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慨棠低下頭，握住小野沒輸液的手，輕輕挪到自己眼前。

    陽光下，小孩蜷縮的手指他看得清清楚楚。

    甲床飽滿，顏色很紅，指甲在陽光下好像能映出光來。

    顧慨棠睜大眼睛，覺得這……，真的是很像啊。

    就像是在看自己手指的縮小版，縮得這么小，帶著一種奇怪的感覺。

    話說回來，是不是很多人都說小野長得像自己？

    就好比剛剛那名護士，他們像到外人一眼就覺得是父子的程度嗎？

    清晨來排隊掛號的人多，但繳費的人相對少，不一會兒，竇爭拿著各種化驗單，推開病房的門。

    小野已經(jīng)睡熟了，手背上的針管通向上方一袋透明的液。

    竇爭輕輕關上門，問：“睡著了？”

    “嗯?！鳖櫩谋е∫?。

    竇爭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了看小野的化驗單，道：“查不出毛病。醫(yī)生說可能是家里空氣不流通，太干了，孩子鼻腔脆弱，受不了?！?/br>
    顧慨棠贊同地說：“最近天氣回暖，但暖氣還是燒得很熱，尤其是凌晨那段時間?！?/br>
    “是，我一會兒到超市里買個加濕器?！?/br>
    顧慨棠點點頭，猶豫了一下。

    竇爭沒發(fā)現(xiàn)顧慨棠的異狀，他把化驗單放到一邊，問：“我去買些早點，你想吃什么？”

    “……餛飩，謝謝?！鳖櫩幕卮鹜?，有點不好意思地拉住起身要走的竇爭，說，“等等，竇爭，我問你——”

    竇爭莫名其妙地看著欲言又止的顧慨棠，道：“問吧。”

    “……小野怎么和我長得這么像？”顧慨棠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

    “……”

    “……”

    竇爭的耳朵一下子紅了，他驚得急促吸了口氣，又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兒，竇爭壓著嗓子，有些粗魯?shù)卣f：“我怎么知道。”

    說完，他匆匆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紙幣，同手同腳從病房里奔了出去。

    顧慨棠：“……？”

    第74章 小野可能是自己的兒子。

    小野可能是自己的兒子。

    這個荒謬的想法在頭腦中一閃而過，顧慨棠馬上否認，因為他沒有和任何女人發(fā)生過……誒？

    顧慨棠微微一動。

    他想起那個困擾自己多年、內容不清的夢境。

    顧慨棠曾經(jīng)覺得夢里的主角是竇爭，并且深信不疑，但記得不清楚，所以沒找到機會好好問問竇爭。

    現(xiàn)在顧慨棠卻忍不住想，如果對方根本不是竇爭，而是……一個姑娘，那會怎么樣？

    但很快顧慨棠就恢復理智，否認了這個假設。

    因為他知道小野的生日在四月，懷胎十月，往前推十月，那應該是六月初……

    六月初確實是顧慨棠高考結束的那段日子，想到這里顧慨棠心里一緊，可也是那年竇爭回到老家，那時候小野還沒出生，所以沒可能的。

    顧慨棠低頭看著小野熟睡的臉，有一種十分荒誕的感覺。他打算等竇爭回來后，好好跟他談談。

    竇爭很快買了早點上來，他推開病房的門，發(fā)現(xiàn)房間里多了一個人。

    顧mama聽說小野生病，起了個大早，帶著保溫桶來醫(yī)院探望。

    她做了米粥，此時正在用小勺一點一點地喂小野。

    小野沒有睡夠，喝粥時眼睛瞇成一條縫，眼看就要睡著了。

    “小野，”竇爭把買的早點放到桌子上，道，“好好吃飯?！?/br>
    小野‘嗯’的一聲，努力睜大眼睛。

    顧mama為了照顧小野，做的粥清淡無味，顧慨棠不打算喝，而是拿起竇爭買來的餛飩。

    因為小野還坐在自己腿上，顧慨棠要吃飯，就想把小野放到床上讓他自己坐著。

    可小野十分黏顧慨棠，剛摟著小野的肋處，有要把他抱起來的動作，小野就轉身去抓顧慨棠的衣服，死活不下來。

    竇爭訓了小野一句：“你小子又犯懶?！保缓笞陬櫩纳磉?，把小野撈到自己懷里。

    顧慨棠這才有機會去吃早點。

    小野在竇爭懷里挪了挪，問：“爸，你吃飯了嗎？”

    “嗯?！币驗轭檓ama在旁邊，所以竇爭有些緊張，回答得心不在焉。

    “你吃的是什么？”

    “……”竇爭說，“rou包子，干嘛？”

    “我也想吃?！?/br>
    “吃屁，”竇爭兇巴巴地說，“以后不許吃咸的，不許吃糖?！?/br>
    “……”

    小野把他的話當耳旁風，他抬頭看輸液的袋子，自言自語地說：“什么時候才能弄完呀……”

    竇爭進了病房后，顧mama就停止了給小野的喂食。她看著在一旁吃早點的顧慨棠，問：“慨棠，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顧慨棠咽干凈口中的食物，說：“上午沒課，下午有課。”

    “你不是說要在今天跟你爸視頻嗎，他那邊現(xiàn)在是下午七點，正好下班，時間挺合適的?！鳖檓ama這樣說著?！澳慊厝グ?，我和你舅……我和小爭在這里照看小野就行?！?/br>
    顧慨棠頓了頓，覺得顧mama故意支走自己，可能是有話要和竇爭說。

    他和竇爭迅速對視一眼。顧慨棠垂下眼簾，說：“……等我吃完飯就走?！?/br>
    顧慨棠回家時還不到八點鐘，而meimei顧慨梅任職的事業(yè)單位九點鐘上班，所以那時她剛剛醒來洗漱。

    聽到開門聲時，顧慨梅正在洗臉，她睜不開眼睛，只好問：“是哥嗎？”

    顧慨棠‘嗯’了一聲，把鑰匙放到茶幾上的收納盒里，他倒了杯熱水，坐到電腦桌前。

    “小野的病怎么樣了？”

    “沒什么，說是家里通風不好，太干造成的?！?/br>
    “??？”顧慨梅愣了愣，隨后說，“太干？我我我，我在家里還有很多保濕效果很好的面霜，拿來給小野用吧?！?/br>
    “這能管用嗎？”顧慨棠笑道，“買個加濕器就好了?！?/br>
    顧慨梅應了一聲，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問：“你把竇爭和小野倆人扔在醫(yī)院里？”

    “媽在那邊呢，”顧慨棠說，“她好像有話要和竇爭說?！?/br>
    顧慨梅點點頭，問：“所以呢，你回來做什么？”

    “跟爸視頻?！鳖櫩耐屏艘幌伦雷?，讓旋轉座椅向后退，他面對著顧慨梅，有些苦惱地問，“我該和他說些什么？”

    顧慨棠和顧mama打電話的那天，顧慨梅就在旁邊聽著，此刻她沉吟一聲，說：“問爸到底是什么意思，明年春節(jié)竇爭能來家里過節(jié)不？”

    顧慨棠說：“問得這么直接，讓爸怎么回答？”

    “這種時候你還管爸怎么回答？”

    顧慨棠瞪了顧慨梅一眼，說：“你想讓爸下不來臺階？”

    “……”

    顧慨梅身為女生，心卻沒有顧慨棠細。兩人一起惹了禍，顧爸爸會先罵顧慨棠，對meimei則是大度寬容。

    所以顧慨梅和華康的應對模式對顧慨棠沒有借鑒作用。

    顧慨棠站起身，倒了杯水，但坐回電腦桌前，他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已經(jīng)倒了一杯。

    “……”

    顧慨棠嘆了口氣，對著電腦屏幕發(fā)了會兒呆，下定決心，邀請父親與自己視頻通話。

    那天顧慨棠在學校待到晚上七點鐘，連飯都沒來得及吃。

    劉浩然剛出去深圳過差，到今天沒有休息一天，一直在學校住，都沒來得及回家。

    他出差時身體就有些不舒服，連日的勞累讓劉浩然疲憊不堪，嗓子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明天劉浩然還有本科生的教學任務，他打算讓顧慨棠幫忙代一節(jié)課。

    代課這種事請博士生更合適，但劉浩然覺得有些博士生的基礎知識還不如顧慨棠扎實，顧慨棠只好硬著頭皮上。

    劉浩然盯著電腦，看顧慨棠明天要用的ppt，一點點耐心核實，發(fā)現(xiàn)有不完善的地方，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很艱難地敲鍵盤，來幫忙修改。

    教授給本科生教書，ppt都是研究生來做，大部分人上臺前都不知道ppt上的內容是什么。但劉浩然在學術方面一向認真，做不出誤人子弟的事情。

    終于修改完，劉浩然摘下眼鏡，靠在椅子上，他問：“小顧，你是在學校住，還是回家？”

    “回家?！鳖櫩目戳丝词直?，開始收拾東西。

    劉浩然說：“那行，我就不留你吃飯了?！?/br>
    “好，”顧慨棠點點頭，說，“老師，明天我代完課要請假。我家小孩生病了。”

    “嗯？”劉浩然一愕，隨即反應過來，“親戚家的小孩？”

    顧慨棠不置可否，只說：“不好意思。”

    “沒事，去吧。”劉浩然想了想，問，“小顧，你什么時候成家生子？”

    “……”

    “抓緊時間吧?！眲⒑迫徽f，“你年紀也不小了，之前不是還說家里人催得緊嗎。”

    顧慨棠說：“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