼睛,賀驍知道自己母親突然出現(xiàn)讓齊廈意外,他又何嘗不是。 即使是來看看,賀母也對齊廈的背景做足了功課,她要沒有未雨綢繆的覺悟也不可能在商場上叱咤風云這么久。 賀母先跟齊父問好,“齊先生,幸會,早就聽賀驍說您是個地質工作者,今天一見,果然是學者的風度。” 齊父微怔,說:“幸會?!币仓荒苷f到這了,因為他對賀驍母親的認知僅僅停留在商人兩個字。 齊父帶著齊母一起在賀母對面沙發(fā)落座。 齊廈則還是有些回不過神,短短一夜過去,事態(tài)從他爸對他們不假辭色發(fā)展到跟兩邊父母見面,要說他心里頭一點忐忑都沒有完全是騙人。 賀驍卻淡定得多,齊廈爸爸剛才口風已經(jīng)松了不少,雖然他并沒打算過讓自己母親插手這件事,但賀驍對自家太后的態(tài)度還是了解的,賀母來給他助攻,他也坦然受之。 因此他給齊廈一個安撫的眼神,拉著齊廈在側邊的沙發(fā)坐下。 而此時,賀母帶著一臉從容不迫的笑開始這天的談話,雖然需要她著意討好的人不多,但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么久,她很明白對什么樣的人應該怎么說話。 她對齊父拉家常似地說:“我最佩服的就是學者,以前做學生的時候我對生物化學也是非常感興趣的,只可惜學習能力有限,最后只能守著祖業(yè)從商,到現(xiàn)在盡可能出資支持學術研究,盡點綿薄之力,就算是了卻我自己的遺憾。” 道走得截然不同的兩家人,話題被她一繞就匯到一處了。 齊父一聽,對賀驍?shù)募彝M意了不少,不無贊賞地說:“你太謙虛了,擁有多于常人的財富和社會資源,也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你讓人欽佩?!?/br> 賀母又對齊廈招招手,齊廈轉頭從賀驍那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聽話到她旁邊坐著。 賀母拉住齊廈的手,對齊父說:“齊廈又何嘗不是呢?每年他工作室拿來做慈善的??顢?shù)字連我聽了都咂舌,齊先生,你教了個好兒子。” 齊父對齊廈一直是不甚滿意的,聽完這話不置一詞。 賀母又說:“我們都知道娛樂圈就像個染缸似的,但齊廈在里頭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也沒隨波逐流,性情又直爽又干凈,這太難得了?!?/br> 這句話包含兩個信息,外頭鬧得沸沸揚揚的所謂齊廈私生活混亂,賀母半點不信。 另外一點也是最重要的,她壓根不覺得齊廈和賀驍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齊父心頭微動,但嘴還是硬著,“你太高看他了?!?/br> 賀母怕對面?zhèn)z老感覺不到她對齊廈足夠的喜愛,又說:“我只是說實話,不怕你們笑話,賀驍他meimei跟齊廈是同行,小女兒,被我寵壞了,性情刁蠻不說,入行沒多久正事沒做出來一件,倒是把娛樂圈那點浮躁習性學了個十成,她現(xiàn)在知道收斂心性奮發(fā)圖強還是受了齊廈的影響?!?/br> 齊廈聽完面上不顯,但心里頭大驚,大驚之外又有些慚愧,原來他折騰魏央的事,賀母本人是這樣看待的。 齊父微怔,眼光忍不住看向自己兒子,“……” 他不知道齊廈是怎樣讓一個世家出身的刁蠻小姐“收斂心性”的。 但既然這事賀母得知后對齊廈這么贊賞,說明她是非常樂見自己孩子“受教”的,這家子人不僅謙遜,而且追求進步。 齊母也是一愣:“……”齊廈這是不是還沒怎么就把賀驍妹子給得罪了? 這一家三口心里頭各有感慨,但賀母沒給他們多做反應的時間,立刻轉入正題。 賀母鄭重地說:“齊先生、齊太太,來之前我心里還挺忐忑,但現(xiàn)在能看出來你們都是相當開明的人,我也就松了一口氣。” “正好我和賀驍爸爸也是開明的人,賀驍喜歡男人,我們就面對現(xiàn)實希望他找個能好好過日子的,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們都一樣,只希望自己孩子過得順心遂意,是不是?” 賀母這一路可謂是穩(wěn)扎穩(wěn)打,不管怎么樣,聽到齊廈被人夸贊,齊父心里頭到底還是高興的。 最后這一句更是擊中齊父心中憂慮十環(huán),孩子是個gay,這已經(jīng)是事實,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面對這個事實。 齊父為這事一晚上沒睡,這會兒看著賀母的態(tài)度,覺得這位母親比自己豁達得多。他對賀驍?shù)膹臉I(yè)仍有顧忌,但不能否認賀驍家里人于公大義,于私通達。 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 齊父其實一直是希望齊廈跟品德高尚的人為伍,并且一直近朱者赤的。 本來還想問問賀驍爸爸的事兒,但齊父看這對夫妻各自事業(yè)風馬牛不相及的狀況,終究不好當著孩子們的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