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沈薄收刀入鞘,畢恭畢敬將軍刀還給了余念。 余念遲疑著放下槍,還給身側的警員,澄清事件經過。 沈薄無奈嘆氣,似有些傷神,“我沒想到,余小姐居然這么不信任我?!?/br> 余念避而不答,她的反應確實過激了。 不過,那個嵌入小白腕內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她從地面上拾起金屬物,交由警方檢查,居然發(fā)現(xiàn),這是一枚竊聽器!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兇手就利用了小白,她早就設計好了這一切,包括他們的動向! 那么,有關余念的衣著,也是因為和小白交談了以后,兇手才得知的,故意這樣說話來詐她,是嗎? 所以…… 余念深深吸一口氣,冷得五臟六腑皆數冰凍,“所以,她并不在附近,我們被騙了?!?/br> 現(xiàn)在手機號碼的定位還未搜索出來,根據之前通話判斷所確定的附近位置的提他們一無所獲,陷入了兇手的圈套之中。 該死! 該死、該死! 她早該想到的。 余念不知該作何反應,是自責嗎?還是怪自己疏忽? 很顯然,小白也并不知兇手部署的這一切。 他被利用了,還對兇手感恩戴德,險些讓余念陷入危險。 小白蹲下身子,一遍又一遍用手掌撫摸后頸,這是焦慮的表現(xiàn),他有嚴重的心理疾病。 “余念姐,對不起,余念姐,對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血染上深黑色的發(fā)梢,流下一點淺淺的血漬,融入頭皮。 “沒事的,小白,別怕,沒事。”余念安撫他。 小白一直將頭埋在膝蓋之間,戰(zhàn)栗著,看不清她的唇形,也做不出任何的回應。 “小白!振作一點?!庇嗄顝娦袛[正他削瘦的肩膀,讓他正視自己,“沒關系,我們取出竊聽器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fā)展,沒事了,明白嗎?” 雖然情況已經陷入了危急狀態(tài),但她還不能倒下,還沒有到真正一決勝負的時刻,她怎么能輸呢? 如果她輸了,又有誰來拯救小白? 這個少年,不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余念姐,我……” “你有先天性的缺憾,的確是這樣,沒錯,但你也完全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甚至可以比他們都強,明白嗎?” 小白垂眸,迫切地避開她的臉,不想去看她的唇形。 余念掰正他的臉頰,比他對視,說:“如果你再這樣自卑,陷入自己的世界,遇事不會解決,只會道歉,從而逃避的話。那我也會拋下你,沒有人能來救你?!?/br> 他大驚失色:“別拋下我。” “那就成熟一點,像個男人一樣!我們去找到她,問個清楚,明白嗎?” 小白微抿下唇,最終堅定地說:“好!” 余念呼出一口氣,她微鼓腮幫,再次接聽電話:“全部經過你都知道了,現(xiàn)在滿意了?” 電話那頭的人避而不答,說:“不用搜地點了,我告訴你們,我在陽光小學的一年級三班,直接把她父母帶過來吧,我也想見見……我的老同學?!?/br> 余念摸不清她的想法,但還是照做,就在她上車時,又聽電話里傳來嗓音低沉的女聲:“長路漫漫,不如我給你講講,我以前的故事?” “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要評論~ ☆、第十集 二十多年前的黃山區(qū),并不像現(xiàn)在這樣繁榮昌盛。 街巷還有舊時老宅的痕跡,沒有拆遷翻新,隨處可見牛皮癬一樣的小廣告,貼在電線桿上、瓦鐵窗上。 張小雅,也就是那個費盡心思報復老同學的殺人犯。 她的一家人就租在臨近菜市場對面的居民樓里,樓道狹窄,燈泡壞了,常年不開燈,一回家,天花板就忽閃忽閃鬧著黃光,原因是接觸不良。 她爸常年酗酒,家里積蓄所剩無多。就連她生來兔唇的縫合手術都是她媽瞞著父親,一分一厘攢下給她做的。 以前她的唇瓣猙獰,縫合以后總好得多,但即使這樣,班主任也不待見她。 嫌她這里袖子臟,就尋事罰抄;嫌她眉目可怖,就尋事罰站到走道去,眼不見心不煩。 那時候的同學,也還是小孩心性,無法明辨是非,只知道丑陋者必有可恨之處,就這樣獨斷地批判張小雅的內在,認為她是一個既可怕又可惡的人。 這世上,最沒有邏輯的就是孩子之間相處方式。 他們以第一印象厭惡她,排擠她,形成一座座將她隔絕在外的堡壘。 不過,張小雅還是沒心懷惡意。 當時她年齡小,天真浪漫,也沒什么心眼。 她還真當是自己讀書不用功,惹了老師生氣。下課了,因為不想回家,就留校寫作業(yè),坐在桌上,一筆一劃摳著練字帖描字。 “誒?張小雅,你還不走,搗亂呢?我們打掃衛(wèi)生,你干嘛在教室里添亂!” 值日的同學就是看她不順眼,明明她所在的小組已經清掃過了,但他們還是推推搡搡,把她的字帖獻寶一樣奪過來,給其他人看:“喲,小怪物寫字了,和她一樣丑?!?/br> 他們哄堂大笑。 原本孩童們清脆爽朗的笑聲,被某種難言的厭惡情緒所浸透,漸漸溢出三分陰寒來,直刺脊背。 張小雅一向懦弱,可在那一天,也被逼急了,做了一件讓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奪過了字帖,把踩在桌上躲閃的同學推倒在地。 那人摔得頭破血流,同伴也嚇得一哄而散。 張小雅跑回家了,躲到被子里瑟瑟發(fā)抖。 但很快,傷者的父母找上門。 她面對的就是父親的毒打懲戒,母親低聲下氣地道歉,掐著她的手臂要她開口說句賠禮的話。 張小雅雖小,但也有骨氣,怎么都不肯開口。 再后來,她自然而然被孤立了,那些過激的行徑也被盲目的孩子一傳十十傳百,添油加醋,給故事潤色,最后冠上了惡毒的罪名。 她也更不愛開口說話了,直到后來初中轉校,去了外地讀書,情況才有所好轉。 只是每每午夜夢回,她總會回憶起那一幕——所有人簇擁著她,嘴里咒罵著:“丑八怪。” 等工作了,張小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微整手術,不變五官,但把那道疤痕淡化,換皮,像是蝴蝶從堅固的繭中蛻變而出。 她要的是重獲新生,并且掩蓋那已經滲入骨髓的自卑。 再后來,她決定復仇。 制定好這個殺人計劃以后,她選的第一個對象,就是那個當年摔傷后,在班級興風作浪、詆毀與欺辱她的肇事者。 余念問她,殺了第一個人以后,是什么感覺,有愧疚嗎?或者是驚恐? 其實什么特殊的感覺都沒有,張小雅只覺得快意,當年的恩怨都煙消云散。 她甚至覺得自己善心又慈悲,讓他們將功抵過,給他們贖罪的機會。 要知道,凡是做錯事了,必要承受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現(xiàn)在時候到了,所以,她來了。 余念只覺棘手,要知道那種完全無理智的變態(tài)殺人犯好對付,硬碰硬就好,他們只有被制服抑或是被逃離的可能。 因為這些人的的目是殺人,干凈利落,甚至簡單。 但張小雅不同,她仍有一線清醒、甚至堅守自己三觀。 這一類人死不認罪,也絕不會幡然醒悟,除非殺到自己恩怨盡消,此生無憾了,才有可能罷手。 余念覺得她可恨,又可憐。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說:“張小姐,你做了這么多,應該夠了吧?” 張小雅避而不答,只沉浸在自己的往日回憶中,輕聲又說道:“你知道嗎?我也有曾想原諒他們的時刻。但是人這種生物也是有趣,一個印象一旦定型,即使覺得自己判斷錯誤,也會自欺欺人蒙蔽下去。所以,他們沒有放過我,一直都沒有,變本加厲欺辱我。那么,我為什么要放過他們呢?” 余念頓了頓,說:“但你選擇的方式太過于極端了。” “收起你那泛濫的同情心,你想事情一直這么甜嗎?在這個弱rou強食的世界上生存,不是你踩在我頭上,就是我踩到你身上,我占取了先機,先下手為強,有什么不對?如果那時候他們再狠心一點,以輿論逼死我呢?會有人心懷愧疚嗎?不,我早就死了,從前那個怯弱無辜的我,早就被他們殺死了!” 余念啞口無言。 她一意孤行,就連余念也勸不了。 電話里,張小雅又問:“余小姐,你說死刑是什么滋味?” 余念欲言又止,她是在暗示她就算伏法也會被判死刑嗎? “有的人活著,卻生不如死?!彼f了最后一句暗示的話,就掛斷了電話。 余念急忙撥打過去,已經關機了。 陽光小學的教學樓近在眼前。 天色漸晚,壓低了云幕,霧靄糾葛,似籠罩一片灰燼,暗無天日。 由于案件兇險,警方特意備了一把槍給余念,并且教會她如何應急射擊。 實際上,在國外的時候,余念就擁有持槍證,也學過如何使用槍械,所以這樣小口徑的標配警槍對她來說并不是什么新鮮事物。 她將手槍嵌入后腰皮帶內,中跟的鞋底踏著一塵不染的階梯上噠噠作響。 一年級三班在樓道的盡頭,兩側沒有窗,光線照射不進來,更暗了,似有穢物蟄伏于濃密的陰影之中,竊竊私語。 “咕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