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jié)
與他對弈的楚君逸在兒子走錯一步棋后,毫不猶豫的吃光了一大片棋子,而后拍著他的肩膀道:“別緊張,二甲應(yīng)該沒問題。” 楚君逸是沒有參加過春闈,但這不代表他的水平就很低,他和顧誠之一起輔導(dǎo)兒子的時候,顧誠之就說過,如果楚君逸肯下場,一個兩榜進士早就拿下了。 “我沒緊張。”顧言祺不自然的干咳一聲。 楚君逸笑了笑,丟開了棋子,心思不在棋盤上,下起來也沒意思。 就在這時,被派去看榜的人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好消息,顧言祺考中了,排名第五。 楚君逸和顧言祺皆是喜上眉梢,賞了報信之人,又多賞了家中下人一個月的月錢。 “殿試的時候好好表現(xiàn),可別露怯了?!背菪Φ馈?/br> “爹爹放心?!鳖櫻造鞔鸬?。 對于這一點,楚君逸倒是沒怎么擔(dān)心,因著顧誠之的關(guān)系,顧言祺在晉容面前混了個臉熟,而且他和太子的關(guān)系不錯,至少殿試的時候不會太過緊張。 一個月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顧言祺殿試歸來,據(jù)說答得不錯。 待到傳臚之日,金榜發(fā)放,顧言祺高中一甲探花,插花披紅,跨馬游街。 直到此時,曾經(jīng)嫌棄過顧言祺的人俱是懊悔不已,本人能力出眾,且顧誠之還在四十歲之前入閣拜相,只憑顧言祺是閣老兒子這一點,他的親事就是個搶手貨。 這樣的家世,這樣的女婿,結(jié)果卻被他們硬生生給錯過了。 一甲三人在金殿傳臚之后會直接授予官職,顧言祺進入翰林院,任正七品編修一職。 大登科后小登科,顧言祺現(xiàn)已金榜題名,接下來就該為娶妻做準(zhǔn)備了。 他和可可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等了那么多年,終于可以把可可娶回家了。 楚君逸和顧誠之給祝家下的聘禮多,可可的嫁妝也不少,再加上這是閣老的兒子娶妻,還有顧言祺的探花身份加成,這樁親事很受矚目。 時間在顧言祺的日期夜盼之下,終于是到了迎親當(dāng)日。 可可的哥哥有五個,顧言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新娘子迎出了門。 迎親隊伍繞著走了大半個京城,這才開始往回走。 禮堂中,高堂坐的是楚君逸和顧誠之,來往賓客看在眼里,有眼紅者嗤笑不已,對兩位新人也是滿心嘲諷。 顧言祺牽著可可進了禮堂,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之后送入洞房。 楚君逸和顧誠之對視一眼,心下感慨又覺欣慰,兒子長大了,現(xiàn)在就連媳婦都娶進門了。 新房里,顧言祺掀開蓋頭,小兩口一個對視紛紛紅了臉頰。 可可忍著羞意,喝了交杯酒,這才目送著顧言祺出去敬酒。 待到敬酒歸來,顧言祺看著可可,心中滿是柔情,他們成親了,他可以加倍的對可可好,不會再有人跳出來說他不合規(guī)矩,他也不用再顧忌兩個人未婚的身份而束手束腳。 他們會恩愛一生,白頭偕老。 真好,真是太好了! 次日敬茶,三日回門,回門后會親,還有滿月回娘家。 可可漸漸習(xí)慣了夫家的日子,不過有一點讓小兩口挺郁悶的,楚君逸和顧誠之都不用他們伺候。 這個伺候倒不是說他們有多想伺候人,而是顧誠之讓他們沒事別去打擾他們,兩家比鄰而居,且后花園也開了小門,但是兩位父親嫌棄他們礙眼,不喜歡兒子兒媳在眼前晃,怎么能讓人不郁悶。 新媳婦進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生孩子,應(yīng)該說是生兒子,有了兒子才能站住腳。 但楚君逸覺得可可年紀(jì)太小,顧言祺也怕她生育太早對身體不好,所以商量著過兩年再生孩子。 顧言祺怕避孕湯藥對女子身體不好,便去找虞機求了一副男子服用的藥,可可很感動,祝家更是滿意。 婚后兩年一直未孕,可可也受到了不少閑言閑語,但自家情況自家知,可可沒有理會那些人。 顧言祺對媳婦是真好,曾經(jīng)不想嫁他的姑娘們早已成親,心態(tài)平和的還好說,但總有一些人看不過眼,尤其是在夫家過得不如意時,心下更是不平。 顧言祺這個二十四孝老公做得太讓人眼紅,可可出門赴宴的時候被灌了一耳朵的閑話。 從女子應(yīng)當(dāng)以夫為天到丈夫不該為妻子留戀內(nèi)院,從生兒育女實屬本分再到為夫納妾才算賢德,可可臉上的笑容未變,心里卻是膩歪透了。 個別幾個夫人就差指名道姓的說可可不賢惠,不能生育,狐媚惑主,還勾得丈夫無心公事。 可可被氣得胸口憋悶,但又不想對號入座,廳堂里氣味混雜,幾下相加就讓她忍不住干嘔起來。 懷過孩子的人都覺得這場景眼熟,可可被丫頭們送回了家,沒有離開的眾多夫人臉上神情各異,尤其是方才指點江山的那幾位,面色真是說不出的精彩。 回府之后請了大夫,確診是喜脈,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可可派人去隔壁通知楚君逸,楚君逸則是直接讓人去了祝家。 祝大太太和祝二太太來得很快,順便還帶了兩個嬤嬤過來。 顧言祺停藥已經(jīng)半年了,夫妻二人都有在調(diào)養(yǎng)身體,懷上孩子在正常不過。 可可看著平坦的肚子,還覺得很不可思議,她的身體里孕育著她和丈夫的孩子,雖說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但他們馬上就要有寶寶了。 祝大太太和祝二太太耳提面命,讓可可安心養(yǎng)胎,一定要聽嬤嬤的話,可可連連點頭,她肯定不會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下孩子才是正理。 等到顧言祺回來得知自己要當(dāng)?shù)?,直接笑成了傻子?/br> 楚君逸拽著顧誠之過來看過一回,顧誠之還在兒子的背上狠拍了兩下,又把兒子給打正常了。 公公和兒媳婦不好多見面,楚君逸和顧誠之過來也是挑顧言祺在場的時候,就像白天他都沒有過來,而是直接通知了祝家太太。 自從可可懷孕之后,顧言祺的寵妻模式更加魔性,都快把可可當(dāng)成國寶來對待了。 白天去翰林院上班,晚上就是陪老婆外加看醫(yī)書,反正小兩口的日子本就是蜜里調(diào)油,現(xiàn)在就更是甜到掉牙。 每每到這時,顧誠之都覺得自己把兒子扔出去是正確的決定,順便還會撲到楚君逸身上要求投食,他也是需要人安慰的。 可可這一胎反應(yīng)不算大,孩子很乖巧都不怎么鬧騰她,快到預(yù)產(chǎn)期時,產(chǎn)房和一應(yīng)用品都已備下,只等可可臨產(chǎn)發(fā)動。 要不是預(yù)產(chǎn)期是在正月,楚君逸都想將祝二太太請來幫著照顧可可,畢竟家里三個男人都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 正月十五的清晨,可可感覺不太對勁,推了一把身旁的顧言祺,嬤嬤們見此情況立刻圍了過來,一陣雞飛狗跳之后,全家都進入了一級備戰(zhàn)狀態(tài)。 楚君逸著人去祝家通知兩位太太,自己則是拉著顧誠之去了院子前頭的書房呆著。 要是可可有婆婆,這個時候應(yīng)該由婆婆在院子里守著,但公公進兒媳婦的院子于理不合,頂多在院子前頭的書房呆著,哪怕現(xiàn)在沒人顧得上這一點,楚君逸和顧誠之還是沒有去后頭的院子里等。 楚君逸讓丫頭盯緊點,及時過來匯報。 等消息的時間總是漫長的,丫頭來回來去跑了好幾趟,目前的情況還可以。 可可趁著陣痛的間隙用了一頓飯,有魚有rou有菜,哪怕疼得直冒冷汗,飯也不能不吃呀,不吃飯哪來的力氣生孩子? 祝大太太和祝二太太得了消息就趕了過來,一左一右的護著可可,盯著她把飯吃了,又看著她在地上走圈,張羅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帶著可可進了產(chǎn)房。 楚君逸讓丫頭把顧言祺壓過來,父子三人簡簡單單吃了頓飯,這才抬手放人離開。 顧言祺得了自由,就跟一支離弦之箭一般,“嗖”的一聲跑沒了影兒。 楚君逸和顧誠之一直坐到了下午,但孩子還是沒有生出來,兩個人不免有些著急。 “生孩子要花這么長時間?”楚君逸蹙眉問道。 “可能吧……”顧誠之也不確定,他沒見過別人生孩子。 楚君逸看了看天色,再拖下去就要天黑了。 顧誠之也往窗外望了一眼,起身握住楚君逸的手,將人拽了起來,拿過一旁的披風(fēng)兜帽將人緊緊裹住,而后拉著他走出書房,攬住楚君逸的腰身,一個起落就站到了書房的屋頂。 往下面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后頭院子的情況,丫頭嬤嬤進進出出,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楚君逸打了個冷戰(zhàn),他看到了從產(chǎn)房里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一股寒意從腳底一直竄到了頭頂,讓他僵在那里不敢再動。 顧誠之也看到了那些血水,眉頭皺起,伸手摟住楚君逸,輕撫著他的后背,低聲道:“可可沒事,我們下去吧。” 楚君逸搖了搖頭,將臉埋到了顧誠之的胸前,悶聲道:“不用,在下面也是著急。” 見他堅持,顧誠之一掃屋頂?shù)姆e雪,大馬金刀的坐了上去。 楚君逸想要做到他的身邊,但顧誠之收緊手臂,直接讓他坐到自己腿上,口中還道:“這里涼,你別坐。” 楚君逸沒再推辭,坐下后揉著眉心道:“祝寧那邊也不知怎么樣了?不曉得他能不能趕回來參加孩子的滿月?” “有邵言跟著,問題不大。洗三回不來,滿月應(yīng)該是可以?!鳖櫿\之回答。 快過年時,邵言被晉容派出京城,祝寧也被捎上一起,這個年倆人都沒在家里過,現(xiàn)在都到十五了,他們倆都沒回來。 祝家的五個小子和邵杭都已成親,祝寧更是直接搬到了邵府去住,搞不好這次在外過年,他們倆還能過得挺高興。 “祝寧跟著邵言走,真是皇上指派的?”楚君逸問道。 “恩?!鳖櫿\之回答:“那里祝寧比較熟,不過道路不太好走,估計是在路上耽擱了?!?/br> “然后看著趕不回來過年,干脆就跟邵言在外面一起過?!背莘藗€白眼。 顧誠之笑了笑,沒有接話。 楚君逸還想著再說點什么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在書房等著心焦,在屋頂看著眼暈,出了那么多血,也不知可可是怎么撐過來的。 “可可,你還好嗎?!”一聲略顯凄厲的叫喊從下面?zhèn)鱽怼?/br> 楚君逸抽了抽嘴角,和顧誠之一起往下面望去。 只見顧言祺正扒著產(chǎn)房的窗子,一副要沖進去的樣子,身旁身后有四個嬤嬤拉著,嘴里還在規(guī)勸:“大爺,大爺!您可不能進去呀!這要是進了涼風(fēng),那可是要烙下病根的!” 顧言祺聞言動作一頓,嬤嬤們連忙將人拽離窗旁。 楚君逸只覺眼皮不停的再跳,眼波一掃又瞄了一眼產(chǎn)房的門,同樣是四個嬤嬤,砌成人墻擋在門前,堅決不放顧言祺進去。 突然,產(chǎn)房里傳來了可可痛苦的呻吟,那聲音弱極痛極,就跟無數(shù)荊棘抽打在心尖一般,顧言祺全身一震,一下子就掙開了嬤嬤們的束縛,一個箭步就沖到了窗前,眼看著就要破窗而入。 “不許進來!” 顧言祺剎住腳步,這是祝大太太的聲音,語氣沉穩(wěn)堅定,直接定住了他的動作。 祝大太太拿著帕子為可可擦汗,抬頭瞥了一眼窗外的人,沉聲道:“祺哥兒,你在外面等著,別進來添亂。” “我……”顧言祺想說他沒有添亂。 但祝大太太又道:“你在外面呆著就是幫忙了,要是讓你進來,可可會更緊張的。” 顧言祺耷拉下腦袋,接著扒窗框,可憐巴巴的往里面張望,哪怕他啥也看不到。 楚君逸深吸一口氣,用胳膊肘捅了捅顧誠之,沉聲問道:“你說,這蠢孩子到底像了誰?” 顧誠之瞥了他一眼,又瞥了顧言祺一眼,沒有說話。 看著嬤嬤們又想要把顧言祺拖走,楚君逸恨鐵不成鋼道:“他可真有出息!” 顧誠之握著他的手,放到嘴角呵了口氣,淡淡的道:“如果躺在產(chǎn)房里的人是你,我也會去扒窗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