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君衍之慢慢轉(zhuǎn)頭,看了陷入瘋狂的賀靈一眼,輕聲向文荊說:“早就讓他停下來了,今晚見我一面?!?/br> 話音剛落,他的衣衫輕揚(yáng),慢慢走回房間去了。 文荊來不及理他,向著賀靈撲了過去。 慢慢的,賀靈像是從噩夢中驚醒,意識自無邊的混沌中被拉了回來,逐漸回籠。許久,耳邊的惡鬼呼嘯之聲漸漸遠(yuǎn)去,周圍的景色逐漸清晰。他怔怔地望向周圍的斷壁殘垣,橫在地上的身體東倒西歪。 柳阡陌奄奄一息,扶著墻被高曉慢慢拉了起來。 “都是我做的?”賀靈的臉色蒼白。 “不是你做的,你失去意識了?!蔽那G冷靜地低著頭,輕聲向柳阡陌道,“大師兄可還撐得???” 柳阡陌咬牙站起來,笑著說:“死不了?!庇窒蛞蝗骋还盏母邥缘溃骸案邘熜衷趺礃樱俊?/br> 高曉擦擦滿是血的嘴角,笑著咒罵一聲:“四冥風(fēng)真cao蛋,今日可算領(lǐng)教了。只是你我命大,怎么運氣這么好?要不是賀靈突然停下來,今天只怕要喪命?!?/br> 其他幾個弟子也七零八落地站起來,卻不敢哀叫,小心地揉著摔痛的傷口。 賀靈緊攥著拳頭,面色冰冷一聲不語。 柳阡陌道:“君師弟呢?” 文荊面無表情:“剛才在混亂中受傷了,我讓他回屋療傷了。師兄們先回去休息吧,各自療傷為要?!?/br> 游似望著文荊的肅心劍,劍尖余著幾滴殘血,一點一滴,落在地上。他收起自己的長劍,輕描淡寫地說:“今天運氣好,將來卻不一定運氣好。要是哪一天全都發(fā)瘋了,豈不是沒人能活命?” 文荊攥緊了劍柄,手指輕輕顫抖。 今天的這一幕,不偏不倚,竟讓他再一次想起慧石峰的覆滅。 “這天夜里,柳阡陌突然一陣心悸,自床上跳起來,血絲布滿雙目。眼前、耳邊都有無數(shù)惡鬼的影子在搖晃、低吼,讓人慢慢失了魂。他搖搖晃晃地沖出房門,無意識地沖殺、怒吼著?;凼宓茏訜o人幸免,早已陷入混沌之中。 席放聞訊趕來之時,峰頂鮮血遍地,橫七豎八地倒著殘缺不全的尸體。賀靈只身一人,全身是血地砍殺咆哮,像一個孤獨的、可憐的、不知所措的游魂。只不過一個夜晚,慧石峰上只剩下這一個活人了?!?/br> ——摘自《眾生之劫》倒數(shù)第二章。 文荊緩慢地將肅心劍收好。 君衍之的身世無論再怎么可憐,將來仍舊是要把慧石峰毀得面目全非。不論是什么原因,他之前能對莫少言下手,今天能對賀靈下手,將來就能對柳阡陌下手。 清虛子幻境中賜劍,為的就是要他斬殺魔物,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安排好的? 自己被送到這本書里來,與慧石峰的弟子們相知相親,與君衍之產(chǎn)生愛情一樣的感情,難道就是為了殺了他? 誰都?xì)⒉涣怂?,除了文荊。 這念頭實在荒唐可笑。殺男主,也許才是他進(jìn)入《眾生之劫》的意義。 第61章 文荊:男主不會就這么黑化吧? 小院落里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古鏡派當(dāng)然派人來收拾殘局了。剛才那接待的弟子站在柳阡陌的床邊,一臉苦瓜像,卻不得不笑著說:“這院子年代久遠(yuǎn),正好是時候修葺一下了。” 他又嘆息了一聲說:“現(xiàn)在是多事之秋,剛才路長老正與掌門商議事情,也失去神智打斗起來,幸好掌門在側(cè),沒出什么大事。只不過運氣沒有賀修士好,現(xiàn)在還心魔未褪,昏迷不醒著?!?/br> 高曉與柳阡陌互看了一眼,說道:“這次魔修行事真是奇怪,和往常大不相同。” 那弟子又好聲好氣道地笑著說:“掌門知道君修士受了傷,今晚應(yīng)該休息。還請君修士明日一早先去看看路長老?!?/br> “那是自然,我回頭就和君師弟說?!?/br> “那就多謝了,今晚暫時將就一晚,明早我們把另外一個小居收拾出來,請各位去那里休息?!蹦谴偷茏訋е鴰煹軅兏嫱耍耙菦]別的吩咐,我們先走了。” 高曉和柳阡陌連忙道謝。 高曉蹙著眉,卻不敢多說,輕聲試探道:“你的傷可比你君師弟重多了,你感覺如何?” “都是皮外傷。我跟賀靈從小一起打架打滾,被他打幾下是很平常的事?!绷淠捌D難地躺下來,“只不過到處走動卻有些困難。高師兄替我向君師弟傳個話吧?!?/br> “行?!?/br> 高曉自柳阡陌房里出來,穿過廢墟般狼藉的小院,一徑往君衍之房間里行去。路過文荊的房間時,房間的門開著,燭火暗淡,文荊手捧著一個玉簡,臉色蒼白地死死盯著。 高曉覺得他實在古怪,問道:“荊師弟,你怎么了?” 文荊立刻回了神,下意識地將玉簡攥在手中,僵硬地向高師兄咧開嘴:“沒事?!?/br> “我去看看你君師兄,他睡了嗎?要不要一起去?” “應(yīng)該、應(yīng)該沒睡吧?!蔽那G攥著玉簡的手指泛白,卻笑著說,“我等下再去,高師兄先去吧?!?/br> “好,你有沒有受傷?” “沒呢,我好著呢?!?/br> 文荊將門輕輕關(guān)好,翻開手中的玉簡。 他剛才回房間的時候,這玉簡便安靜地躺在桌上。 文荊不知道這玉簡是如何進(jìn)來的。他以真氣打開一看,里面竟然是他怎么想不到的東西—— 《眾生之劫》的最后一章。 君衍之回到慧石峰,發(fā)現(xiàn)山上橫躺的尸體,靜靜坐了一夜。其余各峰弟子來勸慰他時,卻發(fā)現(xiàn)他全身散出魔氣、不加掩飾,終于暴露身份。 席放郁悶難耐,說出了君衍之就是云少儀的事情。當(dāng)年他一時心軟收留了這個孩子,后悔無及。 當(dāng)時元嬰長老剛巧出關(guān),卻也收他不住。席放痛定思痛,祭出清虛子留下來的誅仙塔,聯(lián)手將君衍之刺了幾個血窟窿,抓了起來。 這時候轉(zhuǎn)折來了,君衍之奄奄一息之際,終于發(fā)狂。清虛劍宗一千三百多人,除了寥寥幾人僥幸逃出以外,無一幸免,全都發(fā)瘋?cè)肽Ф馈?/br> 不幾日,各派聞訊趕來清虛劍宗,只見碧血橫山,斷指殘骸暴露于荒野之中。他們找到君衍之的尸體,將他鎖在誅仙塔中,以玄地冥火焚燒三百多日,終于煙消云散。 玉簡的最后有一個人的題字,蒼勁挺拔,氣勢磅礴。 “早日除之,切切!” 文荊將玉簡收了起來。 如果早先他還只是猜測,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必細(xì)想了。 把他從另外一個世界抓到這里來,不讓他知道故事的全部,讓君衍之對他產(chǎn)生感情。借著君衍之的那點感情,親手將他提前送上死路,才能救劍宗一千三百多條人命。 這計劃真心好,玩弄著人的感情,當(dāng)成物品一樣來對待。 倘若君衍之不喜歡他,便不會有弱點,甚至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即便最后被人發(fā)現(xiàn),也是他心甘情愿。 他不知道冥冥之中是誰在布局,只知道這布局的人,比君衍之更該殺! 文荊將玉簡收了起來,敲了敲門輕聲道,“君師兄,我來看你了?!?/br> 很久,里面?zhèn)鱽砭苤穆曇簦骸斑M(jìn)來?!?/br> 一進(jìn)門,高曉正坐在木椅上與君衍之寒暄。他本就是個大暖男,臉上的笑容和煦溫暖,與房間里其余兩人的情緒格格不入。 高曉笑著說:“路長老方才也出事了,幸好被他們掌門打暈了,現(xiàn)在正躺著呢。你明天先去看看他吧?!?/br> “好,我知道了。” 文荊的情緒明顯有些起伏,咬著嘴唇不說話。 君衍之面無表情地望著地面。 高曉覺得實在納悶,心想這兩人怕是有話要說吧,趕緊道:“你們先聊,我先回去睡覺了。君師弟好好休息啊,接下來幾天要勞累得很。咱們幾大派可全靠你了啊?!?/br> 文荊低著頭說:“高師兄先去休息吧,我看著君師兄就好?!?/br> “嗯,你們慢慢聊吧。” 高曉的身影自門口一消失,君衍之自寬大的木椅上站起來,走到文荊的身后將門關(guān)好。 “我想抱著你說?!边^了好一會兒,君衍之終于開口。 文荊心中一酸,緩慢地說:“有話在這里說就好?!?/br> 君衍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我一直不想跟你說起師父的事,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我太多的過去。路之山知道一些,不如你改天去問他吧?!本苤赝?,“我現(xiàn)在告訴你了,能不能給我抱一下?” 文荊被他氣得心口痛:“你告訴我什么了?” “給我抱著,親一口就說一件事。”君衍之緩慢地走到文荊身邊,試探似的環(huán)住他的腰。文荊沒有掙扎反抗,君衍之的手臂一抬,抱著他來到床上坐下來。 文荊抬眼望著他,心頭發(fā)澀。賀靈發(fā)狂,將柳阡陌傷得遍體鱗傷,師父的生命岌岌可危,這么事情千頭萬緒,他卻躲在這里和罪魁禍?zhǔn)子H吻。不想告發(fā),也狠不下心報仇,只想和他偷偷地親吻。 他是不是也沒救了? 君衍之的嘴唇貼上來,輕柔地將他含住。 溫?zé)岬纳囝^慢慢卷在一起,互相依偎安撫著,酥麻的觸感如潮水般涌來,讓人一陣陣戰(zhàn)栗。炙熱的感覺沿著身體緩緩下傳,文荊想抽離雙唇,卻被君衍之抵住后腦。 許久,君衍之將他放開,淡淡地吐出一句話。 “段軒是當(dāng)年指使人滅了恒陽宮的人。” 文荊捂著發(fā)疼的嘴巴,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 “我告訴你,你又能怎么樣?”君衍之平靜下來,半垂眼睛望著他,“你要站在我這邊,還是他那邊?” “……” “做不下決定是不是?所以我把你送來這里,就是想讓你什么都不要管。” 文荊苦澀地說:“師父的性格,不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br> 君衍之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你要站在他那一邊了?” “我沒這么說。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再調(diào)查一下?!蔽那G艱難地開口,“如果真是師父做的,你報仇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是如果不是……” “我已經(jīng)查得很清楚了。”君衍之深吸了一口氣,“若還是打算告發(fā)我,你就去吧?!?/br> “那二師兄是怎么回事?”氣氛沉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文荊覺得實在不適合再坐在君衍之的大腿上。他皺著眉站起來,換了一個話題。 君衍之也站起來,卻沒再說話。 “他剛才是被你控制的?” 君衍之似乎有些苦惱,低垂著雙目望了許久,才輕聲道:“如果我說是意外,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