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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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秀說道:“我是去赴任的,順道來金陵城看看您,無論如何,您都是我亡妻的生母,她在九泉之下也是希望我能關(guān)照一下您的吧。” 哼,中了進士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連狀元郎都睡過呢,余夫人諷刺一笑,問道:“進士老爺是要去何方做父母官吶?” 孫秀說道:“漳州,海澄縣?!?/br> ☆、第122章 河蚌相爭孫秀得利,得師爺如虎添雙翼 作為大明開海禁的第一個港口,月港成為了整個大明,甚至全世界商人們?nèi)吮M皆知的地方,可謂是萬眾矚目,在此地新設(shè)立的海澄縣也成為了人們議論的焦點,而誰是第一任海澄縣縣令更是焦點中的焦點。 海澄縣現(xiàn)在只是一張圖紙而已,縣城包括縣衙門都在建設(shè)之中,一切都是嶄新的,無論是商人還是官員,面對日新月異的新縣城都會熱血沸騰,想在這里做一番大事。 對于一個地方官員而言,在這種新縣城是最容易做出成績來的,為以后奠定雄厚的政治資本,若干年后,可能沒有人知道歷屆的狀元郎是誰,但是人們會記住第一任海澄縣縣令是誰。但同時也存在著風險——海澄縣就是一個聚寶盆,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沒有金剛鉆,強行攬下瓷器活的下場是一敗涂地,從此沒有翻身之日。 但是人在仕途,那里沒有風險呢,都明白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各位勢力為了自己人爭奪第一任海澄縣的寶座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互相撕咬、攻擊對方的人選。 一般而言,縣令的任命由吏部或者由地方布政司甚至有時候各個府任命就行了,只有任命高官時才通過廷推(就是在皇上上朝時在奉先殿上討論),列舉出幾個候選人進行激烈的辯論來確定人選,應(yīng)天府尹劉大人就是通過吏部提名候選,通過廷推議論,內(nèi)閣票擬通過了才走馬上任的。 由于海澄縣的特殊性,這個從七品的縣令人選居然也成為了廷推上爭論的焦點,足足爭論了快一個月了都沒定下來,內(nèi)閣也是如此,五位閣老,四個縣令人選,中間那位閣老專門和稀泥,任憑別人怎么問,他都說好,四個都合適,誰也不得罪,局面頓時陷入了僵持狀態(tài)。 總所周知慶豐帝各種不著調(diào)、不靠譜,初始他就覺得很好玩,文武百官們?yōu)榱艘粋€縣令之爭互相攀咬,將所有的縣令人選全部大起底,連某人在孝期偷納小妾、或者踹寡婦門都挖出來了,尺度之廣、之深連后世的狗仔隊都自愧不如。群臣狗咬狗一嘴毛,真太有趣了,每天廷推都爭的很激烈熱鬧,各種八卦爆料層出不窮,奉先殿就像明朝版本的德云社,慶豐帝悠閑的在里頭嗑瓜子喝茶聽笑話。 不過時間長了也會膩的,各位看官,如果不信的話,您去聽一天相聲試試?慶豐帝被日復(fù)一日的廷推整煩了,干脆從新科進士里扒拉扒拉,閉著眼睛指著一個人的名字說道:“就他吧?!边@個人就是孫秀。 掌印太監(jiān)懷安替皇上擬了中旨,直接下到了內(nèi)閣,閣老們沸騰了,他們最討厭中旨了,所有的決定都要經(jīng)過內(nèi)閣才算得上是“朕和士大夫同治天下”嘛,所有不經(jīng)過內(nèi)閣的旨意都是耍流氓。 王閣老說道:“皇上,這個孫秀是新科進士,才二十來歲,翰林院庶吉士考試選拔中落榜,現(xiàn)在只是京城吏部的一個觀政(類似現(xiàn)在實習生),沒有任何治理州縣的經(jīng)驗,要此人當海澄縣縣令大大不妥啊。” 慶豐帝也不是吃素的,說道,“海澄縣都等米下鍋一個月了,你們都沒給出一個統(tǒng)一的意見來,朕只好選了孫秀,沒有經(jīng)驗又怎么樣?朕以前沒當皇上,現(xiàn)在不也坐在龍椅上嘛,你們生下來就是閣老?朕就看好他是一張白紙,無門無派,最適合海澄縣了,你們推薦的那些人全都不干凈,朕瞧不上?!?/br> 見皇上如此堅定,四個閣老們面面相覷,都有退讓之意,反正我得不到,你們幾個老東西也休想得到,這孫秀果真是個沒有任何背景的隱形人,就讓他去海澄縣試試深淺。 孫秀就這樣被天上的餡餅砸中了,當旨意下到吏部時,正在吏部觀政打雜的孫秀也驚呆了,周圍同仁紛紛帶著醋意恭喜,暗想這小子平時默默無聞,背后居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連閣老們中意的人選都沒混上去,這最鮮的桃子卻被他摘下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孫秀隨著宣旨的太監(jiān)進宮謝恩,慶豐帝定睛一看,喲,小伙子長的還挺帥??!朕真是好眼光——這昏君還以為是在選妃呢。 慶豐帝賜了新刻的官印、新做的七品縣官官袍,還額外賜了一件四爪蟒袍,并賜了宴,要孫秀陪他吃中飯。慶豐帝喝多了酒,居然又賜給他一柄尚方寶劍,醉醺醺說道:“孫秀啊,月港——不,是海澄縣,這是朕的命根子啊,朕一生的榮辱都在這個縣城上,海澄縣繁華,人民安居樂業(yè),都能賺到錢,四海升平,朕就陸續(xù)開放其他的海港,倘若失敗,朕恐怕要迫于壓力宣布海禁了。你是海澄縣的第一任父母官,朕將這個重任托付給你。你拿著可以先斬后奏的尚方寶劍赴任,那些權(quán)貴就不敢輕視于你,好好干,朕一生的榮辱都在你身上?!?/br> 孫秀感激涕零,抱著尚方寶劍跪地說道:“臣尊旨,臣定不辱使命,豁出去身家性命也要給皇上一個海晏河清的太平富庶的縣城!” 慶豐帝大笑道:“朕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三年以后,朕就下江南親自去看看這個大明最年輕、最有錢的縣城!” 孫秀熱血上頭,躊躇滿志大聲說道:“一言為定,臣就在新縣城里等候御駕?!?/br> 慶豐帝晃著腦袋說道,“來來來,我們擊掌為誓!” 啪!孫秀的手拍在“龍爪”之上,猶如被武林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下子提升了功力,信心百增。這位大明一代名臣從此走向了他仕途中的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站。孫秀后來入閣封相,打破了非翰林院庶吉士不能入內(nèi)閣的潛規(guī)則,這位鐵骨錚錚的孫閣老人生跌宕起伏,是唯一年青時蹲過詔獄的內(nèi)閣大臣。 新官赴任,身上都有吏部開的勘合,憑借勘合在沿路的驛站里免費吃住,并免費坐船換馬,孫秀風塵仆仆到了金陵,看望了“丈母娘”余夫人,他知道海澄縣當官不容易,可能會有去無回,所以他這次是“道別”的,這樣即使死了,也對亡妻有個交代。 余夫人沒有想到“女婿”居然是海澄縣第一任縣令,她和女兒們的裙下之臣大多是官員,經(jīng)常聽到“姑爺們”議論猜測這個餡餅會落在誰頭上。 余夫人問道:“你好歹是個官了,可曾為了我苦命的女兒掙個誥命夫人的頭銜來?” 孫秀說道:“我已經(jīng)向禮部為娘子申請追封的七品誥命了,就是申請的官員太多,要排隊,通常要等一兩年才能下來?!?/br> 這又是一個意外,余夫人心情復(fù)雜,當初女兒慘死八府塘,孫秀將余氏的棺材運到了老家松江府華亭縣,按照妻子的禮節(jié)安葬在祖墳里,并為妻子守孝一年。余夫人以為孫秀是少年性情,一時的熱情罷了,等他將來飛黃騰達了,以前這段和半開門暗【娼相親相愛,甚至寫婚書許諾婚嫁的荒唐往事才不會承認呢,況且那婚書根本沒有去應(yīng)天府衙門登記過,等于是無效的婚姻,若真追究起來,這段婚姻是可以作廢的。將來孫秀反悔改口,易如反掌。 沒想到孫秀當了官還給余氏申請誥命夫人,看來是將這段婚姻坐實了,這世上果然還有癡情人,余夫人沉默了很久,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從的是賤業(yè),論理沒資格說什么,不過接觸的官員多了,也能曉得一些做官的道道來,這做官和做人一樣,魚有魚道,蝦有蝦道,圖財?shù)木腿ブ\財、圖名的就去追名、圖造福百姓的——呵呵,不瞞你說,我還真的遇到過這種好官,一心想做一些事情為老百姓謀福祉?!?/br> “我知道你也瞧不起我們這種半開門,我也沒資格教訓(xùn)你什么,不過我真心希望你能做一個好官,造福一方百姓,我這一生歷經(jīng)坎坷,基本沒有遇到什么好人,呵呵,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始終相信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好人有好報,即使這輩子不報,下輩子也能投個好胎,不用大富大貴,只需一生衣食無憂、爹娘疼愛,夫妻恩愛,子女孝順。你做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比做一個尋常的好人更積累福報,我女兒是你的妻子,你積福,她在地下就有陰德,將來投胎轉(zhuǎn)世到好人家,別像這輩 子似的投到我肚子里做女兒,苦了一輩子。” “你走吧?!庇喾蛉藙e過臉去,不再看孫秀,她擺了擺手,說道:“你以后不要來看我了,讓人知道你岳母是個娼【妓,這樣不光彩,會影響你的仕途,你好好做官,做個好官,我會經(jīng)常在菩薩面前燒香念佛,給你求平安的?!?/br> 孫秀愕然,他也沒有想到視財如命、拿親女兒換銀子的余夫人能有如此見識、說出這番話來,他本想再說幾句,卻被余夫人攆蒼蠅似的強行趕走了。 孫秀回到龍江驛站,已經(jīng)快到傍晚了,老遠就看見驛站前面停了好多輛車馬,他趕緊躲進了樹林子,從驛站的后門回房間,書童抱著一大摞名帖進來說道:“老爺,這是前來拜見的人投的帖子。從一清早就有人找,我說您出門訪友去了,不知道何時回來,大部分人等到中午或者下午就走了,有些人一直沒走,還在外頭等?!?/br> 孫秀累得坐在躺椅上微闔著眼睛閉目養(yǎng)神,說道:“你照著名帖念一念,看都是誰要找我?!?/br> 書童拿著名帖一個個的念著,大部分都是生意人,還有些是以前國子監(jiān)的同學,當書童念道:“烏衣巷沈家二少沈義然”時,孫秀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從躺椅上跳起來,說道:“是沈兄來了?你怎么不早說!” 書童委委屈屈說道:“是老爺說任何人都不見的?!?/br> 孫秀教訓(xùn)道:“沈兄于我是恩人,是兄長,你怎么能把和其他人相提并論?他在那?我去找他?!?/br> 書童看著名帖下的標記,說道:“沈公子久等您不回來,又擔心關(guān)城門回不去了,就在驛站尋了間房間住下,是天字第十號房?!?/br> 孫秀洗了把臉,換了件衣裳,尋到沈義然住的房間,敲敲門,沈義然親自來開門,一見孫秀,便笑開顏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恭喜恭喜,海澄縣第一任縣令花落你頭上,真是可喜可賀啊?!?/br> 沈義然和孫秀都參加了今天的春闈,義然落榜,孫秀高中兩榜進士。發(fā)榜后不到一月,沈老太太去世,孫秀還去了沈家吊唁,安慰哭成淚人的落榜考生沈義然,后來沈家舉家扶棺回金陵,孫秀也是穿著素服,一路送到了通州港碼頭,兩人情誼深厚。 兩人見面互相噓寒問暖了一陣,孫秀看見房間里還有一個穿著半舊玄色道袍的中年人,器宇不凡,表情嚴肅的看著自己,“這位是——” “哦。”沈義然一拍腦袋,說道:“我太激動了,差點忘了正事,這是我大哥沈義斐?!?/br> 啊!孫秀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的輪廓確實有些相似,原來此人是沈兄經(jīng)常提起的大哥??!孫秀趕緊拱手行禮說道:“原來是沈大哥,失敬失敬。”他經(jīng)常聽見沈義然用驕傲自豪的語氣說起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知道沈義斐是荊州付推官,平生破案無數(shù),外號沈青天。 沈義斐還了一禮,說道:“孫大人,久仰大名?!睂O秀羞愧的恨不得挖個洞鉆進去,連忙疊聲說道:“不敢當,不敢當!沈大哥是大名鼎鼎的推官,我這個無名小卒得空還要向您請教一二呢?!?/br> 沈家兄弟對視一眼,沈義然清咳一聲,說道:“孫賢弟,你即將赴任海澄縣縣令,身邊刑名師爺和錢谷師爺可有人在?” 孫秀說道:“我接到皇上旨意后次日就登船離京了,還沒來得急請師爺?!?/br> 沈義然說道:“我們認識這些年了,我一直當你是好兄弟,就直話直說好了,賢弟,你看我大哥有沒有資格做你的刑名師爺?” 這是不是開玩笑吧?沈大哥丁憂以前是正六品的推官呢!比我還高出兩級,我不過是從七品縣令罷了。孫秀大吃一驚,連忙說道:“是我才疏學淺,沒有資格雇沈大哥當師爺?!?/br> 同樣都是孫子,沈義然守孝一年,而大哥沈義斐是承嗣嫡長孫,他要丁憂守孝三年,三年內(nèi)不能出仕做官,但是卻可以做其他的事情。沈義斐有當刑名師爺?shù)哪铑^,一來查案審案是他的愛好,丁憂在家這半年來,他只查過親侄女沈今竹涉嫌殺人案,在家里待不住了,手癢的厲害,想要重新開始查案找事做,二來是他和妻子王氏朝夕相處,早就看透了王氏心中所想,甚至還跟蹤王氏去了白云觀,在白云觀蹲了一下午馬桶,次日中秋節(jié)才回家,之后就覺得自己太無聊、太卑微了,居然吃一個死人的醋,王氏雖心有所屬,但大半輩子為他生兒育女,cao持家務(wù),主持中饋,孝敬祖母,愛惜晚輩,對沈家有大功勞。 沈義斐只怨自己不爭氣,身為男子漢,卻小雞肚腸,不能包容妻子——他搞律法搞得有些走火入魔了,既然律法從來沒說心動是錯,只要不付諸實施,都不能判定有罪。所以他不想在家里了,打算走的遠一些去找個差事做,恰好聽見二弟沈義然說他的好朋友當了海澄縣縣令,他心頭一動,想去給孫秀當刑名師爺。師爺不是官,沒有品級,所以不算壞了守孝的規(guī)矩。沈義然先也是很吃驚,但是大哥堅持要去,他也沒有辦法,只得帶著大哥來龍江驛站找孫秀走說情后門。 沈義斐趕緊說道:“孫大人休得自貶,論功名,你是堂堂兩榜進士,我不過是舉人罷了;論官職你是堂堂從七品的縣令,一方父母官呢,我不過是丁憂在家的閑人罷了;論圣寵,你是皇上下中旨直接封的縣令,我連皇上的金面都沒見過呢。只要孫大人愿意,我是十分希望能叫您一聲東翁的?!?/br> 孫秀誠惶誠恐,不敢答應(yīng)。好像《西游記》里頭的銀角大王拿著寶葫蘆問道:“我叫你一聲悟空你敢應(yīng)嗎?”,他當然不敢應(yīng)了,要一個曾經(jīng)是六品推官的人當刑名師爺,這也太委屈人家了。 沈義然勸道:“賢弟,我大哥是個直脾氣,他衷心希望當你的刑名師爺,我可以為大哥作保,他半生都是掌刑名的,可以擔當重任,不會耽誤你公事的?!?/br> “不,我是那個意思?!睂O秀急忙說道:“我是擔心折殺沈大哥這樣的人才了?!?/br> 沈義斐說道:“孫大人莫要想的太復(fù)雜,我是心甘情愿當刑名師爺,任憑孫大人差遣?!?/br> 沈義然也幫腔說道:“是啊,你這里有空缺,我大哥有意,恰好一拍即合。” 見沈家兄弟如此堅持,孫秀只得斗膽點頭說道:“既如此,那我以后就叫沈大哥先生了?!?/br> 沈義斐大喜,拱手說道:“東翁?!?/br> 就這樣,孫秀的刑名師爺就定了查案狂人沈義斐——但是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孫秀的刑名師爺大有來頭,身份貴重、明察秋毫、經(jīng)驗豐富,別說是縣令了,就是府尹大人們都請不到沈義斐這種完美的刑名師爺。 都說人比人,氣死人,孫秀這家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奇跡般的入了皇上的青眼,冊封為萬眾矚目的海澄縣第一任縣令之后,好運氣接踵而來,明明有了一個完美的刑名師爺了,偏偏人家的錢谷師爺更是大明人人皆知的天才少年——南直隸解元李魚! 話說孫秀和沈義斐確定了翁主關(guān)系,沈家兄弟趕緊回去收拾行李,孫秀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房間,書童已經(jīng)急得嗓子冒煙了,他遞過一個帖子,說道:“老爺,您一定要見見這個人,他是去年的南直隸解元呢。” 南直隸讀書人沒有人不知道李魚的鼎鼎大名,論起親戚關(guān)系,李魚還是沈義斐的轉(zhuǎn)折親呢,孫秀茶都來不及喝一口,忙說道:“快請?!?/br> 李魚穿著一身淺紅道袍進來了,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天才少年郎。李魚毫無架子,一見面就自來熟的笑著恭喜孫秀當上了海澄縣第一任縣令,一陣寒暄之后,李魚也同樣開門見山的說道:“孫大人,我今日來此,是為毛遂自薦,想當你的錢谷師爺?!?/br> 啥?孫秀覺得自己今日定要被雷劈死,比那日接到圣旨還要驚訝,“你——你是連中兩元的解元啊,將來狀元榜眼都是囊中之物,做縣令甚至封相入閣都指日可待,何必委屈在我這里當一個錢谷師爺呢。 縣令和府尹一般有兩個師爺,一是刑名師爺,專門幫著管理刑法審案,二就是錢谷師爺,主要是專門幫助官員處理財政稅收事務(wù),并且處理一些和金錢有關(guān)的民事案件,例如銀錢借貸、田畝買賣、家族爭產(chǎn)、商賈偷稅等,而且錢谷師爺要管的東西非常雜,出謀劃策,參與機要、起草文稿,代擬奏疏、裁行批復(fù)、奉命出使,甚至充當黑道白道的聯(lián)絡(luò)人。錢谷師爺要求靈活變通,會打一手好算盤,黑白通吃,會搞人際關(guān)系。 “實話不滿孫大人,我也是有私心的。”李魚說道:“世事通達皆學問,人情練達皆文章。我從書本子里已經(jīng)學不出什么,每天都在看那些我都會背的書,實在生不出什么興趣做學問。這幾年我打算先放一放科舉文章,不去考進士科了,想要出門歷練一番,恰好聽說孫大人封了海澄縣令,就來這里碰碰運氣?!?/br> 孫秀說道:“來我這里,真的很委屈你。錢谷師爺不是官,連不入流的宦都談不上,不過是幕僚,錢谷師爺會埋沒了你的才能,整日困于俗事瑣事中。李解元想要歷練一番,盡可以去京城吏部排隊選官啊,憑解元的才學和相貌,你可以直接當上縣令的?!睂O秀還有一句話故意藏著沒說,誰不知道你妻子的外祖父是魏國公?。∮形簢年P(guān)系,加上你的真才實學,弄個縣令還不跟玩似的。 誰知李魚就像王八吃秤砣似得鐵了心,一定要給他當錢谷師爺,李魚是個天才少年不假,但也是個中二期還沒過去的人物,他上月作為姐夫的身份去月港給吳訥提親,被此地朝氣蓬勃、蒸蒸日上的氣質(zhì)深深吸引住了,看著船桅如林,人煙如織的景象,李魚頓時自己的將來充滿了疑問:讀書是為了什么?考取功名。功名是為了什么?做官。做官是為了什么?封相入閣,青史留名——可是書中并沒有教這些啊??v使他讀書破萬卷,文章做得花團錦簇,于實務(wù)卻是一片空白,李魚自從捧起書本進學堂開始,第一次對開始懷疑人生。 李魚見孫秀始終不點頭,自尊心受了極大的打擊,“孫大人,您是嫌棄在下才疏學淺,毫無資歷經(jīng)驗么?” 孫秀如撥浪鼓似的搖頭道:“非也非也,我是覺得廟小,實在容不下你這個解元大佛啊?!?/br> 李魚使出了殺手锏,“孫大人這話是何意?我剛才聽說我義妹的大堂哥當了大人的刑名師爺?!?/br> 我屁股都沒坐熱呢,消息就傳到了李魚耳邊。孫秀一怔,猛然意識道今日之事絕非巧合,恐怕是沈義然早就設(shè)好了“一石二鳥”之計,他既然都答應(yīng)了沈義斐,那么就沒理由拒絕李魚了。 既如此,我就不客氣了,反正天下人都說我這個海澄縣第一縣令是撿來的,我干脆收下這兩個才學和名望高出我一大截的師爺,虱多不怕咬、債多不用愁,說就說吧,有這兩個師爺幫忙鎮(zhèn)場子,我應(yīng)該很快能在海澄站穩(wěn)腳跟的。 李魚得償所愿,樂顛顛回家和娘子吳敏說了此事,吳敏當場翻了臉,她討厭懷義一家、討厭懷賢惠這個即將成為弟妹的人,明明知道懷義是海澄縣的守備太監(jiān),你還要去當錢谷師爺?立刻命李魚跪在廊下,晚飯也沒給吃,見李魚跪得搖搖晃晃都不肯松口,吳敏只得一嘆,去了大倉園找公婆汪福海夫婦,汪福海氣得揮著鞭子殺將過來,要教訓(xùn)這個“逆子”,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吳敏和汪夫人攔住了,只得作罷,汪福海把自己最得力的一個紹興師爺給了李魚。 魏國公聽到消息后,也將自己一個得意的幕僚給了外孫女婿,他養(yǎng)大吳敏吳訥這對外孫,吳敏是個女子,再有才有主見也無用,吳訥看起來還好,可是性子太面,又昏頭和太監(jiān)的女兒私定終身,此生作為有限,還是外孫女婿最有前途。 有兩個高官師爺一起輔佐李魚當錢谷師爺“賺錢養(yǎng)家”,白紙一張的李魚貌似只負責“貌美如花”即可了。 ☆、第123章 悍吳敏猛虎嗅薔薇,沈今竹果斷斬情絲 孫秀人生分水嶺就在赴任海澄縣縣官的那一刻,此前幾乎是默默無聞,雖說中了進士算是一舉成名天下聞,但是在競爭激烈的官場上,大部分進士人生最輝煌的時刻就是在金榜題名的那一刻,就像那個被沈今竹一腳飛踹出去好幾步遠的進士表哥侯宗保就是如此,中進士后被分到南京吏部這個冷衙門做觀政(實習生),倘若沒有門路和運氣,這輩子很難有所作為。 后世評價孫秀,都說他是開掛人生,莫名其妙被慶豐帝看中,是大明開國以來唯一拿著尚方寶劍赴任的從七品縣令,然后這都還不夠,赴任路上才走了一半,此人又收了兩個重量級的錢谷和刑名師爺。尤其是李魚這個錢谷師爺還拖上了魏國公府和錦衣衛(wèi)的背景,稱孫秀為“東翁”。 次日,龍江驛站。應(yīng)天府尹劉大人、驛站驛丞,還有好奇圍觀的百姓等人在碼頭送別了海澄第一任縣令,看見孫秀帶著兩個新出爐的師爺上船,都傻了眼,金陵無人不識天才解元李魚,連沈義斐也因幫助侄女洗脫殺人罪名而被不少人所知,見李魚和沈義斐都恭恭敬敬對孫秀稱“東翁”,諸人在官船啟航了都沒過神來。 劉大人的刑名師爺和錢谷兩位師爺悄聲感慨道:“同為讀書人,甚少有人瞧得起我們這些做幕僚門客的,沒有一官半職,終日忙碌都是為人做嫁衣,走出去總是低人一等,如今有了李解元和沈推官開了先河,將來我們做師爺?shù)淖叱鋈ヒ裁嫔嫌泄獍?。?/br> 錢谷師爺有些不以為意,“一個是孝期無法出仕做官,一個是讀膩了圣賢書想出門歷練,當師爺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罷了,你還真以為他們會長長久久、像你我似的做一輩子師爺?” 刑名師爺說道:“話雖如此,有了這兩位的先例,以后師爺一行會大有改觀的。這孫縣令除了年輕些、相貌生的好些,看起來并無過人之處啊,怎么能使天下英雄盡折腰呢,方才聽見李解元稱他為東翁,我還以為活見鬼了呢。” 錢谷師爺說道:“李解元背后還跟著兩個師爺呢,我瞧著大有來頭,孫大人運氣真的太好了,買一送二啊?!?/br> 孫秀滿載著理想和抱負的官船走在前面,沈今竹的雙桅快船緊跟其后,船上除了沈家二房一家子人,還有滿腹怨氣的好姐妹吳敏。 吳訥私定終身,吳敏很是憤怒,深怨弟弟不成器,意志不堅,居然在婚前做下了珠胎暗結(jié)之事,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她對弟妹懷賢惠的印象很不好。懷賢惠童年時對吳訥又打又罵,要咬了弟弟的脖子一塊rou去!那句“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奚落之語,她至今都沒有忘記。得知此事后,她氣得當場給了弟弟一個耳刮子。 吳訥替賢惠辯解,說她在雞鳴寺撕咬辱罵是少時不懂事,她為此吃了不少苦頭,后來母親何氏和離,她一個人在曹國公府的日子很不好過,祖父祖母不疼,父親冷漠,還被父親的寵妾欺負,賢惠不堪忍受,叛出了家門——這和我們姐弟的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何曾相似啊!我們當初不也是對吳家徹底絕望,冒著沉尸海底的風險跑到金陵城找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嗎…… 吳訥述說懷賢惠的成長經(jīng)歷,試圖用共鳴的方式打動吳敏,吳敏不上當,她說道:“我不是瞧不起她是太監(jiān)的女兒、我也不是單惱她一個女孩子——我是氣你不爭氣,如今你也是大人了,有了知慕少艾之心也實屬正常,可是君子發(fā)之于情,止乎于禮,你若真心愛慕一個人,難道不應(yīng)該是對她以禮相待嗎?未婚先孕對你和她都不利,現(xiàn)在倉促結(jié)親,新娘子成親七個月就生下孩子,傳出去很好聽?”這臭小子!當初我和你姐夫也是真心相愛,人家李魚婚前都沒對我放肆過(當然了,婚后也不敢)。 吳訥說道:“我們商量好了,成親后就住在鄉(xiāng)下的田莊里,等孩子滿百歲了再擺酒,到時候把孩子的生辰往后推一、兩個月,也能遮掩過去。” 吳敏冷冰冰的說道:“你們商量?你們上下嘴皮子一碰倒也輕巧,最后還不是要我和外祖母替你們遮掩?你真正闖下禍事,若有本事承擔后果,不用連累他人替你擦屁股,我也豎起拇指夸一聲是個漢子,現(xiàn)在賢惠一有孕,你就日夜兼程趕回來要我收拾殘局,而不是想要自己解決問題,哪怕你們真的當了爹娘,也是一對沒長大的孩子……” 吳敏將弟弟罵的狗血淋頭,最后還是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和弟弟一起去找外祖母魏國公夫人,魏 國公夫人聽了,開口就罵懷賢惠是個狐貍精,不知尊重,說乖外孫被蒙騙了——天知道賢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吳訥的種? 怎么辦?吳訥快要愁死了,他能等得,賢惠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啊!只要豁出去耍賴尋死覓活的求,魏國公夫人挨了幾日,只得勉強點頭,但是態(tài)度冷淡,婚事一切從簡,魏國公夫婦從頭到尾不露面,由jiejie吳敏姐夫李魚和在月港的舅舅徐楓充當長輩主持大事,婚禮設(shè)在金陵城外的別院里,不打算大張旗鼓擺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