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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今萍嵋在線閱讀 - 第103節(jié)

第103節(jié)

    在此人面前,誰都沒有秘密,沈今竹實話實說道:“廠公的問題還沒有問完,民女不敢擅動?!闭粋€下午,貴客問了不亞于六十個問題,有些與太湖之變有關,有些仿佛是無關緊要的閑話,沈今竹不敢掉以輕心,仔細考慮著措辭,慢慢的回答,生怕掉進坑里去。

    貴客正是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東廠的督公懷恩,在京城的時候,這位兇名在外、幾乎可以止嬰兒夜啼的懷恩就將沈今竹帶到東廠軟禁過兩日,連曹核都吃過東廠的牢飯,沈今竹后臺再硬也保不住她。

    懷恩一笑,說道:“咱家想問的都基本問完了。沈小姐,你很令咱家佩服,小小年紀屢經(jīng)風險,都能逢兇化吉,全身而退,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趦?nèi)皇上信任你,救大皇子于危難之中,皇后和淑妃娘娘也都喜歡你。于外你是北大年公主的金蘭姐妹、荷蘭人和日本人的盟友,三寸不爛之舌游走列國,咱家是做不到的。沈小姐性子灑脫,有鴻鵠之志,將來定能做成大事?!?/br>
    啥叫大事?造反也是大事?。∩蚪裰癫挪粫袭斈?,謙虛說道:“廠公過獎了,小女子沒有什么大志,只想做點小本生意養(yǎng)活自己就夠了?!?/br>
    懷恩笑道:“沈小姐謙虛過頭啦,可惜你是女子,若為男子,你的功勞封侯得爵也不為過啊。”

    這話沈今竹聽的多了,并沒有往心里去,從古到今都沒有女人封過爵,什么大皇子的救命恩人,一旦有事,東廠還不是說抓就抓了,自己一個女子被軟禁在東廠,皇上也沒說要放人?;蕶嘀拢腥硕际浅济?,為皇權賣命天經(jīng)地義,他們才沒有感恩之心呢,封個屁的爵位,連榻房都是我死乞白賴要到手的,慶豐帝是個小氣鬼、昏君、色君王!

    沈今竹內(nèi)心狂吐槽,面上依舊平靜恭順,不多說一個字。冷不防懷恩問道:“沈小姐,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東廠?”

    啥?沈今竹猛地抬頭,東廠的人是從錦衣衛(wèi)還有會武功的公公中挑選精英組成了,自己兩邊都沾不上啊,而且她根本就不想惹禍上身,于是說道:“公公別開玩笑了,我一介生意人,只曉得看賬本、打算盤,東廠事關國家機密,查的都是大案,我不懂的,一身三腳貓功夫,別人說綁就綁了,保命都難,反而給廠公添麻煩?!?/br>
    懷恩突然臉色一肅,站起身來說道:“傳皇上口諭,刺封沈家四娘今竹為東廠暗探、寅部檔頭,授從五品百戶。”

    東廠具體負責刑偵是子丑寅卯等十二課,每一課約一百人,這一課的首領叫做役夫,也稱為檔頭,沈今竹對東廠一竅不通,這個檔頭估計是虛封,并不能真正指揮一百個東廠的番役。

    懷恩膽子再大,也不敢假傳圣旨,沈今竹渾身都不情愿趟東廠這一池又臭又渾濁的污水,可是皇上金口玉言,不管愿不愿意,她必須領旨謝恩,等以后找機會尋慶豐帝辭官!什么狗屁百戶,又是個見不得光的暗探身份,誰知道我其實是個從五品的官身??!沈今竹趕緊跪地說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懷恩遞給她一個小匣子,說道:“打開看看?!?/br>
    沈今竹打開匣子,里面放著一套嶄新的東廠檔頭的衣服——灰色尖帽、白皮靴、褐色衣服、黃色的絳子,還有兩個象牙腰牌,其中一個是橢圓形,以祥云為飾,正面寫著楷書“東廠”二字,下面還有大篆刻的“東廠”,反面寫著“檔頭佩戴此牌,不許借失,違者同罪”,側面還刻著“武字第三百四十一號”。另一個牙牌是長方形,正面刻著楷體“東廠”,反正刻著“檔頭懸?guī)Т伺瞥鋈雽m門,無牌者依律論罪,借者與借與者罪同。出京不用”。右側面鐫“武字第一百三十七號”。

    也就是橢圓形的牙牌是出門稽查辦案時證明身份用的,而長方形的牙牌只用來出入宮廷和京城,出京就沒有用處,改用橢圓形牙牌。

    懷恩說道:“你看清楚了,兩個牙牌都要保存好,若有遺失或者借用,呵呵,輕則丟官,重則掉腦袋。還有,你的身份是保密的,對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兄弟都不能說出身份,否則——呵呵,你明白的?!?/br>
    沈今竹深覺得這兩個牙牌很燙手,她說道:“公公,我不成的,沒有金剛鉆,不敢攬瓷器活,我——你們要我做什么?”

    “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做,最好連自己是東廠的檔頭都忘記,就做你自己就行了,像你們這種暗探,一般不用做殺人放火這等沾血危險的事情,可能一輩子都只完成一個偷聽、偷東西的任務即可。凡是加入東廠做暗探的人,只要不參與家族謀反大罪,均會得到豁免,這其實也是一面免死金牌啊,只要一心為皇上效力,定不會虧待你。尤其是你,你是圣上下了口諭,由咱家親手招募的,和普通暗探又不同了?!?/br>
    言罷,懷恩遞給她一張紙條,說道:“這是東廠的幾個暗樁地點和接頭方式,你今晚要牢記在心,明日一早將紙條交還與我,并當場背誦,以后每天都要默念十遍,你記的越清楚,將來就越能幫你?!?/br>
    紙條拿在手里輕飄飄的,卻似有千斤重,沈今竹覺得懷恩耍她玩,“不是說什么都不用做嘛?背著這些做什么?”

    懷恩朝著她勾了勾手,“好吧,既然你不想背,那就把紙條還給我。”

    沈今竹縮回拳頭不肯還——萬一以后管用呢?這變態(tài)太監(jiān)到底要我做什么??!還有慶豐帝,這個小氣鬼就是這樣報答救他兒子的恩人的嘛?什么狗屁免死金牌,我又用不到,我們沈家詩書傳家,又不是武將之家,拿著毛筆謀反么?

    懷恩說道:“把東西藏好,莫要被人發(fā)現(xiàn),你放心好了,皇上特意交代過,不會讓你做冒險的事情。你交游廣闊,真是做到了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的地步,必定會接觸到一些機密,你以后要做的應該就是打聽消息而已,不用太緊張了。我們東廠消息靈通,北到日本國,南到北大年,都有我們東廠的暗探,我們是皇上的眼睛和耳朵——沈小姐在北大年的時候是不是被一個酒樓的店小二暗中道出了身份?”

    沈今竹驚訝問道:“什么?那是你們東廠的探子?”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好久,她曾經(jīng)問過徐楓和曹核,可是兩人均不知道北大年有這號人物,并都說他們派出去尋人根本就沒有到北大年那么遠的地方——連緬甸都沒人!

    懷恩點點頭,“當年你在海寧失蹤,金陵錦衣衛(wèi)在明處找,皇上也特地吩咐東廠去找你,北大年的探子認出了你,可惜他傳遞給我們消息之后,不巧次日就被葡萄牙人殺害焚尸了?!?/br>
    沈今竹說道:“我知道兇手是誰,是葡萄牙商館一個叫做卡洛斯的,現(xiàn)在應該在為西班牙公主凱瑟琳效命?!边@個人渣偷襲弗朗克斯不成,被沈今竹一槍打斷了三只手指頭,他惱羞成怒居然將整個酒樓的掌柜伙計全部殺死,燒了酒樓,后來還在太湖上綁架了沈今竹,并企圖猥褻她,被丹娘阻止了??逅光峺in邪的眼神,沈今竹回憶起來至今都覺得惡心。

    “你方才還說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呢?!睉讯魍嫖兜目粗蚪裰?,“怎么了?你想為了同伴復仇?呵呵,按照東廠的規(guī)則,清理門戶和復仇都是計入功勞的,你已經(jīng)想要要立功了?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澳門那邊傳來消息,說西班牙公主已經(jīng)在天主教堂結婚了,帶著新婚夫婿啟程回葡萄牙,據(jù)說是要加冕成葡萄牙的女王,那個卡洛斯或許也跟著去了,人不在澳門?!?/br>
    沈今竹說道:“我恨他入骨,一旦有機會就會除掉他。”使得沈今竹動了殺心的,除了以前的惡魔科恩,就是卡洛斯了。

    懷恩笑道:“那咱家助你一臂之力吧?!彼咏o沈今竹一個小葫蘆,說道:“里頭是馬錢子之毒,只需十滴就能要人性命?!?/br>
    言罷,懷恩又拿起一個小茶壺來比劃著,“十滴藥水摻進這些水里才立刻見效,以前有個傻愣愣的暗探將藥水滴了十下在一大鍋稀飯里,這種份量能毒死人?那人喝了稀飯上吐下瀉,請了大夫醫(yī)治,幸虧大夫也是個蠢貨,沒看出是中毒,這才沒有走漏風聲?!?/br>
    沈今竹接過這件人間兇器,擱在小匣子里,和東廠兩個腰牌放在一起,暗想這些東西一輩子都用不上最好了,為慶豐帝這個昏君效力都討不了多大好處。不過想到慶豐帝在暗中派錦衣衛(wèi)尋過自己,她又有些小感動。

    懷恩大聲擊掌三下,兩個丫鬟打扮的青年女子進來了,懷恩皮笑rou不笑的說道:“她們兩個是你的手下,以后負責保護你的安全,聽候你差遣。沈小姐啊,這兩個人是咱家精心從東廠死士里挑選出來的,別看她們嬌滴滴的,一個人可以對抗五個漢子,將來再遭遇綁匪倭寇,她們兩人聯(lián)手能抵擋一陣子。”

    兩個丫鬟一起跪地說道:“標下東廠寅字課鶯兒、翠兒見過沈檔頭。”第一次被人以官位相稱呼,沈今竹有些飄飄然,但更多的是害怕,這鶯兒翠兒名義上是保護,實際上是監(jiān)視吧!難道慶豐帝和懷恩懷疑自己圖謀不軌不成?

    想起懷恩的夸獎,“將來是要做大事”這句話莫非另有所指?帝王心也太難猜測了。沈今竹不敢接受,忙推托道:“兩位都是高手,我這個蹩腳檔頭受之有愧,你們還是跟著其他人做事吧,莫要耽誤你們的前程?!?/br>
    甭管沈今竹如何自謙,她曾經(jīng)立下的功勞兩個丫鬟是略有所聞的,一來她們是服從廠公命令,二來是對沈今竹這個檔頭也心懷佩服和好奇之心,對沈今竹并無不服之意。懷恩又開始冷笑了,說道:“沈小姐,你現(xiàn)在是東廠檔頭了,要服從咱家,咱家安排的人,你瞧不上?”

    這死太監(jiān)!說變臉就變臉!沈今竹心中很氣憤,面上也只能服從,暗想以后把翠兒鶯兒當女保鏢用,日常生活和生意的事情少要她們攙和進來。她歷經(jīng)的事情太多,也太復雜了,牽扯了太多,根本不可能獨善其身,沈今竹相信慶豐帝不會無緣無故的給她封個從五品的東廠檔頭官職,背后肯定是有所圖的,帝王心術,天知道慶豐帝在抽什么風!

    而懷恩則利用官職牢牢將她抓在手心里,沈今竹總覺得有一雙無形的眼睛盯著自己,這種被人掣肘的感覺太不爽了。沈今竹突然想起了弗朗克斯的話:無論她是否愿意,她已經(jīng)參與了生意和政治,而這兩樣東西基本就是和魔鬼打交道、妥協(xié)的藝術,或者加入東廠,就是向魔鬼妥協(xié)的第一步,她以后會得到更多,但也要付出更多。

    木已成舟,沈今竹只能先認了,好歹當了個蚊子官,看著她神色漸緩,懷恩笑道:“這就對了嘛,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東廠兇名在外,對自己人還是很照顧的,你以后慢慢會曉得?!?/br>
    沈今竹頓了頓,問道:“廠公,我的俸祿怎么領?”

    懷恩正喝著茶呢,聞此言差點破了功,他咳嗆著說道:“隆恩店日進斗金,月港的日月商行年底就能賺錢,你還想著要那點俸祿?”

    沈今竹說道:“我——標下好歹是個從五品的檔頭,難道要我自掏腰包當官不成?”

    沈今竹當官第一件事情是為自己討薪,仕途堪憂啊。

    ☆、第120章 解簽文道長亂扶乩,過中秋喜從南邊來

    沒想到沈今竹當官第一件事就是討薪,懷恩隱隱有一種感覺:他可能將弼馬溫招募進東廠了,這種人很難駕馭啊,稍有不慎,會引火燒身的。這個女孩子從來不按照常理出牌,膽大心細,沉著冷靜,交游廣闊,而且運氣好的不像話,皇上還信任她,予以重任,命他將其招募入東廠,一開始就給了從五品的檔頭官銜,他若是刻意打壓,勢必會引起皇上的不滿。

    懷恩老jian巨猾,臨走時他對鶯兒翠兒說道,“跟著沈檔頭好好干,將來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吶?!鄙蚪裰褚笄诘膶讯魉统鲩T,心里卻暗自腹誹道:說人生、說理想、說東廠如何如何好,提起俸祿來三緘其口,含含糊糊說年底一起發(fā)放,什么榮華富貴,畫餅充饑罷了,你們千萬不要上當啊。

    懷恩是微服查案,普通客商打扮,金陵之地甚少有人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東廠廠公,但有一個人是化成灰都認識他的——錦衣衛(wèi)千戶曹核,他橫行霸道十幾年,懷恩是唯一一個將他套進麻袋里送到東廠吃牢飯的狠角色。曹核見廠公走遠了,才湊過去問道:“他有沒有為難你?”

    沈今竹說道:“問了一堆問題,東廠辦案,我不敢不回答?!?/br>
    曹核捏著拳頭罵道:“這群東廠的番子,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狗東西!說好東廠和我們金陵錦衣衛(wèi)協(xié)作查太湖大案的,結果他們幾乎將全部功勞搶走了,跑到皇上那里邀請請賞,留著我們在后面收拾殘局擦屁股,都是出人出力,我們沒討著什么好處,我在澳門活捉了路鏢頭,卻連個千戶都沒升上?!?/br>
    曹核無意間將沈今竹都罵進去了,嶄新出爐的東廠百戶沈檔頭又不能出面解釋,白白挨了一頓罵,只得安慰說道:“東廠設置之初本來就是為了監(jiān)視你們錦衣衛(wèi)的,歷來東廠都在凌駕于你們錦衣衛(wèi)之上,只有先帝爺時期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深得皇上信任,又有本事,才首次反過來鉗制住了東廠。風水輪流轉(zhuǎn),現(xiàn)在有輪到東廠在錦衣衛(wèi)頭上作威作福了,這次你們協(xié)作查案,東廠搶了功勞,沒讓你們背黑鍋就不錯啦,知足吧。畢竟東廠大多是無根之人,別看他們飛的高,升得快,將來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而你們錦衣衛(wèi)大多是世襲,各種關系盤根錯節(jié),長長久久的享受富貴,比東廠強多了,何必爭一時長短?!?/br>
    曹核說道:“話雖如此,可是想想就不服氣,東廠的人太猖狂了?!彼攽T了太歲爺,從來都是他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他的,這口氣當然咽不下去。

    沈今竹遞給他一個剔紅牡丹盒子,說道:“別生氣了,馬上就是中秋,拿著這個哄臨安長公主開心去吧?!毙∽孀谮s緊閉嘴吧,萬一被鶯兒、翠兒聽比壁角,偷偷報給廠公知曉,保你吃不完兜著走!

    曹核打開盒子,里頭是一條透明如水滴的水晶項鏈,很是精致,他拿出項鏈細看,“水晶石料和做工好像是外國的,價值不菲吧?!?/br>
    沈今竹說道:“從北大年的駙馬林道乾那里買來的,是南洋的水晶礦。我包下了他貨船上所有的首飾和玉石,他給出的價格很公道,貨船在督餉館過稅時,又有守備太監(jiān)元寶公公照應著,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我挑出最好的準備送禮當人情,其余都放在隆恩店的貨棧里,交給牙人和經(jīng)紀們賣掉?!?/br>
    曹核sao包的將水晶項鏈一圈圈纏在手腕上欣賞著,笑道:“這么好的東西,你舍得給我借花獻佛啊?!?/br>
    沈今竹說道:“論理我該親自去長公主府上送中秋禮的,可是重孝在身,不方便出門做客,反正都是孝敬給長公主,你送我送都一樣的?!?/br>
    人情的走動是需要金錢鋪墊的,言語的套近乎、空談不管用,沈今竹在這點上向來都舍得砸錢,月港的元寶、懷義都得了她不少好處。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不分你我,誰送都一樣嗎?曹核心里暖暖的,將水晶項鏈收起來,說道:“你說的對,誰送都一樣,長公主定喜歡。”

    他樂顛顛的捧著剔紅盒子出門了,先去了金陵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司找親爹,說道:“東廠廠公來金陵了,找沈今竹問了一下午話,這會子還沒走,在金陵城四處閑逛,叫我們都警醒些,別犯事被東廠盯上了,這些人是一群蒼蠅,盯上了就趕不走?!?/br>
    曹銓納悶了,“廠公性子寡淡,很少有閑情逸致瞎逛的,不會是要在金陵做什么事吧,要人盯緊點。別弄得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br>
    錦衣衛(wèi)的探子跟蹤了不久,就被東廠番子揪出來了,警告道:“我們東廠辦事,什么時候輪到錦衣衛(wèi)監(jiān)視了?回去和你們曹指揮使說,我們廠公不過是路過金陵,馬上就走,不用曹大人cao心了?!辈茔専o奈,只得撒手不管。

    懷恩到了白云觀,在一處靜室后面的屏風處坐下,不一會,一個貴婦拿著長簽走進來了,將竹簽遞給了在里頭打坐的道長,“求大師幫忙解一下簽文?!?/br>
    道長見她穿的素淡,不施脂粉,唯有圓髻上的白玉鳳簪華貴典雅,是典型的居喪貴婦打扮,心中有了底,打開簽文念道:“‘前生注定是姻緣,好貌才郎登對年,要虔事心酬天地,管教夫妻兩團圓’。此簽說的是姻緣,是上上簽,大吉大利,你是為子女晚輩所求吧。”

    貴婦一怔,說道:“是為了一個朋友,她——她少時曾經(jīng)定下親事,可是未婚夫遭遇家門巨變,不知所蹤,她改嫁他人,生兒育女,前幾年得知未婚夫已經(jīng)早逝,心中也有慢慢放下了,可是最近總是如夢幻境,時常夢見少年往事,心想是不是未婚夫在九泉之下不安寧,有不能瞑目之事,所以托夢告訴她呢?她身子不好,不能親自來求簽,便托付了我為她來清涼寺求簽問卦,請大師指點迷津。”

    道長沉吟片刻,說道:“故人已逝,單看簽文不靈驗,恐怕要用扶乩之法,請神靈問地下的魂靈?!比硕妓懒?,還上上簽呢,差點破功露陷了,還在這婦人心事重重,沒有覺察出來。

    貴婦說道:“那就請大師開壇作法吧?!?/br>
    道長遞過紙筆,說道:“請寫下去世之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br>
    屏風外,貴婦斟酌了片刻,艱難的寫下早逝未婚夫的名字,戴佑。屏風里,懷恩蹙眉提筆寫下了一首扶乩詩,吩咐手下行事。白云觀是大觀,做一次扶乩收銀十兩,這貴婦正是烏衣巷沈家大少奶奶王氏,家中豪富,這十兩銀子不放在眼里,痛快的掏了銀子。

    扶乩之術在外頭庭院處舉行,盛放著沙土的簸箕擱在石桌之上,道長燒香拜祭列位祖師,將貴婦寫的紙條燒成了灰燼,嘰嘰咕咕請大仙上身,據(jù)說上身的何仙姑,道長如得了癲癇似得目光發(fā)直,腿腳腰身無處不抖,揮起乩筆在沙盤上寫字。

    沙盤上每出現(xiàn)一個字,站在左邊的道童就抄寫在紙張之上,右邊的道童將沙盤刮平了,道長再寫下一個字,如此循環(huán),當?shù)篱L寫完最后一個字,累得扔下桃木做的乩筆,坐在石凳上連話都說不出來,小道童說道:“何仙姑還沒有離開道長身,請夫人去凈室稍等片刻,貧道去請另外一個道長來給夫人解開乩語?!?/br>
    王氏看著道童抄錄的二十八個字,竄在一起的意思一看就懂了:“有緣造物自安排,休嘆無緣事不諧,此際好聽琴瑟調(diào),莫教夜漏滴空諧?!?/br>
    凈室內(nèi),一個仙風道骨的白發(fā)道長解乩語,“乩文上說的很清楚了,‘有緣造物自安排,休嘆無緣事不諧’。緣生緣死,緣起緣滅,人已經(jīng)去世了,入土為安,這緣分就斷了,嫁人為新婦,便生了另一段緣分。以前的定親之緣是緣,后來和丈夫成親之緣更是緣,前緣已死,后緣還在,莫要癡戀前緣而忽視了后緣。”

    “‘此際好聽琴瑟調(diào),莫教夜漏滴空諧’,說的是珍惜眼前人,要欣賞琴瑟之聲,不要癡迷在孤夜聽漏雨凄切之音……整個乩語的意思就是說要放開前緣往事。夫人的朋友經(jīng)常夢到去世之人,是因心中還沒徹底放下,還掛念著以前的過往,去世之人九泉都不得安寧,便托夢要夫人的友人放下執(zhí)念,只有這樣,活人和生人才能得到安寧,那些夢境自然也就消失了。”

    王氏默念著乩語,想起記憶中的那少年,他永遠的是那么年輕,一雙眸子純凈溫和,唉,當初已經(jīng)決定死心,連那人的玉佩都扔到長江了,我過幾年就是要當祖母的人,為什么還是會經(jīng)常想他呢?不行,要努力放下了,道長說正是因為活人的念想,死人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他生前經(jīng)歷家門巨變的痛苦,何必讓他死后都不得安寧。

    王氏道謝后離開了白云觀。懷恩躲在暗處看見昔日未婚妻踩著腳凳上馬車,她曾經(jīng)為了他不思茶飯,不進湯藥,幾乎哀泣欲絕,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他使計用詐死之法讓她停止了滿京城尋找他的瘋狂行為,以前定親的玉佩送到她手里,心病不治而愈。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稍有發(fā)福了,下巴開始變圓,就是氣色不太好,孝期不能用脂粉修飾,整個人就像籠罩在一朵烏云之下,臉色灰蒙蒙的,眼神也不如以前明亮——

    看見王氏轉(zhuǎn)身朝著石牌處看過來,懷恩趕緊閃身躲在石牌后面去,方才王氏覺得脊背莫名的發(fā)熱,好像有人瞧她似的,她回頭去看,依稀看見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從石牌處閃過,好像是夢中未婚夫的輪廓,她揉了揉眼睛,定睛瞧去,從石牌后面走出一個正在掃地的年輕道士,王氏自嘲一笑,真是有所思、便有所見,那個人死了幾十年了,即使化成鬼混,也不可能在白天出現(xiàn)啊,整天這樣神情恍惚,白天都能見到鬼,道士說的太對了,執(zhí)念太深,活人死人都不得安寧。

    王氏上了馬車回家,白云觀門口,掃地的年輕道士走到石牌后面說道:“廠公,標下的手下發(fā)現(xiàn)沈大少爺暗暗跟蹤王氏,還要找扶乩的道士問話,標下?lián)穆断萘?,就在沈大少茶水里下了瀉藥,將此人困在馬桶上,接下來該如何辦?”沈大少爺沈義斐是王氏的丈夫。

    沈義斐居然跟蹤妻子王氏?難道他發(fā)現(xiàn)了些什么?懷恩深覺得棘手,因為沈義斐不是普通官員——他在丁憂之前是荊州推官??!明察秋毫,是查案高手,他為侄女沈今竹洗刷殺人兇手的冤屈起了很大的作用,這種人心思縝密,王氏這種多愁善感的女子很難在他面前藏住心思。以前沈義斐常年在外做推官,甚少在家,現(xiàn)在辭官丁憂,和王氏朝夕相處,肯定發(fā)現(xiàn)了端倪。

    懷恩嗅到了一絲危險,他殺伐決斷慣了,說道:“將道士堵了嘴捆了,送出金陵除掉,對外就說他云游去了。至于沈義斐——”

    懷恩想了想,說道:“留他一條性命,把痕跡都清理干凈,此次不宜久留,我們這就回京城?!卑凑諔讯鲾夭莩淖鍪嘛L格,沈義斐會和寫扶乩的道士一起被秘密除掉,但是沈義斐一死,王氏就要守寡,王氏的三個兒子還不成氣候,將來誰庇護她?他只能在暗處偷偷看她幾眼。身為東廠督公,手下不知有多少條人命,朝廷更是樹敵無數(shù),一旦知道王氏是他的軟肋,反撲起來王氏是第一個受害者。

    沈義斐的品行端正,對王氏一直不錯,家中人口簡單,沒有侍妾姨娘,如果王氏不困于舊情,她應該能過的很舒心。

    那首信手寫下的扶乩語其實也是寫給自己看的,有緣造物自安排,休嘆無緣事不諧,緣分已盡,強留無用,放下執(zhí)念,免得害己又害人,懷恩暗暗下定決心,以后無論自己多么牽掛,都不能來金陵看她了,免得害了她。

    剛從鬼門關里回來的沈義斐幾乎在馬桶上度過了一個下午,整個身體都虛脫了,走路都要扶墻,白云觀請了大夫給他醫(yī)治,這個樣子回去是不成的,沈義斐干脆當晚就宿在白云觀。

    次日就是八月十五,沈家三人家分開過,大房守祖宅在烏衣巷、二房在遺貴井、八府塘的三房因都在孝期,不能張燈結彩,穿喜慶華服,更不能唱戲奏樂助興,所以節(jié)日一切都從簡,家宴的場面都有些寡淡無趣。

    遺貴井沈宅,丁憂在家的沈二爺午睡醒來,百無聊賴的自己糊起了燈籠,叫了子女一起來在燈籠上寫燈謎,他一共四個子女,除了嫡長女沈今竹和這個家庭格格不入,其余三個從小生活在一起,很是親密和睦,此刻嫡長子沈義諾吟詩做謎語、幺兒沈義言磨墨、次女沈文竹執(zhí)筆在燈籠上寫字,三人配合默契,一派其樂融融的情形。

    沈二夫人朱氏進來了,子女們忙停下手中之事,給朱氏行禮。朱氏和沈二爺去了隔間說話,朱氏看著天色問道:“老爺,時候不早了,今竹還沒回來,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她是不是太忙來不了?”

    碰了無數(shù)次釘子,朱氏終于學乖了一些,凡是和今竹有關的事情,她一概不自專,先問問丈夫的意思。沈二爺看了看墻角的西洋自鳴鐘,“居然都這么晚了?不用派人去催了,她說今日回家過節(jié),就一定會來,可能是隆恩店事多,被絆住了,且先等等吧,叫大廚房晚些做飯,橫豎到處都擺著月餅,先吃著墊一墊?!?/br>
    朱氏應下了,按照丈夫的安排吩咐下去,豈料話音剛落,外頭小丫鬟就跑來說道:“四小姐回來了,快到了二門?!?/br>
    說曹cao曹cao到,過了約一盞茶時間,一個丫鬟來說道:“老爺夫人,四小姐本該來給父母請安的,只是一路風塵,恐失了禮儀,就先回房梳洗更衣了,家宴之前就過來?!敝焓咸v究,沈今竹回家盡量恪守禮儀,起碼在明面上不出錯,免得再生爭端吵的煩心。

    沈今竹派人來解釋,夫婦倆人放了心,朱氏瞧著丫鬟很眼生,便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好像沒見過?!?/br>
    丫鬟低眉順眼說道:“回二夫人的話,奴婢叫做翠兒,是大小姐剛買的丫鬟?!?/br>
    朱氏覺得有些不對頭,問道:“你是南邊的丫鬟,如何說的一口京城官話?”

    翠兒是東廠訓練的死士,說著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夫人好耳力,奴婢以前就是在京城服侍京官人家,東家因牽扯進鄭恭王謀反一案,被抄家了,奴婢被發(fā)賣出去,輾轉(zhuǎn)到了金陵,昨天剛被大小姐買下來?!?/br>
    朱氏覺得身為嫡母,要了解女兒身邊伺候人的底細,一旦出事,就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疏忽了,上次沈今竹差點在太湖出事,不就是因為雇傭了身懷二心的女鏢師丹娘的緣故嗎?

    所以朱氏追問道:“你在京城那家服侍?”聽翠兒說的有名有姓,朱氏才放下心來。

    沈今竹泡在浴桶里沐浴,今年的秋天比往常要熱許多,夏天賴著不肯走,都八月十五入秋了,金陵大街上還甚少看見穿夾衣,基本都身著夏天的單衣暑襪。從小到大,沈今竹的夏天都伴隨著冰盆冰桶度過的,只有今年搬出去單過,她租居的房子沒有冰窖,買了冰塊運回家非常貴,而且她住的地方算是偏遠,等冰運過去,基本就融化的差不多了,所以沈今竹干脆不用冰了,生生挺過去了這個漫長的夏天,可憐她一個嬌身慣養(yǎng)的千金大小姐,夏夜里熱得干脆睡在庭院葡萄架下的竹榻上,罩著雙層紗帳隔絕蚊蟲。

    八月十五過家過節(jié),她早早打理好了隆恩店的事宜,坐著馬車回去,車廂空間狹小,又沒有冰盆,開了窗都無濟于事,遺貴井離三山門很遠,過節(jié)時城中的街道都擁擠不堪,滿是行人和車馬,她在車上顛了快一個時辰才到家,里衣濕透,頭發(fā)也汗津津的貼在鬢邊,感覺身上都在發(fā)臭,她不愿家人看見她這副狼狽的樣子,便派了丫鬟去給父母說一聲,自己先回房沐浴更衣。

    凡事都要付出代價,魚和熊掌不可得兼,想要自由,就不能過安逸的生活。沈今竹這樣自我安慰著,連頭帶身體都沒入水中,瓔珞拿著澡豆進來了,看見浴桶青絲如浮萍一樣飄飄蕩蕩,若不是看見一串串氣泡從桶里冒出來,還以為沈今竹溺水了呢。

    呼!憋氣到了極限,沈今竹從浴桶里冒出來,小臉憋得通紅,瓔珞用澡豆給沈今竹搓洗長發(fā),說道:“方才二夫人要翠兒傳句話,說她都曉得了,要小姐慢慢洗,不用急,今日家宴比尋常晚一些,還叫丫鬟端來小姐最喜歡吃的蛋黃蓮蓉月餅,說先墊一墊。”