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婆子輕手輕腳的進了門兒，看方沉碧正伏在軟墊上睡得正熟，推了推翠紅，喜道：“人家懷過孩子的都說懷女兒娘漂亮，我瞧著我們沉碧這一胎保準兒是個小姐?！?/br>
    翠紅掩嘴笑，生怕驚動了方沉碧：“我倒是希望小姐懷的是個少爺，這么一來以后也算是有個依靠了不是，看誰還敢在我們小姐腦袋上動土?！?/br>
    馬婆子笑：“也算是老天開眼了，苦盡也得該甘來了。不過說到底，這孩子還真沒折騰他娘，若是等著臨盆的時候過了關(guān)，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翠紅應(yīng)道：“我聽說小姐的娘是難產(chǎn)時候沒的，不知道小姐會不會順利……”

    馬婆子忙啐道：“別說不吉利的話，一定順利，老天爺不會一直虧待一個人兒的?！?/br>
    兩人正嘀咕著，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簾子撩開，一股子冷風(fēng)剎然涌了進來，翠紅和馬婆子忙調(diào)頭去瞧，只見走進來一個人。

    兩人這一瞧，都是傻了眼，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馬文德是跟著那人身后一道兒進來的，見兩個娘們兒家家的沒反應(yīng)過來，忙推著兩個人往外走，道：“快出去給三少煮茶吃，再預(yù)備點熱菜兒什么的，還不快去，愣著作甚？”

    兩人又傻呆呆的出了門兒，按照馬文德的吩咐預(yù)備東西去了，馬文德瞧著方沉碧睡得正香，也不好叫人，又不好讓蔣悅?cè)蛔?，只得道：“我這去辦點兒事兒，三少先坐會兒，馬上婆子丫頭就預(yù)備好東西送過來了。”

    蔣悅?cè)粵]做聲，只是緩緩的點了點頭，問：“她……身子可好？”

    馬文德忙道：“之前沒人注意這事兒也累壞了她，差點小產(chǎn)，休養(yǎng)了段日子現(xiàn)在好了不少，就嫌是人瘦了點，吃的好睡得也多，就是不見長rou，大夫說這是都長到孩子身上去了，將來落地了肯定好養(yǎng)活?！?/br>
    蔣悅?cè)唤┲钡恼驹陂T口，頭也沒回的朝馬文德?lián)]了揮手，馬文德會意，俯俯身子先行出去了。

    屋子里沒了人，蔣悅?cè)贿@才往床邊又走了幾步，他垂頭認真看方沉碧伏在墊子上，美眸緊閉，露出半張白皙紅潤的臉，還是那個他熟悉的方沉碧，一點沒變。

    “方……”一個字，吐出口，好似刀剜出來的。蔣悅?cè)欢住?，伸手去撩方沉碧臉上的碎發(fā)絲，“沉碧……”

    原來這世間還有時間帶不走的東西，蔣悅?cè)灰詾槟鞘呛?，恨一個人，用一輩子去恨，因為自己的一生就毀在另一個人手里?？僧斣俅蚊鎸λ臅r候，他突然發(fā)現(xiàn)，總還有恨都不能掩蓋的東西，那么多年的等待，那么多恨得心都在滴血的夜晚，都說明不了問題，只能代表其實在他自己心中愛還是比恨深的太多。

    順著方沉碧臃腫的腰身望下去是凸出的肚子，他伸出手，想摸摸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可由于了半晌，他還是放棄了，手突兀的擱在那里，猶豫了半晌又縮了回來。

    等著翠紅和馬婆子預(yù)備好東西送進來屋子來的時候，屋子早是空空如也，蔣悅?cè)徊恢?，方沉碧仍舊睡得很香。

    隔日起來時候沒人再提起這事兒，只覺得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才好。逢著天氣好，方沉碧的身子也算舒坦，她也會去慈恩園走一遭，可今日她去的時候還有別人在。

    蔣悅?cè)缓褪Y淵都在房里，方沉碧一見蔣悅?cè)祸畷r白了臉，翠紅見她連步都不邁了，忙朝身后道：“快拿凳子來，小姐的腿又疼了?！?/br>
    蔣煦瞧方沉碧，立馬喜笑顏開起來，朝她招招手：“快來讓我瞧瞧?！?/br>
    翠紅感覺方沉碧身子在抖，甚至是顯而易見的抖，她扶著方沉碧坐到了蔣煦跟前，蔣煦瞧著蔣悅?cè)煌回ＰΦ母裢庥鋹偅骸扒七€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搶了先，還以為你會快我一步。”說罷伸手扶上方沉碧凸起的肚子上，又道：“聽說你跟李家的婚事也快了吧？你看爹娘還有老太太都等著你的消息呢，還不趕快？”

    蔣悅?cè)坏难酃鈴姆匠帘痰亩亲由暇従徱崎_，他彎彎嘴角，若無其事道：“大哥本是兄長，先了也是應(yīng)該的。至于婚事兒，也應(yīng)該就近了。”

    蔣煦點頭，又看向蔣淵：“我倒是羨慕你，我喜歡女兒，最好是像我們沉碧一樣漂亮的女娃，還是你有福氣?！?/br>
    蔣淵苦笑：“兒女成雙才是好字，也不知道這一胎生出個什么來?！?/br>
    蔣悅?cè)皇冀K面帶微笑，穩(wěn)如泰山一般坐在椅子上，目光納光，分明是一樣的容貌，卻覺得跟從前的那個蔣悅?cè)蝗徊灰粯恿恕?/br>
    46第四十六章

    開始方沉碧和翠紅一樣,覺得蔣悅?cè)槐囟ㄊ墙黄鹗Y煦激,又要發(fā)脾氣鬧瘋,可現(xiàn)下看來她倒是覺得是自己多想了。蔣悅?cè)灰讶皇菑氐卓撮_,也不再把她再放在心里,想到這方沉碧心頭突然一松，說不出是苦還是澀,滋味復(fù)雜的可以。而翠紅則是納罕的要命，蔣悅?cè)蛔蛲聿湃チ朔匠帘棠抢?任是誰看了他那副表情都還清楚的感知他面前倒地還是有條跨不過去的銀河，怎的今天又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就好似換了魂兒一樣,讓人捉摸不透。

    大宅子雖大,可說到底也是隔墻有耳的是非之地，不說當初兩人怎么情投意合的瞞了他人的眼，單說就方沉碧進了蔣煦屋子那功夫，蔣悅?cè)荒且粓龊敏[就足是攤開了場面，這院子里頭兒還哪有人不知曉的。

    這場面兒讓方沉碧倍感憋悶，好似屋子里沒氣兒了似的憋得難受，沒多大功夫方沉碧就借喝藥的由頭先行回去，蔣煦也沒多留她，又是細心溫柔的一番囑咐，弄得蔣淵坐得更不自在。蔣煦倒是不那么暢快，以往方沉碧那里他本是找不到什么破綻，那人是激不了也扳不倒的，他那她也是沒法子。如今見了蔣悅?cè)凰故怯X得可從他身上找到些樂子，可惜蔣悅?cè)粎s突地變成跟方沉碧一樣的人，成了沒縫的蛋，讓蔣煦剛剛賠笑臉裝溫柔的那一套都成了白費。

    外面的天兒仍舊冷的扎人，方沉碧由著翠紅扶著，一步步的往自己院子里走。她抬頭，瞧著屋檐上堆砌的雪塊兒像是玉雕的一般，天光一晃亮晶晶的刺眼，心頭空的一處便更涼了，遂輕嘆了一嘆。

    翠紅瞧她惆悵，心頭也跟著愁起來，卻也不想她的壞心情礙著身子，于是打岔道：“小姐，您看明年年初小少爺就落地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是啊，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zhuǎn)眼都這副光景了。”方沉碧垂頭，伸手摸了摸自己凸出的肚子，一霎時心里還是有暖意的。上天總是喜歡奪走她擁有的一切，可這一次似乎連老天爺于心不忍，終究還是留了東西給她。

    翠紅看方沉碧忙道：“對了，前兒馬婆子脫鄉(xiāng)下親戚帶了幾套小人兒的衣服來，人家鄉(xiāng)下講究這個，說是穿百家衣吃百家飯的孩子長的壯實，馬婆子說那家孩子落地才半年多，現(xiàn)在都將將能扶著人走步了。馬婆子說了，就要他家的?！?/br>
    方沉碧微微彎了嘴角，道：“眼下我也就這一個念頭了，只盼著孩子平安落地，安生的過這一輩子?！?/br>
    翠紅點了點頭，尋思了片刻，欲說不說，方沉碧看她，問：“有話？”

    翠紅咬了咬唇，抬頭看上方沉碧的眼，定神道：“小姐聽了我這話別惱?！?/br>
    方沉碧點頭：“你說?！?/br>
    翠紅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小姐凡事兒都背著人，可我想得到的，小姐日后不打算在蔣家大院里頭待一輩子，是不？”

    方沉碧嘴角還是彎的，她心里清楚，翠紅就整日的在身邊兒伺候，但凡那些隱蔽的事兒還是瞞不過她，況且翠紅又精靈八怪，是個明白人兒。

    “我也不能說定日后會如何，只當是為了孩子，我什么都能做?！?/br>
    翠紅聽了這話心頭一緊，她知道方沉碧是什么心氣兒的人兒，那是能臥薪嘗膽的受著這么多年的委屈，只為了有朝一日早些擺脫。翠紅心里不踏實，追問：“那翠紅求小姐一件事兒，可否？”

    方沉碧微微一笑，道：“翠紅，你由你選擇，如若你覺得跟著我甚過留在蔣府，那我自是答應(yīng)你的，反則，我也不推不阻?！?/br>
    翠紅聞言面露喜色，她了解方沉碧的性子，話不愛說開，可總給人一種莫名安然的信任感。她也不愿留在這，她信方沉碧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人只有這么一輩子，過完了就沒了，所以必定要且行且珍惜。

    翠紅的喜悅露在臉上，看的方沉碧心頭也暖烘烘的，兩人一搭沒一搭的往回走，剛轉(zhuǎn)過月門兒，瞧見有人兒等在那，站的筆直，像一棵不屈不撓往上竄的松樹，但看背影也覺得執(zhí)拗又堅韌。翠紅再一仔細瞧過去，不禁倒吸一口氣，她側(cè)眼看方沉碧，后者似乎比她還要驚異。

    “翠紅你先回去，我跟你主子有話說?！笔Y悅?cè)坏暤溃可懖惑@，不似故人再見，也沒有情意可見，仿若是見到無關(guān)緊要的人，然后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一般稀疏平常。

    翠紅猶豫著不肯撒手，方沉碧輕聲交代：“你去我舅舅那把這個月的賬本兒都搬過來，我一會兒回去要看的?！?/br>
    “可您……”

    “不礙事兒，三少自是會送我回去，別擔(dān)心。”

    翠紅不好多說，只得道：“勞駕三少了，我們小姐身子沉，走路慢，您多擔(dān)待。”說罷扭頭走了，沒走幾步又回頭，之間兩人站在原地，也不說話，只是對望。

    等著翠紅走的不見了人影兒，蔣悅?cè)环讲砰_了口：“見你摸樣似乎過得還不錯，沒想到我哥待你不薄 ?！?/br>
    方沉碧平心靜氣道：“自人的福分自人修，總會越過越好的，三少也會如此，等著成家立業(yè)娶妻生子必然會過更好的?！?/br>
    蔣悅?cè)宦犅勥@話著實有些惱，他上前幾步，扯了方沉碧胳膊，方沉碧本就瘦弱，肚子又照他人的要大些，被他這一拉失了分寸，朝著旁側(cè)栽了過去。蔣悅?cè)谎奂彩挚?，伸臂將她撈回自己懷里。方沉碧本是以為自己這一次必定是摔在地上，嚇得兩只手緊緊抱住蔣悅?cè)皇直?，直喘粗氣?/br>
    他記得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年，方沉碧跟他差不多一邊高，漂亮的像尊白玉雕的娃娃。如今，這娃娃也就要做了娘。他又抱到她，事隔那么久，現(xiàn)下感覺起來心頭又疼又酸，懷里女子嬌小十分，可他卻突然覺得抱住牢她了，那個隔在他們之間的肚子像是千山萬壑，時時都提醒他，有些東西是真真的消失不見了。

    “還是這么瘦，你平時有沒有好好吃東西？”蔣悅?cè)粚⑹直弁屡擦伺玻h(huán)住她腰身。第一次他摸到了方沉碧圓滾滾的肚子，他的手似乎挨了燙一般，又急急的挪開了。

    方沉碧只覺得大腦空白，身體微微有些發(fā)抖，是后知后覺的怕。若是生出意外，孩子沒了，她可怎么辦？

    “蔣悅?cè)弧狈匠帘逃行?，抬頭瞪比她高出一頭多的俊美男子，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蔣悅?cè)晃⑽⒏┫骂^，配合方沉碧的身高，離得極近極近，問：“你怕丟了這孩子？怕沒了孩子我哥又會像從前那樣拿你當成個奴婢一樣使喚一輩子？還是怕日后我娘繼續(xù)刁難你，怕再蔣府在沒有出頭之日？方沉碧，你到底怕的是什么？”

    方沉碧這一次是真的惱了，她一字一句道：“這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怕?！?/br>
    蔣悅?cè)恢S笑：“孩子沒了會再有，會生孩子的男人也不止我哥一個，方沉碧，你要你肯，日后什么都會有。”

    方沉碧咬唇，本是還有話要說，卻突然不愿多說，她掙了掙身子：“三少還是送我回院子吧?！?/br>
    蔣悅?cè)怀终局粍?，一雙俊眸像是利劍，他看著方沉碧就像是像把她看透了，輕聲問：“方沉碧，我若說我不計較你的一切，你還會不會回到我身邊來？”

    方沉碧緩緩扭過身，一只手扶在自己肚子上，身子抖個不停。眼眶在發(fā)緊，酸脹的好似揉進了醋汁兒一樣，淚花兒泫然欲滴。心口那么疼，疼的她直冒汗，她不聲響，梗梗的背對著蔣悅?cè)?，苦澀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是不愿意嗎？方沉碧，我到底是哪里不好？”蔣悅?cè)灰嗍峭纯嗳f分，這么許久方沉碧早是一根銳刺扎在他心頭rou上，讓他忘也不是，愛也不是。自從方沉碧嫁給了蔣煦，便是每個夜里他都會被蔣煦屋子突然滅了燭火這一幕驚醒過來，汗?jié)窳苏律?。他想不通，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方沉碧到底是為了什么愿意嫁給蔣煦，無論是想幾遍，無論是做了什么假設(shè)都沒辦法解釋得了。

    “方沉碧……”

    方沉碧仍舊不聲不響，她不敢開口，不敢扭頭，只怕自己再也繃不住情緒。

    過了許久，方沉碧淡聲道：“我要回去了?！闭f罷自己緩慢的蹭步往前走，蔣悅?cè)唤┲敝碜?，看著方沉碧一步步的走遠，他袖子里握緊的拳方才緩緩放開。他懂了，有些人，你得不到她，甚至是恨著她，可是還是沒有辦法不愛她。

    方沉碧才沒走出多遠，突地被人從后面打橫的抱起，乍然懸空讓她下意識的往下縮，剛好乖巧的窩進了蔣悅?cè)坏膽牙?。男人結(jié)識的胸膛就在面前，她倚在他胸口，聽見他說：“方沉碧，你真是個沒福氣的女人，你錯過了我你一輩子都得后悔?！?/br>
    翠紅早是辦完了事，回來時候方沉碧還沒回來，馬文德跟卓安一前一后進了屋子，卓安是踩準了方沉碧這功夫不在屋才來的，他怕方沉碧，沒有緣由的怕，覺得這女人有法力，能制服的人太厲害，是誰都制服不了的蔣家三少。

    卓安也不樂意多留，翠紅見他愛理不理，杏眼看他似乎想撕爛了他那么恨，卓安賠笑，也不敢坐下，只是把東西放在桌子上，笑道：“這是我們少爺從京城帶來的好物，眼看著方家小姐，不是，是少夫人沒隔多久就要臨盆，少爺尋思這功夫在京城事兒多不定能倒開身子過來，就先讓我把東西給少夫人捎過來，是給小少爺或是小姐的，還請翠紅jiejie到時候跟少夫人說說清楚?！?/br>
    翠紅橫一眼卓安，冷言道：“三少怎的就攤上了個你，平素也待你是自己人兒一樣，沒想到頂針要命的時候你第一個先背叛了去，到底是個沒心沒肝的人兒，別說是三少看不行上你，就算是我也是瞧你不起?！?/br>
    卓安被說得面上一青一紅，這本是一道新疤，是卓安不樂意提起，又落在外人嘴口上的難堪事兒。翠紅這一時惱恨提了去，卓安又沒得好爭辯，只道是苦水兒也是自己配的，除了吞下去自己嘗便沒別的道兒好走了。

    卓安瞧了一眼馬文德，馬文德穩(wěn)若泰山的坐在桌子邊喝茶，連正眼兒都沒瞧他一眼，擺明了不想幫他說一句好話，卓安倒也聰明，心里琢磨馬文德估計是知曉這里頭非人所思的事兒了。

    “那翠紅jiejie就幫我把這話兒帶到吧，我那邊兒還有點事兒就不多耽擱了，這就走?！弊堪矊擂蔚狞c頭哈腰，說著就要往外退。

    “滾吧，滾了就別再回來，這里可沒人想看見你，你就跟著去做離家的狗奴才吧?！贝浼t撩了棉簾子啐。

    正說著，外面的門被來開，卓安正背對著門往后退，這一沒當心被門檻絆了一下一屁股摔了出去。馬婆子被門里頭栽出來的東西還嚇了一跳，忙道：“這又是誰家混賬東西，還不趕緊讓路。”

    卓安正要叫苦，扭頭一看，馬婆子正橫眉冷對的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似乎正要開口破罵的架勢。眼色一挪，見馬婆子身后還有人，定睛一看，原來是蔣悅?cè)唬€有他懷里窩著的方沉碧。

    “滾一邊兒去?！瘪R婆子拿腳背把卓安扒拉一邊去，忙撩起簾子讓蔣悅?cè)环奖氵M去。卓安見了這架勢，忙一骨碌爬起身，跟著又進了屋子。

    蔣悅?cè)粚⒎匠帘谭€(wěn)穩(wěn)放在床上，旁側(cè)幾個人也知道不該多留遂魚貫而出，卓安本不愿走，馬文德拎著他領(lǐng)子生給扯了出去，走到門口，馬文德挑眉道：“卓安，你若不信我就作罷，我今日的話擱在這，你若還想著中間挑唆什么，你下場會很慘。”

    卓安哪是不知這個理兒，忙拉著馬文德胳膊躲到?jīng)]人兒的地方，央求道：“大管家?guī)蛶臀遥贍斒钦嬲娴暮奚衔伊?，我可真是沒轍了?！?/br>
    馬文德也不多問，只道是眉開眼笑：“現(xiàn)在再說什么不都是廢話，你逼沉碧就等于是再逼三少，這不是為了三少好，你這是害了他，我也不多說你當初是聽了誰的話覺得有理了，只當你現(xiàn)在靜下心尋思尋思，自從少爺給大夫人送去了京城之后，這一堆堆的煩心事兒到底是因為什么才起的，追根到底就是攔了不該攔的兩個人兒，好事兒也往壞了走，壞到一定時候誰也扭轉(zhuǎn)不了，這局面就僵了。原是覺得別人不懂，你自己的主子你不懂？后來我再看，你果然還是不懂，凈辦些蠢到家的事兒。況且當初三少拿你當什么人兒看？你再做些這事兒，他能不恨你？他呀，最恨的就是你?？窗?，到最后三少第一個拿開刀得人，也是你?！?/br>
    馬文德都走了好一會兒了，卓安還是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尋思他的一番話，只覺得渾身冰涼的像是浸在冰水里，連點知覺都沒了。

    屋子里沒了人，蔣悅?cè)蛔诜匠帘檀策?，給她掖好被子，就那么一眼不眨的看著她。

    “方沉碧，我等你回心轉(zhuǎn)意可好？”蔣悅?cè)惠p聲問。

    方沉碧還是不聲響，她闔目躺在那，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蔣悅?cè)簧焓诌M被子扯過方沉碧的手，塞了東西在她手里，道：“這是給孩子的?！?/br>
    方沉碧睜了眼，看向蔣悅?cè)?，眼眶還是紅通通的，她啞著嗓子問：“你在舟曲的事兒怎么樣了？”

    蔣悅?cè)豢吭诖策厓海溃骸耙呀?jīng)妥了，你別跟著憂心了?！?/br>
    方沉碧點點頭，思前想后了一會兒，又問：“聽說你好事兒近了，可是要回來清河縣辦酒宴的？”

    蔣悅?cè)坏皖^看方沉碧，越看越動情，他嘆著伸手扶向方沉碧的臉頰，道：“我若娶了他人為妻，你可會像我一樣難過？”

    方沉碧嘴角掛著苦笑：“聽說李家小姐是不錯的人兒，你需要有人幫襯，娶了她倒也是件好事兒?！?/br>
    蔣悅?cè)宦勓裕樕呵?，他開口，道：“若是日后沒再出什么事兒，我便不再回蔣家了，日后你有了孩子多少別人也顧忌你，不會為難你什么，如果碰了困難，你捎信兒給我，我會讓卓安回來幫忙。你休息吧，我要走了?！?/br>
    蔣悅?cè)黄鹕?，渾身沒一點勁兒，拖步往外走，方沉碧眼看著他失魂落魄的從屋子里出去，末了怕她著風(fēng)，還掩好了棉簾子，關(guān)好了門。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她坐起身，兩只手緊緊的按在眼睛上，按到眼珠發(fā)疼。灼熱的液體順著她指尖往下流淌，她哭得不出半點聲音。

    蔣悅?cè)粡姆匠帘棠抢锘貋碇缶鸵痪湓捯膊徽f，面無表情卻讓人感到拒人千里的冷，茗香好不容易盼到蔣悅?cè)换貋硪淮危@得格外高興，如今她也是半個主子的身份兒，好似之前專門兒伺候人兒了，身側(cè)也有個丫頭叫新月。

    新月年紀小，不太懂人情世故，也是第一次見到蔣悅?cè)唬戳艘淮尉涂吹膬裳郯l(fā)直，她再也沒見過比蔣悅?cè)桓∶罒o比的男人了，不由得心里對茗香羨慕的要命?？伤浦@個三少爺好似并不對她的主子上心，昨日剛回來，睡在蔣淵的院子里，今兒方才踏進門兒，便是冷這一張俊臉，任憑茗香說了好話多少，他竟連個聲也沒出，害新月以為三少也是啞巴。

    茗香讓下人預(yù)備了一桌子好吃好喝，她不敢坐，只得站著身子，幫蔣悅?cè)粖A菜倒酒。她突然想到從前，那時候蔣悅?cè)贿€小，倒是真的跟她和卓安像是家人一樣，有時候高興了也許他們跟著一桌吃一桌喝，那時候可真好，好的茗香眼眶一緊，不禁掉了淚兒，又怕蔣悅?cè)豢匆姴粣?，再嫌棄她，遂忙扭身兒擦了去?/br>
    “你哭什么？”蔣悅?cè)货久伎此?/br>
    茗香搖頭，怕的要命，也不敢說話。

    “怎的都跟她學(xué)，只會閉緊嘴巴連句話都不愿說?！币槐M，酒水火辣辣的燒進胃里，灼得他心肺都疼。蔣悅?cè)蛔猿暗男?，笑得茗香看了也心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