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他不情不愿的跟這臭騙子道歉。 誰知這江湖相師居然理直氣壯的望著他,說道:“來來,你把我剛才點的菜名再報一遍?!?/br> 這下店小二傻眼了。 他只要低聲下氣道:“這位老神仙,還請您重新說一遍?!?/br> 于是江湖相師不緊不慢,將先前重新說了一遍,只是店小二沒注意的是,江湖相師不僅全部重復(fù)了一遍,連各道菜肴報出的順序,都不曾改變。 店小二沒注意到這個細(xì)節(jié),謝珣卻在江湖相師說完后,抬頭朝他瞥了一眼。 點完菜,包廂內(nèi)一時無話。 直到沈絳慢悠悠道:“先前你說昨日夜觀星斗,卜了一卦,不知現(xiàn)在能不能替我再卜一卦。” “小姑娘想要卜什么?” “吉兇?!?/br> 江湖相師伸手拈了拈自己的胡子,輕輕搖頭:“至于我昨日夜觀星斗所卜的那一卦,是我觀測到揚州近日必有大動。” “什么動?” “天狼星動,預(yù)示動亂,我想就在近日揚州必有大亂?!?/br> 謝珣微瞇著雙眸,盯著對面的江湖相師,只見他手指輕搭在桌沿邊,修長白皙的手指微曲著,指關(guān)節(jié)輕擊了下桌邊。 沈絳扭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掌。 旁人不知道,沈絳可是親眼所見,謝珣這雙手可是能直接擰斷一個成年男子的脖子不費勁。 “所以您想與我說什么?”沈絳突然嘆了一口氣,無奈道。 只見江湖相師道:“當(dāng)然是趕緊離開揚州,越遠(yuǎn)越好。哪怕就是天下大亂,又與你何關(guān), 一旁謝珣聽到此刻,才察覺出不對勁。 直到沈絳再次嘆氣:“先生,這可不是你教我的那些道理?!?/br> “什么道理?落魄書生關(guān)在書齋里面,指點天下,亂教自己學(xué)生的話,豈能當(dāng)真。如今你都是這般大的姑娘,還能分辨不出哪句話是該聽的,哪句話是不該聽的?!?/br> 謝珣抬眸望向?qū)γ娴慕鄮?,終于露出些許錯愕。 沈絳身體往桌子一靠,前傾望向相師,終于道:“先生,我尋您這么久,您都不見蹤跡,現(xiàn)在一出現(xiàn),就是讓您的學(xué)生逃跑。這世間哪有這樣的先生?!?/br> 姚寒山。 謝珣看著眼前這個落拓寒酸的中年男人,無法相信,這就是他苦苦找尋的姚寒山,那個號稱得他便能得半壁江山的姚寒山。 傳聞中,他乃是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 哪怕是謝珣也曾經(jīng)想過,他會在某一處深山老林中,找到避世而居的姚寒山,一身仙風(fēng)道骨,看得叫人生畏。 眼前之人,也確實叫人生畏。 那是他臟的讓人不敢靠近。 此時兩人一起收住聲音,很快,門口響起敲門聲。 店小二端著菜上來,姚寒山一把抓住面前的筷子,在店小二手里的盤子落下的同一秒,他手里的筷子伸了出去。 這店小二早見識過他的厲害,也不敢多說話,上完菜,趕緊離開。 姚寒山嘗了一口清蒸蟹粉獅子頭,因有些燙,他一邊吃一邊齜牙咧嘴,待他咽下去,竟仰起頭,長嘆道:“食為天的清蒸蟹粉獅子頭,實乃人間一絕,沒想到我竟能有一日吃到。此生無憾,無憾了?!?/br> 他見沈絳和謝珣不動筷子,還特別體貼道:“你們怎么不吃,快吃,快吃?!?/br> 沈絳望著他,絲毫不顧忌道:“對著先生您這般尊榮,我們實在難以下咽?!?/br> 姚寒山居然沒奇怪她說出這等話,反而一邊吃一邊說道:“說來也不怕嚇到你,天氣不冷的時候,還能在河水里洗洗澡。如今這寒冬臘月,真跳進(jìn)河里洗澡,豈不是要凍死。我已經(jīng)……” “行了,別說了?!鄙蚪{舉起手掌,制止。 很快,他點的全部菜肴都上來。 姚寒山每吃一道,都要感慨一番,每道菜他都能品出個花樣。 直到他又吃了一口:“梁溪脆鱔,果真是名副其實。盛名之下,沒叫人失望,味道鮮美,入口脆爽又即化?!?/br> 等到他說完,突然伸手摸了下眼角,擦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我真沒想到,我教出來的孩子能這般出息,請先生吃這樣的饕餮盛宴?!?/br> 謝珣的額角微跳,他這才發(fā)現(xiàn),為何沈絳偶爾也會性子跳脫。 沈絳雙手托著腮,笑瞇瞇望著他說:“先生,你想不想日日吃這樣的東西,既然你都找到朱顏閣,那肯定知道朱顏閣乃是我開的鋪子?!?/br> “我那鋪子吧,不說日進(jìn)斗金,但是讓先生日日吃上這樣的飯食,卻也容易的很?!?/br> 姚寒山警惕的望著她,問道:“你想干嘛?” 只是他又有些奇怪,說道:“現(xiàn)在你爹的案子,已經(jīng)被你翻了過來,眼看著他也應(yīng)該快要被放出來了。你還有什么需要求到我的地方?” 沈絳冷哼一聲,直勾勾望著他。 “先生明知道我父親的事情,卻仍舊冷眼旁觀。” 姚寒山正色:“我若是真的管了此事,豈能有你的今日。況且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一人,這一生都不會再入京城。所以你爹的事情,我無法管,也不能管?!?/br> 沈絳問道:“那如今呢,先生為何主動來尋我?先生若是想要躲我,只怕我就是派出再多的人,也于事無補吧?!?/br> 自從來了揚州,沈絳就一直派人尋姚寒山,卻一直沒有他的下落。 現(xiàn)在他反而主動找上門。 姚寒山終于放下筷子,望著他們問道:“揚州的事情,你們知道多少?” 謝珣終于在長久的沉默之后,緩緩道:“該知道的,都已知道。” “那你們可知,除夕之夜,就是你們的死期?!?/br> 第99章 沈絳迅速轉(zhuǎn)頭, 與謝珣對視一眼。 她這番舉動落在姚寒山眼中,又是一嘆:“女生外向,如今連先生的話都不信了。” “我不是不信先生的話, 只是先生為何要這么說?”沈絳問道。 其實從姚寒山透露的消息,沈絳就知道, 她這位先生在揚州的消息路子, 只怕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還要廣。 強龍不壓地頭蛇。 他們雖然從京城帶著皇上的密令,可是江南遠(yuǎn)離京城,政令有所不受。 姚寒山?jīng)]回答她的問題, 反而問道:“我問你們,你們是不是提供了船只給他們,要在除夕夜運一批貨物出海?!?/br> 這次兩人徹底沒了任何懷疑。 謝珣道:“是,趙忠朝之前與我借了船,但他說過, 在整個揚州知道此事的,不會超過三個人。” 目前來說, 除了提供船只的他,就只有趙忠朝還有揚州知府張儉。 “癡心妄想。一個秘密要想真不被人知道, 除非他殺光所有人。甚至把自己的嘴都徹底封上,要不然就絕無可能。”姚寒山冷然道。 他臉上不再掛著先前的嬉皮笑臉,仿佛在一瞬間, 真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沈絳問:“先生怎么知道的。”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 你先生我摸爬滾打, 早不知道鉆出了多少條老鼠道?!币矫嗣约旱暮? 分外得意。 “先生真厲害?!鄙蚪{拍馬屁。 謝珣愕然。 反而面前這師徒兩人, 居然絲毫沒覺得老鼠道這三個字乃是貶低之言。 沈絳見姚寒山光顧著說話, 又立即招呼:“先生,趕緊吃菜,多吃點兒。瞧瞧先生瘦的,若是讓我?guī)熜智埔娏耍枚嘈奶??!?/br> 姚寒山:“他一個大男人哪知道心疼人,還是小閨女好,瞧瞧師傅有你,連這食為天都吃得起了。我可得多吃幾口,要不然回頭又沒得吃了。” 說完,他又狼吞虎咽了起來。 沈絳滿眼歡快的看著姚寒山吃東西,托著腮幫子,突然軟聲喊道:“師傅?!?/br> 興許是她聲音太過甜美,惹得謝珣也同時抬頭看著她。 姚寒山正好在吃一個粉蒸丸子,一口下去,險些沒噎著。 “您能不能告訴我們,除夕夜這些人到底還有什么勾當(dāng)?” 姚寒山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每次這么乖的時候,準(zhǔn)是有事兒求著我。怎么,想從我這兒空手套白狼啊?!?/br> 沈絳立即否認(rèn)說:“沒有,這些揚州貪官,搜刮民脂民膏,私立各種名目的稅,弄得百姓名不聊生。如今還有江北流民一事,那些無辜流民不知道被藏在何處受罪,這些的人罪孽簡直是罄竹難書?!?/br> 她說的天花亂墜,姚寒山卻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甚至還倒了一杯酒,一口干掉。 喝完嘖嘖兩聲,道了一聲好酒。 這一番動靜徹底熱鬧了沈絳,她雙手撐著桌面,霍地一下沾了起來,原本一臉笑意的臉頰漸漸嚴(yán)肅,眉頭微皺著,朝姚寒山看去,說道:“先生,你這么大費周章的找我,不會就是為了吃吃喝喝吧。” 原本沉默不語的謝珣,立即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 豈能對自己的授業(yè)恩師,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饒是他對沈絳,有一千一萬個縱容,此時也忍不住要阻止一番。 姚寒山被她嚇的,喝酒的時候不小心被嗆的連連咳嗽,他抬起手指著她:“我說是不是為師打小教訓(xùn)你少了,你怎么如今還這般沉不住氣。” “那些無辜流民,你以為我就不生氣,可你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何處嗎?” 沈絳面無表情答道:“城西松子林再往西二十里的一座山附近,那里有鐵礦。而且傳說那里有野狼群,去年咬死了好幾個上山打獵的獵戶,所以這一兩年都沒去了?!?/br> 姚寒山呆了一呆。 他瞪大眼睛瞧著沈絳,有些驚嘆道:“我倒是真小瞧你們了,來揚州不久,居然知道這么多?!?/br> “您不會真以為我們是來開鋪子的吧?”沈絳輕笑。 因為沈絳對于那個溫泉莊子的溫泉水變紅,她推斷出附近可能有鐵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