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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桃華在線閱讀 - 第54節(jié)

第54節(jié)

    “想備一批藥材捐給西北軍,沒有四五千兩也備不出多少來?!笔Y錫嘆口氣,“上回安郡王說要治寒痹的藥,我這就寫信叫鋪子里采辦一批來,總不能光買便宜的?!?/br>
    桃華擺了擺手:“爹,若是送這些藥材,一則西北軍人太多,幾千兩銀子花出去也不夠看的。二則送去了難道還要他們自己配藥不成?依我看,不如送一批金創(chuàng)藥過去,用起來也方便?!?/br>
    “金創(chuàng)藥難道就便宜了不成?”蔣錫覺得女兒精明了這些年,怎么這時候有點呆了,“咱們家藥堂里的金創(chuàng)藥,用的都是什么你難道不知?”

    “自然不是用那種。”桃華已經(jīng)有了主意,“咱們家賣的金創(chuàng)藥,又要止血,又要生肌,還想著最好少留些疤痕,還有解毒之效,不貴才怪呢。”

    “那你是要減藥?”蔣錫嚴肅起來,“桃姐兒,千省萬省,不可省人工,不可省物力,否則藥性減了,那是要耽誤大事的!”

    “爹呀——”桃華啼笑皆非,“女兒難道是那種偷工減料的人嗎?只是爹該想想,軍中缺藥,究竟什么樣的藥最適合?難道軍士們還怕留疤不成?或是他們怕痛?對軍士而言,難道不是止血最為要緊?給軍中用藥,是一粒能治百病的靈丹管用,還是一百份只能止血的藥草管用?”

    “這——”蔣錫不得不承認女兒說的有道理。

    “其實我試制過一個方子,要比現(xiàn)在用的金創(chuàng)藥造價低些,止血之效也并不差。”她用的主藥是三七,在這個時候,三七還是更多的做為化瘀之用,有時也用來治療婦人血瘀經(jīng)閉之癥,其作用尚未被完全發(fā)掘出來,用途不甚廣泛,價格自然也就不高。

    “按這方子,一千兩銀子能制得一萬余包,送到軍中,當可抵得一時之用?!?/br>
    “能制得這許多?”蔣錫有些不踏實,“這送到軍中的藥,可馬虎不得。”

    “爹放心,止血是極有效的?!避娭衅鋵嵵饕€是各種刀劍傷、跌打損傷,其中又以刀劍傷最為危險,當然是金創(chuàng)藥最實惠了。

    “那就你來辦吧。”蔣錫想了想,還是道,“至少制兩萬包吧,也不可太少了?!?/br>
    桃華笑笑,蔣錫這不僅是為了報答沈數(shù),也是想著西北軍,不過這件事其實不能鬧得太大,畢竟那是往軍中捐藥,若不是像蔣鑄那樣是敵軍襲城的緊急時刻,隨便往軍中伸手只怕反而會被人說成是居心叵測。幸而他們是通過沈數(shù)之手,就有什么閑話也歸沈數(shù)去擔了。

    哎,這樣想未免太不厚道了。畢竟沈數(shù)今天救了她呢,那么除了金創(chuàng)藥之外,再送他一份禮好了。不過堂堂的安郡王,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在監(jiān)督建造他的郡王府嗎,怎么獨個兒跑到興教寺去了呢?

    堂堂的安郡王這會兒正在興教寺一間幽靜的禪房里與人對坐,旁邊一個紅泥小爐,正烹著寺后的山泉水。

    “請郡王爺用茶?!币浑p柔荑提起爐子上的銀瓶,將冒著蟹眼泡的水傾入一只紫砂壺中,過了片刻又分斟二杯,端到幾案對面的二人眼前。

    “這是如今宜興一帶新興起來的紫砂茶具,說是用來泡茶別有一番滋味?!敝魅颂Я颂郑钢改菈?,“我是沒品出有什么特別滋味來,只是這壺做得有些意趣。請?!?/br>
    沈數(shù)欠欠身:“多謝郡馬?!迸e起杯湊到唇邊試了試溫度,隨即一口飲盡。

    他對面坐的人正是江郡馬,看他這豪飲的模樣,忍不住笑了:“是我糊涂了,該換個大杯來才是?!?/br>
    旁邊服侍的含章忙要起身:“奴婢去換個大杯?!?/br>
    沈數(shù)一擺手,笑道:“不必勞動了。軍中之人飲茶,解渴而已,倒浪費了這樣好茶?!?/br>
    江郡馬一笑,自己也同樣一飲而盡,嘆道:“離開軍中二十余年,我都快忘記這樣飲茶是個什么滋味了。”

    能是什么滋味呢,不過是個熱燙而已。冬天寒冷之中,能有一杯熱水喝下去也是好的,誰會去管里頭放的什么茶葉呢。人笑鄉(xiāng)下人不識茶,問“茶好水好?”,答曰“熱得好”。軍中之人,也不過如此而已。

    兩人默坐片刻,江郡馬才道:“不知郡王今日來訪,是為了——”在飲茶時提到軍中,也不過就是為了一件事。

    果然沈數(shù)微微欠身:“去年的軍餉到現(xiàn)在都未發(fā)全,往兵部走了幾次都無結(jié)果,心中煩悶,才來寺中散心。前日在宮中聽皇上提起,郡馬也在此處休養(yǎng),因此過來拜訪,倒是打擾了?!?/br>
    偶遇就奇怪了。江郡馬心中明白,苦笑了一下:“是啊。兵部拖欠已經(jīng)成風?!辈贿^這幾年來拖欠西北軍的格外嚴重些罷了。

    “西北天寒,軍中棉衣又不足——”沈數(shù)看了一眼江郡馬的雙腿,“聽說郡馬也有關(guān)節(jié)痹痛之癥,這幾年可好些了?”

    江郡馬輕輕拍了拍膝頭:“這些年了,一直到了冬日就隱隱作痛?!逼鋵嵞先A郡主給他請了好多太醫(yī),一直沒有治好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因為他不好生用藥——也只有這兩條腿能證明他曾經(jīng)在西北邊關(guān)馳騁過,也只有這兩條腿讓他有借口避開南華郡主去外頭住些日子。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的病有一大半是痛風而不是寒痹,倒是這些年喝酒所致,未免有些讓人五味雜陳。

    “如今軍中也有好些人得了這病癥,說是不傷及性命,其實頗多不便,尤其冬日作戰(zhàn),或許行動稍一遲緩,就會丟掉一條性命,此事,想來別人不解,郡馬定然明白的?!?/br>
    江郡馬露出悵然之色,終于道:“我明白郡王的意思,可我這郡馬,空有尊名卻無實權(quán),連朝政都不得妄議的。若是別處邊軍,我尚可托托人情,可西北——郡王心里應(yīng)也明白的。我可代為催促一下拖欠的軍餉,可實在無法讓戶部再多撥銀兩?!?/br>
    他雖然住在寺廟里,但外頭的消息仍舊靈通,前些日子沈數(shù)在西市險些買了假藥的事他也知道:“這件事情,王爺該多方宣揚一下才是。雖則于家已半朝,可總還有些正直之士的。只是,這未免有損王爺?shù)哪樏妗碧锰没首油鯛?,幾乎上了人的當,說出去實在有些丟臉。

    沈數(shù)微微一笑:“這倒不算什么。我——正預(yù)備把建王府的銀子捐出去一半?!?/br>
    江郡馬微微一愕:“建王府的銀子?”這筆錢是不會經(jīng)過沈數(shù)之手的,只是由宗人府撥出,并派遣人手,一應(yīng)選址、修建、裝飾之類全包,只是不會有銀錢交到沈數(shù)手上的。

    “是啊?!鄙驍?shù)仍舊微微笑著,目光卻鋒利起來,“只要把那些人貪掉的銀子拿出來,也夠買一大批藥了?!?/br>
    “不錯!”江郡馬輕輕一拍幾案,“若是王爺捐出建王府的銀子,我也要捐一筆的。”

    沈數(shù)猶豫了一下,江郡馬已經(jīng)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還可游說郡主,也為西北邊軍捐一筆銀錢?!被蛟S,還可以經(jīng)由南華郡主,向京中的貴婦們募些銀子。以南華郡主的脾氣及在太后面前的臉面,只要她開口,只怕還沒有敢不捐的人。

    兩人又談了幾句邊關(guān)之事,沈數(shù)方才起身告辭。江郡馬送至禪院門外,看著他走遠,含章方過來扶他,小心翼翼道:“老爺真要讓郡主去募捐?”說是江郡馬捐銀子,其實他并無什么銀錢,不過是要設(shè)法說動南華郡主罷了。

    江郡馬笑笑:“是啊?!?/br>
    “那——老爺豈不是要回府?老爺?shù)耐取?/br>
    江郡馬不甚在意:“既然病在飲食,回府也是一樣的?!彼〉脚d教寺來不過是個借口,不想在家里面對南華郡主罷了,可如今既然要用到南華郡主,自然是要回去的。

    含章咬了咬唇,低聲道:“奴婢雖然不懂,可也知道太后和皇上都不喜安郡王,老爺又何必——”她窺探了一下江郡馬的神色,連忙道,“奴婢知道老爺忘不了西北那邊,可,可奴婢說句大膽的話,太后和皇上都忌憚著定北侯呢,若是定北侯調(diào)回京城,另有人選去西北統(tǒng)軍,軍餉自然就不會被克扣了。”

    江郡馬失笑道:“你說得好生輕巧。調(diào)回定北侯,讓誰去西北統(tǒng)軍?西北苦寒,蠻子又兇悍,且毗鄰草原,打仗也與別處不同。你以為任什么人過去,都能抵得住北蠻么?”

    含章細聲道:“若是老爺去呢?”

    “我是郡馬,連參政都不能,更何況統(tǒng)軍呢。”

    “可朝廷也沒有章程,說是郡馬不能統(tǒng)軍的?!逼鋵嵃闯⒉怀晌牡囊?guī)矩,駙馬尚了公主之后,就要離開朝政,以免有借勢亂政的事兒。而郡馬,其實不在此列之內(nèi)。但南華郡主雖是郡主,在宮中勢力可比公主,江郡馬自己也是心灰意冷,自然而然就成了閑人??烧嬉艺页⒌恼鲁?,也沒有規(guī)定說郡馬就什么實權(quán)都不能有的。

    含章小心地瞧著江郡馬的臉色,道:“別人不知,奴婢卻知道的,老爺這些年沒有一刻忘記西北,如今還時時看西北的地形圖呢。若是定北侯真的被調(diào)回京城,朝廷里沒有合適的人,老爺未必就不能去呢——這還不都看皇上的意思?!?/br>
    江郡馬聽著她說,臉上神色不動:“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扣著西北軍餉,自然是忌憚定北侯的?!?/br>
    “你是這般想的?”江郡馬將目光轉(zhuǎn)向含章,端詳著她溫柔的臉,“可定北侯數(shù)代鎮(zhèn)守邊關(guān),如何調(diào)回來呢?”

    這個含章還真答不上來,半晌才道:“若是打了敗仗,自然就有理由調(diào)回來?!?/br>
    “所以你的意思,我不該幫安郡王?”

    含章到底是服侍了江郡馬十余年,對他的性情摸了個八九成,此刻敏銳地覺得江郡馬的聲音有點變化,連忙改了口:“奴婢只是覺得,老爺若這樣,怕是招了太后的眼——奴婢知道老爺并不在意太后和于家的勢力,可皇上那里……”

    “為了討好皇上,就讓西北吃敗仗嗎?”江郡馬語氣淡淡的,卻讓含章后背發(fā)冷,“你知道北蠻有多么兇殘么?知道一場敗仗下來,西北要死多少人么?”

    “是,是奴婢思慮不周……”含章?lián)渫ň凸蛳铝?,“奴婢糊涂?!?/br>
    她服侍江郡馬這些年,時常看見江郡馬觀看西北地形圖——這東西本來不該放在一個賦閑的郡馬手里,乃是江郡馬自西北帶回來的唯一一件東西——每逢西北有戰(zhàn)報送來,他便自己在地形圖上布置兵馬,模擬戰(zhàn)事,想著若是自己指揮,這仗要如何打。

    含章雖是個侍妾,卻比南華郡主這個嫡妻更得江郡馬視為知己,只是南華郡主挾太后之勢,既不給她名份,更不許她生育子女。含章知道南華郡主勢強,因此從來不提此事,可是她如今已經(jīng)三十歲了,再過幾年怕就不能再生了。倘若江郡馬真能拿到西北兵權(quán),就不必再怕南華郡主。

    西北苦寒,江郡馬真去了西北,南華郡主定然不肯隨行的,那就只有她跟去。到了那邊,天高皇帝遠,她再生育子女,南華郡主又怎么能攔得住呢?

    為著這一點私心,也為著了解江郡馬的抱負,含章才說了這一番話,萬沒想到,卻惹得江郡馬發(fā)了怒。他是個溫和的人,從來也不會大喊大叫,然而此刻這樣的平淡,卻更讓含章害怕。

    “為我一人私欲,殺西北千萬百姓嗎?”江郡馬俯視含章,“含章,你是我知己,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奴婢一時糊涂了,沒有想到百姓。”含章以頭頓地,一點兒力氣也不敢省,“奴婢以為西北敗仗不過就是失幾處城池,實在不知道會死這許多人……”

    江郡馬神色這才稍稍和緩一些:“你不懂的事情,不要隨意置喙。我在西北統(tǒng)共只呆了三年,之后便都是紙上談兵,哪里敢說就能統(tǒng)軍了?你起來吧。”

    含章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身,額頭上已經(jīng)磕得青紫,江郡馬看她這樣,到底是侍奉多年的人,又一向貼心,嘆了口氣拉著她坐下來:“你方才說的,我也明白,不是教我畏太后畏于氏一族,是為著皇上的意思——可你卻糊涂,皇上難道喜歡于氏把持朝堂不成?”

    含章一介侍婢,讀書識字紅袖添香做得,針線女工噓寒問暖也做得,甚至還能跟江郡馬一起說說西北這里是草原那里有沼澤,但對朝政卻是不通的,聞言就怔了:“皇上——皇后都是于家的呢。”

    “皇上可不姓于?!苯ゑR冷笑了一聲,不欲與侍妾解釋太多,“方才安郡王過來,你沒有聽見么,他說是在宮中聽皇上說,我在興教寺的。”

    含章茫然。江郡馬看她糊涂的樣子,便多說了一句:“是皇上讓他過來的?!?/br>
    “老爺是說,皇上也想您幫忙?”含章大為吃驚。在她看來,皇帝是太后撫養(yǎng)才能登基的,娶的皇后又是于家女,且于閣老位極人臣把持朝政,于家與皇帝,那不就是一體的么?

    “今日之事,你只當沒有聽過。”江郡馬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去上些藥,歇著罷。收拾收拾東西,后日回府?!庇诩野殉殖蔡^分了,以至于皇帝想給西北軍撥糧餉都不能直接下令,以臣凌君至此,有哪個皇帝能忍受呢?

    含章暈暈乎乎地去了,江郡馬正坐著沉思,白鹿急火火地跑了進來:“老爺老爺,奴婢方才在山門那邊見著當初九江口遇到的人了?!彼浅鋈ベI些東西,并不知方才沈數(shù)來過。

    “哦?”一說九江口,江郡馬就知道她說的是誰,“你看得確切?是那位姑娘?”

    “不是姑娘。”白鹿搖手擺頭,“是那位先生。”她說的是蔣錫,“奴婢瞧著好幾輛車,打聽了一下,說是蔣郎中家里?!?/br>
    “蔣郎中……”江郡馬想了一想,微微皺眉,“可那人我從未見過,莫非是蔣家親戚?”

    白鹿忙道:“奴婢去問過寺里和尚,說那位先生稱蔣郎中的父親為伯父。奴婢想來想去,想起蔣郎中有一堂弟,是當年蔣小太醫(yī)的后人呢。”

    “哦——”這事太大,江郡馬也知道,“難怪,真是家學淵源,那樣小的年紀就有如此醫(yī)術(shù)?!?/br>
    白鹿想得更多:“老爺,您還記得二少爺說過的嗎?在無錫的時候……”

    “難不成——”江郡馬一怔,“那位姑娘,就是恒兒所說的蔣姑娘?你既認得,設(shè)法去瞧一瞧,若當真是蔣姑娘,也該送份謝禮過去才是?!?/br>
    ☆、第69章 病癥

    江郡馬在這里談蔣姑娘,安郡王也在那里談蔣姑娘。

    初一今日跟著沈數(shù)來興教寺,見了承恩伯那猥瑣又張狂的模樣,恨不得一拳頭砸上去,只是怕給自家主子招禍,這才勉強忍住。眼下兩人騎馬走在路上,旁邊沒人,便忍不住罵起于思睿來:“……什么東西,仗著家里的勢,欺男霸女,這要是在西北——”揍他個滿臉開花!

    “可惜這是在京城?!鄙驍?shù)倒是沒他那么大火氣,“急什么。你沒聽蔣姑娘說他有病么?”

    “您是說他陽虛?”說起這個,初一有些咋舌,“這位蔣姑娘可真,真敢說啊。當面就咒姓于的呢,他最怕的就是這個了吧?”

    “你覺得蔣姑娘只是咒他?”沈數(shù)瞥了他一眼。

    “難道還能是真的?”初一想了想,“姓于的于女色上頭從無節(jié)制,要說陽虛也靠得著邊,可聽說他極重補養(yǎng),且看他那樣兒紅光滿面的,也不像啊……”

    沈數(shù)笑了一笑:“瞧著是不像,且看吧?!?/br>
    初一有些疑惑地瞧了瞧自己主子,半晌小聲道:“王爺,屬下覺得,您怎么好像挺信蔣、蔣家人的?”他沒好意思說是信蔣姑娘。

    沈數(shù)被他這么一說,微微的一怔,反問道:“難道你覺得她醫(yī)術(shù)不佳?”

    初一性子較為活潑,跟沈數(shù)的時間又長,并不十分拘束,便道:“屬下也只在無錫的時候見著蔣姑娘那一回,就算那次她說得準,可也不見得次次都準。就是西市那回,屬下聽十五回來說,也是蔣三老爺辨出的假藥。王爺見她的次數(shù)也不多,怎的就這么信她說的話呢?”

    這話說得沈數(shù)倒有些無言以對了,只得咳了一聲道:“準不準的,以后走著瞧吧?!?/br>
    兩人回了住處,蝶衣一臉笑容地迎出來,張口就道:“王爺,十五揪著馬腳了。那些人采買的磚石,里頭好些都是以次充好?;疽彩牵f是什么名種,一半都是不值錢的,種這幾日,又報說死了一批重新再買。奴婢只算算這些,怕不就被他們坑了五六千兩去!”

    沈數(shù)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不急。磚石花木不算什么,等房子建起來,里頭的擺設(shè)更有得他們貪。叫十五不要打草驚蛇,拿著證據(jù)就行?!?/br>
    蝶衣笑嘻嘻應(yīng)了,道:“只是我們?nèi)颂倭?,十五怕忙不過來呢。奴婢算算,跟侯府那邊要的人也該到了,只盼他們快點兒來,十五說了,他算數(shù)目字的事不成呢,如今就扯著蟬衣jiejie替他算賬了?!鄙蟻硖嫔驍?shù)寬去外頭的大衣裳,忽然皺了皺鼻子,“王爺這衣裳上沾了什么氣味?”翻了一翻,發(fā)現(xiàn)衣袖上一抹紅色,“這,這是在哪里蹭上的胭脂?”

    沈數(shù)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大約是承恩伯府那些丫頭們蹭上的?!?/br>
    初一嘴快,幾句話就把今日之事說了,蝶衣聽見蔣家就心里不快,噘起了嘴勉強道:“也罷。上回王爺在西市也承了他們的情,這次就算還了禮罷?!?/br>
    沈數(shù)笑笑道:“說起來,也幸而在西市上鬧了那一出,宗人府的人才當我是什么都不識貨,放心大膽地貪呢。”

    蝶衣撇了撇嘴道:“可奴婢只盼著以后別再遇見蔣家人了?!彼彝鯛?shù)难劬χ钡饺缃穸紵o藥可治,至今還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一提起蔣家人,就不免叫人再拎出這事兒來說一遍,誰會高興呢。

    初一看她這樣子,將今日之事的細節(jié)索性全吞了下去,若讓蝶衣知道王爺還頗為相信蔣姑娘,恐怕又要念叨了。

    從前在西北的時候,沈數(shù)的院子里還有年長的嬤嬤壓著,蝶衣的話雖多,并不逾矩。只是從回京城這一路上,蝶衣就有些越來越活潑了。定北侯府中人性情都直爽,規(guī)矩也略松散些,沒個比著的倒也覺不出什么,來了京城見了別人家丫鬟的作派,才覺得蝶衣有些太過自在,失了規(guī)矩。

    王爺于這些事上不大在意,他該私下里悄悄跟蟬衣提一提,讓蟬衣跟蝶衣說說才好。至少也不要一遇到與蔣家有關(guān)的事就滔滔不絕的,不大像個樣子呢。話又說回來了,今日蔣姑娘說于思睿的病,究竟準不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