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我爹現(xiàn)在還在大牢里,掌什么兵權?!?/br> 傅柏林也噎的一怔,他這才想起來說道:“有件事我倒是忘了告訴你,你既然來了揚州好幾個月,沒聽到消息也難怪。你父親如今已被圣上赦免,雖還未恢復爵位,但圣上已賜了宅子給沈大人休養(yǎng),可見沈大人起復,只在早晚?!?/br> 沈絳聽到這個消息,不僅沒有眉開眼笑,反而眉宇間帶著散不去的郁氣。 她問道:“師兄,你跟我說老實話,可是邊境又出了什么事情?” 傅柏林微微搖頭,無可奈何道:“難怪先生打小就夸你聰慧,我只提一,你就能猜到十?;噬洗_實有重用沈大人的想法?!?/br> “北戎王庭出了一位不世出的王子,此人能力極強,只用了三年時間就將早已經(jīng)分散了幾十年的北戎八部重新整合。但是此人亦是狼子野心,對我中原虎視眈眈。仰天關一戰(zhàn),令大晉士氣大降,卻也讓北戎人的野心膨脹?!?/br> “建威將軍許昌全死后,西北大營便由左豐年統(tǒng)帥,左將軍從前一直是你父親的副手,守城有余,卻無法立功。自從仰天關大敗,我朝的許多藩屬部落,如今都紛紛受到了北戎的討伐,被迫向北戎臣服。年末時,有個小部落的王子突破重重關卡,帶著衛(wèi)兵來到京城,向陛下求助,請求陛下派兵幫助他們部落收復失地?!?/br> 大晉一直以來,自持天朝上國的姿態(tài),對這些小部落從來都是寬厚待之。 但是北戎人卻兇殘蠻橫。 他們征討這些弱小部落,強迫這些部落里的男人替他們打仗,強占部落里的牛羊財富,甚至還將這些部落的女子,分給北戎的男子。 弄得整個漠北草原民不聊生。 這個小部落的王子,也是因為自己的部落被征伐,部下拼死保護,這才逃到了大晉。 永隆帝年輕時手腕了得,更是野心勃勃,勢必要在青史上留名。 面對這樣的請求,他不可能置之不理,更不可能眼看著北戎這樣肆意擴大自己的勢力,無情吞并草原上的弱小部族。 因為一旦北戎人完成了這樣的整合,那么他們下一個瞄準的對象,就是大晉。 幅員遼闊的中原大地,從來都是這些異域外族眼中的肥rou。 這些人無數(shù)次想要將他們的鐵蹄,踏上這片土地。 只是鎮(zhèn)守著的西北的將士,讓這些人的愿望都成了癡心妄想。 沈絳忍不住冷笑:“所以現(xiàn)在要用到我爹爹,皇帝就要將爹爹放了出來?” 傅柏林恨不得立即捂著她的嘴,他低聲道:“隔墻有耳,哪怕是在自己家中,也不可對圣上這般無理。” “無理嗎?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沈絳冷漠。 仰天關慘敗,沈作明立即被下獄,難道真的只是一場戰(zhàn)敗嗎? 古往今來,哪有什么常勝將軍。 無非就是因為皇帝覺得沈作明盤踞西北太久,想要趁機卸了他的兵權。 傅柏林滿臉無奈,低聲勸道:“即便是事實,也不可妄議陛下。你以為錦衣衛(wèi)真的是浪得虛名,朝中那些大臣的勾當,陛下或許未曾發(fā)作,卻是一清二楚。” 沈絳輕蔑一笑:“揚州呢,揚州之事,咱們這位圣明的陛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嗎?” “揚州這些官員罪該萬死,可真正幕后之人,此時依舊還在京城?!?/br> 傅柏林聞言,臉色也陰沉:“這次回京,若是無事,你不如再回衢州。反正你與昌安伯府的婚約也已經(jīng)解除。你不必在意這家人,師兄跟你保證,他們得意不了多久。” 昌安伯府如今在京城不過是不受寵的勛貴世家。 傅柏林可是錦衣衛(wèi)手握實權的鎮(zhèn)撫使,哪怕是昌安伯本人見到他,都不敢怠慢。 一個小小的伯府嫡子,居然敢棄了沈絳,與貧民女子私奔。 簡直是不知所謂。 沈絳此刻哪有心情,想一個已跟她毫無關系的前未婚夫的事情。 她想了下,問道:“師兄,你什么時候回京,我想回京了?!?/br> “應該就在這兩日吧,畢竟這些人犯還有證據(jù),需要立即送往京城?!?/br> “我與你一起回去?!鄙蚪{斬釘截鐵。 傅柏林點頭同意,這樣也好,沈絳一個姑娘,獨自回京太過危險。 * 清明把大夫請了回去,結果連人都就沒送進去,就被阿鳶請了出來。 “怎么回事?”清明低聲問道。 阿鳶低聲到:“小姐說了,不敢勞煩世子殿下身邊的人?!?/br> 清明臉色一白,不敢辯駁,帶著大夫又走了。 謝珣忙完之后剛回來,見他帶著一個陌生人出來,走近聽到他稱對方為大夫,忍不住開口道:“清明,怎么回事?” “公子,您回來了。”清明扭頭看見他,立即行禮。 謝珣眉頭微蹙,問道:“怎么回事,是誰要請大夫?三姑娘嗎?” “今個三姑娘睡了一整日,阿鳶怕出事,讓我去請了大夫。誰知我這頭請回來,那頭三姑娘已經(jīng)睡醒了?!?/br> 謝珣緊皺的眉心,透著一股失落,“她怎么樣了?” 清明哪敢說實話,只囁喏道:“三姑娘睡醒之后,正在用膳。對了,來了一位錦衣衛(wèi)。” “錦衣衛(wèi)?他們?yōu)槭裁磥磉@里?”謝珣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對他來說,云夢園是他與沈絳的園子,在這里,他享受到從所未有的寧靜平和。 他并不喜歡旁人打擾。 謝珣想也不想,依舊如平常那般,直接前往沈絳的院子。 剛到門口,發(fā)現(xiàn)院門緊閉。 身后跟著的清明立即上前敲門,敲了好一會兒,總算有腳步聲。 清明心底松了一口氣,里面要真是一直不開門,他還真沒什么好法子。 院門吱呀一聲輕響,被打開一道細縫,阿鳶從門縫后面露出小半張臉,小心翼翼打量著門外的人。 在看清楚謝珣的時候,阿鳶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不知所措。 清明站在旁邊,低聲道:“阿鳶,三姑娘在吧,我們公子來瞧瞧三姑娘?!?/br> 阿鳶小心抵著院門,眼珠輕轉,透著一絲無奈:“世子殿下,我家姑娘說,她要休息了,不便見客?!?/br> 不便見客? 不是,里面不是還有個錦衣衛(wèi)呢。 謝珣并未因為這話生氣,反而聲音溫和道:“里面來的錦衣衛(wèi),可是一位姓傅的鎮(zhèn)撫使?” “殿下,認識大少爺?”阿鳶下意識道。 謝珣長眉微挑,眼眸里透著一抹訝異,顯然是因為阿鳶的這個稱呼。 大少爺? “既然她累了,我明日再來。”謝珣輕聲道,并未為難阿鳶。 阿鳶聽到他的話,明顯松了一口氣,三公子要真的硬闖進來,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誰知這個明日卻也沒見著。 沈絳在院子里,閉門不出。 倒是有朱顏閣的掌柜,一直來來往往,她要回京,就得把揚州此地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三日后。 眾人收拾妥當,準備啟程回京。 一大清早,沈絳便收拾妥當,上了馬車。 到了碼頭的時候,周圍靜悄悄,此處乃是官員專用的碼頭,平時來人極少。 清晨的碼頭上起了霧氣,白霧飄渺,江面上被籠罩上一層輕紗,朦朦朧朧,讓人瞧不真切。唯有湖水拍打在岸邊的聲音,隔著霧氣,也傳遞的清晰。 帶著寒氣的風拂過,給這一趟旅途的開端,添加了幾分艱難。 沈絳下車時,周圍的人正在搬運箱籠,有條不紊。 就在沈絳緩緩走到船邊,準備踏過搭著的木板,從碼頭走到船上,忽然身側傳來一陣sao動。 她輕輕扭頭,望了過去。 周圍霧氣縈繞,只見一行人如踏霧而來,為首的男子穿著一身玄色錦衣華服,頭戴玉冠,被身后的侍衛(wèi)簇擁著,緩緩朝船頭走來。 碼頭上原本在搬運東西的衛(wèi)兵,在看見他的一瞬,紛紛下跪。 沈絳抬眸望著他,明明只幾日未見,卻恍若隔世。 眼前的謝珣與她所認識的三公子,恍惚間,真的是兩個不同的人。 哪怕三公子曾經(jīng)也衣著華貴,可他從來都是清冷溫柔,不同于現(xiàn)在她眼前的這個人,他的眉目俊美,輪廓鮮明,濃眉懸鼻,周身仿佛被有一層光華籠罩,驕矜華貴,讓人不敢直視,只能俯身跪拜。 說來也是好笑。 認識這么久,沈絳竟是從傅柏林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郢王世子謝珣。 謝珣走近,也看見了正要上船的沈絳,他原本清冷的黑眸,突然亮了起來,猶如被灑上了一層揉碎的微光,浮光瀲滟。 他怔怔望著沈絳,眼底的光,臉上浮起的笑。 這樣的模樣落在沈絳眼中,似乎有兩個人影在重疊,程嬰和謝珣。 他們是一個人。 可,他們又不是一個人。 沈絳扭頭疾步上船,誰知木板上不知是沾了清晨的霧氣,變得格外濕滑,她心神恍惚,腳下不穩(wěn),晃了一晃。 她正欲穩(wěn)定重心,身側卻已出現(xiàn)那個出現(xiàn)的人影,還有緊緊摟在她腰間的手臂。 冬日衣裳雖厚,但她腰間的那只臂膀依舊有力,眨眼間就讓她重新站穩(wěn)。 沈絳靠著他,心中剛升起一抹安定,卻在下一秒,她伸手將人推開。 謝珣整個人往后一退,黑眸卻依舊緊追著眼前纖細的身影。 不過幾日未見,恍如隔世。霧氣縈繞在身側,她站在白霧之中,烏發(fā)上沾著一層薄薄水汽,讓鬢發(fā)顯得越發(fā)黑亮。 烏發(fā)雪膚,讓她看起來并未憔悴,反而越發(fā)明艷動人,就連微抿著的紅唇,都飽滿的如枝頭熟透的紅果,嬌艷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