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北狄既已退兵,大越軍隊(duì)便也可搬師回朝,謝遼上書皇帝,留五千士卒駐守高陽一帶,以防北狄突然入侵,蘇煦自是同意。安排妥當(dāng)后,謝遼決定三日后啟程回京,此時在阿寶的去留上又產(chǎn)生了矛盾。因盧縉仍是高陽縣令,不能擅自離開,是以不與大軍一同出發(fā)。阿寶才與他經(jīng)生死共患難,正是情濃之時,無論如何也不愿意隨謝遼先回京城。謝遼見勸她不動,也不再多言,只說回京后便請旨將盧縉調(diào)至麾下。 諸人才商量好,便又有圣旨傳下,皇帝召高陽縣令盧縉進(jìn)京,眾人皆是震驚,片刻后謝遙笑道:“如此最好,咱們一同走!”盧縉難免有些忐忑,不知皇帝將如何處置他。他本無所畏懼,棄城之時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如今與阿寶死里逃生,深知生的可貴,心理已起了微妙變化,有了牽掛反而不如當(dāng)日灑脫。 三日后眾人如期出發(fā),盧縉將縣務(wù)交于方安,高陽百姓聽聞他要走,紛紛相送,縣衙至城門處不過短短二里,已圍滿了百姓。盧縉見狀下馬,一一謝過。阿寶坐在車內(nèi),掀簾看著,心中無比驕傲。 有大軍同行,沿途順暢無阻,又無要事纏身,四人不急于趕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如此走了十余日才到了雒陽。 作者有話要說: 謝二終于出來了,可惜戲份太少 ☆、三十五、皇城之內(nèi) 進(jìn)了城,眾人便要分道揚(yáng)鑣,阿寶回家,謝遙回侯府,謝遼進(jìn)宮復(fù)命,盧縉則到驛館等候召見。阿寶依依不舍,盧縉一再保證明日便去丞相府,她才松開手,謝遙一路護(hù)送她到了家,掉轉(zhuǎn)馬頭往謝府去了。 袁繼宗并不在家,新帝甫登基,萬事皆要他過問,這幾日都在宮中。管事見到阿寶,又驚又喜,連忙命人去請?jiān)^宗回來,又是準(zhǔn)備熱水讓她梳洗更衣,又是端上茶水點(diǎn)心,忙的不亦樂乎。 阿寶換上一身新衣,坐在廳中等著父親,約莫過了三刻,宮中來了個內(nèi)侍,說袁丞相正在與皇帝議事,暫時回不來,皇帝請阿寶進(jìn)宮相見。阿寶吃了一驚,在回來的路上,她已聽說了蘇煦當(dāng)了皇帝,暗道:“爹爹回不來我等他就是,何必非要接我入宮?”她望望管事,管事一咬牙,上前陪笑道:“還請上差回稟陛下,我家姑娘遠(yuǎn)道回來,又受了驚嚇,身心俱疲,今日不宜見駕。” 那內(nèi)侍連道“不敢”,也滿臉堆笑著道:“陛下說與袁姑娘數(shù)年未見,甚為想念,本想頒旨宣姑娘進(jìn)宮,可巧貴府來人,便令咱家一同來了?!毖韵轮馊舭毑贿M(jìn)宮便是抗旨不遵。管事微微皺眉,說道:“我們姑娘不是命官,也非內(nèi)命婦,便是入宮也是后宮貴人宣召,陛下此舉恐于禮不合?!眱?nèi)侍“呵呵”干笑了兩聲,說道:“此言差矣!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規(guī)矩也是陛下定的。袁姑娘是有大富貴的人,管事莫要再阻擋。” 管事聽的暗暗心驚,這內(nèi)侍的暗示已十分明顯,他回頭憂慮地看了看阿寶,見她茫然地望著自己,心知她并不知道這其中的含義,暗嘆口氣道:“姑娘,你……”阿寶道:“既然阿煦哥……陛下要見我,我便去一趟吧,正好可與爹爹一同回來。”內(nèi)侍笑道:“姑娘請!”說罷當(dāng)先出去。管事拉著阿寶低聲道:“進(jìn)宮后便去找丞相,切勿與陛下單獨(dú)相處,也不要碰那宮中飲食。”阿寶莫名其妙,管事是家中老人,對父親忠心耿耿,雖不知他為何這么說,但總不會害她,于是點(diǎn)頭應(yīng)下。 阿寶上了一乘綠羅小轎,往皇宮而去。轎子行在御街之上,耳邊充斥著各種人聲,她卻突然想起那日空曠的高陽城中,盧縉沉沉的腳步聲,心中泛起一絲甜意,恨不得立刻就與他相見。小轎悄無聲息地進(jìn)了宮門,阿寶掀起轎簾,依稀還能記得些景致。 又走了半刻,抬轎的小黃門停下腳步,躬身請阿寶下轎,阿寶探出頭,見此處無宮無殿,僅一方蓮池,不由皺眉道:“這是哪里?”一名小黃門退后一步道:“此處是細(xì)柳池?!卑毧粗溃骸拔业??”那小黃門只道不知。阿寶下轎左右看看,先前那名內(nèi)侍也沒了蹤影,一時又急又怒,上前抓住那小黃門的衣襟正要說話,誰知他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口中喚道:“陛下!” 阿寶一呆,緩緩回過頭,蘇煦一身玄色龍袍,正笑吟吟地望著她,見她看過來,揮手令左右退去,徑直走到她面前,執(zhí)起她的手道:“寶兒,你回來了!”阿寶一驚,忙掙脫開,退后兩步伏地道:“臣女袁寶兒參見陛下!吾皇萬歲!” 蘇煦目光微閃,笑著雙手扶起她道:“寶兒無需多禮,怎地與我如此生分了?仍喚我阿煦哥哥吧?!卑氃俨粫允?,也知不能如此稱呼皇帝,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訥訥地站著。蘇煦借機(jī)仔細(xì)打量她,她比當(dāng)年又長高了些,身姿已十分玲瓏,聽聞她在高陽大病了一場,果然臉色還有些蒼白。見她低著頭站在那里,不由微微一笑道:“寶兒可還記得這里?” 阿寶抬起頭四下看了看,搖搖頭,蘇煦眼中掠過一絲失望,自懷中拿出一把折扇,打開遞給阿寶道:“你再看看。”阿寶雙手接過,扇面正是自己幼時送他的那幅涂鴉,皺眉看了片刻,才遲疑道:“這……畫的是這里?” 蘇煦柔聲道:“那年你爹爹要送你去廬江,你來同我告別,說舍不得我……”他停頓了一下,阿寶驚訝地看他一眼,他輕笑道:“你說要送我禮物,便在這里畫了這幅畫,還讓我日日都要帶著,不許離身。我怕紙張年久易損,便令人做成扇面,如此方能隨身攜帶?!?/br> 阿寶一陣汗顏,心中想道:“這些我怎么都不記得了?!碧K煦又道:“你還說,這是信物,若再見時,我仍帶著這幅畫,你定能認(rèn)出我來?!卑毜念^愈發(fā)低了,暗暗奇怪這些事為何自己全無印象。蘇煦拿回扇子,接著說道:“我說你若不認(rèn)識我該怎么辦,你說若真那樣便什么都聽我的,任我處置!”說罷深深地看著她。 阿寶心中暗道:“我又不是傻瓜,怎么會說這種話?定是當(dāng)時年幼,被他誆騙著說的!”口中說道:“陛下恕罪,臣女完全不記得了?!碧K煦上前一步,勾住她的下頜,將她的臉抬起,盯著她的眼睛道:“寶兒是要耍賴嗎?” 阿寶想也不想,“啪”地一聲將他的手打掉,兩人俱是一怔,阿寶見他慢慢沉下了臉,嚇得伏在地上道:“臣女無狀,陛下恕罪!”過了片刻未見蘇煦說話,偷偷抬起頭瞟他一眼,見他也正看著自己,目光中蘊(yùn)含萬千情緒,她卻是半分也看不懂。 蘇煦見她這副模樣,長嘆一聲,無奈道:“你莫要怕我,我雖是皇帝,對你卻仍是……”他似說不下去,讓阿寶起來。二人都不再說話,他負(fù)手看著那方蓮池,如今正是二月,春寒料峭,那池中只有一汪春水,他卻看的十分專注。阿寶不明所以,隱隱覺得不安。從前的蘇煦只讓她覺得陌生,如今的他卻讓她感到害怕。 許久后,蘇煦輕聲道:“原來喜歡這里的只有我一個……”阿寶聽他的語氣十分落寞,也不敢接話,蘇煦又站了一會兒,方令內(nèi)侍送阿寶去前殿,待她走遠(yuǎn)后,沉聲道:“宣高陽縣令盧縉明日進(jìn)宮!” 阿寶隨內(nèi)侍來到一座偏殿,內(nèi)侍請她進(jìn)去便自行離開,阿寶站在殿門處猶豫不定,不知里面又有什么,只聽身后有人喚道:“阿寶?”阿寶猛然回頭,正見袁繼宗與謝遼站在身后。她心中一松,飛身撲到父親懷中,袁繼宗忙將她抱住,問道:“你怎么來了?” 阿寶將前情說了一遍,又將在細(xì)柳池邊遇到蘇煦一事也說了。袁繼宗暗暗心驚,說道:“我本已準(zhǔn)備回去,聽說二郎進(jìn)宮復(fù)命,便去找他問些事情,并未見到家中來人?!敝x遼點(diǎn)點(diǎn)頭,道:“丞相一直與我在一起?!笨戳丝窗毜溃骸氨菹逻€與你說了什么?”阿寶搖搖頭。謝遼對袁繼宗道:“在高陽時,陛下聽聞阿寶病了,曾派了兩名御醫(yī)前去醫(yī)治?!痹^宗神色凝重,輕聲道:“我知道了?!睜恐毜溃骸霸蹅兿然丶摇!?/br> 父女倆在宮門外與謝遼道別,坐上袁府的軟轎,阿寶見父親面色沉沉,忍不住問道:“爹爹,我不該來是嗎?”袁繼宗看了她一眼,嘆口氣道:“不怪你,是爹爹大意了?!碧K煦一年前曾向他暗示欲求娶阿寶,被他拒絕后,再未提及此事,半年前還娶了一側(cè)妃,他便以為他已放開,誰料阿寶才回來,就發(fā)生了這種事。 回到府中,袁繼宗將管事喚至?xí)?,?xì)細(xì)問了當(dāng)時情況,管事將內(nèi)侍的話學(xué)了一遍,袁繼宗驚道:“他果真這樣說???”那內(nèi)侍是蘇煦的近侍,地位非同一般,他說的阿寶的大富貴,除了進(jìn)宮還能指什么! 袁繼宗在書房內(nèi)苦思良久,仍是毫無對策,蘇煦今時不同往日,不再是無權(quán)無勢的閑散親王,而是天下之主,若他一紙皇命,令阿寶入宮,自己怎能抗旨?他在房中轉(zhuǎn)了許久,對管事道:“你速去驛館,將盧縉請來!” 一個時辰后盧縉來到袁府,徑直被請進(jìn)書房,待阿寶聽說匆匆跑去時,他已離開。阿寶心中隱隱不安,不知父親漏夜召喚盧縉談了些什么,是否與今日之事有關(guān)。她不禁開始后悔,京城這般復(fù)雜,還不如與盧縉留在邊城。 次日早朝,蘇煦當(dāng)著百官傳召了謝遼與盧縉,謝遼將高陽一戰(zhàn)的情況詳細(xì)稟報,蘇煦頗為滿意,北狄雖并非戰(zhàn)敗而退,總也解了邊境之患,可算他登基以來的一件喜事,當(dāng)下擢升謝遼為三品輔國將軍,賞百金。謝遼謝恩退到一邊,盧縉跪在殿中,蘇煦打量了他片刻道:“你便是盧縉?”盧縉答是,蘇煦點(diǎn)頭道:“果然一表人材,難怪丞相對你青眼有加!” 袁繼宗為盧縉取字一事,朝中大臣都知道,蘇煦此言并不覺突兀,袁繼宗與謝遼卻知他另有所指,袁繼宗神色如常,謝遼微微皺眉,不著痕跡地看了盧縉一眼。盧縉伏地道:“蒙丞相錯愛,臣惶恐!”蘇煦微微一笑道:“錯愛么……”看了階下站在首列的袁繼宗與謝謙一眼,笑道:“你以區(qū)區(qū)五百之兵,苦守高陽,保我大越寸土不失,乃是大功一件!丞相,大將軍,你們看應(yīng)如何封賞?” ☆、三十六、誰的天下 謝謙看了看袁繼宗,見他做沉吟狀,似在思索,暗罵一聲,上前一步正要說話,便聽有人高聲道:“陛下,盧縉當(dāng)罰不當(dāng)賞!”諸臣皆驚,循聲望去,正是侍中華昱。袁繼宗回頭看看他,一言不發(fā),謝謙亦退回原位,噤聲不語。 龍椅之上,蘇煦奇道:“華卿何出此言?”華昱出列道:“盧縉私縱百姓,強(qiáng)征民夫,后又貪生怕死,棄城出逃!此人按律當(dāng)誅,怎可再行封賞!”眾人嘩然。蘇煦似頗為吃驚,問道:“竟有此事?”華昱道:“涿郡太守可為證,盧縉未向其稟報便令百姓出城,致萬余人流離失所。又強(qiáng)行征用青壯百姓守城,此后更是臨陣脫逃,棄城而去?!?/br> 蘇煦聽聞變了臉色,問盧縉道:“盧縉,你有何辯解?”盧縉直起腰,抬起頭道:“臣無從辯解!侍中大人所言皆屬實(shí),只是當(dāng)時情形不容臣選擇?!碧K煦沉下臉道:“既是事實(shí),你可知罪?”盧縉咬牙道:“臣……”話未出口便聽袁繼宗道:“陛下,臣聽聞當(dāng)日大將軍之子謝三公子也在高陽,應(yīng)該很清楚當(dāng)時之事,何不請謝三公子上殿,說一說當(dāng)時的情形?!?/br> 謝謙抬眼瞄了瞄袁繼宗,又在心中罵了一句,蘇煦已看著他問道:“大將軍,可有此事?”謝謙沉吟一瞬,身后謝遼極輕地喚了一聲:“父親!”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盧縉,心念飛轉(zhuǎn),暗暗長嘆一聲,出列道:“陛下,確有此事!” 蘇煦輕輕“哦”了一聲,隱在冕旒后的面孔看不清表情,只能見到他微微彎起的唇角,似在微笑,他的目光在謝謙與袁繼宗二人臉上滑過,口中說道:“既然如此,便請三郎來說說吧?!痹缬袃?nèi)侍奔往謝府去請謝遙。 半個時辰后,謝遙匆匆趕到,三呼萬歲后與盧縉跪在一處。蘇煦道:“謝遙,上月你可在高陽?”來時路上,謝遙已從內(nèi)侍處得知了傳他進(jìn)宮的原因,當(dāng)下朗聲道:“啟稟陛下,草民在高陽?!比A昱突然問道:“謝三公子為何在高陽?”謝遙側(cè)過頭道:“私事?!比A昱冷笑道:“高陽邊陲小縣,不知道同安侯府有何私事相關(guān)?” 謝遙看看他,心中想道:“此人步步緊逼,話中有話暗指謝家,我若實(shí)話實(shí)說,眾人便都知阿寶為了盧縉追到高陽,于她名聲有礙不說,還讓人以為謝家與盧縉早有瓜葛。”他略一思索,決定賭上一賭,抬起頭看向御坐上的蘇煦。蘇煦也正在看他,二人目光交匯,謝遙只見他彎起唇角,耳邊聽他說道:“既在高陽,當(dāng)日北狄來犯你可在場?” 謝遙輕舒一口氣,暗道:“他對阿寶果然還有幾分情誼。”余光見華昱向上看了一眼,躬身退回隊(duì)列。謝遙直起身,將胡七如何發(fā)現(xiàn)北狄軍,盧縉如何應(yīng)對,如何寫信求援,涿郡太守是何態(tài)度,盧縉為何遣散百姓,百姓又是怎樣自愿守城,北狄如何強(qiáng)攻,盧縉如何孤身深入敵陣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他音色清朗,口齒清晰,說到關(guān)鍵處抑揚(yáng)頓挫,殿上眾人如身臨其境,一時鴉雀無聲。 他又看了看蘇煦,仍是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便接著說道:“我們苦守高陽半個月,北狄見久攻不下,便開始圍城,城中糧草不繼,盧大人見援兵遲遲不到,恐百姓及士兵活活餓死在城中,這才決定率眾突圍。十六那日,他只帶了四十余人,自東門殺出,將北狄守軍引了過去,城中百姓及士兵才得以從南門逃脫。” 說完他看了看謝遼,謝遼會意,出列道:“啟奏陛下,臣帶大軍行至高陽城南五里處,正遇高陽縣丞等人,方知他們已突圍。待臣帶人前往東門救援時,盧縣令已身負(fù)重傷,被北狄軍團(tuán)團(tuán)圍困,命在旦夕,其所帶四十余人也盡數(shù)戰(zhàn)死。” 朝堂之上忽然響起竊竊私語之聲,袁繼宗站出來道:“啟稟陛下,華侍中說盧縉貪生怕死,棄城而逃,試問天下有以身為餌的貪生怕死之人么!盧縉若是有心逃命,以他的身手,早已逃脫,何苦要去誘敵?可見他所思所想所為,俱是為了滿城百姓、為了大越!盧縉主政高陽,興水利、勸農(nóng)桑,百姓樂業(yè),人人稱頌;北狄來襲,無兵無援,以一己之力苦守高陽不失,此乃是大越的功臣,百官的榜樣!臣懇請陛下三思,莫要寒了人心!” 蘇煦靜靜聽他說完,目光一瞬也沒有離開盧縉,心念急轉(zhuǎn)。他又看了看跪在一旁的謝遙兄弟,面無表情的謝謙,緩緩閉了閉眼,睜開后已是滿面笑容,起身走下御座,來到盧縉面前,親手將他扶起道:“愛卿請起!”盧縉忙叩頭謝恩,垂首站在他身側(cè),蘇煦道:“今日若不是丞相,朕險些錯怪了卿?!?/br> 盧縉稍稍抬頭看了一眼,忙道:“臣惶恐!”蘇煦笑道:“朕幾年前就聽說你文武全才,不知先帝當(dāng)日為何讓你去了高陽,如今看來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若不是你在高陽,北狄鐵騎恐已進(jìn)入中原。卿之人才,留在高陽太過可惜,朕擬另有重用。” 一旁謝遼道:“陛下,盧縉可為將!”蘇煦“哦”了一聲,側(cè)過頭問袁繼宗道:“丞相以為呢?”袁繼宗低頭道:“謝將軍所言甚是,臣附議。”謝遙看著蘇煦,見他唇角又微微彎起,心中莫名一凜,只聽他說道:“既如此,大將軍,盧縉可任何職?” 謝謙見問,沉吟片刻道:“為將者,需精通兵法,熟知軍務(wù),盧縉從未領(lǐng)過兵,恐有所欠缺。不如讓他先在犬子軍中歷練一番,再另行重用?!碧K煦點(diǎn)點(diǎn)頭道:“甚好!”轉(zhuǎn)身走上玉階,坐下后說道:“傳旨,盧縉、謝遙御敵有功,封盧縉為折沖校尉,謝遙為驍騎校尉,暫歸于輔國將軍麾下。” 盧縉謝遙叩頭謝恩,退到了武將隊(duì)列。蘇煦看看身側(cè)內(nèi)侍,內(nèi)侍忙問諸大臣是否有事稟奏,華昱出列道:“臣有本!”蘇煦請他直說,華昱道:“陛下春秋鼎盛,宜早立皇后,廣充后宮,為大越立下萬世根基。”此言一出,立刻又有數(shù)位官員附和,袁繼宗與謝謙則巋然不動。 蘇煦沉默片刻,說道:“皇兄新喪,朕心甚痛,暫無心于此事?!苯o事中吳祿道:“皇嗣事關(guān)國本,陛下既已順天承命,便應(yīng)擔(dān)下此任,此方為告慰先帝之法!”蘇煦似頗為難,說道:“卿等所言,朕亦明白,只是皇后為一國之母,豈可草率。此事容后再議!”說罷揮揮手,內(nèi)侍忙高呼退朝。 蘇煦起身走出大殿,來到御書房,片刻后內(nèi)侍來報,侍中華昱求見,蘇煦傳他進(jìn)來,待內(nèi)侍帶著左右宮人出去后,才道:“卿今日可看了一場好戲?”華昱抬起頭看了看,見他神色如常,一時拿不準(zhǔn)他的心情,不敢隨意答話。蘇煦微掀唇角道:“父皇在世時,謝、袁二人便勢同水火,不想今日竟然會為了一個盧縉聯(lián)手?!?/br> 他冷笑連連,華昱低下頭,只聽他喃喃道:“盧縉……盧縉……”突然喚了內(nèi)侍進(jìn)來,沉聲道:“擬旨,北狄近日多有擾邊,著輔國將軍謝遼即日率部前往朔方鎮(zhèn)守,勿使異族踏入大越半步!”華昱忙道:“陛下,謝將軍才從高陽回來,大軍尚未休整,此時便讓他去朔方守邊,太過……”他話未說完便被蘇煦舉手打斷,輕聲道:“朕不想做那濫殺的昏君?!比A昱心中一寒,噤聲不語。 蘇煦看看他,忽而笑道:“你今日在朝堂上說得極好,朕甚為滿意?!比A昱一愣,有心想問問,既然說的好,為何不讓他繼續(xù)逼問謝遙,還是皇帝早已知道了謝遙到高陽的原因?他心思活絡(luò),看著蘇煦道:“陛下,立后一事還當(dāng)早日定奪?!碧K煦點(diǎn)點(diǎn)頭,并不說話,華昱會意,叩頭后退到殿外,長長出了口氣,春風(fēng)拂面而來,他竟覺得遍體生寒。 宮門外,諸大臣圍著謝氏父子道賀,盧縉則悄悄上了袁府的馬車,半晌后,待人群散去,謝遠(yuǎn)輕聲道:“袁繼宗不打算避嫌了嗎?這般張揚(yáng)!”謝嫌道:“經(jīng)此一事,還有何可避,不如將他直接納入羽翼之下?!被仡^看看謝遼道:“盧縉當(dāng)真如你所說一般?”謝遼還未說話,謝遙已搶先說道:“真!十足地真!”謝嫌瞪他一眼道:“你若找到阿寶便帶回來,豈會將謝家牽扯進(jìn)去!只怕現(xiàn)在皇上心里已認(rèn)定謝袁聯(lián)手了!”謝遙不服氣地道:“聯(lián)手又怎樣?我們保的還不是他蘇家的天下!” 謝遠(yuǎn)喝斥道:“三弟!休要妄言!”正欲勸父親回去再說,便見一小黃門匆匆跑過來,對謝遼道:“謝將軍,陛下有旨!”謝遼忙跪地口呼萬歲,待圣旨讀完,謝遼愕然道:“大軍昨日才回師,這便要開赴朔方?”黃門舉著圣旨道:“陛下旨意,謝將軍速速接旨!”謝遼皺眉還要再說,謝謙低喝一聲:“還不接旨!”謝遼看了看父親,抿唇雙手接過圣旨。 那小黃門正要轉(zhuǎn)身回去,卻被謝謙叫住,忙回身道:“大將軍有何吩咐?”謝謙道:“煩請回稟陛下,大軍剛剛還朝,糧草均需補(bǔ)給,可否五日后再發(fā)兵?!毙↑S門應(yīng)下,回宮復(fù)命。謝遙正要說話,被父親瞪了一眼說道:“回去再說!”當(dāng)先跨上馬,三子互相看了看,亦上馬隨行。 ☆、三十七、誰能料到 袁府書房內(nèi),袁繼宗摒退左右,僅留管事在旁,盧縉道:“果然被丞相料中,今日朝堂有人發(fā)難?!痹^宗道:“華昱也是聽命行事?!眹@息道:“是我大意了!早知……”看著盧縉道:“你與寶兒的婚事必須速速定下,你家中怎么說?”盧縉皺眉道:“家父至今未有回音?!痹^宗道:“莫非令尊不同意?”盧縉想了想,將父親此前已有意為自己定親一事說了,袁繼宗并不驚訝,只輕聲說道:“原來如此?!北R縉忙道:“我準(zhǔn)備明日便與謝二哥說一聲,回家一趟,將此事定下?!痹^宗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當(dāng)如此,當(dāng)面問問令尊有何不滿,總好過書信往來。” 盧縉又道:“我想帶阿寶一同去?!痹^宗一怔,盧縉道:“父親許是顧慮阿寶身份,我想讓他見見阿寶,便知道她是多好的女子了?!痹^宗微微一笑道:“你想的倒是周全,只是以令尊的脾性,寶兒此時登門,是否會讓他覺得不守禮法,反而弄巧成拙?” 盧縉一呆,仔細(xì)想想,父親真有可能這般認(rèn)為。袁繼宗道:“你自行回去吧,我修書一封,請你交給令尊?!闭f罷伏案疾書,片刻后寫好遞給盧縉,盧縉見信上言辭懇切,寫明如何相中盧縉的為人和才華,愿以愛女許之等等。盧縉大驚,袁繼宗笑道:“如此方能顯出袁家的誠意?!?/br> 盧縉默默將信收好放入懷中,袁繼宗道:“你棄文從武,心中可有遺憾?”盧縉搖頭道:“今日看來,我不適合朝堂,還是軍中更好些。”袁繼宗道:“謝家二郎是個……”話未說完便聽仆從在門外道:“丞相,謝三公子求見!” 袁繼宗一愣,示意管事開門,謝遙大步走進(jìn)來,看看盧縉道:“你果然在此!”袁繼宗命管事守在門外,問道:“三郎何事前來?”謝遙將圣旨一事說了,袁繼宗沉吟不語,盧縉道:“我們回來時,未曾聽說北狄在朔方滋事?!敝x遙冷笑道:“哪里是北狄滋事,分明是他在尋事!”對盧縉道:“二哥叫我告訴你,五日后大軍開拔?!?/br> 盧縉忙道:“我準(zhǔn)備明日回吳郡,正要去向謝二哥告假?!敝x遙搖頭道:“你不能回去了,誰都可以不走,你卻必須走!”又看向袁繼宗道:“袁丞相,我爹讓我來問您,是否曾對陛下許過什么話,為何陛下如此執(zhí)著于阿寶?” 袁繼宗正色道:“回去告訴侯爺,謝家的規(guī)矩袁某還是知道的,便是不為此,我也不會讓阿寶嫁入皇家?!敝x遙點(diǎn)點(diǎn)頭道:“如此最好?!币姳R縉為難地站在那里,輕笑道:“你真是個死腦筋!這會兒正在風(fēng)頭上,你便隨大軍一同走,待過段時間,他忘了這事兒,你再偷偷回來,誰還攔著你不成!”拍拍他的肩道:“放心,你的阿寶有謝家?guī)湍憧粗?,丟不了!” 話音未落,門外管事道:“姑娘,丞相正在議事。”阿寶的聲音響起:“盧大哥在里面嗎?”謝遙看看盧縉,搖搖頭,將門打開,阿寶面上一喜,連忙走進(jìn)來,看了盧縉一眼,走到袁繼宗身邊輕喚了聲:“爹爹?!?/br> 袁繼宗笑著道:“找爹爹有事?”阿寶哪里是來找他的,支吾了片刻才道:“飯已備下,盧大哥和三哥可在這里一起用過?”謝遙哈哈笑道:“三哥吃不吃不要緊,盧縉可是要吃的?!卑毮樢患t,瞟了眼盧縉,低頭當(dāng)先去了前廳。袁繼宗笑著搖搖頭,示意謝盧二人同去,路上叮囑二人切莫將今日早朝之事告訴阿寶。 阿寶見三人來了,忙招呼坐下,親手奉上羹湯,袁繼宗笑著讓她坐,她才在袁盧二人中間坐下,卻也是低頭不語。盧縉心中有事,見她這般嬌羞模樣,越發(fā)覺得難過,深吸口氣道:“阿寶,陛下令我五日后隨軍赴朔方?!卑氁淮?,半晌后才反應(yīng)過來,放下碗筷道:“為何?” 謝遙輕咳一聲道:“北狄蠢蠢欲動,朔方不安定,我與二哥都要去的?!卑殞⑿艑⒁傻溃骸翱墒悄銈儾呕貋戆。≡僬f二表哥是武將,尚情有可原,你們兩個去做什么?”謝遙道:“今日早朝,皇上封我和盧縉為校尉,歸于二哥麾下?!卑毬勓源笙?,看著盧縉道:“真的?”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 阿寶心中替盧縉高興,又為兩人即將分離難過,看著父親道:“爹爹,我能同他們一起去嗎?”袁繼宗板起臉道:“休要再胡鬧!盧縉如今是武將,私帶女眷乃是違反軍紀(jì),你想害他因此獲罪么!”阿寶扁扁嘴,盧縉忙道:“若無戰(zhàn)事,我便告假回來看你?!卑毜溃骸澳俏覀兊氖隆笨戳丝锤赣H與謝遙,欲言又止。 袁繼宗微微皺眉道:“此事無需你cao心,為父自有安排?!北R縉亦點(diǎn)頭,阿寶仍是不放心,礙于父親不便再說,只得作罷,準(zhǔn)備尋機(jī)與盧縉詳談。她卻沒有料到,直到發(fā)兵,都未曾再見到盧縉。 五日后,謝遼等人起程,阿寶聞訊匆匆趕到城外,大軍已遠(yuǎn)去,她站在城樓上淚流滿面,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影才懨懨地回去。 謝遼等人走后第三日,朝堂之上又有人奏請?zhí)K煦立后,蘇煦依然婉拒,此后每日都有大臣上本進(jìn)諫,一個月后,不只在京的官員,連各州郡刺史太守也開始表奏此事?;实厶K煦不堪其擾,稟明太后,令人將四品以上官員家中年十五至二十的未婚女子一一造冊備選。 敕令一出,符合條件的官員均喜不自勝。蘇煦年輕英俊,為人謙和,單就此論,已經(jīng)是佳婿;又甫登大寶,后宮空虛,若雀屏中選,莫說為妃,便是為后也是有可能的,因此各家均想方設(shè)法賄賂畫師與負(fù)責(zé)此事的內(nèi)侍監(jiān)梁建。那畫師還好,無論是偷偷塞錢財(cái),還是明著拉關(guān)系,他均來者不拒,畫出的小像也十分出彩;梁建卻與以往不同,便是從前與他關(guān)系頗近的大臣,他也推辭不受,只說全憑皇帝定奪,竟是一副異常公正的模樣。 阿寶也在此次備遠(yuǎn)范圍內(nèi),袁繼宗卻遲遲不上報,平素與他交好的大臣見狀,紛紛勸告,他只笑而不語,令人捉摸不清。 這日下了朝,袁繼宗如常上轎回家,便聽身后噠噠馬蹄聲響,他掀簾朝后看了看,謝謙面無表情地跟在身后,他了然地笑笑,放下車簾。到了府門口,他下轎整整衣袍,回過身正見謝謙下了馬,他笑著拱手道:“侯爺,請!”謝謙緊鎖眉頭,似在隱忍,舉步跨進(jìn)大門。 二人進(jìn)了書房,謝謙道:“你準(zhǔn)備怎么辦?”袁繼宗笑道:“侯爺何意?”謝謙冷著臉道:“休要裝模作樣!若不是為了阿寶,你以為我會登你的門?!老太太已聽說了,急得寢食難安,令我定要來見你。”袁繼宗看著他道:“多謝侯爺關(guān)心,寶兒是我的女兒,我自有安排。”謝謙冷笑道:“你有安排?你若能安排好,如今便沒有這道選妃令了!” 袁繼宗默了片刻道:“我已讓盧縉速送婚書過來?!敝x謙奇怪地看著他道:“你也是久歷官場之人,怎會如此幼稚!盧縉便是拿了婚書來又能如何?只怕他活不到成親!”袁繼宗皺眉不語,半晌后道:“我總不能讓她入宮吧?!敝x謙不屑道:“我早就說過,你于小處精明,大事上卻是個糊涂的。若不是由著阿寶的性子胡來,現(xiàn)在她早已嫁人,哪里還有今日之事!” 袁繼宗看著他道:“寶兒與盧縉兩情相悅,我成全他們有何錯?”謝謙道:“有何錯?盧縉出身比你當(dāng)日尚且不如,門不當(dāng),戶不對,將千金貴女嫁與市儈,你若不錯會有今日這困局?!”袁繼宗嘆道:“誰能料到他會登基……” 此言一出,二人俱是沉默,蘇熹身強(qiáng)體健,又正當(dāng)盛年,誰也不會想到他半年不到便會病死。二人均對他的死起過疑心,只是茲事體大,袁繼宗縱然心里明白,也不敢妄言,而對謝謙來說,只要皇位上坐的仍是蘇姓之人,他便不算違背祖訓(xùn)。 半晌后袁繼宗問道:“侯爺有何對策?”謝謙道:“盧縉是嫁不得,便是成了親,他也能……你我能保他幾回?你若為了他好,便斷了這個念頭?!痹^宗不說話,謝謙繼續(xù)說道:“為今之計(jì),只有將阿寶嫁給季泓,婚書是現(xiàn)成的,我與季瀚說好了,馬上便可成親?!痹^宗皺眉道:“寶兒從未見過季泓,怎能嫁給他?!敝x謙氣極反笑道:“不能嫁季泓,難道能嫁蘇煦?” 袁繼宗知他說的有理,心底深處卻不愿讓阿寶難過,因此猶豫不決。謝謙道:“勸你莫要再做無用之功,蘇煦的心機(jī)智謀遠(yuǎn)出你我所料。我本想將太宗皇帝留下的密詔拿出來,卻發(fā)現(xiàn)不行。梁建此次登記時,將阿寶以袁氏之女的名義入冊,我若以密詔抗命,就要將你與阿謹(jǐn)?shù)氖滦麚P(yáng)出去,到那時,你苦心樹立多年的偽裝、謝家數(shù)百年來的聲譽(yù),便都化為烏有!而這還是其次,若他根本不知密詔之事……你想過后果嗎?”他頓了一頓道:“我看他此次,未必是對阿寶用情多深,恐怕還是試探的成分居多些。” 作者有話要說: 蘇二出手了……還有就是,那位大太監(jiān)長時間不出場,我已經(jīng)忘了他叫啥了…… ☆、三十八、不能嫁他 袁繼宗長嘆一聲道:“我豈會不明白!只是……只是我答應(yīng)過阿謹(jǐn),要保寶兒一生平安喜樂。她與盧縉那般要好,便是能說服她去季家,只怕她一生也不會快活。”謝謙聽他這番話,神情一黯,片刻后道:“阿謹(jǐn)若泉下有知,定不會怪你。” 兩人默默對坐,各懷心事,直到門外管事叩門,謝謙才起身道:“你若決定了,我這便讓季家來提親?!痹^宗道:“容我再想想。”謝謙看了看墻上meimei的肖像,將脫口而出的斥責(zé)咽了回去,“哼”了一聲道:“夜長夢多!”拂袖而去。 管事將他送走后又匆匆跑到書房,緊張地說道:“丞相,梁內(nèi)監(jiān)來了!”袁繼宗一怔,來到前廳,果然見梁建悠哉地坐在下首品茶。他壓下心中的厭惡,面上卻不動聲色,梁建見到他,忙站起來,彎腰行了一禮道:“丞相!”他點(diǎn)點(diǎn)頭,走到上首坐定,這才問道:“內(nèi)監(jiān)來此何事?”梁建滿臉堆笑道:“咱家奉陛下旨意,為各家貴女造冊,如今其他人都齊全了,獨(dú)缺了丞相家的千金,想是丞相事多繁忙,忘了此事?!?/br> 袁繼宗已猜到他的來意,微微一笑道:“是忘了?!绷航ㄕf話,袁繼宗道:“小女已許了人家,我卻忘了告訴內(nèi)監(jiān),確實(shí)是我疏忽了?!绷航ㄒ汇?,沉下臉道:“丞相這是何意?”袁繼宗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慢慢說道:“小女已有婚約在身,不能入宮備選?!绷航ê鋈恍Φ溃骸安恢F婿是何人?”袁繼宗仍是喝茶并不答話,梁建站起身拱手道:“咱家來意想必丞相也清楚,令千金是有造化的,將來富貴不可估量,還望丞相莫要辜負(fù)陛下的一片苦心!告辭!” 袁繼宗獨(dú)自在廳中坐到天黑,侍從均不敢上前打擾,直到阿寶過來尋他用飯。他抬起頭看著秉燭而來的女兒,心中感慨萬千,低喃道:“阿謹(jǐn),我該怎么辦……” 阿寶見父親定定地看著自己,奇怪地問道:“爹爹,你怎么了?”袁繼宗站起來,摸摸她的頭道:“寶兒大了……”阿寶一怔,笑道:“爹爹,我都快十八了!”袁繼宗輕聲道:“爹爹總覺得你還是那個趴在我肩頭,哭著睡著了的小娃娃,眨眼間你都這么大了……”阿寶心中一暖,靠在父親胸前道:“阿寶長得再大,也是爹爹的女兒?!?/br> 袁繼宗輕笑了下,牽著她的手慢慢往飯廳走去,阿寶直覺父親今日不一樣,想了想道:“聽說今日舅舅來了?”袁繼宗點(diǎn)點(diǎn)頭,阿寶又問道:“那個內(nèi)侍監(jiān)梁建也來了?”袁繼宗停下腳步,看著女兒道:“他們都是為了一件事而來?!卑氁姼赣H神色與以往大不相同,緊張地問道:“何事?” 袁繼宗望著她圓睜的雙眼,所有情緒都擺在了臉上,這樣的女兒若是進(jìn)了宮會怎樣,他想都不敢想。春風(fēng)拂起二人的衣擺,他忽然便下定了決心,低下頭說道:“寶兒,你不能嫁給盧縉了!” 阿寶似未聽懂,愣了片刻道:“爹爹,你說什么?”袁繼宗道:“爹爹知道你接受不了,只是你如今不能跟盧縉成親了。”阿寶愣愣地問道:“為什么?”袁繼宗摸摸她的頭,長嘆道:“盧縉是個好孩子,可惜與你無緣。”阿寶神情呆滯,袁繼宗緩緩牽著她前行,來到飯廳坐下后,才聽她又問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