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隋孜謙抿著唇角,道:“我要回京,有事情和夫人交代。” 岫紅眉頭發(fā)皺,暗道姑娘這幾日累極,早就睡熟,誰管你回京不回京??! 隋孜謙見她支支吾吾,懶得多說什么,轉(zhuǎn)身進屋。 他感覺到身后有小尾巴跟著,不快道:“沒我命令,不許入內(nèi)!”他說完話就進了里屋,還把丫鬟們都轟了出來。 岫紅沒辦法,只好戳在門口侯著,準備隨時進去救主。 襄陽侯再不待見他們家姑娘,也是個英雄人物,應該不會動粗吧!哪怕曾經(jīng)徐念念經(jīng)常惹毛侯爺,也不過就是被冷落和甩臉子罷了。 哎…… 岫紅憂傷著,隋孜謙已經(jīng)走入里屋,他的腳步期初是急躁,聽到床上的人兒均勻的呼吸聲,便越來越緩慢,直到床邊,輕輕的坐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徐念念的臉上,入眼的她眉峰如畫,面容精致,睫毛很長,微微卷曲著,仿若可以落下一只蝴蝶。 想起蝴蝶,腦海里浸滿了徐念念脖頸處的嫩白色肌膚,還有那誘人的一抹紅暈。渾身上下好像個十四五歲的發(fā)春小子似的僵硬起來。 隋孜謙臉頰發(fā)熱,他、在想什么呢? 可是,徐念念居然睡著了…… 他自個到底是怎么了?糾結(jié)著什么?似乎不得她一句話,就沒法離開似的! 記憶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徐念念,她眨著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眸,偷偷的打量他。那時的她年歲并不大,卻生的十分高挑,面若桃花,目光里是癡纏,然后待他望過去,閃過一抹驚喜,直勾勾的盯著他。當時他覺得這女子太過膽大,已經(jīng)有些不喜。 平日里,若是誰偷看他,他但凡冷漠的注視過去,多數(shù)女子會低下頭吧,唯獨她,像個傻子欣喜的盯著自個,唯獨那雙墨色的眼瞳,異常耀眼的明亮。 那時的他已經(jīng)從嫡親jiejie那里得過暗示,說是徐宰相家的三姑娘傾慕于他。這種話他聽的耳朵都快生繭了,說不上歡喜或者其他,只覺得厭煩。jiejie話里話外是私下里的調(diào)侃挖苦,后來卻也是考慮到徐家背景,將徐念念納入隋家可以結(jié)親的親家之一。 隋孜謙娘親去的早,父親心念母親不想娶繼室。宗族里的伯伯叔叔們不愿意得罪隋家三個嫡子和一個皇子妃,便由著他父親行事。所以隋孜謙沒有繼母??墒歉赣H終歸是氣血方剛的將軍,抬過的小妾卻是不少。其中有圣人賞賜,長輩賜予,還有同僚孝敬的美人們,足足塞滿了三個偏院。 父親那種大而化之的性子自是不會對誰上心,經(jīng)常寵過這個便忘了那個,卻是不忘記給每個女人喝下避子湯,所以隋孜謙這一代,是沒有庶子的。隋老將軍當時連年征戰(zhàn),經(jīng)常不在祖宅,三個院子的美人們自然寂寞難耐,有那出身差的便起了壞心眼,竟是打起了隋孜謙的主意。誰讓他年紀少就生的很好看,隨著他大哥二哥相繼從軍追隨父親以后,府里沒個管家娘子倒是被人鉆了空子。 隋孜謙差點著了女人的道,從此對女人再無憐憫之心。 說到底,隋孜謙這方面是有些心理陰影的,久而久之便成了對女人的看不起。后來遇到的前赴后繼的花癡女實在太多,這種偏見越發(fā)根深蒂固。所以,他對于過于主動的徐念念是很排斥和反感,再加上替嫁的事情……他真是氣的差點吐血了。 可是為何在一群名冊里獨獨點了徐念念的徐嫣嫣作為婚配,隋孜謙自個也想不明白??赡苁且驗橛洃浿心请p特別清晰的明亮眼眸,他記得住那張臉,便就選了這女子的雙胞胎meimei。 一念之差,便造成今日難解的苦局。 隋孜謙深吸口氣,盯著身旁異常安靜的女子,心頭思緒萬千! 真是怪了,他好似有那么一口難以下咽的氣,就堵在胸口處。 明明他方才的話還沒說完,她怎么可以就睡的這般安穩(wěn)? 是覺得心累,還是、不再將他再放在心上? 隋孜謙胸口一緊,不會的,徐念念心悅他,不會不放在心上。 想必是真的累了吧…… 他垂下眼眸,大手落在徐念念小巧的臉頰上,食指摩搓著那雙彎彎的眉毛,一下一下,順著柔軟的棱角一直向下,滑過好像嫩豆腐似的臉蛋,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好軟,似乎他用力一捏,就可以將她弄碎了似的。 徐念念蹙眉,嗯了一聲翻了個身子,背對著他。 隋孜謙心虛似的急忙收回手,發(fā)現(xiàn)她并未睜眼,只是扭過去身子了。 他安靜的坐在床邊沉默了片刻,見她沒再動換,身子不受控的探過去,鼻尖貪/婪的滑過那一頭墨色的發(fā)絲,鬼使神差的低下頭,忍不住啄了下她的眉峰。 啪的一聲…… 好像瞬間,徐念念的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臉上…… 隋孜謙怒了,臉頰通紅。長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臉,還打的這么瓷實。不過他也從未干過這種偷香的事情,剛才不曉得是怎么了,渾身上下不受控制,做出了自己都難以理解的事情! 偏偏,徐念念揚手就是一巴掌! 徐念念打完他也有些發(fā)蒙,其實早在他進了屋子她便醒了??墒撬龑嵲诓幌朊鎸λ绕涫墙駛€隋孜謙腦子有問題! 她只好裝睡,沒想到這人居然摸她的臉頰,于是她就故意嚀了一聲,側(cè)過身去……他、居然居然啄了她一下,于是身體就本能的坐了起來,甩手打了他。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片刻,隋孜謙勃頸處都成了紫茄子樣子。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好像個登徒子……偏偏這件事情真的沒法解釋清楚,一向驕傲的他也有些沒臉說。居然干出毛頭小子才會做的事情,還被徐念念抓個正著,毫不猶豫扇了他! 良久,隋孜謙醞釀片刻,告訴自個不和她置氣,她是病人呢。 于是,他咬牙道:“我有差事,先回京了?!苯淮戤?,他立刻轉(zhuǎn)頭就走,走了兩步,沒聽到背后傳來任何叮囑,心情沒來的差了好多。胸口處就好像壓了個石頭,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徐念念沒顧上她,低頭望著自個的手心,她方才居然真打了他? 不過隋孜謙到底怎么了?腦子進水了不成! 隋孜謙撩起長袍大步離開,看誰都覺得不順眼。連帶著四喜也不敢吱聲,整個隊伍在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氛中連夜趕回京城,連路過驛站都沒人敢主動喝口水。 抵達城門后比預計時辰晚了一刻鐘,隋孜謙發(fā)怒日子怕是過的□□穩(wěn)了,于是決定給隊伍加練。 反正天色已晚,他不打算進城了! 隋孜謙多次強調(diào),不能因為不是戰(zhàn)/時,就掉以輕心! 四喜快被練的跑吐了,望著滿肚子火氣沒地方撒的主子,實在是覺得冤枉。若不是主子偏要親自去和夫人道別,他們才不會晚了??! 莊子上,一切回歸最初的寧靜。 徐念念的心情卻是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她蹙眉發(fā)了會呆,攥著一個小手繃,打算給哥哥未來的孩子繡雙喜慶點的小紅鞋。 “夫人……”岫紅輕聲喚她。自打夫人回來后就心不在焉的,一會說要泡茶,一會又拿了本書煩躁的看了會,最后開始繡東西,可是那針都快扎手上了,她忍不住提醒道:“線好像絞住了,奴婢給夫人重新串一根吧?!?/br> “嗯?”徐念念抬起頭,又垂下眼哦了一聲,將手繃地給她,心口處空落落的,不由得鼓起嘴巴吐了口氣,猶豫的開口,道:“岫紅,你可覺得……侯爺有什么不對勁之處。” 岫紅頓了下,低著頭串好新線,仰起臉笑道:“感覺侯爺人變得好相處了?!?/br> …… “所以,你覺得呢?”徐念念瞇著眼睛,看著岫紅。 岫紅歪著頭想了一會,說:“奴婢什么都不懂呀。不過奴婢認為,夫人和侯爺已經(jīng)是夫妻了,若是侯爺愿意變好,這不是好事兒嗎?女子出嫁從夫,侯爺樂意待夫人好,難道不是喜事兒?” 徐念念沒來由的一陣心煩,斥道:“喜個頭!” 岫紅吐了下舌頭,說:“夫人要洗頭嗎?” ……徐念念把手繃一扔,脫了鞋子上床躺著,來回翻身,怎么也睡不著。岫紅還想說什么,聽到屋門嘎吱一聲,徐雨戒探頭探腦的溜了進來。 “三姐!” “誰讓你起身了?”徐念念目光落在他的大腿根處,閃過一抹埋怨。 徐雨戒憨然一笑,呆呆的說:“我擔心jiejie么。三姐夫走啦!” “誰讓你喚他姐夫的!”徐念念脫口而出,還喚的真順口。 徐雨戒一愣,道:“不然叫什么。我覺得姐夫挺好的呀,昨個寧悠然老想沖姐夫貼過去,姐夫一直沒搭理她呢。虧她還是高門貴女,這沒娘教養(yǎng)的女子果然是不知羞?!睂幱迫荒镉H去世的早,是在老祖宗身邊長大的,徐雨戒這一抱怨,是連著寧家老太太給罵上了。 徐念念蹙眉,沒有多言。岫紅忍不住問道:“寧家六姑娘當真就盯著咱們家侯爺吶?” 徐雨戒點了點頭,道:“否則我干嘛去撞她??!”他猛的捂住嘴巴,表情懊惱萬分。 “你撞了人家?”徐念念眉眼一挑,質(zhì)問道:“這才被燙著了嗎?” 徐雨戒撇了撇唇角,糊弄道:“jiejie……”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稚氣,著實讓徐念念沒法生氣。徐雨戒坐在床邊,望著她,靦腆道:“姐夫幫我請了一個月的假呢?!?/br> “所以就覺得他好?”徐念念敲了下他的腦門,道:“拉下的功課怎么辦?” “反正快到年關了,明年再說唄。況且我不像大哥似的天資聰慧,根本不是讀書的材料?!毙煊杲浔г沟溃骸拔覍幵父依锏膮谴蟾鐚W點拳腳功夫?!?/br> “胡說什么呢??偸且褧x完了。徐家哪里能出不識字的人!”徐念念叮囑道。 “可是指著我考科舉怕是肯定考不到的……”徐雨戒不愛讀書,又因為家風不敢逃課,難得有機會不去上課,好像離開了籠子的鳥兒,歡快的不得了。他知道三jiejie最為父親看重,想著讓她幫忙說幾句話,這書能不讀了么。 徐念念也看得出徐雨戒不是讀書那塊料,可是徐家家世清白,書香門第,總是要逼著弟弟好歹參加一次科舉考試,哪怕落地,再謀求其他營生,看起來至少像個讀書人家的子弟。 “對了,昨個有小廝偷偷塞給我一張紙條,是三郎的口信兒呢。”徐雨戒性子粗獷簡單,自從和寧三郎盡釋前嫌,反而和那些武將子弟們相處的如魚得水,性子野了,就想著一起去玩。 徐念念瞇著眼睛,說:“我看近來你是有點要瘋吧?” 徐雨戒急忙正色起來,轉(zhuǎn)移話題道:“jiejie,父親重陽節(jié)前的生日,若我不回京了,jiejie也留在別院,父親和母親應該會過來待兩日?!?/br> 想起老父親,徐念念眉頭柔和下來,點了下頭,說:“這一個月,我好歹給父親繡個腰帶?!?/br> “那弟弟也去給爹準備禮物啦……”說完他就灰溜溜跑了。 徐念念無語的望著他的背影,說:“吩咐王管事派多點人跟著他,估計會出去瞎跑?!?/br> 岫紅上前一步,道:“嗯,奴婢曉得了。咱們家戒哥兒都十一歲了,性子卻還像個孩子似的。當初大少爺十一歲的時候可比他老成多了。” 徐念念想起什么一怔,眼底滿是懷念。 岫紅猶豫片刻,鼓起勇氣道:“夫人……其實是記得起來的吧?” 徐念念愣住,不要意思的垂下頭,說:“對不起,岫紅?!?/br> “奴婢惶恐呢,姑娘快別如此說……若是一般人,想著也是忘了才好。何況是夫人呢?!痹?jīng)這般驕傲的女子,若是想低頭,不尋個由頭可成呢。 想來他們家三姑娘也當是自個忘記了,這才可以坦坦蕩蕩的面對襄陽侯。只是襄陽侯那里卻也是出了狀況,突然間的就又想和他們家姑娘過下去似的。 徐念念抬起頭,盯著她道:“都過去了,岫紅。等我和他和離,單靠嫁妝也能讓你風光出嫁?!?/br> 岫紅臉頰通紅,道:“夫人說的什么話啊……真的一定要和離嗎?姑娘您曾經(jīng)這般愛慕于侯爺,難得侯爺態(tài)度有些松動了,為何不順水推舟試試呢?” 徐念念豁然一笑,說:“曾經(jīng)愛慕他的念念已經(jīng)死了……那種徹骨之情我亦不想再重來一次。我只覺得愧對于父母親人,愿以后半生為報?!?/br> “夫人……”岫紅心疼的望著她。 徐念念想清楚后又拿起手繃,準備給父親繡個生辰禮物。就是不曉得父親會不會來別院呢?她眼睛一亮,她的老父親,那般疼她,定是會來的。 大黎官員本就是五日一休沐,徐相國趕上生辰,隋皇后示意監(jiān)國的太子殿下多批了他三日假期。連在一起可以休四天。恭親王下朝的時候追上岳父,本是想商量著何時帶著妻子徐菲菲回徐家給相爺過生日,沒想到反倒是被徐相國給拒絕了。 徐相國回家收拾收拾東西,囑咐兒子留下照看懷孕的媳婦,自個帶著妻子徐柳氏和四女兒徐嫣嫣急忙出城,生怕晚了就又浪費半日。 宮里。太子殿下陪著臥床的父親說了會話,見千貴妃過來看望父皇,便尋了借口撤到母后寢宮?;屎竽锬锓綔蕚浜贸允?,拉著兒子坐了下來,一起午飯。 “皇上今日可好?” 太子殿下點了下頭,說:“氣色好多了,就是犯懶呢。不過昨晚去了寧貴人宮里看小弟弟,今個千貴妃來的便早,我膩味她說話,便也走的早?!?/br> “真是一團孩子氣,她終歸是你父親寵妃,禮節(jié)要到。你如今監(jiān)國,正是被人挑刺的時候,萬不可出錯。娘是正宮,你是嫡長子,這世上完沒有比咱們更正統(tǒng)的了,隨他們蹦噠去吧,你且做圣人的孝順兒子便可?!?/br> 太子聰慧,一點即明。他想起什么,說:“舅舅來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